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恶女改造直播[快穿]》 直播间弹幕炸了(一点一点地将他的下巴勾...) “啊……啊!” 锦被之上,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正在痛苦至极地翻滚。 “公主,公主,林太医已经候在门外多时……” “去……去,”。 郭妙婉痛苦地蜷缩着,声音都发颤,“去叫人把黎宵,给本……公主用步辇抬过来,万不得伤他!” “是,奴婢这就命人去,”大丫鬟辛鹅连声应是,快步朝着门口走去。 辛鹅出去,郭妙婉声音低得像是含在口中,却满含怒气,“这回你满意了吧!” 谁也不知道她是对着脑中前两日莫名出现的劳什子系统在喊,屋子里所有人都只当她疼得狠了在发疯。 郭妙婉色厉内荏地喊了一句,但很快因为痛苦难忍,又求饶道,“我信了,我信了,我真的信了,放过我吧,我……啊……”。 她哀求的话说了一半,就被痛呼给堵回去了。 这时候脑中自称系统的邪物,才用没什么感情起伏的声音说道——《恶人改造直播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您本次的补偿对象叫黎宵,根据系统检测,他的生命值正在呈直线下滑,对你的恨意值为四星半。 您本次的目标,是要他真心实意地亲口说原谅您,时限六个月,到期没有取得补偿对象的原谅,将对宿主执行抹杀惩罚。 直播开启,共感惩罚结束,祝您改造愉快。 这些话,这两天郭妙婉已经听了无数次,庙上去了好多次,国师作法也做了两次,此刻她是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开吧……”。 郭妙婉有气无力地说。 随着直播开启,她的痛苦渐渐缓解。 很快,郭妙婉的脑中浮现了一块东西,系统把它叫做屏幕,不需要用眼睛去看,郭妙婉也能知道上面正在迅速划过一些短句。 来了,赶上热乎的了! 我来看看,嚯,这次的恶女还是个大美女啊!这小模样楚楚可怜的,这是才被系统摧残完吧? 哈哈哈哈,我就喜欢看这些恶毒胚子受到社会的毒打! …… 郭妙婉虽然识字,但是这些字对她来说,实在缺胳膊少腿,她看不懂。 但系统给她解释过,直播就是通过一块屏幕,将她的所作所为展示给另一个世界的人观看品评,这在郭妙婉的心里,简直荒谬至极。 她堂堂开北国公主,居然要像戏子一样被人评头论足,戏子的戏演砸了,顶多没银钱拿,她这出戏演砸了,却要搭上性命,凭什么! 而且她虽然看不懂,却不耽误她通过这块小屏幕,感知到这些人的恶意。 她长在深宫,身边围绕的人数不胜数,什么样的腌臜心思她没见过?正因为能轻易分辨出善意恶意,因此她恨得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 可她现在能做的,只是躺在床上无能地喘/息! 她何时受过这种委屈!被气得呼吸更急了,嗓子里也发出那种和痛苦相差无几的哼哼声音,却是因为恼恨。 她从脑中出现了系统开始,郭妙婉只当自己中了什么巫蛊邪术,最初她完全不在意,更不可能相信系统这邪物说的任何一句话。 但是现在由不得她不信了…… 身上和黎宵共感的痛苦彻底消失,郭妙婉从床上慢慢坐起来,一头珠钗早已经滚歪了,头发也凌乱不堪,但乱发之中那张泛白的小脸,却用一句“人间富贵花”来形容最贴切不过。 但任她生得如何娇美,跋扈任性却暗藏眉间,她直接挥开来搀扶她的婢女,屋子里因为她突然“发病”,已经乱成一团,地上婢女齐刷刷跪了两排,个个抖若筛糠。 常年入住公主府的太医,早在一刻前就已经到了,因为来得太慌急了,一把年纪直接被侍卫从被窝里面扯出来。 现在长袍之下赤着一只脚,莫说袜子连鞋都没有穿,深秋夜里地面刺骨的凉,顺着脚底板朝着骨缝里钻,他胡子都在抖。 但是屋子里面那位突发急病的正主儿,却死活不肯看什么太医,疼得蜷缩一团哭爹喊娘,满嘴胡话,结果不知道又闹什么幺蛾子,抽的哪股子邪风,非要在这个当口见个侍卫。 还是她三日前,才命人扔进那端肃王爷专门送进皇城,给她这金尊玉贵的小公主解闷儿的猛虎笼子里,被撕扯得快没人样的侍卫黎宵。 黎宵本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是皇帝亲自命人送进公主府,作为保护公主的贴身侍卫,身带“罪”,却非真罪人,这是整个朝廷心照不宣的秘辛。 他乃是前兵部尚书唯一的嫡子,自小名动皇城,为世家公子之首,君子六艺样样拔尖儿,十四岁就被皇帝召进宫中教授皇子。 但是此时此刻,他被郭妙婉派去的步辇抬着,朝着这雅雪阁而来,却连坐都坐不直,意识昏沉,全靠着心中恨意咬牙撑着才没昏死过去。 整个人都是瘫在步辇上面的,连垂落的手上,都遍布着可怖的血肉外翻的猛兽齿痕。 但是身上的衣物,却是干净非常,正是来“请”他的这些人,粗暴地扒了他被血污侵透,看不出原色的外衣,专门给他换上的。 连唯一完好没有猛兽齿痕的脸都是专门洗过,为的是让他面见公主的时候,不吓到那金尊玉贵的娇人儿。 因此他外表上草草看去,居然还算有个人样儿,这身锦袍包裹的他身量颀长,但这锦袍之下,却是一片密布的深可见骨的撕咬伤。 妥妥地“金玉其外”。 抬步辇的人全都是练家子,乃是素日和黎宵共同保护郭妙婉的侍卫,也是当今皇帝培养得最优秀的死士。 但是面对昔日同伴,这些死士面上不见半点同情不忍之色,他们就是皇帝训练出来的“活死人”,不会忤逆主子任何的命令。 所以他们也不会同黎宵一样得了主子青眼,但却几次三番死活不肯就范,这才被主子一怒之下,给扔进了虎笼。 死士们不敢让主子等急了,抬着步辇脚下生风几乎离地飞掠。 偌大的公主府,寻常步辇要走上一刻有余的行程,生生缩短成了半刻,步辇在深秋的冷夜之中如一晃而过的鬼影,迅速停在了郭妙婉居住的雅雪阁之外。 屋内郭妙婉已经冷静下来了,额头先前因为狗屁共感所致的冷汗未干,脑中屏幕之上还在不断划过险恶却看不懂的言语,但是她已经想好了下一次要命人去找南沽国的大巫祝来给自己驱邪了。 不过南沽到开北路途遥远,一来一回最快的马匹也要走上两月,在此之前,她必须要想方设法哄骗住脑中邪物,和那些要品评她的异世之人。 她此刻坐在雕花描金的桌边,这深秋初冬的时节,她的指甲也用暖室栽培出的花朵染出了嫣红之色,手指拿起杯盏,小指微微翘起,细腻纤柔得宛若无骨。 茶盏送到唇边,极品进贡的好茶,她却只是浅浅沾染了一下红唇,便听到婢女进来报:“公主,黎宵,黎侍卫带到。” 郭妙婉面色微微一变,眼睛不着痕迹地眯了一下,然后将茶盏放在了桌上,轻声道:“带进来。” 她脑中邪物,要她补偿的对象就是黎宵,郭妙婉心中冷笑,面上却半点不显,反倒流露出一点慌乱。 又连忙叮嘱了一句,“动作轻柔些。” 正迈步出去传话的辛鹅闻言,脚步一晃,生生扭了,却没敢停顿回头,而是忍着痛更加快步朝着门口走去。 她到门外交代了几句,然后便有两个侍卫,明面上看着像是搀扶,实则是拖着黎宵进来了。 黎宵自己根本连路也走不了,进屋之后,郭妙婉连忙起身,赤脚踩在狐毛软垫之上,吩咐道:“快,扶黎侍卫坐在这里。” 黎宵本就是在昏迷之中被冷水泼醒带来的,灌了一路的冷风,又折腾到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要不是他咬得口中血肉糜烂,他怕是早就昏死过去了。 可是偏偏此时此刻,他因为高热面色潮红,却让他看上去像是气色居然还不错。 两个侍卫拖着黎宵放在椅子上,然后便自发无声且迅速的离去。 郭妙婉看着黎宵,心中笃定她脑中邪物,多半出自这厮之手。 毕竟他素日就爱管东管西,一个贴身侍卫而已,整日做一副居高临下正人君子之相,那日不仅不肯来她房中陪她寻欢,居然以训诫的语气,说她不该让怕虎的婢女去走近笼子喂虎,着实烦人得紧! 一个身带罪名,家人隐在穷乡僻壤不得回皇城的丧家之犬,还当自己是太子之师吗?居然也敢教训她了! 郭妙婉心中不屑至极,面上却作出一脸愧疚之貌,对上黎宵含恨的视线,看到他衣领若隐若现的未愈伤痕,眉梢略微一跳。 便急急说:“辛鹅,你快去,去叫宫中太医来!府内的太医已经老眼昏花了,怕是医治不好黎侍卫的伤病,多派几个车去宫中,给本公主将所有的太医都请过来。” 辛鹅闻言,飞速地同郭妙婉身边另一个大丫鬟甘芙对视一眼,然后应声转头快步走出屋子。 林太医乃是当朝太医令,他若是老眼昏花,那宫中就没谁敢说自己眼睛还能用。 公主这意思,便是让她把事情闹得宫中人尽皆知,闹到皇帝耳朵里。 她领命而去,郭妙婉闭了闭眼,脸上便滑下了一滴眼泪。 同时她也看了脑中屏幕划过的句子不断多了些,她抽噎了一声,又吩咐了一直站在她身侧的甘芙说,“快去,黎侍卫一定还没用饭,派人去准备一桌好酒好菜。” 郭妙婉抹了下脸,看向已经趴伏在桌自边缘,朝着桌底慢慢滑,根本连坐也坐不住的黎宵,声泪俱下道:“对不住,黎侍卫,是我一时糊涂做错了。” 她说得情真意切,泪珠更是一对一双的簌簌滚落,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直播屏幕迅速滚过—— 哇,认错态度这么良好。 黎宵看上去还好啊…… 楼上的,他衣襟 /> 别的不说,这个恶女的演技不错啊~。 只有我一个注意到,黎宵好帅嘛! +1,太标准的禁欲系长相,红着的脸蛋让人好想上去亲一口啊! 这时候所有人都退下去了,屋子里只剩下郭妙婉和黎宵,黎宵大概是被郭妙婉的哭诉给惊到,艰难地抬起头想要看她的表情。 但是他连坐都坐不住,怎么可能看到她的表情? 他直接因为乱动,从椅子上滑下去,摔在了地上,顿时一声闷哼,额角青筋暴突。 疼到直接失声。 郭妙婉这时候惊讶地“哎呦”一声,然后起身,却没有去扶黎宵。 嘴上担忧着说,“都是我不好,黎侍卫伤得这么重,确实不该让你坐着,这地上铺的乃是上等狐皮,黎侍卫,你将就躺一会吧。” 黎宵嘴唇动了动,郭妙婉走近他,“你说什么?” 郭妙婉拉着椅子,索性坐到了黎宵的面前,却并没弯腰凑近去听什么,而是端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痛苦地在地上发抖的黎宵。 她就算是嘴上说的再好听,也从骨子里瞧不上黎宵这样的假正经。 因此她连弯个腰都不愿意,直接从长裙之中伸出几乎和这狐毛地毯一样纤白小巧的足。 朝前伸了一点,缓缓地踩过黎宵疼得青筋跳动的脖颈。 然后脚尖停留在他的下巴处,弯曲脚趾,一点一点地,将他的下巴勾了起来。 “你说什么,我听不到呀。”她的语调柔情似水,但那姿态太过轻蔑,也太过理所当然。 好像她天生就该把所有人踩在脚下,好像这样匍匐在她脚下,被她触碰都是恩赐一样。 直播间弹幕炸了。 改造(我今晚没有兴致命人将他...) 士可杀不可辱,这女人半点没有悔改之心! 她不就仗着家世好不把人当人看嘛!接受社会的毒打吧! 弱弱飘过,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脚趾勾下巴好s吗…… 楼上我也……公主的脚好白哦。 举报举报,系统快点惩罚她! 数不清的弹幕迅速从郭妙婉脑中的屏幕上方飘过,大多数都是在声讨郭妙婉这样实在是太侮辱人了,要系统惩罚她。 有句话,叫做士可杀不可辱。 但是对于郭妙婉来说,黎宵这样的人,就是她脚下的蝼蚁,先辱后杀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系统顷刻间接收到了好几十条投诉,要它惩罚新任宿主,这种事情很常见,毕竟它作为改造恶人系统,一直都存在。 因此它非常迅速地分析了现在郭妙婉的行为,只用了不到五秒钟的时间,就判定了结果,驳回了观看直播人对郭妙婉惩罚的要求。 “根据系统判定,宿主并不构成对补偿对象的人身伤害,驳回惩罚建议,请大家理智观看直播,谨慎行驶投诉的权利,共同维护改造直播的公平公正。” 这段话不仅在郭妙婉脑中的屏幕上标红放大滚动,甚至还由系统语音朗读给郭妙婉听了,就算没有惩罚她,也要让她知道有人因为她的行为投诉她了。 直播间的弹幕又是一阵密集地辱骂,但是这一次,火力却不是对着郭妙婉的,而是对着系统的。 郭妙婉听了系统说的之后,也不在意那些素未谋面的异世之人,对她的恶意。 郭妙婉只是动作顿了顿,等了片刻,确实没有受到惩罚,慢慢地笑了。 她没有收回脚,而是对上黎宵含恨的视线,脸上尤带着“悔恨”未干的泪痕,嘴上却说,“黎侍卫,我真的知道错了,你饱读诗书,天生一副君子风骨,不要同我这小女子计较,原谅我好不好?” 黎宵眼中的恨意很快被因为疼痛而引发的生理性眼泪覆盖,他连和郭妙婉辩解的力气都没有,直接扭开了脸,躲避过她的脚趾。 躺在地上苟延残喘地喘/息。 甘芙这时候带人把酒菜送上来了,丰盛非常,摆了整整一桌子,但是没有一样,是适合病人或者受伤的人吃的,全都是大鱼大肉,还有烈酒。 郭妙婉伸出手指在自己的鼻尖上搓了搓,站在她身侧的甘芙眉梢一跳。 她跟着郭妙婉很多年了,这个姿势,是她生了某种心思的标志。 当然这种心思,通常不会是什么好的。 果然郭妙婉看向甘芙说,“还不把黎侍卫扶起来,伺候黎侍卫用酒菜?万不能怠慢了,这桌可是我给黎侍卫赔罪的。” 甘芙看了身后婢女一眼,便很快有婢女无声地将躺在地上几欲昏死的黎宵,生生给拉扯起来,拉扯到了身上的伤处,黎宵这一次痛苦地叫出了声。 “呃……” 郭妙婉听得很受用,嘴上却连忙道,“你们会不会伺候人,轻着些!” 婢女将黎宵扶到桌边,这次摆了一桌子饭食,黎宵根本连趴也没有地方趴着。 他只能生生咬牙靠着椅背坐直,一张脸白中透红,看上去倒是和素日惹人厌的总要教诲旁人的样子判若两人。 郭妙婉仔仔细细地看着黎宵俊逸非常的眉眼,要说黎宵有什么郭妙婉喜欢的地方,那便是他这张脸。 黎宵遭的这番生死灾祸,也是因为他这张脸而起。但他偏偏对于郭妙婉从来不给好脸,他素日一副冰冷严肃的模样,实在不解风情,倒是这样脆弱强撑的样子,让她觉得很有意思。 “吃啊,别客气,” 郭妙婉这么说着,就真的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吃一口,就要抬头去看黎宵忍痛的脸,他的脸越来越苍白了,席间饭菜的香味儿都要压不住他身上的血腥味,郭妙婉却浑然未觉似的,就着他难看的脸色下饭。 她其实是在和脑中系统讨价还价,她看不懂那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怎么品评她,要兑换什么狗屁语言转换包,还要支付积分。 她现在都是负数,便要求系统给她念,系统不可能逐条念还得翻译网络用语,再说弹幕刷太快也来不及,就只好简单粗暴地在郭妙婉的脑中说,“都是骂你的。” “宿主,你这样不行,你得对补偿者好,亲自对他好,他才会发自内心的原谅你。” “是不是我对他好,不伤害他的身体,不威胁到他的生命,你就不会像之前那样用共感惩罚我?”郭妙婉只问了这一句。 系统虽然是个系统,但是他是最先进的人工智能,它觉得郭妙婉要搞事情。 但是理论上来说,郭妙婉说得没有错。 于是系统说,“是。” 郭妙婉笑了,这一次笑得非常地灿烂,像温室里培育出来的,花朵最大最华丽的——黑牡丹。 她再没问其他的,把筷子一放,直接起身赤着脚踩过奢侈至极的狐皮软垫。 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提着酒壶,朝着熬了这么长时间,已经要坐着昏死过去的黎宵走去。 “黎侍卫,我这双手,这一生只给当今圣上倒过酒。” 郭妙婉声音婉转轻柔,“今日我不光亲自给你倒酒,还亲自喂你喝,我也是太过爱慕你,你又不肯接受我的心意,我才会一时冲动,做了傻事,你就原谅我则个,好不好?” 她说着,倒了满满一杯酒,将酒壶轻轻放在桌上,然后带着一脸讨好,真的要亲自去喂黎宵。 可是就在她的酒盏要碰到黎宵嘴唇的时候,弹幕上还在刷着她好恶毒,没救了,不知悔改,逼重伤的人喝酒云云。 结果郭妙婉巧妙地脚底一拌,“哎呦”一声惊呼,连人带酒盏朝着黎宵身上跌去。 一杯酒,全部顺着黎宵的脖子倾倒进他的衣襟之中,黎宵可是一身伤流的血都要把衣襟侵透了,若非这身锦袍不是黑色,怕是早就红成一片。 烈酒浇在伤口之上,再怎么纯的爷们儿也得嚎出杀猪叫。 这一下宛如滚油之中倒入了冷水,黎宵“呃啊——”一声,这一次不光脸红,连眼睛都浸了血一样红。 但是他要躬身蜷缩的姿势,却生生被朝着他扑过来的郭妙婉给按住了,她还慌张地在他身上乱拍,“对不住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我从未喂过别人,洒了黎侍卫一身,甘芙,快,拿些干布巾来啊!” 甘芙面上的神色未变,但眼中露出些许不忍。 不过她还是迅速让婢女取了干布巾。 郭妙婉又用给黎宵擦衣服和固定他免得他体力不支的借口,用纯白的布巾,把黎宵给捆在椅子上了。 那些布巾被红色侵湿,有酒液自然也有血,而郭妙婉用赔罪的借口,给黎宵整整喂了三杯酒,没有一杯倒在他的嘴里。 但是她三次,摔的全都是不一样的角度,连又收到无数投诉的系统,都检测不出她的刻意,摔得太过自然。 这些都是郭妙婉自小待在父皇身边,见遍了妃嫔献媚的手段,没想到她这辈子,居然有朝一日也能用上。 改造? 哈哈哈哈哈哈。 郭妙婉在心中狂笑,她父皇说,这一生她想怎样都可以,这天下还有人想改造她? 系统确定了郭妙婉确实是搞事情,但是她搞得太自然而然,把被捆在椅子上的黎宵折磨得不轻,却半点没有触犯系统明令禁止的那些禁忌,系统也没法处罚。 郭妙婉看着黎宵表情已经扭曲,嘴角咬出了血痕,放下了酒杯,还提起了系在他身上的一条布巾,给他擦了嘴角。 “黎侍卫,你看我这么有诚意,你原谅我了吗?” 黎宵没力气骂人,伤成这样手都被郭妙婉借口捆上了,想要突然暴起伤人都没有机会。 且不论郭妙婉是不是公主,他惹不惹得起,他也绝不是对着女子口出恶言之人。 郭妙婉说得没错,他生着一副迂腐的君子骨,因此除了瞪着血色密布的眼睛,咬牙切齿地看着郭妙婉,他居然什么也做不了。 郭妙婉凑近他一些,几乎要和他鼻尖相抵,看着黎宵这一副隐忍到疯,脆弱致死的样子,心里总算是舒服了一点。 她伸出手,轻轻抚上黎宵的脸,“黎侍卫不说话,本公主就当你默认了。” 直播间的弹幕刷得飞快,有些是激情辱骂郭妙婉没有人性的,但是其中也夹杂着一些感叹好久没有遇见这么牛逼踩着系统惩罚的边缘跳舞的改造者了。 屏幕上都在说什么,不论郭妙婉看不看得懂,系统说不说,郭妙婉现在一点都不在意了,她天赋异禀地找到了系统漏洞,便有的是办法应对,再设法把脑中邪物除去便是。 郭妙婉看着眼睛已经渐渐闭上,再也撑不住的黎宵,失去了兴趣,出声道,“甘芙,去看看辛鹅请太医回来了没有,怎么这么慢。” 甘芙都不用出去看,只是朝着门口看了一眼,便说,“回小姐,太医院所有太医,都已经侯在外面了。” “请进来给黎侍卫诊治,人就安置在我的隔间,” 郭妙婉拿起一方雪白的丝帕,一点点擦拭着手指上沾染的黎宵身上的血迹。 她慢条斯理地把每一个手指,每一个指尖儿都擦得干干净净,丝帕染上浅红,被毫不留情地扔在地上。 “小姐,隔间宿着的烟公子怎么办?”甘芙躬身轻声问。 郭妙婉起身打了个哈欠,“我今晚没有兴致,命人将他送回翠烟楼吧。” 然后被婢女搀扶着进入内室,要去休息的时候,声音又从里间飘出来,“用点好药,可别让黎侍卫死了。”她还没玩够呢。 补偿对象? 呵。 郭妙婉想得挺好,她把黎宵扔给太医们折腾,然后她去睡觉。 但是直播间的屏幕上再度因为她方才和婢女说的话,炸了起来—— 这才几点就睡觉去了?不行不行! 把补偿对象就这么扔给别人,然后她去睡觉了? 只有我关注刚才她的婢女说的什么烟公子吗?还送回翠烟楼? 楼上大惊小怪,明显是男妓。 妈耶,看这种古代文生成的世界,我只见过遍地女妓,还没见过男的…… +1,堂堂公主还嫖,也太……爽了吧! 不行,我要看看烟公子,咱们跟着她的视角走,她睡觉了就黑屏了! +10086! +身份证号! …… 于是就在郭妙婉洗漱好了,被婢女伺候着躺在床上,连灯烛都被熄得只剩下两盏的时候,她突然从床上垂死病中惊坐起,嗷嗷叫着蹦下床! “为什么突然又开共感!”郭妙婉毫无形象地赤脚踩在地上。 来亲一个(侧头堵住了她的唇……用自...) 幸好她里间的屋子里,也都铺的狐皮,倒是不凉。 郭妙婉十分地气急败坏,对着空气乱嚷嚷,披头散发,活像个午夜怨鬼。 守夜的婢女听到了她的声音,连忙进来询问,郭妙婉阴沉着小脸,站在她的床边,表情扭曲,额角细细的青筋跳起了霹雳舞。 系统在她脑子里重复——投诉过百,宿主,你现在还不能休息,需要亲自陪同补偿对象治疗。 郭妙婉简直要被气疯了,她堂堂开北国公主,要她去陪个下等的侍卫治病,不让休息! 荒谬! 她满心的暴躁,但是实在不敢像之前那样装着听不见,和黎宵共感,实在太疼。 于是她只好一边对婢女说:“给我拿件斗篷过来,我要亲自看着黎侍卫诊治。” 又在脑中询问系统,“你不如将你们那些个狗屁规则一次性告诉我,免得动不动要随便冒出什么新的方式来借口惩罚我!” 系统真的开始给郭妙婉读规则之后,郭妙婉的表情却越来越难看,等到系统读到第一百三十条,她叫了停。 听不懂记不住,她决定在南沽国的大巫祝来之前,系统这邪物要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免得受罪。 郭妙婉披个斗篷的功夫,便整理好了情绪,不过朝着门口走的时候,又对着辛鹅说,“烟蓝走了么,左右也不能睡,让他陪我逗逗闷儿也好。” “回公主,甘芙方才已经命人送走了。” 郭妙婉表情很差,想要看看活的男妓长什么样的弹幕,也因为今晚看不着了而痛心疾首。 安置黎宵的隔间,是郭妙婉专门用来安置解闷儿的“小玩意”的地方,郭妙婉还是从屋子里侧门走的,因此没几步就进了安置黎宵的屋子。 屋子里血腥气很重,太医们都围着床边十分地尽心尽力,一见郭妙婉进门,众人都停下对着她行礼,郭妙婉却轻飘飘地一抬手,说:“忙你们的,手上可给本公主仔细着点儿,这可是本公主的心肝儿宝贝。” 郭妙婉把“心肝儿宝贝”几个字,特意加重,说得咬牙切齿。 一众太医瞧着床上半死不活、血肉模糊的心肝儿宝贝,纷纷无言以对。 但是公主硬要这么说,倒也没有哪里不对,毕竟黎宵现在浑身被猛虎撕咬得没几块儿好肉,可不正配公主一副黑心烂肺。 不过心里怎么想,这些太医们面上都半点不敢显露,因为郭妙婉乃是当今圣上,当朝太子,外加江南与江北两处封地的亲王,他们共同的心肝儿宝贝。 后宫嫔妃他们都敢糊弄,皇帝他们也敢拿偶感风寒交差,唯独对于郭妙婉这被众人捧在心尖尖儿上,宠到没人样的公主,半点不敢敷衍。 于是他们手上更仔细,处理的速度也更快。 黎宵这会儿已经彻底耗尽了精神和体力,昏迷得不省人事。 郭妙婉堵着鼻子,嫌弃血腥都没有上前,只在不远处的桌边坐下,相好的给送走了,她实在无聊,又开始琢磨她脑中这邪物的目的。 然后众位太医正在低声商议着用什么药,能让黎宵恢复,由太医令亲自持笔开方的时候,郭妙婉来了一句,“辛鹅,去把我父皇给我那一箱子百年老山参拿过来,炖了给黎侍卫好好补一补。” 太医令闻言手一哆嗦,写了一半的方子废了。 且不论这百年的老山参乃是他国进贡的贡品,就黎宵现在这种伤,用上老山参炖的汤,那就不是补,那是要人命。 太医们个个噤若寒蝉,他们算是看出来了,这床上躺着的,哪是公主的心肝儿宝贝,这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吧? 扔虎笼子没死还不算完,这是要药死他。 但是谁也不敢忤逆郭妙婉的命令,更不敢出声质疑她的决定与目的。 屋子里的太医,再给黎宵诊治包扎,那就像换寿衣一样地带着一种对已死之人的崇敬。 直播间弹幕之上,最开始还有人夸郭妙婉拿名贵的药材给人治病,不算太坏。 但是很快被懂医的科普了一下,便开始一水儿的全都是骂,直接要系统抹杀她。 只可惜郭妙婉这种行为,出发点是“善”,善过了头不在系统的惩罚范围,投诉全部被驳回,然后直播间的屏幕之上,又开始骂系统不是人工智能,是人工智障。 总之最后百年的老山参炖的汤,还是喂给了黎宵,太医令在公主府也住了不少年了,熟知公主的脾气,那就是活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皇帝的话都未必能听进去。 但是要说真的成心搞死谁,这么多年至少公主亲手弄死的没有,她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那种程度。 于是太医令为了这人命最后不落在他头上,只好在药方上下狠劲儿,老参汤可劲儿补,他的方子可劲儿泄。 导致黎宵养病期间,一阵子上吐下泻,一阵子鼻口蹿血,再一阵子高热不退。 半个月的工夫,鬼门关折腾了能有八百多次,居然神奇地见好。 而在此期间,郭妙婉整日不是去这个楼那个楼的听曲儿,就是弄一船的俊俏公子们游湖。 对酒当歌,荒唐无度,各种隐晦却刺激的密戏,各种行酒的花活,这半个月的工夫,直播间的众人,用沉浸式带入的方式,领略了一番开北国声色行业的繁荣,体会到他们绝对无法体会的皇权的专横,和这个国家的和平与昌盛。 最开始直播弹幕上还有人骂她没良心,不好好接受改造,但是很快,弹幕也被腐蚀了。 现在直播弹幕之上,每天都在猜的,是今晚公主会点哪个公子做她的“裙下之臣”。 想象一下,不论生得怎样气质清正,不论生得多么冷傲沉肃,不可攀折,却不得不向钱势皇权低头,钻进你的裙底,尽心尽力地讨好,这谁抗拒得了? 公主玩的全都是真的,没一样是假的,那些曾经在小说生成的世界中,只能看着各种邪魅的男主做的事情,强/取豪夺,威逼利诱……有花堪折直须折。 弹幕当初有多么唾弃,现在能够带入到,就有多么地酸爽。 驰名双标就是这么来的,身处在那样的位置上,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谁不想肆意妄为,谁又不会嚣张跋扈。 于是每天,只有系统这个人工智障,还在兢兢业业地提醒着宿主,六个月之后,如果不能得到黎宵真心实意地原谅,她就要被抹杀。 郭妙婉派去南沽国请大巫祝的人已经传信回来了,大巫祝答应了她的请求,正在准备启程来开北,她根本不听系统说的,这些天没有受到惩戒,她又好了伤疤忘了疼。 于是就在这天晚上,郭妙婉把黎宵这号人给抛到九霄云外,甚至还用这两天到处疯玩的直播打赏的地雷营养液,兑换了语言转换,能看懂直播屏幕了。 正和弹幕上的“异世之人”扯淡的时候,不幸又遭遇了系统的惩罚。 虽然这一次共感,没有之前那种死一样的疼痛,可是依旧让她难以忍受。 她不得不按照系统说的,去和黎宵缓和关系。 此时临近午夜,郭妙婉才风流回来不久,饮了一些酒,摇摇晃晃进了黎宵的屋子。 黎宵到底是年轻,自小习武,身体底子好,加上进虎笼子的时候,那老虎刚吃了半头猪,不饿,没诚心吃他,就是撕咬,甚至没伤着骨头。 因此十几天的工夫,他已经能拄着拐棍儿下地走了。 郭妙婉一进屋,正好撞见杵着拐棍遛自己的黎宵,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郭妙婉笑了,黎宵那张俊逸逼人却肃整严谨的脸上,表情彻底僵住。 “呦,好了啊,倒也没浪费我那十几根老山参。” 郭妙婉已经让婢女给她脱了簪,此刻长发半散,外袍也除了,脚步轻飘飘地走进来,绕着一脸上坟表情的黎宵走了一圈,施施然地坐在了他不远处的桌子上。 “你什么时候放我走?”黎宵不恭不敬地出声问道。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叮咚清越的山涧奔流,要不是因为太好听了,郭妙婉倒也不至于听他对自己说教说了多次,都没有惩戒过他,还对他起了别样的心思。 只可惜他不识好歹,不解风情,反倒惹恼了她,才会遭难。 郭妙婉有点微醺,听了黎宵的声音,闭了闭眼,又不由地想,黎宵这把嗓子,要是唱曲儿给她听,再寻个人伺候着她舒服了,得多销魂。 因此她看向黎宵笑了,笑得不怎么着调,满眼都是男盗女/娼。 她撑着手臂在桌上,盯着黎宵肃冷的脸,慢悠悠开口,“黎侍卫,我放你去哪?你想离开公主府吗?” 黎宵当然不敢,是皇帝将他送进来的,他不傻,他家中的情况很复杂,他的父亲到现在还没有洗脱嫌疑,帝王的疑心向来能杀人于无形,只是将他父亲贬谪画地为牢,已经是对他父亲鞠躬尽瘁一辈子格外的皇恩浩荡了。 依照皇帝对公主的宠爱程度,他在这公主府的遭遇,皇帝定是第一时间便知道了,到现在也未曾有人过问……想必他就算真的死在公主府,皇帝也未必眨一眨眼。 自古帝王多薄情,这句话不只对后妃,对朝臣,对百姓,又何尝不适用? 黎宵闭了闭眼,缓缓吁出一口气,想到家人,将满腹的不甘和沉郁尽数压下,放低姿态道:“属下只是想要回属下自己的院子。” 郭妙婉闻言眉梢都挑起来了,不自称我了? 她起身走到黎宵的面前,歪着头看他,“那怎么行,回你自己那里没有人伺候,我怎么能放心?” 郭妙婉纤柔的指尖,抚上黎宵的衣襟,“我还是喜欢你自称我,我不怪你不敬,你也不要怪我之前的一时糊涂,好不好?” 黎宵眉头飞速地一皱,表情都险些崩不住,显然对郭妙婉的亲近厌恶至极。 他不着痕迹地退开了一步,躲开了郭妙婉的手指。 郭妙婉对人的心思最敏感了,黎宵的厌恶她一眼就看得通透,若说之前黎宵对她的觊觎只是视而不见避而远之,现在就是真的厌恶憎恨。 她仰着头,醉酒后脸蛋微微泛着红晕,这一瞬间,她看着黎宵,看上去几乎带着点痴迷。 但那也只是看上去而已,她心中琢磨的可不是这种事情。 她能很轻松地命令黎宵说出原谅她的话,但是系统说了要她真心实意地悔改,对黎宵好,黎宵真心实意地原谅她才行。 真心实意……啊。 郭妙婉笑起来,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真心实意,那种东西她不会,但是虚情假意她倒是擅长的很。 反正大巫祝再有一个月左右便到开北国,她就听系统的“真心实意”一阵子,也没什么难。 至于黎宵更厌恶还是更恨,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按照系统说的做了,系统没有理由惩罚她就够了。 于是她突然伸手揪住了黎宵的衣襟,拉扯着他到桌边,按着他坐下。 黎宵浑身是伤,现在没有什么抵抗力,也不敢抵抗,免得才长好的伤口撕裂。 他满脸惊愕,坐在了桌边,却还没等缓过神,郭妙婉就按着桌子,对着他的唇撅着嘴凑近,“黎心肝儿,你知道我之前冲动,都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 “来亲一个,亲一个我们就和好,好不好?” 她知道黎宵最怕这个了,因为黎宵不光是一身不肯弯折的君子骨,还有个青梅竹马的心上人,所以才不肯屈服于她。 不屈服最好,她“真情实意”补偿,人家不需要那就不干她的事儿了。 观看直播的人,这几天早就被郭妙婉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骚操作给弄出了免疫力。 现在见她轻薄黎宵,居然也没几个人和之前一样恼恨投诉了。 他们看着黎宵嫌恶地扭过头,纷纷发出了“啧啧啧,外加一片画风突变的弹幕。 我的正义大旗呢!正义虽迟但到! 黎宵长得可真好看,比那些公子好看多了,怪不得公主爱而不得就要毁掉。 啊啊啊,我一定是疯了,我想按头,你们没发现吗?公主在外浪,从不亲别人啊! 这个直播间的人都疯了。 系统也要疯了,出声提示道——宿主,补偿对象的恨意值满五星了,请停止你的张三行为。 郭妙婉看着黎宵转过去的头,呼吸和酒气都喷在他的侧脸,她眨了眨眼,脑中听着系统的说法,嗯嗯啊啊的答应着,但是出口的话却背道而驰。 “不肯让我亲?”郭妙婉哼哼一笑,“我父皇在我十二岁的时候跟我说,我这一生,想要什么他都会帮我得到。” 黎宵脖颈的青筋都鼓起来,脖子和脸通红一片,却是因为羞辱和愤怒。 郭妙婉继续轻声细语地说,甚至还抬手别了下他鬓边散落的发。 “你在想什么?杀了我吗?你肯定不敢。” 郭妙婉轻蔑地笑,“除非你不想让你家人活了,你在想你那个端庄温婉的云小姐?” 黎宵咽了口口水,没吭声,但是眼中已经红得和脖子差不多了。 郭妙婉贴近他耳边,下命令道:“亲我。否则你信不信,我不用动手指,只要我动动嘴,你的那个千金玉贵的心上人……唔。” 黎宵突然扔了拐杖,抬手狠狠扣住了郭妙婉的头,侧头堵住了她的唇……用自己的嘴。 系统死机了。 我爱你我装的(试试多久才能让你接受我的...) 这不是吻,这是撕咬,像那天笼中的猛虎,单纯地因为被侵入了领地,撕咬泄愤。 郭妙婉逼了黎宵那么多次,黎宵都不肯松口,是真的没有料到他会这样,痛呼一声,用力推黎宵的肩膀,却没有推开。 她向来娇气,饮酒了之后本就眼窝子浅,挨咬了两下,疼得眼泪簌簌而下,连呼吸都带上了鼻音,像个被欺负狠的小猫儿。 郭妙婉使劲儿捶黎宵,但是黎宵再怎么受伤,真的使上了劲儿,郭妙婉才是弱势的那一个。 黎宵非常地听从命令,亲得内外通透,放开郭妙婉的时候,郭妙婉的嘴唇和舌上,几乎没有什么好肉了。 满嘴的血腥,这种疼可不像是系统惩罚的那种共感,共感结束疼痛就会消失,这是真真切切地受伤。 郭妙婉可是个如假包换的千金公主。 被放开之后,她踉跄了两步,捂了下自己的嘴,难以置信地瞪着黎宵。 下意识地耍狠道,“来人,给我……” 她一句给我打刚要说出口,系统突然诈尸出声提醒她,要是她对补偿对象造成了人身伤害,她要跟他共感,和他承受一样的痛苦。 郭妙婉一个“打”字,险些把自己噎得背过气去。 甘芙和辛鹅已经带着婢女侍从冲进来了,看到自家公主哭得这么惨,嘴角还有血迹,顿时吓得肝胆俱裂。 这院子里面说不定多少皇帝的眼线,公主身边的死士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皇帝的人。 公主在这一院子里保护她的人眼皮子底下受伤,传到皇帝的耳朵里,这一院子人,谁也脱不了干系。 因此甘芙面色一冷,她本是个十分清秀的长相,但是板起脸,居然带着些许漠视一切的寒凉。 她指着同样嘴唇染血的黎宵说,“大胆黎宵,居然胆敢伤到公主,拖出去,关进地牢。” 甘芙乃是郭妙婉身边的掌事大丫鬟,平日里和辛鹅两个人一个主内一个主外,自小跟着郭妙婉,平日在公主府说一不二,若是郭妙婉作恶,那甘芙和辛鹅,就是无条件给她递刀枪的左膀右臂。 甘芙一声令下,侍卫顿时上前四个,其中两个人准备钳制黎宵,另外两个人,已经抽出了雪亮的长刀,直指黎宵,很显然,若是黎宵胆敢反抗,便要命丧当场。 只是在侍卫就要冲上前的时候,郭妙婉“哎”了声,连忙喊道,“住手!” “不得伤他!” 郭妙婉挥开辛鹅来查看她伤处的手,赶紧快步上前,挡在黎宵的面前。 生怕侍卫太莽撞了,若是伤了黎宵,遭罪的可是她。 她满嘴都是伤就够惨了,实在不想再和黎宵共感。 因此郭妙婉忍下一肚子邪火,说道,“快去请林太医来,为黎侍卫查看下是否有伤处撕裂。” 说着转过头看向黎宵,郭妙婉嘴角还带着血,眼中却没有半点怪罪他的意思,反倒是一片能够腻死人的柔情,送佛送到西,演戏演到底。 郭妙婉诚心要恶心黎宵,也要让系统挑不出毛病。 黎宵冲动咬人的时候,就准备好受罚被关进地牢了。 公主府允许用私刑这件事,整个皇城谁都知道,但谁也不敢去皇帝跟前瞎说话。 黎宵宁可关进地牢,也不想被郭妙婉羞辱觊觎。 但是他此刻错愕地看着郭妙婉,见她用毫不作假的关切表情,询问他,“你有没有哪里伤处撕裂?快将外袍脱下来,别蹭着伤处了。” 屋子里的人全都愣住,不知道郭妙婉这唱的又是哪出戏。 她只是怕黎宵的伤要算到她头上。 直播间这会儿的弹幕不少,正是吃过了晚饭闲着的时候,因此弹幕刷得飞快—— 我天,看看咱们公主这嘴角带血还关心黎宵的表情,啧啧啧,要不是知道她一个小时之前还让蓝烟公子伺候爽得翻白眼,我真要怀疑她对黎宵是真爱了。 噗嗤,她只是怕疼! 哈哈哈哈哈,她现在比黎宵还关心黎宵的身体。 刚才被啃的时候,像个被咬住了头的八爪鱼。 楼上形容太贴切了。 这个坏女人,怕了吧哈哈哈…… 郭妙婉看了一眼直播弹幕,没瞧见吵着要惩罚她的,微微松了口气。 然后她突然无师自通地找到了能够平衡这些异世之人的恶意,还能让黎宵怕她怕得心甘情愿原谅她,最主要系统也奈何不了她的方法。 她发现这些异世之人,是将她当成戏来看的。 郭妙婉还算聪慧,以己度人想了一下,看戏嘛,自然最喜欢看的便是情情爱爱缠缠绵绵那点事儿。 自古流传恒久的戏文,多是那些跌宕起伏的情爱。 于是她眼泪簌簌,对着黎宵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满脸委屈道,“我不怪你,我……只是说说而已,我怎么会动你心爱的人呢。” 郭妙婉做出一副强忍心痛,故作骄傲的模样,“我堂堂开北国公主,还不至于靠着什么下作手段与人争抢。” 她这样子,是跟后宫那个颇得自己父皇宠爱,骄纵跋扈恰到好处的妃嫔学来的,小猫似的伸出爪子挠人,却不致命,既让男人牙痒痒,又让男人心痒痒。 果真她说完之后,黎宵表情又是一变,满屋子的侍婢全都露出莫名的神色,然后郭妙婉最后抽了抽鼻子,侧头用眼尾看人,带着小勾子似的,对着黎宵慢慢抹去自己嘴唇上快要干涸的血。 “林太医来了吧,快请进来吧,”郭妙婉欲语还休,这一招是跟那些欢场上的小心肝儿们学的。 “那我走了,你别怕,我不会再伤害你,虎笼那次……我一直都很后悔的。” 郭妙婉说得很小声,本就因为醉酒红着脸,又因为故作委屈红了眼,再加上唇上染血半干,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欲语还休哀怨缠绵的样子,是何等的风情极致。 反正黎宵是被她弄得表情和肢体全都僵硬了,郭妙婉身边的婢女让她弄得发傻。 只有直播间的观众知道郭妙婉这一副神情愧疚的样子,只是因为怕惩罚。 弹幕都在感叹。 我哭了,我装的。 我后悔,我装的。 我爱你,我装的。 我不会伤害你,我不得不装啊哈哈哈哈(打乱队形) 这姐妹儿,闹哪出?这样能改造?系统重新评估下吧。 就是,黎宵被虐身已经很惨了,这样下去要是再被骗了心…… 郭妙婉却根本没有看屏幕,只要弹幕不试图伤害她,她其实懒得关心这些异世之人的想法。 系统也没有再发出警告,她凄凄惨惨戚戚地哀怨出门,然后一出门还没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几步,便突然站定。 咬牙切齿吩咐侍婢道,“这几天黎宵的吃食,给我一水儿狠狠放辣!” 她满脸杀气腾腾地吩咐完,进了自己的屋子一关门,突然想起了系统这回事儿,然后连忙做出一副弱小无助的样子。 脑中问系统,“我给黎宵吃辣,是为了祛除他体内的寒气……这不违规吧?不算人身伤害吧?” 系统没有说话,它发现确实不算……弹幕一片刷的有骂她,也有哈哈哈。 郭妙婉没有收到系统警告,彻底安心,然后林太医查看了黎宵伤势之后,又来查看了郭妙婉的。 涂了一些清凉止痛又促进愈合的药膏,郭妙婉睡了。 黎宵伤处没有撕裂,自己嘴上的伤处也不多,但是他做了一夜的噩梦。 各种各样的,哪一个都比被扔进虎笼子吓人。 第二天晨起开始,郭妙婉破天荒地不出去玩了,除了一日三餐,整日缠着黎宵,让人撤掉他的拐棍儿,然后亲自扶着他的手臂,扶着他在院子里遛弯。 黎宵之前厌恶郭妙婉对他的觊觎,一部分原因因为他自小有婚约在身,虽然现在家中败落,但是他的婚约并没有因此解除,耽搁到如今即将弱冠,始终未能成婚,都是因为他父亲蒙冤还未找到证明清白的证据。 更多一部分原因,因为他好歹在郭妙婉身边做了那么久侍卫,太了解她的性情,她的心肝儿宝贝皇城中数不胜数,却从来半个不名正言顺地带进公主府中安置,她薄情寡义的和当今圣上如出一辙。 她的喜欢便是折辱,或者说,她根本不会喜欢任何人。 因此黎宵躲着她,想尽一切办法回避她,甚至不惜忤逆她的命令,最后惹她一怒之下,将自己扔进了虎笼。 可是郭妙婉用那些激烈的手段,黎宵都能躲过,大不了一死。 但她突然这样缠着他,不罚他也不让人碰他一指头,甚至还亲自扶着他走路,黎宵除了甩开她,然后站不稳摔着自己之外,居然做不了别的。 他对她的憎恨,都这么不上不下堵在心口,她看向他的每个深情款款的眼神,都让黎宵从骨缝朝外冒凉气。 而郭妙婉,却这一个上午良好的“改造”表现,不光得到了系统的奖励,还让弹幕一片和谐。 “黎宵,我只是想要跟你道歉,我真的知道错了,” 郭妙婉演的来劲儿,笑的纯良,“你就原谅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那么对你,我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 黎宵一整个上午一句话都没有说,眉头越皱越紧,眉心竖纹简直能够夹死过路飞虫。 郭妙婉倒不如对他狠些,她越是这样,黎宵越是心慌不安,谁人不知道,妙婉公主,乃是皇帝的心尖尖肉。 要星星不给月亮,她若是真的这样委曲求全地对自己好,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皇帝知道了,黎宵毫不怀疑,他会被折断羽翼打断四肢,捆好了送到她的床上。 那他才是真的完了。 黎宵在一处离侍卫和婢女稍稍远些的地方站定,看着郭妙婉抓着她的手臂,问,“公主,难道你打算登台唱戏吗?深情款款在演给谁看呢……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郭妙婉脸上那柔情蜜意半点不变,毫无破绽,只是抬起手指,轻轻点在黎宵抓在她手臂上的手背。 她慢慢地画圈。 黎宵从手臂开始,小疙瘩一路蹿到天灵盖。 郭妙婉说,“我想试试。” “试……什么?”黎宵拧眉,放下手,缩到自己的身后攥紧拳头。 郭妙婉笑的春花灿烂,俏皮地歪头,“试试多久才能让你接受我的心意呀!” 黎宵表情控制不住地扭曲。 是不是你做的(她说得咬牙切齿弹幕笑疯...) 郭妙婉独自玩她的表面深情款款,黎宵半个字都不相信。 不过郭妙婉喜欢他,喜欢的这么声势浩大,甚至坊间都开始传闻跋扈浪荡的妙婉公主,要为一个侍卫收心了,连翠烟楼都不去了。 谣言很快被编造成了风流小调,不到十天,街头巷尾的孩童都朗朗上口,宫中不可能没反应。 这日,公主府热闹得很,不仅宫中派了人来,名为给公主送些各地送来的新鲜玩意,实则就是查验传闻。 而黎宵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不仅是宫中,连同他自小定亲的云娘听闻了他和公主的传闻,专门派人送来了书信,要约他一见。 他现在被拘在公主府中,这封约见的书信,在送到黎宵手中之前,先在郭妙婉手中过了一圈。 郭妙婉看了信之后,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然后她还没怎样,弹幕上已经有一些人为她声讨起黎宵不守男德。 虽然尚存理智的人还在斥责着她的所作所为,但只要造不成实质伤害,郭妙婉也乐得把弹幕当成笑话看。 “哎,我这么爱他,亲自伺候他起居。” 郭妙婉自言自语,翻转自己的手指,说:“我这双手,连当今圣上都没有伺候过呢。” 当然了,她口中的伺候黎宵起居,仅仅是把洗脸水“不小心”兜头泼在黎宵的身上和床上罢了。 不过扭曲黑白倒打一耙,是郭妙婉的拿手好戏。 她叹息道,“现在他居然要背着我去会情人……” 郭妙婉这些天和弹幕扯淡,学了一些网络词汇,说得十分顺口。 “你们说得对,他这么不守男德,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弹幕一片附和,淹没了尚存理智的那些人,系统如果有表情,一定是阿巴……阿巴。 系统已经偷偷地反复评估了好几遍,评估结果都是郭妙婉是可以改造的对象。 但是它鲜少会碰到这样的茬子,绑定了一个月零五天了,不仅改造任务毫无进展,改造对象还反客为主,开始操纵观看直播的人为她说话了,她到现在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她还在把一切当成是游戏。 郭妙婉命人把信给黎宵送去,然后一手撑着自己下颚,一手指尖慢慢摩挲自己小巧秀挺的鼻尖。 这回郭妙婉这动作,不仅甘芙和辛鹅能够看懂,连直播弹幕都能看出她在憋坏心思了。 部分人嗷嗷刷着她太坏了不配改造,部分人表示苍蝇式搓手,期待她的损招。 毕竟之前看的古代文生成世界,那里的人都对系统毕恭毕敬言听计从,甚至还有称呼系统为神的。 像郭妙婉这样踩着系统的底线蹦迪的古代人,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而且郭妙婉还是在完全没有搞清楚系统的规则和作用的情况下,就能这样在高压线上晾衣服,十分刺激。 她没有阻拦黎宵去见他的云娘,还给他备了马车,甚至是合身的常服,他的伤处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换上了一身锦袍,又一副翩翩风度,君子如玉的模样。 郭妙婉这天十分离谱地拉着宫中来的大太监,她父皇身边的春喜公公,一起到公主府的大门口“送情郎”。 她一副哀怨又深情,不敢怒也不敢言的表情,殷殷切切地看着黎宵,爱而不得的小女儿情态,做得十分到位,“晚间早些回来,我命人给你准备了你最喜欢吃的菜式……”。 春喜公公那一张向来逢人就笑的脸,此刻都有些许的僵硬了。 他可是眼瞧着妙婉公主长大,上一次见这心肝儿做出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还是她十一岁的时候出意外的那时。 他在皇帝身边多年,一辈子无根,郭妙婉在皇帝跟前儿的时日最多,他这老奴,斗胆私下里把郭妙婉当成了他半个女儿。 今个儿来,就是瞧瞧这黎宵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现在见了,发现他居然真的敢让公主受委屈。 黎宵如果身上毛够长的话,现在已经炸成刺猬了。 想到郭妙婉每天给他准备的那些,能把人天灵盖给掀起来的独特菜式,内火升腾。 他吃得连出恭都成了一种折磨。 他不得不佩服郭妙婉,她的阴私手段怕是连刑部的都自愧弗如,每天黎宵都听着她口口声声说多么喜爱自己,所有人都觉得她喜欢他。 可他的生活起居,许许多多细节上根本无法拿出来说的小事情,折磨到黎宵觉得自己比住牢房还要痛苦。 此刻他听了郭妙婉假惺惺的话,十分想要冷笑。 私下里,黎宵现在对于郭妙婉的那点恭敬,早就在怒火和恨意之中烧得无影无踪。 但是此刻春喜公公看着呢,他就是有天大的怒火,也不敢对着郭妙婉表现出半点,绷着脸上了马车,很快驾车走了。 黎宵走了之后,郭妙婉一转头,居然挤出了一对晶莹的眼泪,她红着鼻尖和眼睛,对春喜公公道:“劳公公跑一趟,跟父皇说东西我都很喜欢,我就不送公公了,我身体有点不舒服。” 这哪是身体不舒服,这分明是心里不舒服! 郭妙婉说的一句话带了三颤,转身被辛鹅扶着朝着院子里走,虽说嘴上说了不送,但是甘芙送春喜公公上马车,还是硬给他塞了大半袋子金珠子。 郭妙婉在皇帝身边待得最久,该学的不该学的手段,从被皇帝抱在怀中当成什么也不懂的孩子批奏章的时候,就学足了。 春喜上了马车,面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带来的随身小太监一看,便知道这尊在皇城中人称九千岁的活阎王,是恼了。 郭妙婉被辛鹅扶着走到自己的屋子前面,眼泪就已经自然风干。 她面上哪有半点悲伤之意,且开口便是:“去把烟蓝给我接来,我想他了。” 烟蓝还以为妙婉公主真的收心不要他了,本来这几天惶惶不可终日,冷不防被公主府派的人来接,就像那乘着承恩步辇被皇帝召幸的妃子。 进了公主府,一下了车,便急急钻进了郭妙婉的房间。 “公主。” 烟蓝站在门口,一身月白色长袍,分明是欢场里面的头牌,最擅应付手段。 却生得眉若远山,如诗如画,半点不曾沾染欢场的媚气,走在街上若是无人知他身份,怕是要将他错认成哪个书香世家的金贵公子。 郭妙婉就喜欢烟蓝这个看上去人淡如菊,宁可枝头抱香死的劲儿。 更喜欢他伺候人的时候,满园春色关不住的浪。 直播弹幕上起先等着她大展身手的这会儿都不干了,虽然他们也很想看点限/制级的,可惜系统是人工智障,公主一玩真的,它立刻黑屏。 看直播的不想看黑屏,他们看腻了烟蓝这样没骨头的表面帅哥,他们要看黎宵!已经在屏幕上闹了起来。 就这就这,我裤子都脱了,就给我看这个。 就这么让黎宵去会情人了?不应该去拦截吗?搞事情吗? 搞起来啊公主,别让我们失望啊! 她不配改造,我已经说腻了,这人没救了! 系统重新评估下吧! 郭妙婉自然看到直播屏幕上刷的弹幕了,只不过她现在根本无暇理会他们怎么叫唤。 她要是想要整谁,需要自己动手?还跑去拦截?不够丢人的。 真公主从不亲自争风吃醋。 直播屏幕黑屏,弹幕刷了一大片骂人的,过了好久,直播再度亮起的时候,郭妙婉正眼尾泛红,满脸满足地摸着面前跪着的人的脸。 “还是你最舒心。”郭妙婉手指在烟蓝的眉宇间流连。 烟蓝唇色艳红,做了什么不言而喻,他双手还停留在郭妙婉的小腿上给她揉捏,面上丝毫看不出他方才做了什么。 直播弹幕上刷什么的都有,大部分是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郭妙婉懒洋洋地把小腿放在烟蓝的大腿上,向后靠着正舒坦,突然房门被狠狠踹开。 这么肥的胆子敢踹公主房门的,就只有这些天被郭妙婉刻意养出来的黎宵。 辛鹅和甘芙都一脸意料之中,面上半点惊讶也无,郭妙婉更是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 倒是地上跪着的烟蓝吓了一跳,却更多的是惊讶。 他伺候的这位主儿的面前,向来敢大声说话的都没有几个,更遑论是这么嚣张地踹门。 黎宵面沉如水地站在门口,逆着正午最烈的阳光,像是身后着着火。 他这架势拉得可不小,很显然气得不轻。 出口的声音也如碎冰坠地,“是不是你做的?” 直播弹幕看到黎宵踹门而来,本来也和烟蓝一起懵了下,但是很快迷茫又了悟地刷起了屏幕。 公主做了什么? 我瞎了?她不是一直在鬼混吗?黎宵这是咋了? +1一脸迷茫,公主什么时候吩咐了?我就尿个尿,漏看了? 前面的那个都看漏尿了,佩服。 公主需要自己动手么?啧。 是那老太监吗? 弹幕刷得飞快,郭妙婉这时候坐直一些,懒洋洋看向黎宵,“黎侍卫不是去私会情人了,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是不是你做的!” 黎宵怒火中烧地走进来,他不是个冲动的人,但是每一个人有些底线,都是不能碰的。 他的两腮绷出了凌厉的线条,站在郭妙婉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双眼像是两把刀,恨不得把郭妙婉贯穿而过。 但是他还残存着一点理智,很多话不适合让旁人听到。 闭了闭眼,瞪着郭妙婉说:“请公主屏退左右,属下有些话想问公主。” 郭妙婉斜斜地用艳红的眼尾瞟他,然后笑了笑,懒洋洋道:“怎么这么大火气,黎侍卫没能见着你的云娘吗?” 她眼看着黎宵额角青筋暴起,眼中血丝弥漫,欣赏了一会他想要杀人却不敢动手的怒火,这才轻飘飘地说:“都出去吧。” 烟蓝没动,看了一眼黎宵,又看了一眼郭妙婉,心中比郭妙婉十几天不曾见他还要慌张。 他不知道郭妙婉和黎宵是怎么回事,但是他看出了郭妙婉对黎宵的不同。 公主何时许人这般在她眼前放肆过? 烟蓝不动,见郭妙婉没有说话,便更安心地继续给她按揉,黎宵却冷冷看向烟蓝,开口对他说:“出去。” “奴只听公主一个人的话。” 烟蓝自下而上和黎宵对视,面上虽然不见半点退缩,但是眼中对上黎宵怒火暗涌的双眸,慌乱难掩。毕竟烟蓝只是个欢场养出来的假少爷,黎宵却是军武世家出来的真公子 “让他出去。”黎宵又转头对着郭妙婉说。 “让他出去……你来帮我按揉小腿吗?”郭妙婉手肘撑着桌子,看着黎宵挑眉。 黎宵拔出了腰间的匕首。 郭妙婉眉梢挑得更高了。 她不信黎宵敢放肆伤人。 但是下一刻黎宵将匕首对准了他自己。 弹幕上炸了一片,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黎宵是在赌。 他没有任何能够对抗要挟郭妙婉的资本,他只是通过这么多天郭妙婉对他的纠缠,摸索出了一点他想不通,却至少敢赌一把的事情。 她怕他受伤。 自虎笼那件事之后,她就非常怕他受伤。 虽然依旧会用很多小事折磨他,却从不让侍卫再对他动手,公主府内的太医一天对着他的伤处查看无数遍,连他自己不小心摔倒的擦伤也要过问。 果然郭妙婉看到他把匕首对着自己,表情变了变。 沉默片刻后,她轻轻踹了一下烟蓝,黑着脸说:“出去。” 因为脑中系统发出了警告,间接逼迫补偿对象自伤,也算在她头上。 郭妙婉气笑了。 烟蓝出去之后,郭妙婉指着黎宵对着自己肚子的匕首说:“人都撵出去了,放下吧,心肝儿宝贝。” 她说得咬牙切齿,弹幕笑疯了。 我又不嫁人(系统见她坐地上得逞地笑...) 黎宵有一些愣怔,他没有想到这一招居然真的好使。 说来这种做法,让黎宵感到羞耻,用自己的命威胁别人的办法,大多数的时候都会成为笑话。 郭妙婉纠缠了黎宵这么多天,黎宵想不通把自己扔进虎笼子里的人,为什么会突然间害怕自己受伤。 但无论是哪一种原因,黎宵的猜测里都没有郭妙婉说的后悔和愧疚。 郭妙婉从来不是一个会愧疚后悔的人。 两个人相对无言,气氛暗潮涌动,只有直播间刷得黑压压一片,弹幕好奇得要死,没人看到郭妙婉吩咐人搞事情,黎宵为什么会突然杀上门? 郭妙婉被系统气得眼前发黑,黎宵短暂地愣怔过后,面色便也黑了下来,开口质问:“元啸永的事情,是不是你在背后唆使的?” “他分明家中已经有了妻室,为什么会突然要娶云娘?” 今天黎宵按照云娘给他的信中的约定地点去赴约,结果见到的不是云娘,而是口口声声要他尽快和云娘解除婚约的元啸永。 元啸永乃是现今兵部尚书的次子,也是护城卫统领,他现在的地位和身处的位置,曾经全都是黎宵的。 这个人平时经常和郭妙婉玩儿在一起,是个非常典型的纨绔,家中虽然没有妻妾成群,但已经早有了正室,最喜欢同郭妙婉去翠烟楼,对着花魁妓子一掷千金。 兵部尚书是新提拔上来的,根基不稳,如今在朝中也是如履薄冰,家中不允许他肆意纳妾,这才只敢在外面胡混而已。 怎的他会突然间看上了云娘?要说这背后没有郭妙婉的唆使,黎宵是不相信的。 “怎么了,你的云娘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吗?” 郭妙婉语气漫不经心,听起来十分地欠揍。 “你这般气势汹汹地闯进来,大呼小叫地将我身边的人都撵走,对着我横眉竖眼……” 郭妙婉手指抓着自己一缕头发,转来转去地在指尖玩儿,面上看不出什么愤怒的情绪,但是内心已经燃起了一把火。 她长到这么大,什么时候被别人给威胁过? 郭妙婉心里不是一星半点的憋屈,被黎宵这样指着鼻子质问,还不能把他给拉下去让他长记性。 系统这个人工智障,凭什么黎宵自伤,也要算在她头上! 郭妙婉压着火气,语调却不受控制地阴阳怪气起来,“你对我这般威逼,就因为你的云娘,你从小到大青梅竹马定亲的未婚妻,现在跟别人好上了吗?” “元啸永现在是当今兵部尚书之子,你那个云娘也好歹是户部侍郎的嫡女,这两人身份何等尊贵,你觉得我能逼着元啸永娶一个他不喜欢的女人,还是能逼着你的云娘嫁给一个他不爱的男人?” 郭妙婉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黎宵,轻轻嗤笑了一声,“我真高兴,我在你心里,居然比我父皇还厉害。” “连我父皇都不会乱点鸳鸯谱随意指婚,我居然有这个能耐,我自己都不知道。” 黎宵表情微冷,“你自然没有为谁指婚的能耐,可难保元啸永不会听了你的教唆,试图戏耍云娘。” “戏耍?” 郭妙婉赤着脚,蹭了一下自己光裸的小腿,“黎宵啊黎宵,你怎么就不想想,被戏耍的,或许是你呢?”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云娘,从始至终想嫁的都是兵部尚书之子?” “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郭妙婉的手指轻轻敲在桌子上,带着一些嘲讽的语气说:“不清不楚的罪臣之子,这个不清不楚,还是我父皇皇恩浩荡,念你黎家一门出了三位将军,全都战死沙场,才没有当年因为一封说不清的通敌信,便满门抄斩。” “头两年你的云娘确实没有弃你而去,没有对你落井下石解除婚约。” 郭妙婉从座位之上站起来,走到黎宵的面前,说:“但你觉得那是因为她爱你吗?” “她只是还没有弄清楚我父皇对你家的处置,以为我父皇只是一时恼怒。” 郭妙婉说:“户部那位侍郎大人,还以为你父亲能官复原职,才让他女儿生生耽搁着,陪你周旋着,说到底不过是高不成低不就罢了!” 黎宵嘴唇微微颤抖,他始终相信他父亲是冤屈的,他家满门忠烈,到最后虽然没有家破人亡,但却落得这种下场,着实让人心灰意冷。 而这种话从郭妙婉这个被皇帝顶在头上怕吓着,含在嘴里怕化了,什么事情都会被原谅的心尖肉口中说出来,如同一个比一个重的巴掌,狠狠地抽在黎宵的脸上。 何其可悲。 黎宵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冤屈苦痛,说道:“我的身份我很清楚,不劳公主提醒。” “云娘被我耽搁多年,即便是想要解除婚约,寻个更好的人家,也是无可厚非,但元啸永绝非良人。” 黎宵看着郭妙婉的脸,一字一句道:“我只希望公主如果恨我,只管对着我一个人来便是,你为主,我为奴,无论怎样我都受着。” “但是希望公主不要波及他人,元啸永喜好明艳女子,并不可能喜欢云娘。” “说到底还是觉得是我唆使了元啸永。” 郭妙婉啧了一声,摇了摇头,今晨她看了云丽姝差人送来的书信,一眼便认出那是谁的笔迹。 郭妙婉能够轻而易举的认出模仿出这皇城之中,朝中大臣,甚至任何一位公子贵女的笔迹。 她朝着黎宵又走近了一些,扫了一眼屏幕,发现上面都在刷,让她赶紧解释清楚。 解释什么?事情不是她做的? 郭妙婉偏偏踮起脚,仰着脸对黎宵说:“是我唆使的,你又能怎么样呢?” “你……”。 黎宵以为她会继续否认,没想到她承认得这么快,他俊眉紧蹙,几乎是低吼,“你何必如此?”。 “你怎地如此狠毒,若是元啸永最后抛弃云娘,她的名节……”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这辈子又不嫁人。” 郭妙婉说:“黎宵你真的好没道理,你都能看出这是一个坑,可你的云娘偏偏要往里跳,是她非要做那扑火的飞蛾,我还能拦着她,哭着喊着不让她给人做妾吗?” “她宁可给人做妾也不跟你哈哈哈哈哈哈——” 郭妙婉笑得过于猖狂,也太过可恨。 黎宵忍无可忍,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的笑声都给捏回了嗓子,一阵怪叫之后,彻底禁声。 郭妙婉身骄肉贵,窒息感蔓延开的一瞬间,她脸和脖子红得像熟透的朱果。 直播间弹幕上,潜水的黎宵党都跳出来,纷纷让黎宵掐死郭妙婉算了。 弄死她弄死她,我就没有见过这么猖狂的改造者! 这件事明显不是公主做的,楼上的发什么疯! 解释一下就解决的问题,我最烦这样的剧情! 不爱你的人,你喘口气都是错的!公主解释了黎宵也不会信好吧? 系统直接抹杀了这个改造者吧,你上个世界不就直接抹杀了?搞快点,忍不下去了! 楼上反社会吗?上个世界我也看了,那明明是改造者杀了人才被抹杀…… 屏幕上吵得昏天黑地,黎宵也理智全无。 掌心之下的皮肤细腻得难以思议,筋脉跳动脖颈僵直,细弱得不堪一折。 他曾为太子之师,乃是皇城中诸公子之首,本该一生顺遂,尊贵无匹,却一遭家族蒙冤受屈,成了他人足下蝼蚁。 而践踏他之人,碾碎他的骨肉还嫌不够!还要将他身边,他珍重之人一并践踏,凭什么? 有那么片刻,黎宵是真的想着要杀了郭妙婉。 可是这被愤怒激起的偏激,只维持了那么一瞬,他便放手了。 他生死不要紧,他还有家人。 他猛地松开手,前后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郭妙婉就像一根面条儿似的,软倒在地上。 空气涌进来,她剧烈地咳起来,可是趴伏在地上缓过来的第一时间,居然是在脑中和系统讨价还价。 “他伤我,这怎么算?我是你的改造对象,你叫我宿主,那我就是你主子,你主子被人欺负了,你怎么说?” 系统:……你可能对宿主两个字有误解。 系统:好吧,你想怎么样? “给我打他,咬他,撕了他,十倍地讨回来,去!” 本来正吵架的弹幕,听到郭妙婉和系统讨价还价,一部分人顾不上吵,笑疯了。 她把系统当狗了吗?哈哈哈哈! 太理直气壮了,系统差点就冲了吧。 气死了气死了,给我上,凭什么掐我公主! 楼上的,你们忘了,黎宵之前还被扔虎笼的事儿吗? 不行,家暴男要不得,鲨了吧…… 系统不可能被郭妙婉当成狗使,但是在黎宵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走过来试图扶郭妙婉的时候,遭受了电击。 黎宵不知道电这个东西,但是他要弯腰的时候瞬间身体挺直,直勾勾地砸在了郭妙婉的身边——脸朝下。 黎宵被电得昏过去了,郭妙婉爬起来笑得像是欢欢喜喜过大年。 她脖子上只有一点红痕,还是因为她皮肉细腻敏感所致,平时挠痒痒都红得吓人,黎宵这一下,还不如她自己挠得厉害。 他根本没敢使劲儿,他一大家子的命在他身上背着呢,他敢吗? 郭妙婉装死装伤的技能也是一绝。 系统见她坐地上得逞地笑,死机了。 因为它觉得自己一开口,搞不好会发出一声“汪”。 直播间再度笑疯,郭妙婉却笑过之后,眯了眯眼,看到黎宵这种身量,还自小习武,瞬间便被系统弄成这样…… 她不由地浑身一凉。 她得赶快催促下大巫祝的行程,尽快除去脑中系统。 黎宵 真香(还抬起了小手勾勾叫狗似...) 郭妙婉从地上站起来,走到昏死的黎宵身边,抬脚在他屁股上踹了两下。 黎宵没有反应。 她开口道:“来人。” 外面一直候着的侍婢,便立刻进门,刚才屋子里那么大的动静,郭妙婉不开口,这些人听了急得要死,也一个都不敢动。 现在她一喊,外面进来的侍婢们脚步都有些仓皇,烟蓝是最急的,公主从不与人单独待在一间屋子的,这黎宵到底哪里能这样让她特殊相待。 还敢动刀子! 不过众人一股脑进来之后,发现郭妙婉好端端地坐在桌边,反倒是黎宵趴在地上生死不知,都犯傻了。 毕竟谁也想不出,郭妙婉这么娇柔的人,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干翻黎宵的。 黎宵可是出名的武艺超群。 “把他给我拖出去……”郭妙婉手里端着茶盏,喝了一口。 在众人以为黎宵这次怕是活不成了的时候,郭妙婉叹息一声,说:“送回他自己院子。” “命他明日继续来当值。” 黎宵很快被拖出去,郭妙婉则是命辛鹅道:“过几日立秋,秋梨宴,今年城中办在幽翠湖旁的水榭,你派人知会元啸永一声,要他务必来一次,就说我有话问他。” 郭妙婉拍了拍给她捏肩膀的烟蓝,说:“你也回去吧。” 烟蓝闻言“啊?”了一声,又连忙应是。 他满心喜悦地来到这公主府,又满心忧虑地离开了公主府。 他虽然没有什么大能耐,但最是能够明晰人心变幻,公主这条大船,他怕是快要坐不住了。 为了不沦为那些年老便随意被低贱之人戏玩的人,他必须要好好地为自己谋划,做两手准备了。 而她走后,郭妙婉也开始盘算起了两手准备。 她一直都在试图测试脑中这邪物的具体能耐,但是今日引出了一点点,便让她胆战心惊起来。 直观地攻击,是比那疼了之后毫不留痕的共感,更能让她意识到系统确实有抹杀她的能耐。 幸好这名为系统的邪物就算能操纵她的行为,至少不能操控她的思想。 如果大巫祝那边行不通…… 郭妙婉叫来了甘芙,耳语了几句,甘芙领命要走的时候,郭妙婉又说:“把库房中的那块天然白玉,一并拿去,就说我交代的,给公公重新做一柄拂尘。” 甘芙领命而去,门关上,郭妙婉坐在光线昏黄的室内,侧头看向窗外的阳光,被刺得眯了眯眼,脑中又琢磨起了黎宵。 系统要她补偿黎宵,黎宵还知道用自伤来威胁她。 可几番试探,触怒黎宵,黎宵又不像是知道她脑中邪物的事儿……奇怪。 黎宵也觉得很奇怪,他怎么平白无故好好地就突然被雷劈一样,浑身僵直地倒地昏死了? 他一直昏睡到第二天早上,一大早的,正准备去找云娘,要她离那个元啸永远一些,便有人告诉他,要他去公主身边继续当值。 黎宵只得换上了黑色劲装,又配好长刀,早早去郭妙婉的屋外等着。 郭妙婉基本睡觉睡到自然醒,毫无古代人需要晨昏定省给长辈请安的那种糟心事,死了娘,爹还是皇帝,她又不需要整日进宫。 这公主府内,天老大,地老二,她老三,这天下她也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总之快要日上三竿,直播间因为她不直播都开始闹了,她才磨磨蹭蹭地起身。 昨晚想事情想得太久了,她今天有些头疼,郭妙婉一想事儿就容易头疼,晨起按了两次头,伺候她多年的甘芙和辛鹅,就知道她昨夜又没有睡好,因此今日连发髻都是松散素简些的。 洗漱好,配着头顶素简的发髻,辛鹅给她挑了一身颜色鲜亮的水粉色长裙,来衬她不太好的面色。 郭妙婉梳妆好了,甘芙命人开始准备吃食,她则是推开门出来,想晒一晒太阳。 结果一推门,就见黎宵黑乎乎的一身站在门边,面色如同那修罗恶鬼索命似的,吓得郭妙婉一哆嗦。 “你站这儿干什么呢?” 郭妙婉退了一步又走回来,皱眉看着他这一身乌漆麻黑,“你怎么穿这颜色的衣裳了?” 黎宵之前当值,穿的都是月白,纯白,最多是藏青,几乎不着黑色。 “公主忘了吗,属下的衣袍都在虎笼撕碎了。”连语气里都能听出他对郭妙婉的恨意。 郭妙婉居然被噎了下,直播间稀稀拉拉的弹幕冒出来,都在品评黎宵这一身,衬得他身高腿长,蜂腰挺背,比明星还养眼。 郭妙婉不知道什么是明星,但是黎宵确确实实模样好,这她是知道的,不然她也不至于还惦记让他伺候来着。 可是黎宵这样的人,哪怕是扔过了虎笼,也不可能像烟蓝那样,跪在地上钻她的裙子伺候她。 郭妙婉颇为可惜地叹息一声,居然非常好声好气地说,“是么,原来黎侍卫就一套衣裳,不过这身死士服挺好看的,穿着吧……”。 说完居然转身进屋了。 黎宵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郭妙婉本该像他想的那样为难他,然后他再借机说一下云娘的事情…… 现在找不到话头,郭妙婉吃起了厨房送过来的吃食,连看也不朝他这边看一眼。 黎宵更气了。 不过郭妙婉吃了一半,不知道抽得什么疯,叫黎宵陪她一起吃。 还抬起了小手勾勾,叫狗似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过来坐下,陪我好好吃一顿饭,我就帮你想想办法。” 黎宵站在门口,一时间不知道郭妙婉葫芦里面卖的什么毒/药,他今早上确实没有吃,因为他的饮食特意被郭妙婉交代过,连粥都是掺了辣的。 他一大早的吃不了那么刺激,胃口再好也扛不住,只好先饿着。 他已经好多天没有吃到正常人吃的东西了,但是他就是饿死,也对和郭妙婉同桌而食没有兴趣。 但是郭妙婉又说了一句,“你现在过来,坐下,吃,我帮你。” “到了晚上……”郭妙婉对着他笑了一下,灿烂得堪比现在外面刺眼的太阳。 “到了晚上,你要我帮你,就得陪我睡才行。” 黎宵听了之后,大步流星地走到桌边,气势汹汹地坐下,接过婢女给他拿过来的碗筷,风卷残云地开吃。 直播间一片哈哈哈哈,不知道谁先起了头,刷起了一排—— 黎宵:真香 郭妙婉当然也不是瞎抽风,她是应弹幕的要求,才把黎宵叫过来吃饭的。 上面喜欢看她和黎宵互动,这种要求,她肯定要适当地满足。 毕竟她发现,这些异世之人团结起来,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对她造成威胁。 例如像上次那样不让她睡觉。 还有就是她想知道,这系统到底想要做什么,只是补偿黎宵吗? 可她欠黎宵什么呢? 郭妙婉吃得差不多了,靠着椅背看着黎宵吃,他虽然吃得很快,但是吃相居然不难看,能看出他饿得要死,也馋得厉害。 毕竟这么多天的饮食,他肯定没能吃舒坦过。 “你打算怎么帮你的云娘呢?”郭妙婉见他吃得差不多,才开口问。 “她连约你出去都不亲自去,估计是怕她的新欢误会什么,要我说你也不用急,过不了多久,侍郎大人就会派人来跟你商议解除婚约的事情了。” 黎宵放下筷子,皱眉看向郭妙婉。 郭妙婉耸肩,“好吧,你的云娘纯洁无瑕,元啸永不能用新欢来形容。” “那用什么?新相好?姘/头?” 郭妙婉越说,黎宵的面色越难看。 郭妙婉最后一拍手,“啊,我知道了,奸/夫!” “你看啊,她和你定着亲呢,又跟别人勾搭,元啸永不是奸/夫,是什么?” “我开北国的律法,允许男女自由婚配和离,允许男子三妻四妾,也不拦着女子左拥右抱,只要你有那个本事。” 郭妙婉说,“但是这样吃着碗里,耍着锅里的,除了奸/夫淫/妇,我想不出别的。” 黎宵突然站起来,带动椅子吱嘎刺人耳膜的尖锐声音。 弹幕上一水儿的全都是他急了,他急了! 郭妙婉扫了一眼,觉得这些弹幕有些话,虽然不太懂,但是有些话倒是非常地精简准确,黎宵可不是就急了吗。 他们可不是就喜欢看这个嘛。 弹幕之上时常会夹杂着一些小礼物,什么地/雷手/榴/弹的,郭妙婉弄不清是什么,系统说危险的时候直接能用,还有营养液,系统说美容养颜还治病,效果堪比老参汤。 反正郭妙婉是不敢喝,弹幕上送的东西她除了兑换个语言转换包,其他的没动过。 她的私库堪称小国库,她不稀罕这些玩意。 不过营养液倒是可以给黎宵试试,毕竟这系统,指名道姓地要她补偿黎宵,总不会害黎宵的吧…… 黎宵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看着郭妙婉,他个子长得高,再者出身军武世家,他的气势很足,俊逸逼人的眉目微拧,薄唇抿得微微泛红,还带着点油光。 显然是管不得,打不得,又咽不下这口气。 这时候弹幕上突然飘过一句——我就喜欢你这种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郭妙婉噗嗤一笑,是真的被逗到了。 精准。 她笑得太开怀,也太不合时宜。 黎宵从前作为她的贴身侍卫,顶多看她荒/淫无度跋扈过头,现在与她纠缠起来,才发现她简直丧心病狂不可理喻! 黎宵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若瞪的是旁人,那人肯定要被他的样子给吓着,就算不吓着,也无法神色自若地坐着。 但郭妙婉是连皇帝发火也敢朝上凑的人,对于黎宵的怒目而视,完全没有压力。 黎宵憋得脸色通红,最后也只憋出一句,“云娘不是那样的人!” 郭妙婉见他气得要把吃进去的那点饭给吐到她脸上了,这才又收放自如,砍一刀给吹吹一样地说:“哦,好吧,我不如你了解她。” 我只知道,她从一年前,一边吊着你不放,一边到处攀附权贵了。 郭妙婉从来不鄙视攀龙附凤、一心向上爬的人,人生来不能选择贫富贵贱,想要过得更好有什么错? 尤其是女子,若自己实在立不能立,能豁得出去脸也是好的,见鬼得三从四德。 她有时碰着了,还会顺手推一把,这没什么可耻。 云娘这种做法,放在旁人的身上,郭妙婉还要拍手叫好,能同时牵得住几匹马、放养几头驴,这叫本事。 可是放在黎宵的身上,黎宵现在又和她强行牵扯上,还为了这个女人对着她大呼小叫。 那郭妙婉只好亲自动手,扒开她的皮,让黎宵看看她的瓤子,免得他整天对着自己乱叫唤。 只是不爱她罢了(公主真的喜欢黎宵吗...) “好啦好啦,我只要答应的事情,什么时候失言过?” 她托着自己的下巴,“过几日秋梨宴上,我找元啸永仔细问问,你不放心,就跟来。” “若他真是戏耍而已,我会劝他。” 黎宵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郭妙婉的态度转变得太快了,他现在已经无法确定这件事,到底和郭妙婉有没有关系了。 黎宵心绪复杂,现在那股子恼恨和上头的热血慢慢消退,他发现,这件事似乎确实不是郭妙婉的手笔。 她向来都是横冲直撞,这些年在皇城中,无论撞上了谁,都是招呼不打,“一刀”捅进去。 任凭苦主怎么喊冤抱屈告到皇上面前,皇帝的心都能偏到脚底板,把事情硬踩下来,只给一句彻查。 过段日子,再不知从哪里扯出了罪证,把被“捅”的苦主给扣上各种罪名,一脚踩得不能翻身。 天子待她如此,她又何须动这些歪心思。 因此黎宵最后,只闷闷应了一声,“好。”。 然后拿起桌上的布巾抹了下嘴,转身出门,到门口站着了。 几天一转眼的工夫就过了,秋梨宴这种宴席,就是世家公子贵女借口混一起,扒拉着,挑拣着,带着权势联合和不为人知目的的相亲宴。 每年一度,郭妙婉向来不参加,真正位高权重的,莫说正室,侧室早就内定,自然也不会来。 在这些人中,情爱和心悦,都是披着权势外皮的产物,偶有小姐同人私奔的,抓回来连人皮都能扒了。 郭妙婉长这么大,倒是没瞧见谁家公子同婢女私奔的,可见在男子心中,情爱至上才是笑话。 秋梨宴每年都定在八月初十,申时开始,戌时结束,郭妙婉申时三刻,还在梳妆打扮,黎宵等在马车外面,几次想要进屋催促一直梳妆的郭妙婉。 她又不相亲,相好的花楼暗巷里面加起来,能逼宫夺位了! 打扮得花枝招展给谁看啊! 黎宵自己都没有发现,自从被扔进虎笼,到自己伤愈的这段时间,郭妙婉已经把他那点好多年才在家中的教育之下压住的骄躁无礼,全都给勾出来了。 还有越养越肥,肥得都敢对郭妙婉的事情横加干涉的胆子。 好在最后黎宵忍住了。 开北国一直都有文官私下抨击,武将大多脑子和田间奔跑的大白鹅差不多,三句话不离去他娘的。 黎宵自小混迹在军营长大,长成这副内敛持重,看上去君子端方的样子,已经是他母亲呕心沥血加上棍棒抽打出来的结果。 之前几年,他虽然贴身保护郭妙婉,但是几乎从不直视她,郭妙婉也把他当作那些死士一样,从不多看一眼。 但从扔进虎笼之前的几月,郭妙婉突然对他起了兴致,几番逼他与她苟且不成,恼羞成怒将他扔进虎笼。 那之后他对郭妙婉的恭敬和守礼,就和身上一副好皮肉一起,都被老虎给啃得里出外进,时有时无。 因此郭妙婉一番精心打扮之后出来,其他的侍从婢女,都眼观鼻鼻观心地垂头,唯有黎宵带着眼中难掩的不耐,直直地盯向郭妙婉。 未时就开始梳妆了,他倒要看看她还能扮出朵花来吗? 然后黎宵便看着郭妙婉,在婢女的搀扶下慢慢朝着马车边走来,速度并不慢,但是头上发簪步摇,几乎稳得纹丝不动,风姿绰约,仪态万千。 黎宵呆了一瞬,他伴她三年有余,还是第一次如此认真看她。 直到郭妙婉都走到近前了,黎宵的视线还像是牵了线一般,拴在郭妙婉身上。 直播弹幕见到黎宵这样,都在刷着哈哈哈。 看傻了吧!我公主貌美如花! 该死,是一见钟情的味道…… 不对,日久生情吧,黎宵不是都给公主干了三年多侍卫了吗? 也不算日久生情吧,都没有日过。 楼上秀儿是你吗? 郭妙婉扫了眼刷得飞快的弹幕,这才侧头看了一眼盯着她的黎宵。 踏脚凳放在马车边上,辛鹅和甘芙来伸手扶郭妙婉,郭妙婉却顿了顿,突然迈步走向黎宵,站在他面前和他自下而上对视。 黎宵眨了眨眼,意识到自己盯着郭妙婉,猛地扭开了脖子,咔吧一声,直播弹幕都听到了。 郭妙婉露出点笑意,“你瞧着我这般入神,何苦还要去找你的云娘,跟我好了,好处大大地有。” 后面一句,是郭妙婉在弹幕上学的,直播间听了又是一片哄笑。 黎宵皱着眉转过头,看了郭妙婉一眼,深吸口气,说道:“公主还是尽快上马车吧。” 郭妙婉实在被黎宵这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的样子给弄得心痒,突然踮起脚去亲他。 黎宵反应很迅速地下腰躲避,眼中满是震惊,片刻后郭妙婉可惜地叹口气转头上车,黎宵的脸却一阵青青红红。 看了一眼马车旁的侍婢们,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抽了一巴掌。 她这是在羞辱他! 弹幕却在郭妙婉上车之后,刷得十分欢快。 好可惜,差一点就得逞了。 公主真的喜欢黎宵吗? 看把小黎子吓得,话说刚才那腰下的弧度,像一张绷紧的弓,呲溜,一看腰上活就好啊。 这个直播间的画风好特殊,主角动不动就张三行为,看直播的动不动就汽车往飞机道上开。 郭妙婉看了一眼,也跟着弹幕笑起来。 居然和弹幕互动起来了,回答道:“当然是真的喜欢啊,我说出去的话,都是真的。” 弹幕继续和郭妙婉互动。 2333我知道了,公主喜欢每一个男孩子,因为她都说了喜欢! 这才是真的公主! 真公主不说假话,哈哈哈…… 一路上的互动,郭妙婉又从看直播的观众手里,骗了不少营养液,死机良久的系统,突然诈尸提示郭妙婉,有部分营养液下个月要过期了,要她尽快使用。 于是郭妙婉第一次让系统给她拿出来了一瓶,然后……让婢女叫了黎宵上车。 黎宵之前险些惨遭轻薄,现在肯定不想上车。 他觉得郭妙婉是色/性大发,要威逼胁迫他在车上同她行苟且之事,不然之前怎么突然大庭广众,光天化日……天才黑不久就要亲他。 但是元啸永的事情,无论是不是郭妙婉唆使,除了郭妙婉没有人能管得了。 于是黎宵浑身僵硬,忍辱负重地上了马车。 跪坐在马车边上,戒备地看着郭妙婉,问:“公主叫属下何事?” 他一生气了,就我我我,想要和郭妙婉疯狂拉开距离,或意识到自己处于下风的时候,就自称属下叫郭妙婉公主,郭妙婉被他冒犯得都不生气了。 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怕什么。 于是她转了转手里盛装营养液的绿瓷瓶子,没递给黎宵,而是开口说:“既然都进来了,那就脱衣服吧。” 弹幕时常会跟不上郭妙婉的节奏,这会儿听了她说这话,又是一片卧槽,卧槽。 黎宵虽然猜到一些,但是真的听到郭妙婉这么说,表情都扭曲了。 “怎么,不是要救你的云娘于水火吗?” 郭妙婉半靠着车上的小案,用一种让人恨不得咬死她的表情语气,手指勾了下自己的衣带子。 “来嘛,你把我伺候舒坦了,别说你的云娘想要嫁给元啸永,她就是想要嫁给我父皇,我也能让她如愿。” “你肯吗?”郭妙婉眯着眼,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茶,嘴角有些水渍,索性没擦。 她笑得像一株带毒的花,毒汁都顺着□□滴滴答答地流下来了。 黎宵额角的青筋暴跳,喉结滚动,面色紧绷,俊朗出尘的眉目,全都是掩不住的暴戾,却跪坐在那里,没有动。 若不是实在年轻,此刻他的血压绝对能把他给弄成个脑溢血。 他嘴里都弥漫上了血腥味,想到云娘在他家族落败的这些年,没少帮着他往家里送东西,也从没有对他一朝跌落泥地表现出鄙夷。 黎宵记恩,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云娘被骗。 但是要他……要他因此和公主行苟且之事,他又绝不能做。 一时间进退两难,黎宵心中悲怆,他怎会落到如此境地,要靠着色相去求人做事?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攥成拳,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他不肯抬头去看郭妙婉,但是也没有退出这马车,气氛一时间凝滞,只余马车车轮在路上飞快滚动的声音。 弹幕开始替郭妙婉害怕。 士可杀不可辱,公主他的表情好吓人,快别闹了。 我感觉他随时要暴起伤人,死士小哥哥们呢?快救驾! 太可怕了,快跑! 咬死公主算了!卑鄙! 咦,还有黎宵党啊。 郭妙婉看了看弹幕,又看了看黎宵,她动了下,黎宵居然剧烈地抖了下。 他是下意识地反应,是对于危机的戒备。 但是这动作看在郭妙婉的眼睛里,就是黎宵像个被抓起来的良家妇女,生怕她这贼匪把他糟践了。 郭妙婉没忍住笑了起来,她这一笑,奇怪的气氛顿时被打破了。 黎宵终于抬头看向郭妙婉,郭妙婉把捏着的瓷瓶扔给黎宵,“算了,你不愿意,我也不强迫你。” 但是直播弹幕刚和黎宵一起松一口气的时候,郭妙婉又说:“我得不到的东西,我就喜欢毁掉。” “你把这瓶鹤顶红喝了,我保你的云娘飞黄腾达,寻到良人贵婿。” 弹幕都知道这是郭妙婉刚从系统那里要来的营养液,闻言又开始刷屏献给郭妙婉膝盖。 这姐们儿太能搞事儿了。 黎宵抓着瓶子的手顿时僵了,他低头看了看,想起有一年冬天。 一个在街上调戏女子的纨绔,因为在窄路错车的时候,和郭妙婉的车架相撞,撞碎了郭妙婉手中茶盏,瓷片划伤了她的手。 那纨绔是工部一位大人唯一的嫡子,虽然知道郭妙婉的凶名,但因为饮了酒,酒壮怂人胆,道歉也道得不太诚恳。 那时候郭妙婉便从马车中扔出了一个如这般翠色的小瓶子。 对那人说,喝了它,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那人接了瓶子,问郭妙婉是什么,郭妙婉便说:“是鹤顶红。” 那人自然不信,公主再是嚣张跋扈,还敢当街毒杀大臣之子? 然后他喝了,真的是鹤顶红。 之后那位大臣告到皇帝面前,彻查之后,得知那个纨绔强抢奸/杀贫民女子,不仅死有余辜,连带着工部的那位大人也被连连贬谪。 郭妙婉因为这件事,不咸不淡地被禁足了一个月。 黎宵到现在还记得,那纨绔喝了之后脸上笑容还未尽,便一口血喷在雪地里,殷红近黑,是剧毒的象征。 郭妙婉是真的会随身带着鹤顶红,也真的什么都敢做。 黎宵捏着瓷瓶的手指攥紧,他脑中濒死之人一样,开始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父亲,小妹和弟弟…… 他确实希望云娘一生安好,但他在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并不会为了云娘的未来,决然去死。 黎宵和云娘定亲的时候,云娘还是个小姑娘,比他整整小三岁,黎宵算是和她一起长大,是旁人口中的青梅竹马。 云娘温柔,懂礼,端庄美丽,也是旁人求而不得的那种好妻子。 两家是世交,一直都来往繁密,虽然黎宵和云娘只是定亲,可他一直都觉得,云娘注定是他的家人。 自小的情谊,郭妙婉几句话,轻而易举地将其撕裂,露出内里与黎宵幻想的全然不同的样子。 今日若是家中任何人落难,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去死,但是他不会为了云娘去死。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并不是理由,黎宵意识到自己只是不爱她罢了。 什么心上人,不过是他多年来潜移默化地顺势而行。 郭妙婉看着黎宵面色几度变化,看他眼眶泛红。 她才开口问,“你想清楚了吗?她还是你的云娘吗?” 黎宵抖着嘴唇抬头看向郭妙婉,眼中有些许水雾弥漫。 这一刻黎宵心中又恨她,恨她残忍地撕开他自以为的情谊,又因为她如此狠辣利落的心肠,怕了她。 弹幕能看到郭妙婉做了什么,却不能理解黎宵和她之间的暗潮,已经汹涌过了几回。 只是见黎宵几乎要被逼哭了,纷纷刷起,算了,算了,别把小黎子搞坏了。 确实不能搞坏了,郭妙婉没有再逼黎宵,也没有再提云娘,而是笑着说:“看把你吓的,骗你的,这是我让婢女给你熬的补身体的药,快喝吧。” “我怎么舍得让你死?你可是我的心肝儿宝贝。” 郭妙婉催促,“喝吧,太医说,和参汤效果一样好呢。” 黎宵瞪着她,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郭妙婉这样,就宛如强硬地撕开他的胸膛,连他几根肠子都数好了,把心脏拿出来翻看,然后轻飘飘地说一句,“哦,是血肉做的啊,恶心。”接着用石头给他塞上一样。 他抖着嘴唇,把瓶子狠狠砸回郭妙婉怀里,然后瞪着水雾弥漫的眼睛,低吼道:“我恨你!” 转头跳下了车。 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被撕开胸膛,细数自己的卑微龌龊,自己的麻木和爱恨。 生而为人,被七情支配,被六欲引诱,被世俗禁锢,没有人的心肠,能够经得起这般细数。 郭妙婉见黎宵跑了,无所谓地笑笑。 轻飘飘自言自语道:“恨我的人多了,你算老几。” 弄清楚了吗(四问……他是否弄清了自己...) 弹幕看不懂黎宵为什么突然说恨郭妙婉。 也不知道两人之间怎么了,但都在刷黎宵恃宠生娇了。 也在感叹,郭妙婉学话学得可真快,这才多久,网络段子张口就来。 她的观察能力,学习能力,思维的灵活程度,都屡屡让观看直播的人感到震惊。 黎宵下车之后,夜里的凉风一吹,他眼眶中那点浅浅的水迹,便被风吹散,但是胸腔残留着被撕扯开还未好好被关闭的冷,一直冷到了骨子里。 他现在才真的意识到,云娘这件事,真的不是公主的手笔。 她这样的人,若是真的想要毁了一个人,根本不屑用手段,真的用了,又哪会被人抓住什么把柄? 黎宵跟着马车便翻身上马,深深吸了一口气。 黎宵想起刑部偶尔会请公主过去,黎宵不得进入天牢,但是他作为贴身侍卫,等在天牢的外面,一直都觉得是公主自己想要去,她这人凶戾在内,残忍无情,黎宵猜测她可能是喜欢刑讯的场面。 但直到今天,方才,郭妙婉用两个玩闹一样的选择,轻而易举扯碎了的他的“自以为”。 多年情谊在她的面前如此不堪一击,她比那日笼中的猛虎还要凶残。 猛虎只能撕碎他的皮肉,却无法动摇他的内心。 而公主被刑部请去……怕不是因为喜欢刑讯的场面,而是去做刑讯之人。 马车在夜里朝着幽翠湖奔去,秋梨宴这会儿早就开始了,元啸永本来不会来这种宴席,毕竟他好歹现在也是兵部尚书之子。 但是公主专程托人约见,他不敢不来。 元啸永今日还特地带了云丽姝来,他再怎么不聪明,也猜到了这次公主为什么约见他。 怕是因为前几日黎宵那个阴货,把状告到了公主的面前,一个罪臣之子,靠着钻女人的裙底,居然还敢跟他叫板了。 他就不信,公主再怎么得圣心,再怎么肆意妄为,她还能拦着他娶妻不成? 为了个罪臣之子,得罪了兵部尚书,这买卖划不划得来,想必公主心中也不是没数的。 而秋梨宴开了这么久,马上要到戌时,公主竟然还没出现,元啸永面色不太好,怀疑自己被耍了。 连巴结上来的公子和水波含情看向他的世家小姐,都没有心情应付了。 “永郎,张家小姐叫我过去,我……” “去吧,去吧,”元啸永手中捏着茶盏,看也没有看一眼他身侧温声同他说话的云丽姝。 云丽姝说了一半的话被粗暴打断,温婉的表情凝滞了一瞬,但很快,她便悄悄离开了元啸永的身边。 元啸永本来不喜欢云丽姝这种端庄规矩的女子,但是一年前,一次他饮酒回家,正撞见了云丽姝和一群小姐从一处绣阁出来,当时她着了一身红裳,笑得很开心。 转头看向元啸永的时候,顾盼神飞,那同所有世家小姐一样千篇一律的刻板拘谨被这一笑给尽数打碎。 元啸永不知是当时的酒力太冲,还是那日的艳阳太过明艳,这一幕他惦记了好几天。 不过他本来没打算招惹云丽姝,毕竟那时候他父亲才刚刚被提拔不久,他家中所有人恨不得每日拿个尺子丈量着说话行事,生怕一个不慎被旁人抓住把柄大作文章。 而云丽姝好歹是户部侍郎之女,真的弄出事也很麻烦,不若花楼妓子来得让他舒心轻松。 但是自从他接手了护城卫统领一职,前前后后,不知道多少人明里暗里,将他和前护城卫统领黎宵做对比。 他一个罪臣之子,居然还敢明目张胆地在皇城中晃悠! 甚至有次见了他,居然目不斜视不行礼! 若不是他是妙婉公主的贴身护卫,而妙婉公主是个人尽皆知的疯狗,逮谁咬谁,咬谁谁死,元啸永早就教训黎宵了。 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又恰好知道云丽姝是郭妙婉的未婚妻。 同僚告诉元啸永,云丽姝和黎宵是自小青梅竹马,早早定亲,黎家没落,云家也没有取消婚约。 又好死不死,在一次游湖,元啸永碰巧遇见了云丽姝和小姐们去庙中进香回来,他又瞧见了她一身素白,衬得那端庄温婉的眉目清冷不可攀折。 他才忍不住下手了。 不过下手之后,元啸永发现云丽姝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般不可攀折,还没等挑起元啸永的兴致,就弄上手了。 她也果然如元啸永想的一样无趣,他不耐烦和这样无趣之人牵扯,却不料胡混了两回,她居然有了身孕,还妄想嫁给他。 那时候元啸永连和她来往都是偷偷的,哪敢啊,只好设法哄她喝了落子汤。又满口甜言蜜语哄着她没有寻死觅活,这件事才算压下去。 不过在他想要甩了她的时候,云丽姝不知跟谁学的,突然开窍,床榻之上比妓子还豁得出去,倒是几次便让元啸永爱不释手了。 到现在是真的动了娶她的心思,他父亲在朝中也稍稍稳固,元啸永这才出面用云丽姝的名义约见黎宵。 当着黎宵的面,是没少羞辱他,痛快极了,谁说自己比不上他? 黎宵现在是个屁! 不过他之所以见黎宵,羞辱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弄得难看,想要黎宵知难而退,主动解除和云丽姝的婚约。 谁料道这个没骨气的玩意,被他羞辱的时候隐忍不发,居然告状告到公主那去了! 元啸永越想越气,“哐当”一下将酒盏砸在桌上,身侧正想要同他这个现在炙手可热的兵部尚书之子攀谈的人,见他这样顿时缩回去了。 而郭妙婉正是这时候,被婢女扶着,款款朝着元啸永这边走过来。 元啸永抬眼朝着郭妙婉看去,脸上未散的怒气变为一片空白。 郭妙婉他总能在欢场上碰见,男子都没她玩得开,没有她的花样多。 但是郭妙婉有个禁忌,那便是只玩妓子,不碰官家公子,也没有官家公子敢把心思动到她这活阎王的头上去。 因此一起玩归一起玩,元啸永可没敢怎么仔细看过郭妙婉。 但是今日月亮已经半圆,清辉洒在庭院之中,同幽幽暗暗的跳动的烛光遥相交映,美人自月下款款而来,端的是好一番金尊玉贵,国色天香。 郭妙婉生得明艳非常,一般这种长相,很容易便能勾起男子的戏玩之心。 但是郭妙婉乃是在皇宫之中长大的公主,被众星捧月,眉宇间没有半点媚人之态,眼角眉梢都是居高临下的盛气凌人。 她是被精心培育出来的牡丹,开在寻常人连看一眼都是恩赐的暖室之中。 她不像云丽姝那样温婉清冷,如水中青莲,看上去不可攀折,引人想要知道攀折之后是什么模样。 郭妙婉哪怕她生得艳丽如火,盛放到极致,她这朵花也不是为任何人而开的,更没人敢攀折。 因此元啸永也只敢放肆地看了那么一眼,就赶紧走到了亭子边上,撩了下衣袍,迈步下石阶,躬身恭迎。 “是本公主来晚了,元统领无需多礼。”郭妙婉开口,声若夜莺轻啼。 元啸永正要起身,手臂之上轻柔搭上了一只纤细无骨的柔荑。 元啸永整个人都僵了一下,弓着身没敢直腰,他不知道郭妙婉这是什么意思。 郭妙婉身侧搀扶她的婢女,顿时后撤一步,给元啸永腾出了左侧的位置,他才恍然,这是让他扶着她的手走路……把他当成小太监使了。 元啸永有点窝火,但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尽职尽责地扮演小太监,托着郭妙婉的手臂进了凉亭。 弹幕之上又开始品评元啸永,说他一看就是个当太监的好苗子,长得白面无须靠不住,你看,屁股撅得多带劲儿啊。 而眼睁睁看着郭妙婉把手搭在元啸永手臂上的黎宵,眉心飞快地蹙了一下。 元啸永方才看郭妙婉的视线明显冒犯,她还扶他的手臂……她打扮了快一个时辰,是给元啸永看的? 郭妙婉进了亭子内,周遭的人一见她来了,之前企图和元啸永搭话的,全都作鸟兽散,躲得远远的。 但是又忍不住好奇,妙婉公主来这秋梨宴之上做什么? 花楼的公子满足不了她的胃口,她开始要对世家公子下手了吗? 这可如何是好,谁能扛得住她的威逼利诱啊!众人里三层外三层地悄悄地徘徊在远处围观不去,连相看合适的对象都没有兴致了。 辛鹅和甘芙守在亭子边上,郭妙婉带来的侍从,包括黎宵,都离得稍稍远些,在能够听到对话和动静,方便一旦郭妙婉有危险,随时冲进来的位置。 很快亭子里只剩下元啸永和郭妙婉。 郭妙婉在亭子里面的桌边坐下,桌子上摆着瓜果点心,精致的小食。 郭妙婉端起桌上的一个酒盏,凑到了鼻翼闻了闻,没兴致地放下了,酒也很差。 元啸永却呼吸都紧了片刻,因为郭妙婉送到鼻翼嗅的酒盏,是他之前用的那一个! “元统领坐啊,” 郭妙婉抓了一个梨子,转了转,余光见元啸永坐下了,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今日耽搁你的时间了,不过请你来,也只为满足好奇之心而已,无需紧张。” 元啸永脊背挺直,郭妙婉越是让他不用紧张,他就越是紧张。 他心里甚至在想,要是郭妙婉等会威逼他和云丽姝分开,他要不要顺势而为,和云丽姝撇清关系。 但是郭妙婉却把手里的梨子抛起了一下,接住之后,又凑到鼻尖闻了闻。 像钝刀子在割肉一样,把元啸永给割得坐立难安,险些沉不住气。 弹幕这时候也有些绷不住地刷起来。 论节奏的把握,我只服公主和墙。 真的,我感觉她再不开口,元啸永要顺着凳子滑到桌子p;   她难道就是来玩梨的吗? 楼上2333,玩黎在家玩小黎子就行了,何必跑这么远。 你们不对劲儿,你们是不是忘了这是改造直播,怎么都开始为虎作伥! 哈哈哈哈哈还有黎宵党啊…… 弹幕自顾自刷得欢快,郭妙婉却终于把梨子扣在手心,侧头笑着问元啸永,“这个吃着酸吗?” 元啸永等了半天,等来了这么一句,嘴唇都颤了两下。 这就好比千军万马兵临城下,围困城中百姓三十天,不进攻也不撤,终于有动静了,却是支起了一个台子,围城的敌军将领跳起了钢管舞。 太骚。 “臣……不知道。” 元啸永说:“臣还没有尝过。” 郭妙婉看着他,嘴边的笑意未变,说:“这不像你,元统领不是最是嘴馋吗?连人家的未婚妻也要尝尝滋味,这梨子摆在这里,你却不尝尝?” “难道当真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抢吗?” 郭妙婉没有出现的时候,元啸永内心不愤的想着这件事儿她管不着,名不正,言不顺,他不必要多么怕她。 但是现在后背的冷汗已经快浸透内衫,他恨不得跪下请罪了,可是男女之间你情我愿的事情,黎宵和云丽姝也只是定亲,没有成婚。 他何罪之有啊! “公主,殿,殿下。”元啸永咽了口口水,看向她说:“我与云丽姝是两情相悦,云丽姝与黎宵也只是定亲,况且黎宵是罪臣之子,云丽姝要与他退亲,那也是……”。 他对上郭妙婉意味深长的视线,卡了一下,剩下的话就都忘了,张了张嘴,像一条渴水的鱼,快窒息而死。 “那也是人之常情。” 郭妙婉为他补全了是来兴师问罪的,都说了只是好奇罢了。” “元统领现如今春风得意,云家小姐对你倾心当数寻常。” 郭妙婉说,“本公主只是好奇,云家小姐婚约在身,虽然黎家没落,却也未曾落井下石,更没有听说过有退亲之意。” “你是什么时候和她勾搭成奸……哦,不,” 郭妙婉轻笑了一声,改口道,“和她‘两情相悦’的?” 两情相悦四个字,郭妙婉咬得很重,却更像是嘲讽。 元啸永那张小白脸更白了,他觉得自己要完,公主这咄咄逼人的样子,摆明了是要为黎宵出头。 要是他父亲知道了他为了一个女人,惹了妙婉公主,怕是要把他管不住的下半身,亲手切了送他进宫做太监! “殿下,臣……” 元啸永起身,半跪在郭妙婉的面前,快速道:“臣若是哪里做错,还请殿下明示,臣定然知错就改,殿下看不惯我与云家小姐的事儿,我与她断了关系便是!” 他抬头看了一眼郭妙婉,她垂眸表情,看不出悲喜情绪,但这视角这一眼,居然让元啸永在郭妙婉身上,看出了一点皇帝的影子。 他连忙又追加了一句,“我现在便与她断绝关系,她就在这宴席之上,我这就叫她过来。” 说着便站起身要叫云丽姝,云丽姝在不远处听到了两人对话,此刻也已经忍不住冲过来了。 她知道郭妙婉得罪不得,也听说了郭妙婉和黎宵之间的丑事,但是她没想到,郭妙婉会为黎宵出头。 她若在意黎宵,怎会把黎宵扔进虎笼? 她若不在意黎宵,又为何要为黎宵出头? 而且在意的话,她和黎宵退婚不是更方便他们胡混吗?怎的偏要跑来管她的事情! 她父亲要她务必让元啸永对她欲罢不能,云丽姝已经拼尽全力,甚至不惜忍着羞耻去和妓子学习伺候男人,她父亲说了,若是她能够嫁给兵部尚书之子,她母亲手下的铺子,全都给她。 云丽姝早就发现,男人没一个能靠得住的!本来黎宵虽然根本不通情爱,但好歹他心善,成婚之后是个非常好的归宿。 可惜黎家一朝败落,黎宵再怎么心善,是能照顾她一辈子的人选,架不住他现在是个罪臣之子,嫁给他就是跳火坑。 男人靠不住,她只能想方设法地将钱抓在手中,她自小跟娘亲学经营,拿到铺子才是她后半生的依仗。 至于嫁给谁做后宅女人,是妻还是妾,云丽姝都无所谓。 眼见着事情都要成了,半路杀出个妙婉公主,元啸永这个怂蛋,就要舍了她! 云丽姝不管不顾地冲进亭子,但是冲进去之后,又后怕得整个人都在颤抖,她迎面“噗通”一声,跪在了元啸永身侧,对着郭妙婉端端正正施礼。 “民女见过公主。” 郭妙婉眉梢挑起,手里拿着梨子颠来颠去,忍不住看向了远处一直背对着这边,但是肯定能够听到这边发生什么的黎宵。 “公主恕罪,”云丽姝开口,“民女斗胆冒犯,我与永郎是真的两情相悦,我……” 她咬着嘴唇,看向四周看热闹的众人,眼中泪水盈盈,她小声说:“我已经怀了永郎的孩子,我父亲已经定了日子,要亲自与黎宵商议退亲,我……”。 “你又私自怀了孩子?!” 云丽姝还没说完,元啸永便厉声打断她,满脸嫌弃地开口,“你是不是故意的?上一次你也是故意的吧,你这个女人怎地如此的心机深沉,不知廉耻!” 云丽姝顿时泪洒当场,她觉得四周有数不清的人在窃窃私语,看她的笑话。 元啸永这么大声,今后皇城之中,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未婚先孕,知道她带着婚约同人苟且。 她含泪咬牙看着元啸永,这个枕边都不愿意说两句好话的男人,也顾不得脸面,反正今日脸丢了,也闹开了,她若是退缩,一切才是功亏一篑。 因此她也用从未有过的嘴脸,对着元啸永尖叫道,“我不知廉耻?难道孩子是我一个人便能怀上的吗!” “你简直……”。 “你闭嘴!” 本来站在不远处的黎宵,终于忍无可忍地走过来,“铮”地一声拔出长刀,怒不可遏地架在了元啸永的脖子上,阻隔了元啸永接下来要出口的恶毒之言。 弹幕这会儿被这过于精彩又过于狗血的剧情震惊了,疯狂在刷。 狗咬狗,一嘴毛。 这个女人实在太茶! 黎宵眼瞎! 什么东西,公主把他们都鲨了吧! 冒泡,我是黎宵党,现在原地转组。 他们在对峙,郭妙婉玩梨,还有心情给转组的那条弹幕点了个赞。 而黎宵却满脸肃杀,沉声呵斥,“你也算个男人,自己做下的事情不敢认,居然还腆着脸怪罪云娘!” 元啸永被吓着了,他这辈子还没被别人拿刀架着过脖子,但他也被气着了,谁敢这么对他! 他可是兵部尚书之子! 但是他不敢动,因为刀锋贴着他的命门,而且他看向郭妙婉,想要让郭妙婉管管黎宵,却见郭妙婉饶有兴趣的视线,在他和云丽姝之间来回,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元啸永毫不怀疑,要不是黎宵手里已经有刀,她绝对干得出来递刀的事情。 因此元啸永不敢轻举妄动,依旧半跪着,但是这么多人看着呢,他也不甘示弱,梗着脖子道:“你就算个男人了?你现在什么身份,还不是靠着……” 郭妙婉这时候突然站了起来,元啸永bsp;   云丽姝抹了眼泪,大着胆子揪住了黎宵持剑的手,小声央求着,“黎宵,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你别这样……我求你。” 黎宵表情几变,郭妙婉轻飘飘道:“本公主累了,辛鹅甘芙,扶我回府。” 她说完,看了黎宵一眼,这一眼简直像是扯住了狗脖绳,气的要杀人的黎宵眼睛泛红地还刀入鞘。 郭妙婉又亲自抓着元啸永的手臂,把他从地上给拉了起来。 笑着回答他八百年之前说的话,“元统领说笑了,本公主又不是掌管人间姻缘的神官,管不到他人自由婚配这件事。” “你与云小姐两情相悦,本公主为何要棒打鸳鸯?” 郭妙婉垂头看了一眼哭成泪人,捂着肚子满目惊惶的云丽姝,心思几转,但终究是帮了她一把。 不为博得黎宵的好感。 只为了她好歹有胆子冲进亭子来为自己争取。 她拍着元啸永的手臂,说:“等云统领孩子满月,本公主定会命人备上厚礼庆贺。” 元啸永腿都软了,郭妙婉又施施然地走了,徒留一院子或幸灾乐祸,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众人。 郭妙婉上了马车,黎宵正欲翻身上马,她突然掀开车帘,召唤他道:“进来。” 黎宵呼吸一窒,这一次非常迅速且乖地钻进了马车。 他刚才做的事情,是他曾经最鄙夷的狐假虎威、狗仗人势。 看了元啸永的表现,他更加确定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就跟郭妙婉没有关系,黎宵此刻对郭妙婉心虚的厉害。 进了马车,他还是跪坐在马车门口,看向郭妙婉的眼神极其复杂。 马车掉头朝着公主府的方向而去,郭妙婉手臂撑在桌子上打了个哈欠,手里居然还拿着那个梨。 她问黎宵,“你现在弄清楚了吗?” 她看着黎宵,手指在桌上轻轻点了四下。 这一句话,问的不止是一个问题,黎宵心神巨震。 一问黎宵是否弄清云娘是什么样的人。 二问黎宵是否弄清云娘的事情是不是她的手笔。 三问黎宵是否看清元啸永是什么人。 四问……他是否弄清了自己的内心。 先亲一个(哈哈哈哈哈黎宵吓傻了...) 黎宵久久地和郭妙婉对视,马车的车轮在路上飞快地滚过,咕噜噜的声音,闷闷地从外面传进来,像黎宵此在胸腔上蹿下跳没有依处的心。 弹幕见两个人相互瞪着彼此,要瞪成一对儿乌眼鸡,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好一阵子,还是郭妙婉先开口,“问你话呢,哑巴了?” 黎宵垂头,嘴唇动了动,闷声说,“……弄清楚了。” 可越是弄清楚一些事,对于郭妙婉的态度,他越是迷茫。 这件事情既然不是郭妙婉做的,她为什么不直接否认,甚至还专门带着他去找元啸永,由着他狐假虎威,还……帮了云娘。 郭妙婉对元啸永说的最后一句话,说会给他和云娘满月的孩子送礼,那就是在说,要是元啸永敢把云娘肚子里的孩子再搞没了,郭妙婉是要过问的。 但越是这样,黎宵越看不懂郭妙婉。 郭妙婉却没有给他想清楚的时间,又开始不着调,“既然弄清楚了,我也帮了你,你总要给我点好处吧?” 弹幕听到郭妙婉这话,都开始刷着——来了来了,开始搞事情了,这才对嘛! 黎宵没敢马上接话,他直觉郭妙婉嘴里下一句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 果然郭妙婉开口便是,“今晚来我屋里睡怎么样?” 黎宵:“……” 弹幕:哈哈哈哈哈哈 郭妙婉看着黎宵表情又开始青青红红,忍不住靠着马车上的小案笑起来,“别这样嘛,你反正也担了我裙下之臣的名声,何不索性坐实。” “跟了我,莫说元啸永在你面前不敢叽叽歪歪,连亲爹见了你也要恭恭敬敬叫一声黎公子,” 郭妙婉抬脚朝前伸,踹了一脚黎宵的腿,“过来,机灵点,别像个木头。” 黎宵何止像个木头,他现在简直像个铁棒子,还是烧红的铁棒子。 郭妙婉很不喜欢穿布袜,哪怕现在已经是深秋时节了,她也总是上了马车就赤着脚,一双纤白小巧的足,伸到了黎宵的面前,勾着他的衣袍。 黎宵垂头盯着,莫名想起了他被扔了虎笼不久,连坐也坐不住的时候,她是如何折辱他,用这脚勾着他的头,从地上抬起。 那时候他心中对她恨意滔天,只恨自己不是无牵无挂之人,否则必然要生啖她的血肉。 可如今……她还是那样对他,他依旧恨她,可这恨,却因为一次心虚愧疚,变得不再锋利。 “还是不愿意?你又不喜欢云娘,你但凡是多注意她一点儿,你都不会发现不了她早在一年前便已经移情别恋。” 郭妙婉说,“别假装伤心,人本来就是屈服于欲望的产物,你根本搞不清楚情爱是什么,我不跟你谈情,我们只谈欲。” 黎宵把郭妙婉踩在他膝盖上的脚打掉,“啪”的一声,很清脆。 郭妙婉脚背上面登时就红了。 郭妙婉吃痛收了回来,缩回自己的裙子/> “我问你,”郭妙婉说,“你与云娘定情这么多年,可与她有过床笫之欢?” 黎宵几乎是立刻反驳,“我还未与云娘成婚,怎能做那等越矩之事?” “可她和别人做了,” 郭妙婉撑着手臂,爬起来,凑到黎宵的面前,“背着你做的,一边口口声声说着,宵哥哥,我爱你,一边和别人行鱼水之欢,你还想着她,就是贱骨头。” 这件事落到任何男人头上,说不窝火都不可能,黎宵不是没有主动提及过退婚,他提过好多次。 可云娘总说,她不会因为他跌落尘埃,便弃他而去,那曾经对黎宵来说,是非常暖心的慰藉。 可最终,说着不会弃他而去之人,最终还是让他成为了笑话。 黎宵不是个会纵着自己胡乱发泄情绪的人,也没有真的因为云娘的背弃而怨恨云娘。他能理解云娘另寻好夫家的做法。 可有些话,用这么赤/裸直白,毫不掩饰的粗暴方式,从郭妙婉的嘴里说出来,就像一把刀当胸捅进黎宵的心口,捅了还不算,还在他心口进进出出,转圈圈画山河地图。 黎宵也不知道自己的情绪,为何总是在郭妙婉的面前无法自制。 他口不择言地说:“我不想她想谁?想你吗?想你我才是贱骨头。” 郭妙婉就是要激怒他,让他发泄出来。 彻底将云娘连皮带肉地从他的情感中撕扯出来,让他疮疤丑陋,想起这个人就想起那种耻辱和疼。 之前的不解释是抑,今日让他亲眼看着闹剧是扬,现在连伤心也不让他伤心,才是彻底的除。 这是郭妙婉擅长的手段——攻心为上。 也是她为自己埋的底牌。 要是大巫祝无法将她脑中邪物祛除,她得设法得到黎宵的心,才能让他原谅她。 否则她又怎么有工夫跟着黎宵去找元啸永,参与这种半点新意也没有的下九流闹剧。 因此郭妙婉不光不气黎宵口不择言,还又凑近了一些。 黎宵尽力向后靠,躲着郭妙婉,实在躲不过,就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凑近。 “况且我没……”黎宵想说我没想着她。 可是他张了下嘴又闭上了,眉头拧起来,他为什么要跟郭妙婉说这个。 他看着郭妙婉,想起了她在见元啸永的时候,搭在他手臂上的手,垂眸沉声道,“再说公主说的,难道不是你最拿手的吗?” 郭妙婉被黎宵的臂力按得坐在他面前不远处,眨了眨眼。 黎宵看着她说,“你说喜欢我,想要我,便往死里逼我,我不肯,你就把我扔进了虎笼。” 反倒是云娘,黎宵翻遍了记忆,他们之间也没有言说过爱,那种话黎宵不会说,云娘身为女子,自然也羞于启齿。 只有郭妙婉这样的人,才会轻言喜爱,可这喜爱,在她的眼里却一文不值。 弹幕十分喜闻乐见这种剧情,都在看着郭妙婉还怎么骚操作,把虎笼这件事也给圆过去。 郭妙婉确实被噎住,顿了顿说,“很多事情,不能看表面。” 她一脸认真看着黎宵,“你说云娘待你好,可她私下里背弃你,将你变为笑柄。” “我虽然逼你与我相好,还将你扔进虎笼,但我未必是想要害你。” 她说得那么理直气壮,黎宵和直播弹幕都险些被她给绕进去了。 但是等着她编接下来有什么隐情苦衷的时候,她却不合时宜地闭上了嘴,退回小案边上。 片刻之后,黎宵还在等着下文的黎宵,冷哼一声,满是嘲讽,也不知道对谁。 接着他便转过身,要从马车中退出去。 郭妙婉这时候叫住他,“等会儿,你把这个喝了。” 她又把之前从系统那里要来的,临近过期营养液,扔给了黎宵,“这个喝了再走。” 黎宵接了看向她,郭妙婉又加了一句,“死不了,不是鹤顶红。” 黎宵这一次没有犹豫,仰头就干了。 喝着有一股草药的清香味儿,但是刚咽下去,郭妙婉盯着他喉结滚动之后,立刻就来了一句,“是烈性春/药。” 黎宵:“……”他掐住自己的脖子,想要吐出来,却来不及了,他感觉这咽下去的药液,从喉咙开始就如一股暖流,朝着四肢荡开。 舒适极了,但是他没吃过这种药,再听郭妙婉这么说,以为见效了,顿时吓得后颈汗毛倒竖。 弹幕都笑疯了,刷得飞快。 公主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哈哈哈哈哈,黎宵吓傻了。 黎宵手掐在自己脖子上做什么,想要一狠心掐死自己,以保清白吗? 哈哈哈哈,公主一定是做蛋糕一把好手,这千层和夹心真的绝了。 郭妙婉看着黎宵那一副不像是即将受辱,而是已经受辱之后的崩溃样子,忍不住开怀哈哈笑起来。 马车正这时候停在了公主府的门口,来扶郭妙婉下车的甘芙和辛鹅,听到她的笑声之后一顿,后退了两步,没有催,静静地等。 郭妙婉捉弄了黎宵,见他崩溃尤嫌不够。 凑到黎宵面前,手指勾住他的腰带,“来嘛,先亲一个,反正你今天怎么也躲不过了,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是不是浑身发热,双膝发软?” “这可是南沽国那边来的上等好药,” 郭妙婉说,“据说专门用来给不发/情的母马用的,一包下去保证第二年能生出小马驹来,也不知道对于男子成孕又没有助益……” 黎宵确实浑身发热,但是他感觉自己骨子里却在冒寒气。 他额角和脖颈之上的青筋都鼓起来,拳头攥到指节咔咔作响,但是这一次他没有试图攻击郭妙婉,也没有躲开郭妙婉。 他呼出一口舒适至极却羞愤欲死的热气,身上越是因为饮了这药物感到舒畅,他越是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是恨,是无奈,是不知如何是好。 郭妙婉太坏了,也太过让他害怕,她卑鄙的光明正大。 她手中权势,她的多智近妖心狠手辣,他就算现在逃了,又真的能逃得过吗? 黎宵脑子和四肢一样热起来,不就是一夜,他…… 郭妙婉捧住他潮红的脸,凑近,“脸这么红,药起效了吗?我来看看,亲着甜不甜?” 郭妙婉忍着笑,撅着嘴凑近黎宵,余光中看着黎宵抬起手臂要推她肩膀了,她故意加快速度。 黎宵会武,还截不住她吗? 然后等到她真的撅着嘴,贴上一双柔软滚烫的唇,饶是郭妙婉也犯傻了。 黎宵哭了(幸灾乐祸的嘴角马上就要压...) 弹幕刷疯了。 卧槽卧槽,这咋亲上了?! 我是漏看了吗?刚才不是还用想要杀人的眼神看着公主吗?这就让亲了? 哭了,黎宵哭了。 真哭了,我滴娘。 好爽啊哈哈哈哈哈哈! 我还是头回见到言情文生成世界,女主把男主生生逼哭的哈哈哈哈。 郭妙婉愣愣地后退了一点,看着黎宵闭着眼,攥着拳头跪坐在门口。 一向挺直的脊背都微微弯曲了下来,满脸屈辱地落下了两行清泪。 玩笑开过了,欺负得有点狠了。 郭妙婉抬手抹了抹嘴,又拍了拍黎宵紧闭双眼的脸,“喂。” 黎宵睁开眼,睫毛都因溺水湿漉漉地粘连,居然这么长,还挺翘的。 他眼中满是羞愤和……某种开始妥协的裂痕。 但是还没等裂痕扩大,郭妙婉用一种杀完了人,翻过来看看说对不起杀错了一样的语气,说:“你怎么还真的让我亲啊……” “逗你的,那不是烈/性春/药,就真的只是补药啊。” 黎宵眼中情绪一凝,郭妙婉捏了下他的脸说,“你怎么这么好骗,你一个习武之人,就算喝不出什么药来,至少也能感觉出药力的作用吧?” 黎宵这人的长相,是那种端方肃谨的冰壶秋月的公子哥,怎的内里这般的纯白如纸? 是了,郭妙婉想起他的出身,想他未曾跌落尘埃之前,他那等身份,怕是没人敢跟他玩什么弯弯绕。 黎宵一把抓住了郭妙婉的手腕,面上的表情彻底崩了,是活活气的。 “你觉得这样好玩吗?!” 黎宵羞愤欲死地拉着郭妙婉向前一些,瞪着她,“耍我好玩吗!” 弹幕都在哈哈哈,中间还夹杂着一些黎宵表情好可怕,让公主快跑之类的。 郭妙婉却根本不怕他的愤怒,点了点头,对着他的脸噗嗤笑道,“好玩。” “你怎么如此……”丧心病狂! 黎宵狠狠甩开郭妙婉,面色因为羞愤更加地红了,他最难以忍受的,是他自己刚刚居然真的动摇了。 他想着郭妙婉不过是想要睡一睡他,毕竟她那么多姘头,个个说喜欢,却哪个都不是真的上心。 他和那些人没有分别,说不定她真的和他做了那种事之后,就会立刻对他失去兴致。 可是他的无可奈何,却看在她眼里成了笑话。她用这种嘲笑的眼神看他,像在看一条笨拙地对着她摇尾乞怜的狗,而这狗就在之前,还不肯吃她施舍的肉包子,冲着她乱吠。 黎宵觉得自尊都被狠狠碾碎,拾不起来了。 他甩开郭妙婉转身跳下马车,本想直接冲回自己的院子,狠狠揍自己一顿,对着镜子细数一下自己身上被猛虎撕咬的伤处,好让自己长记性。 可他是郭妙婉的侍卫,他在当值,要是就这么跑了,郭妙婉确实不会和他计较,可他自己觉得那样,他就更低贱。 因此他下车后飞速抹了一把脸上狼藉,收拾起了破碎的心情,沉默地站在马车边上,等着郭妙婉下车进门。 郭妙婉被辛鹅和甘芙扶着下车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一眼黎宵。见他居然迅速恢复了常态,除了眼神有些晦涩之外,居然看不出刚才在车里被她给欺负哭的样子。 恢复得挺快啊。 和他身上的伤处恢复得一样快。 郭妙婉感叹了一下生命力的顽强,然后没有再去招惹黎宵。 弹幕今天也哈哈得差不多了,晚上郭妙婉休息的时候,他们居然全部刷起了,晚安,我的公主。 郭妙婉也躺在自己的床上,笑着说,“晚安我的心肝儿宝贝们。” 弹幕关闭,郭妙婉开始酝酿睡意,这时候沉寂多时的系统突然诈尸。 在郭妙婉脑中开口道:检测到补偿对象恨意值下滑,目前补偿对象恨意值为四星,宿主继续加油。 郭妙婉睁开眼睛,眼里没有任何的意外。 她陪着黎宵折腾这些天,为的就是做两手准备,她从来不是孤注一掷的人。 系统继续说:宿主已经绑定一个月零十五天,还有四个月零十五天的时限,到期补偿对象的恨意值没有清零,就要对宿主执行抹杀,请宿主珍爱生命。 郭妙婉闭上了眼睛,心里盘算着大巫祝再有个十来天应该也到了。 于是她没搭理系统,睡觉了。 系统是真的觉得它和黎宵都遇见了硬茬子,这么多天,郭妙婉是一丁点改变没有,反倒黎宵今天差点就要真的成了郭妙婉的入幕之宾。 而宿主这个在其他世界,被改造对象当成大爷供着的存在,现在成了没人理的小可怜。 它只好死机。 接下来的一连十几天,郭妙婉都没有再撩拨过黎宵,她太知道什么叫做过犹不及,黎宵虽然跌落尘埃,但他本性是狼非狗。 之所以会屡屡在她的手中吃瘪,不过是因为黎宵性子冰壶秋月一望到底,不擅长玩心计罢了。 黎宵也每天都好好的当值,一张脸冷的结冰,天气还未入冬,他面上已然是数九寒天大雪纷飞了。 郭妙婉虽然不去撩拨他,却也不是一丁点举动没有,她专门仔仔细细交代下去,黎宵的吃穿用度都变成了最好的,月钱也翻了不止一倍。 黎宵的硬板床被换成了高床软枕,他的衣物从和死士一样的布料,变成了样式一样,但是布料更厚实,笔挺不爱生褶皱锦缎裁制。 他的吃食更是,从一水儿的看着就屁股疼,全都换成了他最喜欢的菜式,黎宵时常会胆战心惊。 他都不知道这公主府的厨子,是怎么知道他从前的喜好的。 而他一肚子被戏耍的火,不上不下地卡了几天之后,开始像秋季强霜之下枯萎的山花一样蔫了下去。又被一场沁凉的秋雨一拍,成了一地零落的花泥。 而秋雨之后,郭妙婉第一次出门,今天难得起来得特别早,黎宵清早站在门口,正在看被秋雨拍了一地,和他心中的恼意一样萎靡的门前池中花叶,就听到有人开门。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就见郭妙婉盛装被她的两个婢女从屋子里扶着走出来。 他嘴唇动了一下,然后抿紧,因为郭妙婉看了他一眼。 郭妙婉已经有整整十几天,自那日戏耍他之后,就没有看过他了。 黎宵一开始觉得她是心虚了,但是后来郭妙婉给他的吃穿用度弄得像是在养面首,他又开始害怕。 害怕她哪天又抽风。 因此郭妙婉看了他一眼罢了,黎宵本来闲适的站姿,顿时就变了。 无聊了好几天,怎么刷负分也撼动不了郭妙婉去找黎宵的弹幕,顿时开始兴奋起来了。 来了吗?公主终于又要搞小黎子了吗?! 天啊,公主真的刚,这么多天被负分刷到直播间卡死,她也没看过黎宵一眼。 我说腻了,抡控制各种节奏,我只服公主和墙。 负分会影响她的系统评定,她是真的不怕死…… 开玩笑,你们看系统敢吱声吗,公主也没有违禁不理补偿对象,那不是一直在给他默默地送温暖吗,恨意值也掉了半星呢。 系统自从上次被当场狗使了之后,就死机了好久2333 黎宵显然也跟我们一样!忐忑都写在脸上了! 郭妙婉扫了眼直播屏幕,见弹幕因为她看了黎宵一眼又多了起来,也没有人刷负分了,撇了撇嘴。 黎宵紧绷地站直,郭妙婉却只是看了他一眼,连一句话都没有和他说。 被辛鹅和甘芙搀扶着,朝着老早就备好的马车走去。 黎宵错后一步跟上,但是跟上之前,他莫名地又看了一眼,那些昨日还开在秋风里肆意张扬的小花,此刻像抹布一样沦为了花泥的景象。 郭妙婉今天是专门接南沽来的大巫祝的,一大早的沐浴净身,还不能吃东西去接人,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对大巫祝最高的崇敬了。 南沽的大巫祝在南沽国极其受尊敬,据传言,南沽国几次瘟疫都因为大巫祝而退去。 据说听了大巫祝唱诵的曲调便会痊愈,比吃药还好使。 郭妙婉这个人,本身有那么点不信神佛的意思。只不过被系统这个邪物缠上之后,她就不得不信,这才折腾得又是上香又是找人驱邪的。 郭妙婉坐在马车之中,在城门口迎接,大清早的城门内卫来往的人已经不少,郭妙婉的马车站在城外,很是扎眼。 扎了带队巡城,此时此刻正在城墙之上的元啸永的眼。 这瘟神不会又是来找他麻烦的吧! 前些日子在秋梨宴上那件事,传到元啸永亲爹的耳朵里之后,他爹差点用家法把他打回娘胎去。 他背上伤痕累累,从秋梨宴一直趴到现在,今天是第一天好歹从床上爬起来当值。 他现在不想娶云丽姝也要娶了,还不能随随便便委屈了人,毕竟这么多人可都看着呢。 家中正在筹备婚事了,这一两日,户部侍郎大人,就会专程找黎宵商议退亲的事情。 其实早就该找了,元啸永想起来都觉得丢人。 他也是近日才明白,为什么云丽姝要一边吊着黎宵,一边找下家了。当初黎家和云家定亲的时候,黎家非常重视这门亲事,当时黎家两位将军还未战死沙场,风头正劲,定亲礼也厚得吓人。 这些年侍郎大人可没少动用自己女儿的定亲礼,又是置办宅子,又是置办铺子的,谁能料到黎家一朝势落,无可挽回,这铁定的亲事,居然要退呢! 当初侍郎大人收礼的时候没觉得怎样,可现在他们家丑事出在前面要退亲,那就必须要将那些定亲礼都悉数奉还给黎宵。 这可让侍郎大人险些挖掉心头肉,这些年他后宅那些夫人,也是悄悄倒腾不少云丽姝的定亲礼,很多礼单子上面的珍奇之物,早已经不知所踪。 若要补齐……着实伤筋动骨。 所以说哪里来的什么深情厚谊不落井下石,要不是很难轻易补齐这些东西,要不要是云丽姝的岁数尚且还算小,到现在拖了三年之久,也才十九岁,否则怎会和黎宵牵扯上这么多年。 而这几日,元啸永的家中就在替云家筹备这笔退亲的礼单。 父亲打他,母亲骂他,兄弟们都责怪他,元啸永嘴上都生出了一圈的燎泡。 因此元啸永一看到郭妙婉和黎宵,眼睛都要喷出火来。 不过相比于他,黎宵和郭妙婉,纵使都看到了他,心思也都不在他身上。元啸永怕他们还找他的不痛快,着实是高估了自己。 郭妙婉现在的注意力都在远处慢慢驶来的马车上,那马车与寻常城中来往的马车不同,周遭飘着的全都画着诡异黑符的纱布。 马车走动间纱布随着车摇晃飘飞,郭妙婉不由得想,这倒是和花魁游街的花车有那么点异曲同之妙。 而黎宵的视线,却观察着郭妙婉,她今天不太对,似乎……很开心? 她嘴角一直挂着笑意。有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郭妙婉一想到很快就要能把脑中的邪物除去,她当然开心。 但也有些忐忑,大巫祝名满天下,若是连他也不行…… 郭妙婉不愿意往下想。 马车很快到了近前。 弹幕上都在刷着神棍赶紧现身!神棍接受社会主义的毒打! 到现在系统不用猜郭妙婉的心思,也知道了她想干什么,还是把它当成邪魔驱逐。 系统发出了科技无敌式嘲笑,大巫祝跳大神儿把腿跳断了,也赶不走它。 它都懒得说一句宿主你放弃吧,只由着郭妙婉胡闹。 郭妙婉把人接回了公主府,才到正午,就开始了驱邪仪式。 黎宵整个人就是个大写的问号,郭妙婉从前说过,求神拜佛不如求己。 但是最近突然信了,又是上香又是请国师,现在连南沽国的大巫祝都弄来了,干什么? 祈福还是恕罪?坏事儿干的太多,怕死后要下地狱吗? 她之前找人搞就算了,这一次自己还要参与进去。 黎宵眼见着所有人口中,南沽国最受敬重的大巫祝,用沾了水的树枝狠抽了郭妙婉好几下。 他看郭妙婉疼得咧嘴,有一下扫到脖子上了,那块儿顿时通红一片,眉梢都跳了跳。 普天之下,谁人敢这么抽妙婉公主? 郭妙婉还真是自己找抽。 黎宵说不清自己的感觉,他感觉手心一路到心里,都莫名地痒痒,还有种难以言说的舒爽。 幸灾乐祸的嘴角马上就要压不住了。 这如何解恨(郭妙婉登时软绵绵地老实了...) 郭妙婉被抽了几下,心里哪还有半点对于大巫祝的敬重。 她看着大巫祝围着她蹦蹦跳跳,心里想起了去年宫宴上,她看的来自南沽国的猴戏。 南沽国的大巫祝难不成之前是耍猴的出身吗? 不过郭妙婉心中再怎么不虔诚,也站在那里没有动。弹幕都在劝公主不要费劲儿,系统是来自星历三千多年的高科技,根本不是什么邪物。 郭妙婉视而不见,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着她的第二手准备要怎么实施。 除了这大巫祝之外,一时间再难找其他的高人,系统能把异世和他们的世界连通,这等邪物若是真的无法驱除…… 郭妙婉想想就一阵头疼。 然后她的头真的疼了,被大巫祝一树枝给抽到了头上。 甘芙和辛鹅顿时向前一步,面色俱是一变,连周遭的死士也纷纷将手指按在了刀鞘之上。 本来在旁边幸灾乐祸的黎宵,脸上笑意也是一僵。 黎宵倒不是害怕郭妙婉被这树条一下给抽死,他主要怕这南沽国的大巫祝,若是真的抽恼了郭妙婉,此行怕是不能全须全尾地回去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郭妙婉疼得龇牙咧嘴,居然也没怪罪。 虔诚得让人看着胆战心惊,硬是熬到了驱邪仪式结束。 最后大巫祝割破了手腕,吸了一口自己的血,口里念诵着晦涩难懂的咒术,然后“噗”地一口血,尽数喷在了郭妙婉的脸上。 郭妙婉整个人都已经彻底僵死。 但在这一口热血均匀非常地喷到她脸上的那一刻,郭妙婉真的感觉到了某种微妙的诡异力量,在她的头上轻轻地抚过。 像凉风灌顶。 她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然后当场白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铮铮铮铮!” 数不清的长刀出鞘,齐齐对着把人给活活搞昏过去的大巫祝。 辛鹅冷肃着一张小脸,迅速地和甘芙对视了一眼,而后轻声开口,“来人,送大巫祝去别院。” 大巫祝被“恭恭敬敬”地送去了别院,一应待遇还和从前一样,只不过护卫加了足足两倍不止。 毫无疑问,若是郭妙婉今天出了任何事,这大巫祝能不能回南沽国,怕是由不得他和他身边带来的人了。 甚至再发散一下去深想,若是这件事被皇帝知道了,说不定会引起两国战乱。理由现成的,南沽国大巫祝不远万里跑到开北国戕害开北国公主。 大巫祝在南沽国声望极高,更是南沽国的国师。他在开北国的地界上,把郭妙婉弄出了事情,就是插翅也难飞,长了一身的嘴也说不清楚了。 黎宵跟着辛鹅和甘芙一起将郭妙婉给弄回了她的雅雪阁,还没等到地方,太医先一步到了。 幸好一番里里外外地精细检查后,太医得出的结论——郭妙婉只是单纯地昏死过去。 一脸的血迹和被树枝抽的红痕都清洗上药,重新换了衣裳,辛鹅又给郭妙婉喝了太医开的醒神药方,而后一屋子人开始等着她苏醒过来。 郭妙婉却是一直在睡,睡得十分沉,她向来浅眠,心中想的事情越是多,她便越是难以彻底放松。 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郭妙婉不止怕鬼敲门,她连夜里屋内的灯烛晃一下,都会害怕。她睡着的时候,里间之外,必须有人守夜才行。 而纵使如此,她也经常会做噩梦。 只不过平常的噩梦她在睡梦之中才开始哼哼唧唧,外间守夜的人,就会迅速跑进来,把她给叫醒了。 但这一次,她做了噩梦,缩在床上抱着被子,吓到直接嚎哭出声,围在她床边这么多的人,却没有一个能够将她给叫醒。 “救命,救命啊!” “啊别打我,别打我了求求你!” “放了我吧,呜呜呜,不会告诉我父皇的,我帮你,我帮你争宠好不好,父皇很疼我的,啊啊啊——” “小姐,小姐你醒醒!” 辛鹅和甘芙抓住郭妙婉的开始伤害自己的手,却怎么也叫不醒她。 太医在旁边冒汗,一颗老心活活要被吓得从嘴里蹦出来。 郭妙婉冷汗将她新换的衣衫侵透,深陷噩梦无法自拔。 梦中数九寒天,她十一岁,被皇宫之中一位居住偏僻,自入宫之后,只承宠过一次,就被打发到了冷宫旁边居住的宫妃给偷偷抓住。 那宫妃当时已经精神失常,将年仅十一岁因为撵小松鼠和侍婢们跑散,误入宫妃侧院的郭妙婉,给当成了皇帝新的宠妃。 将她抓住之后,直接扔进了那因为宫中供给不及时,只好自力更生种菜储菜而挖的地窖之中。 地窖太深了,上面还盖着厚厚的树叶和破棉被,发现公主丢了,整个宫中找得天翻地覆,却也没能找到地窖之下。 郭妙婉喊到嗓子嘶哑,抓挠墙壁到手指指甲掀开,鲜血淋漓,也没有能够爬出地窖。 那一个冬天,她遭受的是非人虐待,啃冻了的生菜渡命,满身都是冻疮。 那把她关在地窖的宫妃,把郭妙婉当成了和她争宠的假想敌,整日想方设法地折磨她。 且无论郭妙婉怎么求饶,表明自己是公主,不是宫妃,她都不肯放了她。 那一年皇后因为痛失爱女重病,皇帝也因为亲自带人寻遍皇宫,感染了风寒,卧床数日。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寻不到的公主,渐渐被宫中遗忘。如同那个被安置在冷宫旁边的宫妃,就像是真的被打入了冷宫一样,毕生都逃不出那个冰冷的地狱。 于是郭妙婉学会了妥协,讨好,装疯卖傻。 她一个天之骄女,最后是趁着给那个疯女人端尿盆的时候,挣开了身上割了足足一个月的粗绳子,跑出了那个人间地狱。 那时候那个半疯的宫妃,已经会在偶尔清醒的时候,将郭妙婉认作女儿。为她洗漱梳头,求郭妙婉不要离开她,一辈子陪着她。 郭妙婉跑出了囚笼,被认出来之后,又变回了那个金尊玉贵的公主,但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做不回那个被众星捧月的天真孩童,而是足足有两三年的时间,畏畏缩缩,安静到没有任何的存在感,伺候她的婢女都时常会明明看到她,却还在找她。 皇后因此一病不起,失去母后之后,郭妙婉成了宫中独一份儿的盛宠公主,被皇帝接到他寝殿的偏殿,亲自教养。 但那时候,皇帝也只是待她特殊些,并没有太过骄纵郭妙婉,直到一次进宫多年的妃嫔,因为细作的身份暴露,刺杀皇帝。 那天正是宫宴,宫宴之上人最多,守卫也最多,但因为多,却也杂,很多都在外围,不能上近前护卫。 那个妃嫔端起袖中弩的时候,只有郭妙婉看到了。 那年郭妙婉十三岁,她为皇帝挡了一支绝命的毒/箭。 救助及时,也躺在床上整整半年才捡回了小命,又伤了身体底子,自此足足几年,每一年冬天都会旧疾复发,缠绵病榻。 但是那一箭,也成就了现在跋扈在外,手段狠毒的妙婉公主。 黎宵午间换岗休息用饭之后,正准备回去继续当值。在雅雪阁院外的一棵树后,听着两个平日进不得郭妙婉雅雪阁伺候的小婢女,说完了这一段现在鲜少有人提,却当时几乎人尽皆知的宫中秘辛,抱着手臂眉头拧得死紧。 他还真没有听说过有这一段。 坊间的传闻,都是妙婉公主因为替当今圣上挡了一支毒/箭,自此被皇帝捧在了手心。 但关于郭妙婉十几岁的时候在后宫的遭遇,就几乎没人会提,因为没有趣味,谁在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遭受了什么样的苦难? 说这个还不如说妙婉公主的相好都是什么类型呢。 黎宵今年弱冠,妙婉公主的年岁也不是秘密,一十九岁。 他们差了一岁而已,黎宵回想了一下,自己十一二岁的时候,正跟着他的大哥们混迹军营,他几乎是在军中长大,一年在家中待着的时间也就年终那几个月。 待到他彻底回了皇城,妙婉公主早已经盛名在外,而再之后,便是大哥战死,父亲蒙冤被贬谪,他到了郭妙婉身边做侍卫。 两人的人生的轨迹本该一生都不重合,但世事就是这般难料。 黎宵和人换班,站回了郭妙婉的屋门外。他有些嘲讽地想,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郭妙婉得圣恩偏爱,却行的都是险恶之事,没有人怜她爱她,这是报应不爽。 “快,进来两个人!” 屋内这时候突然有人命令道:“力气大的进来两个!” 隔着门,黎宵也第一时间就听出了这声音是郭妙婉身边大丫鬟——甘芙的声音。 他上一秒还想着郭妙婉活该,下一秒便已经身体先脑子一步,不听使唤地冲进了屋子。 “过来,按着小姐,” 甘芙和辛鹅已经满头大汗,郭妙婉更是宛如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衣衫侵透,脸上泪痕斑驳,头上还扎着太医刚下的银针。 “求求你呜呜……” “放了我……呜呜……” 郭妙婉在睡梦中,哭得鼻尖和眼尾通红一片,黎宵快步冲上前,按住了她的手臂。看到她的指甲,已经将她自己的手臂和脖颈挠出了一条条的血痕。 湿透的衣衫将她曼妙的身形勾勒出来,她的嗓子却已经因为求救嘶哑到不行。 黎宵整个人懵了下,郭妙婉这副样子,正是他臆想中想要让她变成的痛苦求饶的模样。 他恨她,这毋庸置疑。 可是这恨,在看到了她真的变成了这样,深陷在噩梦之中无法自拔之后,却不知道为什么,悄无声息地变了味道。 她因为别人才变成这样子,这如何解恨? 她该是因为他变成这样才行,只有这样才能真的消减黎宵心头之恨。 他想看着她在他的手中挣扎求饶,看着她对着自己哭泣忏悔,看着她因为自己,露出这种痛苦却又无法自拔模样…… 黎宵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猛地松开了郭妙婉的手臂。 太医正在行针,郭妙婉的手臂一被松开,结结实实地抽在了他的脸上。太医一把年纪,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挨过揍,手一哆嗦,一针险些扎进郭妙婉的眼睛里。 好在黎宵回神得及时,及时抓住了太医的手腕。 可是郭妙婉的头上还顶着针呢,她要是翻滚起来,实在太危险了。 于是黎宵脑中烦乱,不敢碰她看她,觉得自己是魔障了。 不得已,抬起手掌,直接朝着郭妙婉侧颈一劈。 郭妙婉登时软绵绵地老实了。 我想怎么样(这样你看着我钻一次虎...) 黎宵把郭妙婉一掌劈消停,他身后的死士都拔刀顶在他的后心了。 幸好太医摸了一把自己被抽的老脸,为黎宵说了一句话,“这样正好,免得公主伤了自己。” 辛鹅看了一眼持刀的死士,死士还刀入鞘。 郭妙婉安安静静地陷在被子里,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平日从没有的无助和脆弱。 黎宵压抑着心中难言的施/虐欲,转身站到了远处,垂眸不再看向郭妙婉的方向。 他小时候,很喜欢一只鸟,是在树上摸出来的雏鸟,毛茸茸的。他一凑近,就会黏过来张着嘴要吃的。 黎宵照顾得很精心,也最终养大放飞。但是在这期间,他曾经无数次,将它弱小稚嫩的身躯托在掌心的时候,想要将它扭断脖子,让它软绵绵地死在自己的掌心。 这是混杂着对弱的施/虐欲和独占欲的起始,通常都是是喜欢,喜欢到想扼杀的程度。 黎宵并不知道对郭妙婉起了这种心思,代表着什么。 他一直到晚上,都守在郭妙婉的屋子里,和另一个共事了良久,却根本不相识的死士一起。 郭妙婉在太医施针之后,就彻底安静地睡去。一直到日暮西沉,她才总算是从噩梦之中挣脱出来,清醒了。 重温那些可怖的过去,绝不会是轻松的。她起来之后被辛鹅和甘芙搀扶着喝水,捏着茶盏的手都是抖的。 不过她一旦脱离了那无可自拔的梦境之后,醒过来了,就不会对已经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更不会害怕。 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她便又是那个嚣张到骨子里的妙婉公主。 而随着她人清醒过来,直播重新开启,脑中的弹幕也纷纷跳了出来—— 还好还好,直播间还在,我还以为系统真被大巫祝给解决了。 果然跳大神都是骗人的,公主你就死心好好改造吧。 离奇的是我现在觉得公主没有什么好改造的。 她把黎宵扔虎笼了差点害死他,她自己也进一次虎笼!让她体会黎宵的痛苦! 黎宵党真是锲而不舍啊。 郭妙婉微微撑着头,靠在床头甘芙挪过来的小案上,闭着眼看脑中弹幕。 系统这个邪物果然没有除去。 但大巫祝倒也不是一点本事没有,至少他还有能耐勾起郭妙婉多年未曾梦到的,当年那些细节。 郭妙婉回忆起梦中,她当时自己跑出去得救了之后,和父皇母后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不要杀那个囚禁了自己几个月的女人。 这些事情,郭妙婉已经遗忘了好久了,当初那个女人死的时候,她居然还哭得很厉害。 当年她为那个疯女人的死哭泣,当时无人能够理解,觉得她是被关疯了。 但是现在的郭妙婉重温了一次,却能够明白。 她恨她,怕她,恨和怕到了极致,她却又不得不依附她的“好”而活着的时候,这种感情就会被混淆。 像长在自己身上的脓疮,你厌恶它给你带来痛苦,憎恨它让你丑陋,可你剜去它,却一样会痛彻心扉。而愈合之后,那疮疤也会伴随你一生。 这种情况,就像那些后宅之中,依赖男人而存。为求男人怜爱,不惜将自己身边的丫鬟侍婢,甚至是姊妹送上男人对床,只为了讨男人欢心的伥鬼。 郭妙婉轻轻叹了一口气,原来她也曾经,险些成为了某个人的伥鬼。 若是她被关的时间再多一点,当那些痛苦侵蚀掉了所有她作为公主,甚至是作为一个人的一切憧憬希望,她会不会帮助那个女人去再抓别人进入痛苦的地窖之中? 会的。 人性其实很脆弱。 她撑着手臂,地任由自己的思绪排山倒海地发散。 最后无奈叹口气,睁开了眼睛。 时间不够。 半年的时限已经用掉了两个月,不够她将黎宵变为她的伥鬼。 再者黎宵的个性已经长成,不是容易改变的孩子。 到这一刻,郭妙婉才真真正正地意识到,系统无法驱除。 而按照系统的说法,她还有四个月的时间,让黎宵原谅她。 她查看了黎宵的憎恨值,还是四颗星。如果一个人以五星来代替的话,黎宵现在对她的憎恨程度,是想杀她,不过是不能杀的程度。 她又叹了一口气。 辛鹅将汤药吹好,放在了她床边的小案上。 郭妙婉看了一眼汤药,又扫了一眼屏幕上的弹幕,然后慢慢地抬头,看向屋子角落里——一直在柱子旁的黎宵。 天色慢慢黑下来,她看着甘芙在命婢女点灯,开口道:“点一盏吧,刺眼。” 婢女因此只点了一盏,也放在了郭妙婉床边小案上。 “你们都累了,下去休息吧,”郭妙婉抬手压住了甘芙给她打湿的,用来擦脸的布巾,接过来放在桌上。 她看向听了她的命令,正欲退出房间的黎宵,开口道:“黎宵你留下。” 黎宵脚步一顿,手下意识地去摸腰侧佩带的长刀。 但很快他又松手了,心里嘲笑自己小题大做。郭妙婉现在这样子,恨不能一个手指头就能捅死,他需要怕? 还怕到要动刀的程度? 明明被扔进虎龙,黎宵都没怎么怕的。 侍婢们全都退出去,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下黎宵和郭妙婉。 黎宵朝着郭妙婉走过来,站在她面前不远处,垂头垂眸,也不说话。 弹幕期待的就是他们两个的对手戏,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了,因此兴奋地刷起来。 郭妙婉半躺在床上,看向了黎宵,开口轻柔道:“站那么远做什么,怕我把你给吃了吗?” 又来了。弹幕开始哈哈哈。 黎宵的心中却生出无尽的恼恨。 她总是这样,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戏耍得他像个傻子。像一条被勒着嘴,不能咬她,还要摇尾乞怜地乞食的狗。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额角青筋隐隐有鼓起来的趋势。 但是这一次郭妙婉却彻底换了路子。 毕竟大巫祝这条路行不通,她就真的只能按照系统说的,试一试让黎宵真心实意地原谅她了。 于是她见黎宵没有过来,郭妙婉居然示弱道:“我折腾了一天,手上没有力气,你来喂我喝汤药好不好?” 黎宵抬眼,眉目凌厉地朝着她扫过去,却没有看到她的盛气凌人颐指气使。 她憔悴的形容,还有一双含着水雾的眼睛,看着他的眼神居然带着殷殷期盼。 弹幕和黎宵一起凝滞了片刻。 然后弹幕了然地刷起了——明白明白,公主换路子了。 黎宵却不明白郭妙婉葫芦里又装的什么春/药,心中竖起高墙,脚下却慢慢地朝前又走了两步。 但到了床边,他却没有去拿药碗。 郭妙婉仰头看着他,黎宵和她对视眼中还带不甘妥协,郭妙婉居然慢慢笑起来。 这个笑容,不带任何的恶意,满满的都是纯粹的愉悦。 她看上去脆弱,无害,像一只受了伤之后,看到人不跑掉,却寻求帮助的小兔子。 黎宵却皱起了眉。 她怎么会是兔子呢。 她只能是披着兔子皮的豺狼虎豹。 但是这一盏幽幽暗暗得烛光照着,她在噩梦中折腾了一整天的憔悴,都是郭妙婉算好的。 她太擅长玩弄人心,知道什么样的人,会在危机的时候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也知道像黎宵这样的男人,最不可能欺凌弱小。 她现在就是那个弱小。 黎宵果然看了她几眼,就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他还是第一次发现,郭妙婉居然这么瘦小,那肩薄得一掌都不够,领口下的骨头都要突出来似的。 “你手上没有力气,却还把侍婢都遣出去做什么?” 黎宵问是这么问,可他很快从不远处拖过来了一个椅子,隔着一个床边小案,和郭妙婉对坐。 这实在无礼,郭妙婉却露出了压抑不住的喜悦,眼中都放光一样,像年节之时漫天散落的烟花。 黎宵不太熟练地拿起了汤药的碗,拿着汤匙搅了搅,舀了一勺,送到郭妙婉的嘴边。 他倒要看看,郭妙婉在耍什么把戏。 弹幕也在看郭妙婉耍什么把戏。甚至有人在猜测郭妙婉会不会学大巫祝,喝一口药,然后都喷在黎宵的脸上,再把黎宵气得昏过去。 但是郭妙婉居然真的老老实实地,一勺接着一勺地将黎宵送到她嘴边的汤药都喝了。 苦的面上露出委屈,也没有撒娇耍赖不喝。 乖得让黎宵毛骨悚然。 这应该是他们仅有的和平相处,喝一碗药的时间,黎宵浑身别扭得要长出长毛来了。 剩下最后一点,汤勺舀不起来,黎宵拿着碗送到郭妙婉的嘴边,不怎么温柔地给她灌进去。他想快点喂完,这气氛实在太诡异了。 郭妙婉适时一呛,药汁便顺着下颚都流向了脖颈,飞快地朝着衣襟里面滑去。 黎宵眉梢一跳,着急之下,迅速抓起桌上先前甘芙为郭妙婉打湿,要给她擦脸却被她拒绝的那个布巾,按在了郭妙婉的脖颈上。 郭妙婉则把嘴里的药液咽下去,满脸无辜地看着黎宵。 她的模样是很明艳娇美的,可是她收敛一身跋扈,做这种表情,就像那日落在泥地里,被暴雨打湿的花瓣。 令人产生怜惜。 黎宵托着布巾,和她对视了片刻之后动了动手,从她的脖子,朝上擦了一下。 郭妙婉没有动,也没有说话。黎宵的手其实不轻,他擦过的地方,很快就红了。 而红的地方还不止这一点,黎宵越过床前的小案朝着郭妙婉倾身,视角自上而下,发现她的领口之内,之前被大巫祝给抽的痕迹还一路蔓延到耳根。 “你在看什么?” 郭妙婉这时候突然出声说,“里面是亵衣,甘芙给我做的,手很巧。绣着牡丹花,你想看吗?” 黎宵手狠狠一哆嗦,手上湿漉漉的布巾“啪”地一声,顺着小案的缝隙掉到了地上。 弹幕上顿时又是一片哈哈哈。 我就知道会这样! 我公主就是我公主,黎宵像个被戳了屁股的青蛙。 哈哈哈哈笑死,你要看吗,绣着牡丹花! 还特么的押韵,我连墙都不扶,就服公主。 郭妙婉不看弹幕之上说什么,只管看着黎宵的反应。 黎宵抓布巾抓空的手,五指成爪悬空在郭妙婉的面前,明白了她说的“看”是看什么,面色唰地一下红透了。 不是害羞,是恼羞成怒,怒火冲天。 这愤怒几乎要顺着他的头顶喷发而出,他怎么会觉得她脆弱,她可怜?! 她明明还是那么恶劣! 黎宵转身便要走,郭妙婉却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被黎宵的力度给带着朝前一扑,差点跌到地上,幸好黎宵反应迅速地回手撑住了她。 “别走,那你想怎么样嘛!” 郭妙婉喊了一声。 黎宵愤怒地转头,“咔吧”一声,差点就把自己脖子扭断。 “我想怎么样?!”黎宵低吼道:“我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吗!” 他想弄死她。 可郭妙婉的选项自然没有这个。 她抱着黎宵的手臂,跪在床沿上,身体重量几乎都坠在他的身上。 她低头片刻,再抬头,双眸便落下了大颗大颗的晶莹,顺着脸滑下来。 弹幕都震惊了,哭的太过顺滑,毫无过渡。这是要放大招吗?! 黎宵果然因为郭妙婉的眼泪愣住。 他想要让她因为他哭,因为他崩溃,因为他痛苦不堪,才能抚平他的愤怒。 这是他不久之前才遏制住的妄想。 可郭妙婉这两滴眼泪,让他才抑制住的妄想死而复活。 “你要怎么样才会真的原谅我?” 郭妙婉哭着说:“这样,你看着,我钻一次虎笼,行吗?” 黎宵和系统一起死机。 直播间短暂寂静之后,弹幕刷到看不见屏幕。 黎宵不信(她在逼他认清他是个贱骨...) 卧槽卧槽!我是又看漏了什么嘛! 妈耶公主真的假的? 我天不要啊! 干什么对这个狗男人低头,支棱起来啊! 公主终于意识到系统大巫祝也搞不定,终于开始妥协了…… 弹幕上刷什么的都有,郭妙婉只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演技之中,无法自拔。 她含着泪,用这样一副柔弱模样乞求黎宵的原谅,其实是想要测试一下,黎宵对她的恨意到了什么程度。她有一套自己的判定标准,和系统的星级判定不一样。 “我要是钻了虎笼,你会原谅我吗?”郭妙婉说着,眼角适时地滑下了一滴眼泪。 这一招是和宫中那个长年患病,太医几次说了无药可医,却至今顽强地活着,还没少诓骗她父皇陪伴的宫妃学的。 一味柔软的女人,可能会引起男子的厌恶,但又美又柔弱,却能够轻易唤起男子的怜惜。 黎宵自然也不能例外,他手腕被郭妙婉抓着,看着郭妙婉带着乞求的眼神,心里得到了某种难以言说的满足。 妙婉公主这些年,整个皇城都翻过来数,她对谁低过头? 但是黎宵被郭妙婉戏耍了太多次了,他总觉得,她的所有行为,都在演戏。他定定看着她,试图从她的眼中找出她惯有的狡诈,却只看到一片秋水一般晶莹剔透的泪意。 她会是真心悔改吗? 不,她怎么会悔改呢?她是郭妙婉,是那个这些年,谁招惹谁就死的妙婉公主。 天子将她顶在头上,谁能让她悔改? 黎宵闭了闭眼,错开视线,不去看郭妙婉的眼睛。 怕是再看上片刻,他便要溺死在那一片潋滟水波之中。 黎宵强迫自己回忆了一番她对自己做下的恶劣之事,而后一点点扒开了郭妙婉的手。 “公主当真想要我的原谅吗?”黎宵甩开郭妙婉的手,她就跌回了床上。 黎宵看着她说:“好啊,那你便进一次虎笼,你只要进去了,出来之后我就原谅你。” 郭妙婉仓皇起身,这一次没有去抓黎宵的手腕,而是直接抱住了黎宵的腰身。 黎宵僵了僵,居然没有躲避。 实在是亲也亲了两次了,他现在对于郭妙婉的触碰,已经可悲地开始习惯起来。 郭妙婉跪在床上,抱住黎宵的腰身。从他的怀中抬起头,仰着小脸看着黎宵,“真的吗?我进了,你就会原谅我?真心实意地原谅我吗?” 郭妙婉此刻,看着真的一丁点也没有平日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样。 她擅长随机应变,如需必要,她甚至能去扮演个疯子的女儿,仅仅是哄骗黎宵又有何难? 黎宵垂眸看她,自己分明占据了上风,却不知为何,他总有种让他后脊发寒的慌张直觉。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只粘在了蛛网之上的小虫。 黎宵甚至想不通,郭妙婉为什么这般在意他是否原谅他。 她要他的原谅来做什么? 他动了动嘴唇,慢慢抬起手,拨开了挡在郭妙婉额前的一缕碎发。 他想要好好看清楚,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样的举动,显得多么亲昵多么缠绵而不自知。 蛛网之上的小虫煽动着他的翅膀,他以为自己能够逃脱,却不知他越是煽动得快,蜘蛛便能够越快知道,猎物落网了。 屋子里寂静无声,只有一盏残灯火光明暗。他们维持着这样的,在旁人看来,如爱侣一样的姿势,好一会儿谁也没有动。 郭妙婉脑中疯狂地根据黎宵不自觉地亲近,分析着他对她除了恨是否还有别的。 而黎宵却是脑中一片空白,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推开抱着他的郭妙婉。 一直到灯烛“噗嗤”一声,爆出了灯花。黎宵才像是被妖精摄魂良久之后,骤然醒神之人,迅速且力气不小地推开了郭妙婉。把她甩在锦被之上,连个属下告退都没有说,大步流星地朝着门外走去。 郭妙婉跌在床上,面上表情堪比川剧变脸,眼中狡诈毕现,眯着眼看着黎宵迅速离去的背影。 直播间弹幕看到她这模样,都在疯狂地刷着哈哈哈,还有让黎宵停下脚步,回头看一眼的。 只要黎宵现在回头看上一眼,就能发现他猜的都是对的,郭妙婉就是在算计他,试探他。 刚才连直播弹幕都差点被骗了,以为郭妙婉真的知道悔改了。 现在都在感叹,郭妙婉怕是没救了,说不定四个月之后,就要像上一个世界的改造对象一样,被系统抹杀掉。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第二天中午,郭妙婉真的让人把她养了好几个月的白虎,从她公主府的驯兽园,给用车子运到了雅雪阁。 此时刚过正午,黎宵换班吃放刚回来,就见偌大的虎笼被白布盖着,端端正正地停在雅雪阁内院,郭妙婉主屋的门前。 他脚步在门口一顿,瞬间汗毛倒竖。那些可怕的,被猛兽轻易而举地撕扯皮肉的记忆,迅速笼罩他。 黎宵在门外处顿了顿,不知道郭妙婉又要做什么。片刻后他慢慢迈步走进去,绕过笼子,隔着白布,听见其中属于猛兽的粗重气息。 郭妙婉这时候被辛鹅和甘芙扶着从屋子里出来,她的面色还是很不好,今日更是穿了一身的素白。 她看向黎宵,挣开辛鹅和甘芙的搀扶,走到黎宵的身边,说:“你昨日说的,算数吧?” “我只要进了虎笼,你便真心实意地原谅我。” 黎宵回头看了看被围得严严实实的虎笼,表情满是荒谬,“殿下,你到底要做什么?” “按照约定,求得你的原谅啊。” 郭妙婉坚定道:“来人,去将虎笼打开,命侍卫和驯兽师在旁边守着,以免猛虎借机跑出来咬人。” 简直就像是为了应和她这句话,一直被白布盖着的虎笼,突然“哐当”一声,被剧烈地撞击了一下。 “吼——”一声满含怒意的悠长虎啸,让在场的所有人,俱是一阵胆寒。 这猛虎乃是端肃王爷命人送来的,端肃王爷生得虎背熊腰,生性好战,与当今圣上虽是兄弟,却性情截然相反。 倒是和跋扈阴险在外的妙婉公主臭味相投,总是给她送来许多稀罕的猛禽。上次是一只苍鹰,还言明想要驯服,最开始要以自身的血肉喂养。 好在公主没有亲自驯服的喜好,就只是命驯兽师训练,偶尔会隔着笼子看一看。 这一次的猛虎,说是好耗费了巨大的人力财力,才将这入村食人的家伙擒获,在公主四月初生辰之时,送与公主赏玩。 郭妙婉很喜欢这个大家伙,时常去驯兽园看。 可是看归看,此刻决心自己要进入虎笼,有黎宵被撕扯得不成人样在先,她不可能不怕。 听了虎啸,郭妙婉也不受控制地退了一小步,她唇色和面色一样地惨白,身体还带着轻颤,显然还未靠近虎笼,便已经吓坏了。 黎宵不懂她为何偏要这样,他的原谅对她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他这个人,对于郭妙婉来说,到底重要吗? 黎宵看到她苍白战栗的模样,觉得她肯定很冷,今日的天气正是秋雨过后的湿凉,他心中飞快地闪过想要给她披一件衣服的冲动。 弹幕上的人,倒是看到了郭妙婉之前在屋子里扑粉拌柔弱,唇色和面色都是这么搞出来的。但弹幕却没弄懂她是不是真的要进虎笼。 见郭妙婉都命人开虎笼去了,纷纷开始不断地刷起了弹幕。 我天!真进啊! 孤注一掷?可黎宵一身武艺,都被撕扯成那样,公主这小鸡仔的体格,进去还能活命? 穿不喘气儿,两口的事儿。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吧,只要不死,她不就能得到黎宵的原谅了? 这也未免太……这么血腥系统不让播的吧。 系统现在要是有脑袋,肯定比胖头鱼还大。 因为它也没搞懂郭妙婉是不是来真的。它本来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随时随地地监视着改造者的言行,以便能够随时控制着改造者的动向。 避免改造者狗急跳墙,像上一个世界一样,试图杀害被补偿者。 但是昨晚后半夜,主系统后台发布系统最新版本,它去升级了。走的时候郭妙婉是睡着的,回来的时候它发现郭妙婉刚吃了一碗燕窝放下。 这期间她有没有和婢女交代什么,系统也不知道。但是今天一大早,她就命人准备将虎笼运过来,说是要钻虎笼给黎宵看。 这样黎宵能不能真心实意地原谅宿主,系统不知道,但是它知道郭妙婉要是进去了,它这个世界的直播可能要因为改造者死亡而导致中断。 改造直播的最终意义,是拯救还没彻底泯灭人性的角色。改造者被伤害或者死亡,系统都是要扣分的。 因此系统也忍不住开口用机械音劝郭妙婉:请宿主谨慎,人身安全是一切的根本。 郭妙婉却像是吃了秤砣的王八,铁了心要进虎笼。 虎笼被打开,她甩开了欲要来拉她的婢女的手,甘芙和辛鹅都吓得眼圈红红的,但是谁也不敢忤逆郭妙婉。 众人只好看着她慢慢地朝着笼子旁边走。 黎宵动了动嘴唇,又叫了一声,“殿下。” 郭妙婉回头看他,眼中含泪。 黎宵不信。 他不信郭妙婉会真的为了他的原谅,走进虎笼。若是这么在乎他,当初又为什么要那么对他? 可是郭妙婉真的一步步走到了虎笼的旁边,今日的猛虎似乎格外的暴躁,哪怕是被白布遮盖着,根本看不到人群,却也还是一个劲儿地撞击虎笼,不断发出咆哮。 郭妙婉走到虎笼边上的时候,黎宵的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他想起自己被撕扯时的痛苦和绝望,他曾经很想让郭妙婉也尝一尝那种滋味。 但是此时此刻,她真的要进入虎笼。黎宵的憎恨却并没找到一个宣泄口,他甚至能想到,郭妙婉到最后可能就只是做做样子,或者逼迫他阻止。 因为抛开一切不谈,他要是今天敢袖手旁观,莫说郭妙婉进虎笼是因为他。就算不是,作为侍卫看着主子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不加阻拦,也是死罪。 郭妙婉说到底,还是用他自己的死逼迫他。 黎宵恨死她这样玩弄人心,他有什么不敢,横竖是个死,反正她进去她也活不成! 这种郭妙婉自愿的事情,皇帝也没有办法借此殃及他的家人。 但是想得再清楚,他真的看到郭妙婉去拉虎笼的松松垮垮的门的时候,在听到有谁说了一句,老虎今早还没喂的时候。 他还是不能自制地冲过去,抱住了郭妙婉将她按进怀里,用后背将虎笼的门给顶上了。 猛虎感觉到有人靠近,纵使在笼中被铁链拴着,也还是疯狂地撞击起了虎笼。 黎宵怀中抱着郭妙婉,感觉到身后剧烈的撞击,一下一下,撞得他后背发疼。 他的心也跟着疼了起来。 因为他看到郭妙婉在笑,她根本没在怕。 他也明白了,郭妙婉这根本不是在测试他到底怕不怕被她连带着丢命。 她是在逼他认清他对她……有他自己都难以理解的在乎。 她在逼他认清,他是个贱骨头。 黎宵抱着郭妙婉,眼中通红,恨得想要将怀中的人扔进虎笼,恨得想要化身猛虎将她吞吃入腹。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阴险可怕的女人。 注意!! 果然是个贱骨头(我去太绝了黎宵是不是...) 弹幕见到郭妙婉在黎宵怀里笑,也都刷了起来。 说真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还以为马上就要黑屏了! 谁遇见公主这样的,都会疯吧…… 同情黎宵一秒钟。 公主怎么没真的钻呢?钻啊! 妈妈我害怕,公主为什么和童话里的不一样2333 郭妙婉没看直播屏幕,她却笑得很开怀。 身后猛虎不断撞击笼子,发出咆哮,这东西确实早上没有喂过。黎宵用要把她勒死的力度抱着她,吓得浑身都在颤呢。 不过黎宵看到了她的笑之后,就宛如被当头棒喝一般,猛地送开了郭妙婉。可他除了瞪着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不远处辛鹅和甘芙两个友情出演的婢女,眼中之前的泪意,早已经彻底散去。 黎宵又被耍了,其实郭妙婉即便是真的进了虎笼,也不会怎么样。 老虎虽然一早上没有吃东西。但它今天真的暴躁的原因,是因为它的笼子里面多了一道铁栏杆,将它平日活动的范围,缩小了好多。 郭妙婉进去了,也只是在栏杆的这一面罢了。 院子里很多人,都像是被定格的木头人一样,无声陪着郭妙婉和黎宵演着这一场闹剧。 黎宵还算聪明,回头打开虎笼看了一眼。而后他一把抓住了郭妙婉,有些粗暴地将她拉扯着进了屋子里。 没有婢女和侍卫阻止他,也没人跟进去。但黎宵永远也想不到,没人阻止和跟着进去,也是郭妙婉提前吩咐过的。 她把黎宵可能会有的反应,都仔细推测了出来交代下去,到目前为止,半点不差。 包括黎宵一拳砸在郭妙婉头侧的屏风上,披风轰然倒地,而黎宵手背血淋淋一片。 气成这样,也没对她动手。 “我是贱骨头,我承认了,所以呢?”黎宵像一头暴躁的猛兽,围着郭妙婉来回地转圈,“所以呢公主殿下!” “你要什么?”黎宵居高临下地把郭妙婉挤在墙边角落,语气森寒:“让我跟你睡?还是继续逼我,让我不得不和那些花楼的公子一样,钻进你的裙底伺候你?!” “铮”地一声,长刀出鞘。 雪亮的剑锋,先是指着郭妙婉,而后唰地对准自己的脖子。 弹幕狂刷——又来? 黎宵却将长刀的刀柄,强硬地塞进了郭妙婉的手中。 “你不如直接杀了我,让我像那些妓子一样,你想都不要想。” 黎宵的脖子被长刀锋利的刀刃割破,流下了一条细细的血线。 血线侵透他白皙肃整的衣襟,透着刺目得红,像黎宵身上燃起来的火。 “还是你想看着我发疯?”黎宵一副好容易养出的端方模样,被郭妙婉破坏殆尽。 “我真的腻了,我不想跟你玩什么弯弯绕绕的游戏,我玩不过你。” 黎宵说:“可你想要驯服我,别想了,我不是畜生。即便是,你敢再逼我,我就算死,也要咬断你的脖子,拉着你一起去死!” 黎宵发作完之后,转身便走。郭妙婉手里抓着长刀,看着他走出了屋子,手里长刀落地。 刀尖在地上轻轻撞了一下,郭妙婉露出如释重负得神情。 弹幕不懂郭妙婉的操作,都在疑惑。 这样对黎宵,黎宵不是更恨她了? 就是说啊,这样不是白弄一次钻虎笼了,演戏怎么不演到底,说不定黎宵真的心软了呢? 公主的操作好迷啊。 作大死呗,我看到时候系统评定她被抹杀的时候,她还会不会这样神神秘秘。 你们别燥,我怎么觉得公主这样做有深意? 看不出。 +1看不出。 弹幕的疑惑,郭妙婉并没有对着他们解释的欲望。 她这种举动,这并没有什么深意,小把戏试探黎宵罢了。 黎宵的恨意,比她想象得还要浅薄。几次三番被耍,气成这样刀尖对着的都是他自己,怎么也不可能都是因为教养吧。 他是不舍。 这样就还有得搞。郭妙婉叹息一声,自己玩弄人心多年,却第一次玩弄感情,有点手生,所以只能屡次简单粗暴地试探黎宵的态度。 现在知道了他的态度,她就不怕了。 她没有再作妖,黎宵气疯了不知道跑去哪里洗了把脸,换了新的衣服,就又回来当值了。 虎笼被挪回驯兽园,郭妙婉关在房间一个下午都没有出门,也没有叫黎宵进门。 她只是让甘芙请了太医过来,然后对外宣称她病了。 汤药一碗接着一碗地送进去,却始终只见屋内屏风挡着,帐幔垂着。 而黎宵上头的热血,一下午早就冷透。 他看着汤药送进去,不明白郭妙婉又在玩什么计谋,他懒得理。 可一直到深夜,早该休息的郭妙婉屋内灯居然还燃着,婢女们来来回回地走动进出,个个满面愁容。 黎宵的心中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动摇起来。 真的病了? 今天面色确实看上去很差,会不会被老虎吓着了? 黎宵很快打消这种怀疑,郭妙婉的驯兽园中,什么猛禽没有?她喜欢得紧,不会被笼中老虎给吓着。 那……会不会是今日雨后秋风太凉,她穿得着实有些单薄。 黎宵想到这里,抬起手,结结实实地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他对面站着和他一起当值的死士,听到声音扶着长刀的手指一动,抬起头看了黎宵一眼,八成是觉得他脑子有坑。 而就是这时候,系统突然提示:据监测,补偿对象恨意值下滑一颗星…… 弹幕听着都懵了,不过很快刷起了公主牛逼。 系统其实也……好吧它作为高贵的系统,不能表现出来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系统播报之后,郭妙婉打了个哈欠,就对甘芙和辛鹅说:“行了,别折腾了,下去休息吧。灯点多点几盏,今晚除了门口的侍卫,不要安排婢女守夜。” 甘芙和辛鹅轻声应了“是。”而后带着一众侍婢退出门。 屋子里依旧明亮,侍婢全都退去,黎宵到了换班的时间,他朝着自己的院子走。秋夜风凉,他走着走着,不知道怎么就绕到了郭妙婉的后窗外。 他知道这屋子的四周,都无时不刻地围绕着死士。 但他因为在军营之中长大,同军中暗探学了很厉害的隐匿之术,自然也知道,怎么躲过这些死士,进入郭妙婉的房间。 一扇偏僻的隔间窗户,很轻很轻地开启,又缓缓虚合。 屋子里静悄悄的,黎宵缓慢地靠近郭妙婉的床前,本意是想要透过帐幔看她一眼,看她是不是真的病了。 但是帐幔不知何时从夏季的纱幔,换成了秋季厚重的锦幔。站在床边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其中属于熟睡者平缓的呼吸。 到此为止黎宵,他心中有个声音这么说。 这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人。她病是没病,是死是活,你管不着,也管不了。 被戏耍折辱得还不够吗? 黎宵这么想着,却不受控制地伸出手去。 但是就在他的手要碰到帐幔的时候,他又停住了。 直播间的弹幕都在把膝盖剜下来寄给郭妙婉,不为别的,就这吊男人的功夫,简直绝了。 如何让一个男人恨你,怕你,还对你好奇到欲罢不能? 好奇害死的不光是猫,还有小黎子。 黎宵解开腰间长刀,用刀柄去撩帐幔。 一个缝隙,足以让他看清郭妙婉带着淡淡笑意看向他的视线。 那视线中没有惊讶意外,那面色也绝不像是高热不退。 毫无意外,他又被耍了,这一次还是他自己哭着喊着要被耍。 他果然是个贱骨头。 黎宵这一次没有被戏耍欺骗的愤怒,他甚至对这种情况,都能淡然以对了。 他一句话没有说,转身便走,心里发誓从今往后,他再多看郭妙婉一眼,就亲手把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当泡儿踩! 他脚步飞快,迅速到了他进来的小窗边,推开窗子欲要飞身出去——便听到身后一阵窸窣,下一瞬他没飞出去,腰封被拉住了。 一双洁白的如藕的赤/裸手臂,环过他的腰身,扣在他身前的腰封之上。后背贴上一具柔软温暖的身体,似乎因为他身上太凉了,还打了个抖。 黎宵去扳郭妙婉的手腕,这一双对他来说一折就断的手腕,却像是如有千斤重。 他扳了半晌,却没有扳开。 弹幕这时候在疯狂刷着,毕竟这种午夜场的戏码,是他们最喜欢的。 我去,太绝了,黎宵是不是动心了? 这才几天啊,简直被拿捏得死死的。 自投罗网,公主就等着他忍不住来呢。 两个人会不会……那啥黑屏啊。 不会吧……黎宵会这么不坚定吗? 楼上对于男人的节操有什么误解? 妈妈我明白了,再力拔山河的男人,只要他不想走,他都挣不开一双细弱的手臂。 郭妙婉闭着眼贴在黎宵的后背,她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不行。黎宵的性子不是那么好搞的,一旦她开口,无论她说什么,他都立刻会跑掉。 因此她只是闭着眼抱着黎宵,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给弹幕点赞。 黎宵呼吸急促地站在小窗边上,顺着才推开一点的窗户缝隙,看着外面茫茫夜色,心神恍惚。 他像被蜘蛛缠缚住的猎物,明明距离逃脱就只差一步,他明明看到了挣脱的希望,却又因为狩猎者蓄意地纵容,自己踩了进来。 现在翅膀彻底被蛛网粘住,他的四肢也被蛛丝缠缚,已经没力气逃了。 他闭了闭眼睛,片刻之后,调整了自己的呼吸,将手掌覆盖在郭妙婉搂着他腰的手上。而后将她手从自己腰封之上扯开,转过身,看到了只穿着亵/衣亵/裤的郭妙婉。 黎宵视线从她的脸向下,眼中没有任何异样的情绪,哪怕她的身体真的非常曼妙美丽,对于任何男人都具有致命吸引力。 他的视线最后停留在她赤着的脚上。 下一瞬,黎宵向前一步,微微矮身,轻轻松松地将郭妙婉横抱起来,朝着她的床边走去。 弹幕呜哩哇啦刷一片,都以为接下来要黑屏了。 黎宵却只是大步流星地把郭妙婉抱回了床边,不太温柔地把她扔回了床上,“哐”地一声,郭妙婉屁股给颠的生疼。 黎宵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快步离开。很快隔间的小窗一声轻响,黎宵走了。 注意!! 啊啊啊——(殿下你为何对我如此狠毒...) 弹幕都非常非常愤怒,都在刷黎宵这个没种的东西,人都扔床上了,他居然还临阵脱逃。 郭妙婉却对黎宵会跑,一丁点也不意外,他是狼不是狗。狗给块骨头,被打了也会黏上来,但是狼不会。 哪怕他饿得要死,哪怕真的很想吃。 于是这一天之后,郭妙婉和黎宵,居然离奇地恢复到了正常的主仆关系。 至少对于郭妙婉来说是这样的。黎宵是她的贴身侍卫,整日都在她的身边,但是她不会去撩拨黎宵,不会用暧昧轻浮的眼神看他,甚至……不会去找她的那些老相好。 如果不是非这样不可,郭妙婉其实不打算玩弄黎宵的感情。可谁让大巫祝驱邪不光没能将系统给驱除,还把她深埋心底的恐惧给勾出来了,让她好生梦魇了一番。 当然要消除黎宵的恨意,也不是不能潜移默化经年累月地消耗,恨和爱一样经不住时间的消磨。 可这不是没有时间吗,系统规定的六个月,这就耽搁了两个月。 目前能最快让黎宵没有办法恨她的,除了让他动情,郭妙婉还真想不出别的。 所以不能对着黎宵太过轻浮,否者他才冒出一点嫩芽的情感,就会被他自己的羞耻心掐断。郭妙婉更不能去找相好,刺激黎宵。 直播间的弹幕没有了精神食粮,都觉得无趣极了,不够刺激了。 但是这一次,谁也没有尝试着去刷负分,或者投诉,去逼迫郭妙婉和黎宵互动。他们都知道,只要郭妙婉不想,谁逼也没有用。 于是郭妙婉这个荒唐名声在外的人,居然过起了居家不出,清心寡欲的日子。 而让郭妙婉待在家中的,倒也不光是她要钓黎宵对她动情。 住在公主府的大巫祝,这几天也派人来同她说,要她这些日子清心寡欲,斋戒食素,再换一种方式为她驱邪。 郭妙婉自然无不答应,所有能够尝试的办法,她是都要试一试的。 大巫祝不敢不尽心,自那日将郭妙婉弄昏过去之后,他和他的人,在这公主府,活像是坐牢。 在他们的国家,他极其受追捧敬重,没有人会,也没有人敢限制他的自由。 开北国的公主花重金请他来,他以为到了这里,会受到和使臣一样的礼遇。却没承想,他来了这公主府的第一天,就因为将公主弄昏,被囚在了这院子里。 而他好容易派人突破重重守卫,出去打探关于他来了开北国,开北国的皇帝知不知道他被“囚禁”在这公主府。 却不料派出去的人,是被公主府的死士送回来的。 而他打听到的消息,没法确定皇帝知不知道南沽国的大巫祝被关在了公主府。却都是关于郭妙婉本人的。 总结起来只有一个重点——那便是在开北国,就算得罪皇帝,也不要得罪妙婉公主。 这个到现在都没有个正经封号,没有属于公主的私产,没有被指婚的三无公主,是皇帝心尖上的软肉,谁碰一碰都不行。 也就是说,即便是皇帝知道了妙婉公主做了什么,也不会管。 大巫祝神神叨叨地驱邪除祟的能耐,确实是有的。但他不会武功,还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随身携带的侍从会武,却真的打不过公主府的这些死士。 于是他只能是绞尽脑汁地,为了给郭妙婉驱邪,把他压箱底儿得绝技拿出来。 这一次确实和之前不同,很是声势浩大,无论是穿着还是咒术,都比那天中午要繁杂多了。也不敢再碰到郭妙婉。 几个辅助着大巫祝的人,和大巫祝本人,足足围着郭妙婉跳了一个时辰,嗓子念咒术都念哑了。 大巫祝在南沽国这些年,只有在南沽国皇帝登基的时候,为国祈福,才弄出过这种阵仗。这一次却是为了能够平安从郭妙婉这里回去自己的国家。 最后收势,他用手中的黑杖,在一个金红色的钵上转圈,悬空在郭妙婉的头顶,嗡嗡声,很奇妙地一圈圈从郭妙婉的耳畔钻进去。 很舒服,浑身都散发着暖意,这是来自大巫祝的赐福。 最后他以黑杖在郭妙婉的头顶上一敲,郭妙婉双膝一软,跌坐在地上铺着的软垫之上。 周遭围观的侍婢们,即刻便要上前来扶,死士们则是以为大巫祝又把公主给弄伤了,长刀纷纷出鞘。 郭妙婉抬了下手,这才制止了场面失控。 大巫祝总算松了一口气,被公主府的人礼貌地送回他们居住的院子。 郭妙婉有些天旋地转地在地上躺了一会儿,不是那种难受的眩晕,是舒适的。像是灵魂离体悬浮在半空之中,看着其下渺小的自己那种其妙的感觉。 而她稍稍清醒一些时发现,系统掉线了。 郭妙婉一瞬间有些欣喜若狂,脑中代表系统的那个绿色的屏幕都灰下去了。 难道大巫祝真的能将系统驱除吗? 可系统掉线的时间维持得很短暂,就只有不到一刻,系统就又在她的脑中死灰复燃。 在呜哇哇地响了好久让郭妙婉头痛欲裂的警告音之后,系统警告郭妙婉:本系统与宿主灵魂绑定,宿主如果强行剥离,灵魂也会被撕碎。 弹幕方才也发现了他们被强制下线,这会儿恢复了,全都涌进来。 卧槽,我的科技之心动摇了,封建迷信居然真的可以! 其实和灵魂绑定,那不也是承认了灵魂的存在吗? 啊这……不知悔改,还试图剥离系统,改造对象第一猛人啊。 不行不行,公主不要,我们舍不得你! 别再尝试了,会被撕碎灵魂的。 郭妙婉扫了一眼弹幕,没有表现什么激动或者黯然,而是若有所思。 这一次驱邪也失败了,不过大巫祝并没有放弃。 他不是一丁点发现没有,他也不是浪得虚名,而是真的有一些巫族的血统。虽然传到他这一代,已经非常非常地稀薄了,可他是真的能触及人灵魂的巫祝。 他发现了郭妙婉的灵魂,在无形之中,与另一个牵连着。于是他回到院子里面,就开始了疯狂地追溯因果。 大巫祝用了三天,不光追溯出了因果关系,甚至找到了和郭妙婉牵连的人。 他算不出这人的名字,算出的是这人的生辰。当天晚上,大巫祝派人送来了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一个人的生辰八字,还有便是很简单得几个字——公主之困,杀之可解。 郭妙婉看到了,弹幕自然也看到了,在胡乱猜测着神棍这是要狗急跳墙,教唆公主杀人。 系统看到后,想发出哇呜的警告音,好容易克制住了——这是黎宵的生辰。 郭妙婉顿了顿,招来了甘芙,“府中下人,可有人是这个月份的生辰?” 甘芙和辛鹅掌管府中一切,都是宫中培育出来的顶尖侍婢,几乎全能,甚至比很多千金贵女、书生朝臣、还要技艺齐全文采出众。 其中甘芙便是有过目不忘之能。 因此甘芙甚至并未接过纸条,只是偏头看了一眼,便说,“回公主,腊月生人,府内侍从婢女共有十四人。但腊月十二只有一个,黎宵,黎侍卫。” “三年之前入府内登记的时候,他自己报的生辰。” 甘芙的话音一落,弹幕顿时疯球了,刷的到屏幕宛若黑屏。 系统也快疯球,立即出声警告:宿主切勿听信不实之言,残杀补偿对象,会立即执行抹杀。 郭妙婉却闻言只是愣了一下,将纸条看了两遍,随手要辛鹅拿去烧了。 自言自语道:“这大巫祝,倒也有点本事……明日开始,不要限制他们出行了。” “已经入秋,回南沽国路途遥远,怕是待他们回去已然入冬,”郭妙婉说:“若大巫祝要走,厚礼相赠,派人护送。” “是。”甘芙应声。 郭妙婉当夜早早就睡了,她不管屏幕上的弹幕已经因为恐慌,发散到笃定她一定会杀黎宵。 毕竟这些日子,他们悉知了郭妙婉的手段,若是她真的要杀黎宵,哪里需要她亲自动手?她连系统禁忌都不会犯,就有得是办法,有的是人为她前赴后继。 而补偿对象死了,系统自然要解绑。 第二天早上,大巫祝他们果真迫不及待地要走,亲自来与郭妙婉道别。 他和郭妙婉的语言不通,身边的侍从替他传达意思。大巫祝本人只对着郭妙婉恭敬低头,算是道别。 郭妙婉挽留了两句,是为了给他们备上一些厚礼。毕竟长途跋涉来了一次,虽然未曾解决她的难题,却也有些真本事。 谁料大巫祝闻言,吓得险些以为郭妙婉不让他们走。 最后郭妙婉只得让辛鹅,给他们备上些最俗气也最好用的黄金。 大巫祝早上开始整装,东西也不少,还要入城买一些。折腾到了晚上,生怕郭妙婉反悔一样,天黑都不肯再留一夜,连夜就走了。 郭妙婉又去城门口送了人,派了些人护送。而后自城门回公主府的时候,将这几日同她毫无交流的黎宵,叫到了马车上。 黎宵一进马车,弹幕之上刷的全都是——黎宵快跑!公主要杀你! 密密麻麻,把郭妙婉都看得笑了。 郭妙婉看向进了马车如从前一样,跪坐在门口随时要退出的黎宵,从怀中又摸出了一个小绿瓶子。 这可不是系统盛装营养液的那种瓶子,而是弹幕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小瓶子。 郭妙婉看了黎宵片刻,满面肃冷,眼中带着秋夜的寒凉和无尽杀意,她将小瓶子抛给黎宵,轻描淡写道:“鹤顶红,喝吧。” 弹幕:啊啊啊—— 系统:我说真的,宿主你这样会死的啊啊啊! 黎宵单手碾开盖子,毫不犹疑地仰头就要灌——郭妙婉盯着他,见他真要喝,突然扑过来,把他手上瓶子打掉。 轻微的滋啦声,马车的软垫被这见血封喉的毒腐蚀出了一点泡沫。 黎宵突然抓住郭妙婉的手腕,将她推倒在软垫之上,欺身而上。 抖着手卡住她的脖颈,咬牙切齿地瞪着她问:“殿下,你为何总是对我如此狠毒?” 注意!! 你好大的胆子(他越是挣扎便陷落得越快...) 黎宵后怕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这世上不怕死的人很多,但大多数这样的人,都是无牵挂之人。 黎宵是怕的,他不能死,因为他还有家人。 父亲蒙冤或许一辈子也无法洗脱罪名,要隐姓埋名在腾农乡那样的小村庄里面,终生不得出。 家中弟妹都在乡野长大,或许以后,也都会渐渐沦为平庸,成为山村之中普通村民。 但那样也没有关系,至少一家人都还好好的。 当今圣上仁厚在外凉薄在里,生怕黎家昔年在朝中的旧部会联合,这才将黎宵安排在最桀骜荒唐的妙婉公主身侧。 黎宵是黎家仅存的,唯一成年的儿子,黎宵很清楚,他是皇帝抓在手中用来牵制他家人的绳子。 他一直恪守职责,尽心护卫。唯一做得出格之事,便是之前见公主行事过于狠毒,没忍住出言劝谏过几次。 若是因为那几次,他才招来郭妙婉的逼迫针对,黎宵真的悔到肠子发青。 而虎笼那件事,皇帝派人来了,却并不是约束郭妙婉的。黎宵一点也不怀疑,只要郭妙婉想,他随时死在她的手上也是白死。 可凭什么? 黎宵心中的痛恨简直要化为实质,他掐着郭妙婉的脖子,却根本不敢用力。 他眼眶通红,忍不住问:“是因为我之前多言劝谏吗?” “我错了。” 黎宵放开郭妙婉,偏开头,嘴唇微微抽搐道:“我真的知道错了,求公主放过我这一次,我日后定然做个哑巴,绝不多说一句话!” 郭妙婉却抓住了黎宵抽离的手,勾着唇对着他笑了笑。 “胡说。” 郭妙婉说:“我若真想害你性命,你还能这般对着我凶狠地说话吗?” “怕什么?我不是没让你真的喝吗……” 黎宵挣开了郭妙婉要退出马车去,郭妙婉却又起身,在他身后抱住了他。 “黎宵,别恼了,我交代了小厨房炖了你爱吃的山鸡,放了老参的。小火煨到明天晨起就正好了,明早来我屋里用饭。” 黎宵痛苦地狠狠拧了拧眉,眼中恨与某种他自己也理不清情绪交杂,他垂头看着郭妙婉搂在他腰间的手,闭上眼睛,低声道:“你放过我吧……” 郭妙婉跪坐起来,头从黎宵的背上,慢慢向上,埋进他的后颈。 黎宵脊背僵直成了枯木。 弹幕永远也料不到郭妙婉的下一步,刷得黑漆漆一片。 卧槽鹤顶红是真的,我看到系统崩溃地留言了! 我鸡皮疙瘩起来了,公主好狠啊,就差一点点…… 我头皮已经酥了,她顺着黎宵后背爬上去的样子好欲。 想给黎宵点一首《你好毒》 我觉得应该给他点一首《无路可逃》 还是《征服》更准确…… 黎宵好可怜啊,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 弹幕刷的密密麻麻,郭妙婉却一眼都没有看。马车之上只点了一盏灯,随着马车的颠簸光影摇晃。 郭妙婉埋在黎宵的后颈深吸了一口气,黎宵和她所有相好都不一样。他们的身上或清冽或淡雅,总是有些特殊气味,以便恩客能够记得。 但是黎宵身上什么味道都没有,或许有一点……是苦涩的药味?涩涩的,还挺好闻。 “你用的什么香?”郭妙婉忍不住问。 问完郭妙婉就知道遭了。 这不是香,没有香会做成这种味道,这应该是黎宵还在用的药味儿。 虽然太医早说他的伤势恢复差不多了,郭妙婉见他能来当值,行走自如,便没有再仔细询问过太医。 现在想来,猛虎撕扯就算愈合,疤痕结痂也得一阵子才会掉呢…… 黎宵正闭着眼皱着眉脑中纷乱,闻言呼吸果然猛地顿住。 片刻之后嗤笑一声,掰开郭妙婉搂着他腰身的手,转头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我用什么……香?你将我当成谁?你的那些姘头吗?” 他抓着郭妙婉细瘦的手腕,不知为何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歇斯底里地对着她低吼:“你若是发/情,找你那些姘头去,别对着我!” 吼完之后甩开了郭妙婉跳下车。 马车正在行驶之中,黎宵一身武艺,三五个训练有素的死士,都短时间内无法对他造成致命伤。他却因为心绪太乱,脚踩在地上生生崴了下,疼得龇牙咧嘴。 郭妙婉则是在黎宵走后,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倒在了马车的软垫之上。 对着脑中笑她翻车的弹幕道:“这也不能全怪我啊,我已经有阵子没闻着男人什么味儿了……” “要不然你们集体劝劝系统,别为难我了怎么样?” 弹幕哈哈哈哈一片,郭妙婉无奈地撇嘴。她要不是有点憋着,也不太可能对着现在的黎宵调情。 她那些手段,都是在风月场上学的。若是不打算攻黎宵之心,她可以随便对他施用。逼他伺候也不是没有逼过。 但是若要攻心,黎宵这样的性子,就断断不能用这样的轻浮手段,郭妙婉清楚得很,却没顶住嘴比脑子快。 这一下估计还得哄两回才能好,郭妙婉皱着眉。平时她的心肝儿们使小性子,都是想要东西,那个好哄,想要什么给就是了。 但是黎宵这个可不好哄…… 果真是不好哄。炖了一整夜的野鸡参汤,香飘四溢,大清早郭妙婉叫当值的黎宵进屋喝,他却站在外面纹丝不动,像个门神。 甘芙和辛鹅都分别叫过,没叫动。这俩平时在府内可是说一不二的,就连在外行走,那些王公贵族,也得给她们两分薄面,叫一声甘姑姑和辛姑姑。 一些人要私下里请她们去教授世家小姐礼仪,也得重金相赠,软轿抬着,何曾碰过黎宵这样的冷脸。 她们觉得黎宵不肯进屋,多少是给脸不要脸了。 弹幕也有在刷黎宵不识好歹,但是更多的,是好奇郭妙婉怎么哄人。 郭妙婉自己喝了两勺,太腻。而且这等大补汤,她现在这种连相好也不能找的状态,多喝遭罪的是自己。 她见辛鹅沉着脸色过来,就知道黎宵没给她脸,有些哭笑不得。 她只好自己起身走到门边,站在门口歪头看着黎宵,也不说话。 黎宵这样的人,其实是郭妙婉从前不太看得上的,正直的有些迂腐,刻板的毫无趣味。 但是这样人,她却最知道怎么拿捏。 昨晚上她说了那样轻浮的话,今天想要黎宵喝汤,哄是不成的,得激。 于是她就这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黎宵好半晌,眼神不带什么暧昧,却有点像是去市集上买猪肉,琢磨着到底割哪一块来下酒。 最后还是黎宵扛不住这种被人放在秤上秤,被人按在砧板上研究肥瘦的眼神,冷着脸看向郭妙婉,问:“公主有何吩咐?” “我有日子没见我那些心肝儿宝贝了。”郭妙婉说。 黎宵冷哼一声,心里像是堵了一团棉絮,怎么按都按不扁。 他问郭妙婉:“那需要属下去给您接来公主府吗?接谁?烟蓝?连翘?醉青,还是小玉珏啊?” 郭妙婉靠着门边上,抬手搓了搓自己的鼻尖,表情似笑非笑:“你倒是记的比我还清楚。” “托公主的福,属下现在对着皇城中的妓馆暗巷可谓如数家珍。” 郭妙婉笑出了声儿,但是她又搓了搓鼻尖,摇头道:“可是我对那些心肝儿都腻了。” “这样吧,” 郭妙婉说:“我近日听闻城中,有一位自江北来的书生,据说貌若潘安文采风流。引无数小姐前去他落脚的翠竹楼巧遇,是吏部一位侍郎的远亲,下月便要举荐给圣上。” “你去,趁着他还没进宫,没被我父皇重用,先给我强抢进府内,我尝个鲜。” 弹幕都刷得魔怔了,这种逆天的豪言,向来都在小说生成的世界之中,听男子说。终于也能听女子眼也不眨地说尝尝鲜了。 黎宵闻言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崩了一早上的表情裂了。 听听她说的是人话吗?! 这位公子还未入仕为官,便已经声名远播,且黎宵有幸见过一次,确实是俊逸出尘。 可若郭妙婉真的将他弄进府中,他现在还是白身,抵抗不得郭妙婉手中权势,吏部那位侍郎大人,也未必敢来要人。 那这人就算最后还是会被举荐,和恶行累累的妙婉公主有一段儿这件事,基本上就断了他的仕途。 他连个好亲事怕是都寻不到了,那些现在倾慕他的世家小姐,谁敢碰郭妙婉的人?必然也会作鸟兽散。 若他当真宁折不弯……那他怕是活着出不了这公主府。 一个“尝鲜”,便要毁了一个人的一生,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狠毒的女人! “殿下……”黎宵看着郭妙婉,站着门口没动,面色憋得通红。 郭妙婉一脸严肃地看向黎宵,“怎么,本公主的命令你要违抗?” 她说着,对着门边站着的另一个死士说:“你去,给我把人带回来,务必要大张旗鼓,让所有人都知……哎!” “你好大的胆子!”郭妙婉被黎宵拉着进屋,故作恼怒,“不仅违抗本公主的命令,还竟敢对本公主动粗!” “来人呐!” 郭妙婉见黎宵已经一屁股坐在了桌边,眼中露出笑意,对着甘芙说:“去给黎侍卫拿一副碗筷来……” 黎宵闻言,在桌下的手指,颤抖着放松。 他其实也没有把握。 谁知郭妙婉是真的要抢那位公子入府,还是只逼迫他进来喝汤。 婢女很快把碗筷拿上来了,轻手轻脚地摆在黎宵的面前。 黎宵狠狠地松口气的同时,心也无声地提起来了。 赌赢了她只是逼他而已,却让黎宵更加不安。她能拿捏住他所有的喜好,畏惧。若是两军交战,他根本毫无获胜可能,除了全军覆没,便只剩下缴械投降。 郭妙婉站在他身边不远处,将鸡汤上面一层凝固的油脂拨开,亲自给他盛汤。 碗底有点薄,她又不怎么会拿,烫红了指尖。 黎宵侧头看着她,抿了抿嘴唇,觉得自己像是踩入了一片流沙。 那比沼泽还要可怕,漫无边际的黄沙没有一根救命的稻草给他抓。 他越是挣扎,便陷落得越快。 注意!! 黎宵直接气笑了(谁这么不知死活招惹我的...) 黎宵到底还是老老实实地接过郭妙婉给他盛的汤,憋屈至极地送到了嘴边。 想要尽快一饮而尽出去,不查这汤太烫了,他喝了一大口,立刻烫得面色一变。 郭妙婉给他盛了汤之后,就料到了他这个举动,因此站在他的身边没有动,见他面色变化,顺手把漱口水的杯子递给了他,说道:“吐出来,快点。” 黎宵吐出来,郭妙婉又把自己的漱口水给他,“漱漱口再喝。” 黎宵接了,漱口之后嘴里火辣的感觉好了一些,这才拿起了汤勺,别别扭扭,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汤还是很香的,只是他现在喝什么都不太对味儿。 尤其是郭妙婉时不时吃着吃着就抬头看他,黎宵坐立难安。 弹幕都在刷对郭妙婉佩服,毕竟她连哄也没有哄,黎宵就乖乖地坐在那儿喝汤了。 吃东西的时候郭妙婉不搞事情,她见黎宵对她的视线很不自在,便不看他了。 黎宵忐忑着忐忑着就吃多了,身边有皇宫里培养出来的顶尖儿婢女伺候着,他但凡多看哪个菜两眼,就肯定有人夹了放进他的碗中。 汤碗更是不见底,喝了一半还未凉,便有人添,永远保持着微烫的浓香的口感。 然后黎宵就把那整整一大碗野鸡参汤,喝得见了底。 几块软烂的腿肉也都吃了。反正等到他吃饱了抬起头,见郭妙婉正好放下筷子,用她身边婢女递过来的布巾擦了擦嘴。 黎宵又意识到,郭妙婉这是故意等着他。 郭妙婉此人,若要是整治一个人,能让那人没见到招子,便先尿裤子。 但她若对一个人好起来,能让那个人只感受到一星半点儿,便觉得毛骨悚然。 正如现在的黎宵。 吃好了,他便起身告退,本以为郭妙婉还要为难他的,郭妙婉却轻飘飘地对着他笑了笑,说:“去吧。” 黎宵吃得饱饱的,站在门外晒着太阳,心里却乱得像一团麻。 郭妙婉今日一整天待在家中。午间去了一次驯兽园,亲手喂了笼中野狼一只活野鸡。 黎宵就站在郭妙婉的旁边,瞧着那野狼对投喂的生肉戒备后退,却在野鸡扔进笼子里的时候,扑上去凶残地撕咬吞吃。 郭妙婉这时候迎着正午的阳光,转头对着黎宵灿烂一笑。黎宵顿觉后脊发寒,好像他自己现在便是这笼中野狼,而他早上才被逼着喝了一肚子野鸡汤…… 胆战心惊的一天过去,今天郭妙婉没有强抢民男。直到郭妙婉屋子里的灯熄灭了,黎宵的心才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靠在廊下放松一整天精疲力竭的身体和精神,对着中秋冷夜,深深吐出一口气。 今晚的月亮格外地圆,再过两日便是八月十五了。 黎宵仰头看着月亮,十分地思念家人。 他在这公主府三年多了,这已经是第四个中秋,今年还是只能一个人过…… 郭妙婉也在屋子里看月亮,不过是推开了后窗子,从后院看。 屋子里就只有她的床头点了两盏灯,其他的灯都按照郭妙婉的吩咐熄灭了。 她虽然不喜欢黑,好在还有甘芙和辛鹅两个站在身侧陪着她。 熄灯主要是让黎宵放松。郭妙婉见他这一整天,精神都崩得很紧,要是再不松松很容易断。 郭妙婉这屋子的灯要是像往常一样,亮上一夜,怕是今夜值夜的黎宵,一整夜都心中惶惶。 策略要张弛有度,黎宵的底线才好越拉越松。 郭妙婉算计着时间,还有三个多月,系统规定的时间便要到了。她望着窗外的夜色,算计着这三个多月,要怎么让黎宵的底线彻底消失,无法再恨她。 她的计划自然不是每天缠着黎宵谈情说爱而已,那是最愚蠢的方法。但是郭妙婉没有想到的是,老天爷这一次没等她出手,就帮了她一把。 八月十四,中秋前一天。户部侍郎云大人,亲自约了黎宵在皇城中的一处酒楼商谈退婚事宜。 期间各种忆往昔,各种溜须拍马,各种对于自家女儿不懂事,迫使两家婚约解除的痛心疾首。最后还对于黎宵现在的遭遇表示同情。 “妙婉公主何等……”云侍郎话说一半,又红着眼睛憋回去了。 他不敢在背后妄议郭妙婉。 “苦了你了,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但是公主那里,你也别太倔强……” 侍郎大人眼睛红,一个原因是醉酒,另一个原因,便是因为他确确实实因为婚约解除而感到惋惜。 只不过他惋惜的不是黎宵这个人不能做他的女婿,而是退亲礼单之上成串的金贵之物。 虽然这些东西补齐都是现任兵部尚书家中给补的,毕竟云侍郎若是补不起,他老脸不要了,兵部尚书还得要呢。 可是这不是白补的,而是都记录在了元啸永给云丽姝下的聘礼里面。 所以里里外外这么一算,到最后割的还是云侍郎的心头肉,他的眼睛不可能不红。 黎宵一开始还恭恭敬敬听着云侍郎说话,但是听着听着,他就品出了不对味儿。 云侍郎不敢直言,弯弯绕绕地说着妙婉公主做下的事情要遭天谴。却又隐隐有让黎宵屈服于郭妙婉,好换取眼前利益的意思。 同时对于他如今只能这样,表达了鄙夷。 到最后黎宵听他说:“你的那些礼,若是退回腾农乡,怕是你父母如今的身份地位,也守不住这些钱财,” “不如这样,”云侍郎说:“便先放在我平妻舅家的钱庄之中。我让他给你做好齐全的手续,待你以后娶妻,再取出来用,也免得落入贼人之手……” 若是上一句话,说的还是人话,后一句就纯粹是将黎宵当成了傻子。 云侍郎平妻舅家的钱庄?那不是城中出了名的不讲信用么。且那钱庄掌柜,与云侍郎那就是左手倒右手,狼狈为奸。 连百姓存入其中的三瓜俩枣也要赖着不给取出。若是黎宵的礼钱退到了那钱庄,绝对是羊入虎口。 黎宵现如今身为低微,往后再娶妻想用?怕是就算救命急用,也休想再抠出一分一毫。 这昔日的岳丈大人,竟是不甘心想要吞了他的定亲礼。 黎宵面色慢慢冷了下来,眼中对于云侍郎在席间提起昔年两家的密切往来产生的暖色,也彻底消失。 黎宵本还想问一问云娘何时会嫁入元家。到底他们之间,就算不谈婚事,总也算做朋友,云娘心地如何,黎宵从小看大。 但是现在,他突然不想问了。 他厌烦这样的弯弯绕绕,也不擅长应付这些险恶心思。他霍然站起,将如意算盘打得噼啪乱响得云侍郎吓得一哆嗦。 黎宵抬手对着他随意一拱,冷声道:“不牢云大人费心,我这些年没少欠公主月钱,现如今我身为公主的贴身侍卫,吃住都在那里。” “云大人说得对,若是退回腾农乡,我父母亲确实难以守住,”黎宵说:“定亲礼便直接退去公主府吧。” 黎宵素来都叫云侍郎为云世叔,此刻也不叫了。 云侍郎虽然知道他生气了,但是听他说将退亲礼直接退到公主府,还是心头一跳。 脱口而出道:“这怎么行!” “有何不可?云大人也说了,要我别太倔强。” 黎宵本不想将场面弄得太难看,可是云侍郎纠缠不放,他便只好说:“公主千金玉贵,世上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断然不会稀罕我那点定亲礼,扒着不放企图私吞的。就这么办吧。” “当值的时间要到了,若下午公主看不到我,会恼的。”黎宵说着,勉强维持体面同云侍郎道别,而后离开了酒楼,纵马朝着公主府的方向急奔。 黎宵走了,云侍郎被噎得表情青青红红,但是很快又叹口气坐下。 何至于此! 若不是家中婆娘实在能花,很多庄子现在悄悄养着反倒亏钱,他堂堂侍郎,何至于此! 但很快他因为被小辈讽刺而立起来的那根脊梁,又弯了。 这可怎么好,若是退回腾农乡倒也罢了,缺少了什么,他那老友总不至于找他讨要。 可现如今退回公主府,黎宵很显然又在拿妙婉公主说事儿,这退回去的礼,怕是一样也少不得了。 黎宵纵马沿着小路一路跑回了公主府,心中着实悲凉。他看过很多话本戏文之中,他人一遭跌落尘埃,昔日亲友如何践踏。 黎宵一直都觉得,他很幸运,至少昔年故交,到如今并没有对着他落井下石。就算没有从前热络,却至少场面上还过得去。 谁料想……呵。 他气喘吁吁地下马换班,闷闷不乐地站了一个下午。 恰巧郭妙婉今天下午,招待宫里来的春喜公公。春喜是来传达皇帝的旨意,要她八月十五中秋宴回宫去参加宴席。 郭妙婉陪着春喜公公在驯兽园转了一阵子,俩人又去了地牢,研究了一番刑/具。最后还下了两盘棋,一起吃了晚饭。 待到将春喜公公送出公主府的时候,都已经入夜。弹幕都知道郭妙婉办正事儿的时候,根本当他们不存在,便也不逼她硬和黎宵互动。 郭妙婉难得高兴,喝了点酒。春喜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皆大欢喜,用不好便是伤人伤己。 但好在这把双刃剑从不对着她。 春喜今天专程跟皇帝告假而来,一是为传达皇帝招郭妙婉去中秋宴的旨意。二也是来亲自谢郭妙婉给他打造的白玉拂尘,连圣上都夸了他的新拂尘瞧着顺眼呢。 聪明人之间,不用说废话,他的态度很明显,郭妙婉有用着他的地方,派人知会一声便好。 郭妙婉挺高兴,送了人回来,顶着秋夜的凉风散酒气。 结果走着走着看到脑中屏幕刷的弹幕,想起了黎宵。 一转头,就瞧见了黎宵那拉的比驴还长的脸。 “哎呦……” 郭妙婉眯着眼笑起来,故意跌跌撞撞凑到黎宵面前,逗他,“哎呦,甘芙快……拿把剪刀来,将黎侍卫这拖到地上的脸修剪修剪,免得他走路绊脚。” 黎宵扶住她,把她推回小路,郭妙婉扯着他一道并肩。 她一双眼中揉着笑意和今夜月光的清辉,实在动人。黎宵怔了一下,挪开了视线,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抿住了什么也没有说。 “说说嘛,”郭妙婉撞了他一下,“谁这么不知死活,招惹我的心肝儿了?” 黎宵当然不肯说,不光不肯说,还被郭妙婉一句心肝儿又给叫炸毛了。 弹幕差不多也摸到了黎宵的脾气,一听郭妙婉舌尖打卷儿语调轻浮,就知道完蛋,今晚没得好戏看了。 果然黎宵之前的脸再怎么长的要耷拉到脚面,好歹还理人。现在郭妙婉一声心肝儿让他的脸色彻底冻住了。 郭妙婉见他垂眸站着不吭声,浑身散发着冰霜冷意,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 不过她现在有点困了,见黎宵这样子她也不打算哄,径自让甘芙和辛鹅扶着回了房间去。 黎宵浑身紧绷,却没等到郭妙婉再缠着他,脊背放松了下来。 但是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难言的失落。 黎宵为这种不可自控的失落感到羞耻,极其羞耻。 他何尝不明白,他自己这样闷闷不乐一整天,到了晚上郭妙婉总算注意他了,他希望她无论闹也好,气他也好,哪怕罚他也行……和他多说几句就好。 他想转移一下注意力,他身边一个亲人也无,之前总以为自己至少还是有朋友的。但自今日之后,他怕是连去找朋友也要小心翼翼,他不敢去猜想昔日友人如今是怎么看他的。 而现在他细数之后,发现他的身边仅有一个郭妙婉,无论是为了什么,至少对他有那么两分真心实意的在意。 这样森冷的秋夜,他想要找找自己的存在感,想证明至少有人是在意他的。 可郭妙婉转身离去,黎宵才意识到,她的在意或许也是假的。 她叫自己心肝儿,但自己在她的眼中,终究和那些妓子是一样的。 或许连那些妓子都不如,因为妓子至少比他解风情。至少不需要她逼迫,至少……不会因她一些举动而心绪烦乱。 黎宵和人换了班,回到自己的屋子洗漱好后蒙头闭眼,却根本没有睡着。 而郭妙婉洗漱好了安详躺好,迷迷糊糊要睡着时,系统突然报告,黎宵的恨意值上升半颗星,变成了四星半。 郭妙婉垂死病中惊坐起,揉了揉眼睛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 然后对辛鹅道:“将隔间收拾了,命人将黎宵叫过来。” 辛鹅顿了顿,和甘芙对视了一眼,问道:“要准备东西吗?” 隔间是给伺候郭妙婉过夜的公子准备的。若是……公主今夜要黎宵伺候,黎宵到底不通□□,莽小子一个,未免伤到公主,是要准备一些东西的。 且辛鹅和甘芙之前在宫中干的可是调/教人的活计,但显然她们在这种事情上,远远不如自家主子。 但她们这些日子都看在眼中,黎宵再怎么钢筋铁骨直性子,现在磨得也差不多了,再稍稍强硬一些,他不会拒绝,也不敢拒绝。 且这事儿上带着点不甘不愿,有些人是喜欢的。虽然郭妙婉向来不好这个,可是谁知她会不会又好了。毕竟她之前,可是不喜欢黎宵这种人,现在为了他都一个多月没见心肝儿们了。 郭妙婉神志不清,躺在床上手挡着自己的额头,没怎么听清辛鹅问的话,随口应了一声:“嗯……” 因此甘芙和辛鹅也就命人准备下去了。 弹幕激动得不行,半夜三更地刷得飞快。 我没意会错甘芙和辛鹅的眼神吧? 要睡黎宵了吗? 呜哇哇,这月黑风高夜,不正适合摩擦摩擦。 23333我居然有点期待黎宵的反应…… 郭妙婉没有看弹幕,她困得要死,要是不因为突然多了的半颗星恨意值,她绝对不会睡下又起来。 她其实何尝没有看到黎宵眼中的委屈还有渴望,她不过是懒得哄罢了。 但是这小子居然还给她涨星星,郭妙婉打算把他叫来,勉为其难地哄哄他。 而黎宵才躺下不久,就被人给从被窝里面拽出来。 拽出来还不算,又逼着他重新仔细洗漱了一遍。 然后两个死士,一声不吭地把他给送到了郭妙婉的房门口。 房门打开,辛鹅居高临下看着黎宵湿漉的头发,对着死士挥了挥手,死士便原地退去。 黎宵站在台阶下,仰头看着辛鹅,辛鹅对他道:“你跟我来。” 黎宵四外看了看,忍不住问:“这么晚了,到底有什么事,是公主叫我吗?” 辛鹅对着他点了点头,“跟我来吧。” 黎宵跟着辛鹅进去,辛鹅却把他给带到了他之前养病的那个隔间。 辛鹅指着不远处的床,对黎宵道:“黎侍卫,公主待你真的不薄了,很多事情,你不能看表面。” “我们公主是万岁爷头顶上金尊玉贵的人儿,”辛鹅笑了笑:“她可是从没管过别人的闲事,更从未对除了黎侍卫之外的人这么上心过。” 黎宵一头雾水,好容易在被窝里面酝酿出来的那点瞌睡,早就折腾没了。 但他没有接辛鹅的话,毕竟公主也没把别人扔虎笼里面去,要这么说的话,那郭妙婉对他还真是“特别上心”。 辛鹅又说:“黎侍卫还是先看看床上的东西吧,我去叫公主。” 黎宵本来今天心情就很差,这会儿莫名其妙地被揪起来,看什么? 黎宵走到了床边上,先是在床上看到了一堆的瓶瓶罐罐。 这是脂粉? 还是毒/药…… 郭妙婉不会又逼他喝毒/药吧! 黎宵皱起眉,谨慎地伸手打开了其中一个缩小版笔洗一样的胖瓶子的盖子。 然后低头看去,发现里面并没有放着药丸,也没有药/液,而是……脂膏? 所以还是涂脸的脂粉吗,辛鹅大半夜的让他看这玩意做什么? 黎宵拿起瓶子,凑近一些闻了闻,脂膏散发着草药的气味,还混着一种难言的香气。 他怕有毒,很谨慎地没有伸手去试。 然后又打开了另一个瓶子,里面是稍稍带了一点颜色的脂膏,和这瓶子的气味不太一样。 这也不像涂脸的……他想起毒也有涂的,涂完了就浑身溃烂什么的。反正郭妙婉的东西,黎宵想不出什么好的作用。 他把瓶瓶罐罐地都看过了,没研究出什么来,这才发现这些瓶瓶罐罐的   黎宵先开打了上面的那一本……发现是对这些脂膏的详细介绍。 黎宵很低声地跟着书页上的介绍嘟囔,“这一瓶的作用是……活血化瘀,清凉止痛,事后涂?” 看到这里,黎宵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这些是药膏。难道是郭妙婉良心发现,又让太医给他新配的? 但是看着看着,就不对劲了。 因为他发现… 黎宵盯着书页上的描述,感觉那些黑字,已经化为了蚂蚁,爬到了他的手上。他猛地被咬一样,把书甩出去—— 接着豁然从床上起身,朝着门口冲去,可是等他一推门,才发现门被锁上了。 他还通过门外的影子,看到有人在守着门! 好啊,郭妙婉终于不装了。这是要用强吗! 黎宵直接气笑了。 他站在屋子的地中间,头晕目眩被气得浑身发抖。 片刻之后他又回到床边,用无比阴沉的视线,盯着床上放着的另一本书看。 看封面什么也看不出,但是黎宵已经猜出了是什么。 他抖着手把书狠狠抓起来,因为用力书在他的手中皱得不像样。 他猛地翻开,然后面容短暂地扭曲——果然是春/宫秘/戏图! 辛鹅是要他学习…… 学习怎么伺候郭妙婉! 黎宵觉得自己的脑袋里面被点了一把火,呼啦烧了起来,烧毁他的理智。而他越愤怒,他面上看上去,居然越来越平静。 也越来越冰冷。 他一页页地看过去,舌尖被自己咬出了血,正恨得要原地自/爆,突然门被打开。 郭妙婉长发披散,只穿着松松垮垮的寝衣便进来了。 黎宵手里抓着变形的书册,慢慢地抬头看向郭妙婉,心中和脑中的火烧到了眼睛里。 注意!! 要他做什么都行(郭妙婉难不成还真嫁给他...) 郭妙婉完全不知道因为她的一时疏忽, 造成了怎样致命的误会。 她进屋之后,好脾气地对着黎宵笑了笑,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问黎宵:“白天是谁惹着你了吗?与我说说, 因着你不开心, 我惦记得实在睡不着觉。” 她前所未有的温柔, 可是这温柔看在黎宵的眼中, 却是郭妙婉的威胁。 黎宵到底是个男人, 就是再怎么因为被逼着做那种事愤怒, 也不至于会瑟瑟发抖, 会哭求讨饶。 若是郭妙婉执意相逼, 他……就真的像辛鹅想的那样,不会再抵死不从。 领教过郭妙婉的手段, 黎宵若是想要活着, 也不敢再惹恼她。 可越是明白这个道理,黎宵就越是有股无名的愤怒在蒸腾,她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这么急/色! 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 既然说了喜欢他…… 呵, 黎宵想到这儿, 自嘲地笑出声。 她的喜欢,一文不值。 因此黎宵将手中的春/宫秘戏图背到身后, 朝着郭妙婉走了几步, 问:“怎么,若我说了谁招惹了我, 殿下要为我出头吗?” 郭妙婉吹着茶盏中的热茶,头也不抬道:“嗯, 只要你高兴,那有何不可?” “呵……”黎宵攥着春/宫秘戏图的手几乎用力到青筋暴起。 “是吗,那若我要你为我杀人呢?”黎宵又问。 郭妙婉眯着眼喝了一口茶,浑身懒洋洋的,语调也懒洋洋的,顺着茶盏之中氤氲的热气,眼眸去看黎宵。 “嗯?”郭妙婉觉得好笑,“杀人?杀谁?” 她把茶盏放下,手放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只要我能动得了的人,你想谁死,我都能帮你办到。” 这句话实在太过狂妄,但这句话若是出自妙婉公主之口,便不是妄言。 不过郭妙婉并不相信黎宵是真的想杀人。黎宵一直都是个过于心善之人,否则在她身边三年,也不至于每一次她收拾谁,他都能阻止的阻止,不能阻止的也会出言劝谏。 郭妙婉三年来都没有追究过他的狗拿耗子。只因为她身边向来多的是她杀人给她递刀子的,却没有试图朝着她脖子上套绳子,拉着她的。 这样一个人,想杀谁? 郭妙婉看着黎宵,想着黎宵会不会下一句说出来,是让她自戕。 黎宵瞪着郭妙婉,确确实实“你怎么不去死”就要脱口而出。但他最后只是闭了闭眼,苦笑着摇头。 “我没有想杀之人,可我就算无求于殿下,是不是也要付出代价?” 弹幕的视角是跟着郭妙婉的,但是这一次是郭妙婉自己没能跟得上她身边婢女为她打造的节奏。 于是弹幕都在刷是是是,快点搞起来,让黎宵认命的时候,郭妙婉对于眼前的状况,还是一头雾水。 她以为自己今晚的角色是个知心大姐姐。 可黎宵和弹幕的眼中,她就是个急/色大灰狼。 黎宵站在不远处,鬓发还湿漉漉的,洇湿了他的前襟。 他将手中抓着的春/宫秘戏图几乎攥烂,这才抬头看了一眼郭妙婉,哑声道:“我不会像那些妓子一样讨好你,但你若执意要与我……” 黎宵眉头紧皱,眼角因为面色紧绷不自觉地抽搐。他不看郭妙婉,垂下的眼眸之中满是勉强和难过。 但他还是说:“你只能随我怎么来。” 这是他最后的底线了,秘戏图里面画着的,那根本不是男欢女爱,而是一方对另一方完完全全的掠夺和践踏。 说着他便松开手,将身后攥着的秘戏图扔在地上,朝着郭妙婉走来。 走到郭妙婉的面前之后,他深吸一口气,居然主动矮身抱起了郭妙婉。像那晚他偷偷去看郭妙婉的时候一样,抱起了她,朝着床边走去。 弹幕明明没有黑屏,却刷得黑屏了。 我去我去,我有钱,想看付费内容! 哇哇哇,紧张刺激的环节到了吗?! 我淦,我没看这个直播之前,居然都不知道,我自己喜欢这个调调。 强扭的瓜也太甜了吧! 郭妙婉扫了眼弹幕,被抱起之后,下意识地抱住了黎宵的脖子,还有些茫然,“你做……” 她正要问你做什么。 便看到了黎宵扔在地上的书。因为书脊被黎宵攥得扭曲,翘起了一些,郭妙婉一眼便看到了其中的内容。 她脑子被抡了一棒子一样,瞬间想到了今夜她叫辛鹅把黎宵接过来,为什么用了那么长的时间。 长的她都在中途睡了一觉,辛鹅才叫她,说可以过来了,黎宵准备好了。 郭妙婉迷迷糊糊的,以为黎宵也是从睡梦中被叫醒要穿衣服准备。她也是真没有想到,黎宵准备的是这个……辛鹅这是会错了她的意。 “你等会,”郭妙婉挣扎着要下来,却被黎宵给扔到床上。 这隔间的床,那可远远没有郭妙婉屋子里面的被褥厚,这一下砸得她腰差点断了。 伴随着一声,“哐当”郭妙婉爬起来一看,黎宵手里抓着一盒掀了盖子的脂膏,问她:“今夜就用这个吧。” 郭妙婉看了一眼,汗毛都竖起来了,这个是所有脂膏里面助兴作用最厉害的,满满的一罐子她平时根本不用的! 她其实很少会和谁做到最后,她通常都是自己痛快了就算完。她不怎么喜欢纵着旁人对她胡来,毕竟她花了钱,给了物,那些人侍候她是理所当然。 这也是她从不碰世家子的原因,世家子都有一根她不喜欢的傲骨。折着太费力了,她又不可能迁就,更不喜欢别人掌控自己的感官。 眼见着黎宵开始沉着脸扯腰封了,郭妙婉连忙解释:“你先别急着,我没有那个意思,你会错意了!” 郭妙婉按着腰坐起来,顾不上去揉揉,抬手说:“冷静点,你真的会错意了,我今晚叫你来,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不开心。” 黎宵抓着散落的腰封,一口气哽的上不来下不去。 他也生了一根不堪弯折的脊梁,但这脊梁在家人安危的面前,像郭妙婉的喜欢一样,一文不值。 他若不堪屈辱死在郭妙婉手中,皇帝不仅不会追究,他还会另寻一根牵制黎家的绳索,那遭难的只能是他的幼弟。 说来可悲,黎宵觉得自己这副样子,至少能勾起的是公主的情/欲,不是别的,否则他真的连认命也不知道怎么认。 “我会错了意吗?”黎宵抬手指了下床上的脂膏,问:“那这些,不是公主特意为我准备的吗?” 黎宵腰封散了,外袍向肩头散开,露出平日掩盖在衣襟之下的伤痕,有些已经脱落了结痂,有些还纵横着黑红的血痂,只露出了一点点,已经看上去触目惊心。 他看向郭妙婉,此刻眼中是一片大火肆虐之后的焦土,意冷心灰。 郭妙婉心道要遭,她好容易才逼着黎宵承认他对自己有点特殊。若是转头让他误会了自己要折辱他,他的那点“特殊”都会变成特殊的恨意。 “对!我没有这个意思,是我方才迷迷糊糊地神志不清,让辛鹅和甘芙会错了意!” 郭妙婉连忙起身,顾不上将脂膏的瓶子撞到了地上,下地站到黎宵的面前,拢住了他的衣襟。 “快穿上,这秋夜怪凉的,你才沐浴过,可别着凉了。” 黎宵垂眸看着郭妙婉手忙脚乱地给他拢衣襟,见她额头都急出了细密的汗,还在解释:“你真的别误会,我今日这么累哪有那个兴致,我本来早早地睡下了,我是被……” 她顿了顿说:“我是梦见了你不开心,想到你晚间的样子,这才找你来。” 弹幕简直要笑死,他们可没见过郭妙婉这么慌张的模样,都在兴奋地分析。 笑死,公主这是第一次把送到嘴边儿的肥肉朝外吐吧。 可不是,公主哪次都是玩真的,这次居然是个误会,我还以为要开启虐恋情深“日”久生情的戏码了。 楼上的秀儿快坐下,挡着我看黑板了。 课代表在此:公主应该真的没有那个意思,据我观察,公主不喜欢黎宵这种类型。 她的相好什么类型都有……还真没黎宵这款。 郭妙婉这会儿无暇顾及弹幕,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黎宵的性子,这误会若是不解开,后续那些筹谋就都白费了。 于是她甚至抢过了黎宵攥在手中的腰封,边解释边给他系,“你放心,我怎么可能再逼迫你,我怎么舍得。” 说的好像之前逼迫没成,恼羞成怒把人扔虎笼的不是她一样。 她扯着腰封,双臂绕过黎宵的腰身,不得其法。 她哪会伺候人?她自己的衣袍没有一根带子是她自己系的。 何况是黎宵这样用于跨刀的侍卫腰封,系法太繁杂,又是扣又是系带的,她弄不上。 屡次搞错了正反面,和上她看上去像是在故意投怀送抱勾引人。 可这鬼都不信的话,黎宵却信了。 郭妙婉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需要说谎,真逼迫他她也不是没做过…… 但是她此刻慌张地解释,还凑他那么近给他系衣服,黎宵嗅到了她头上淡淡的花香味儿,心里和脑中那些火都慢慢平息了下来。 不仅如此,心中烧灼过后的焦土,因为郭妙婉的举动,很快有点春风吹又生的趋势。 他垂眸看着郭妙婉,突然抬手抓住了她正给自己系腰封的手。 他想说我自己来。 却开口就是,“公主是嫌弃我身上的伤,觉得难看吗?” 他说着,手指在自己的衣襟处拨了下,那伤痕便露出一点,看上去确实十分可怖。 郭妙婉指尖一颤,就被黎宵抓着手,按在了他自己的伤处。 “这是你给我的,你不好奇它们变成什么样了吗?” 黎宵这话中带着憎恨,带着质问,他一错不错地盯着郭妙婉的神情,眼中也带着他自己都看不到的纠缠动容。 两个人离得太近了,黎宵说出来的话,在这种情境之下,也显得太过暧昧不清。 郭妙婉闻言眉梢微微一跳,她虽然怕黎宵误会,可她比黎宵清醒着呢。 她抬头对上黎宵的视线,看清他眼中的情绪,意识到黎宵现在只需要推一把,就能心防失守。 她做了什么?抱了他几下? 郭妙婉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心得来居然这么容易。 她对于自己的手段自己的魅力有怎样的威力,并不很了解,毕竟她从未想要过谁的心。 但既然黎宵这都送上来了,她也不好不接着。 于是她稍稍沉默了一下,手指轻轻在黎宵的心口蜷缩,做出一副又害怕又心疼的模样。 她说:“那件事是我做的不对,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她垂头,轻轻将头枕在黎宵的心口。 心里想着把黎宵的感情动摇之后,后面要制造个什么事儿让他对她死心塌地。 这件事儿不能她的人去办,黎宵在她身边三年多了,对于她的人,她的路子都太了解了。 得找春喜帮个忙才好…… 她心里要把黎宵算计得骨头都不剩,嘴上却用近乎迷恋的语气说:“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在我的心里,你都是端方君子,皎皎明月。” 黎宵长这么大,就这么近距离地碰过这么一个女人,与云娘素来都是发乎情止乎礼。 自然也没有听到过这般腻人的情话,他连呼吸都窒了一瞬。 黎宵咽了口口水,盯着郭妙婉的头顶看了一会儿,抬手扳住了她的肩头。 他想着的,是将她给推开,两个人之间缠绕的气氛,要让黎宵窒息。 可是他一推,郭妙婉就仰起了头看他。 她此刻神色极其地温柔痴迷,半点不见平时高高在上的样子,她没有佩带任何的珠钗环佩,没有那些冰凉的饰物,她柔软的像一团云,一捧水,没有男人不喜欢这样的女人。 况且只要想到她是妙婉公主,是那个再怎么位高权重也要绕着走的活阎王。她这样的人,单单只是用这样充满迷恋的眼神看着你,都会让你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征服感。 没有男人不爱这种感觉。黎宵自然也不例外,郭妙婉清楚地看到他眼中水波般荡开的悸动。 然后黎宵扶在郭妙婉肩头之上的手,便一点一点地挪到了她的脸上,捧住了她的脸,魔怔一样慢慢低头。 弹幕都刷疯了,呜哩哇啦地乱叫。多日不冒头的系统简直恨铁不成钢,补偿对象沦陷了……这要怎么改造? 唯有郭妙婉镇定地瞪着眼,看着已经垂眸闭眼的黎宵越凑越近……然后等到他要亲到她唇上的时候,突然间推了黎宵一下。 黎宵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干什么之后,甚至惊得踉跄后退了两步,面色顷刻间红透。 他心中像是沸腾的水,已经分辨不出冒的是什么泡儿。 郭妙婉却开口说:“我虽然很想,但是……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仗着权势逼迫你。” 郭妙婉故意抿了抿唇,面色羞红道:“等你真的……真的想这么做的时候,再找我。” 弹幕都在啊啊啊。 啊啊啊公主搞什么,怎么还演上了纯情! 啊啊啊啊,黎宵刚才就是自愿的啊!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黎宵都已经主动了,公主怎么还把他给推开了。 郭妙婉听着脑中弹幕过多提示音,扫了一眼便觉得这些所谓高等文明的异世之人,也不过尔尔。 她自然可以现在就跟黎宵滚到一块儿去,确实肌肤之亲,能让人快速亲近。 可过了今夜,黎宵就会像方才被她推了一下之后,如梦初醒。 然后他会慌张,会难以置信,会将一切归咎于她的诱惑,或者是不得已而为之。 毕竟谁会轻易承认,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几度逼迫他,残害他的狠毒女人? 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是这样。 为了抗拒心中的纠结,他甚至会躲着郭妙婉。 那样路就走远了。 他的情愫还不够清晰,疏不如堵。况且郭妙婉为何要替他去承受怨怼纠结? 郭妙婉要让这心思堵在他自己的胸膛,在他自己的肚子里腐烂的血肉模糊,再扎根在他的心上,从口鼻生长出来,对着她开出灿烂花朵。 那样她才肯屈尊降贵地抬手折下来赏玩。 于是郭妙婉开门走了,徒留黎宵一个人在屋子里,愣怔着无措着,羞耻着,也难过着。 很快辛鹅亲自来了,对黎宵恭敬致歉,解释了之前是自己会错了公主的意思。告诉黎宵今夜可以住在这里,也可以回去。 黎宵怎么可能住在这里,他觉得在这屋子里再多呆一刻,他都要羞耻的扼死自己。 他几乎是慌慌张张地跑了,一路朝着他的屋子跑去。 胸腔里面灌入了秋夜寒凉的空气,可他却觉得整个人都热的已经烧起来了。 “走了?”郭妙婉问回来的辛鹅。 “回公主,走了。” 郭妙婉坐在床边,手肘柱在床前的小案上,淡淡道:“日后我的意思,如果不能完全确定,多问一句,不要自以为是。” 辛鹅和甘芙同时扑通跪地,叩首在郭妙婉不远处。 弹幕都被吓了一跳,那跪地的声音太清脆了,听着膝盖骨都磕碎了一样。 辛鹅和甘芙都不是怕事儿的小丫头了,这件事也确实是她们会错意,错了就是错了。她们连为自己辩解一句,哀求一句都没有,等着郭妙婉发落。 她们比谁都知道,郭妙婉做的事情,从来容不得半点差错。因此就算郭妙婉要将她们杖杀,她们都毫无怨言。 到这一刻,弹幕上才真的看出郭妙婉到底是如何的不好相与。 她明明眼皮都没有掀一下,明明神色都没有变化,还是那一副困的要死,却强撑着不能睡的无奈。 可是她周身就是有种手里把玩着人命的高高在上。不疾言厉色,不凶神恶煞,却分明让人隔着屏幕,都能意识到她是真的上位者,人命在她的手中,真的只是一念之间。 辛鹅和甘芙差点坏了郭妙婉的计策,她们跪在内间整整一夜。 郭妙婉就在帐幔之后睡觉,一直到第二天天亮了,郭妙婉从帐幔之中伸出手,对着外面挥了挥。 辛鹅和甘芙挺了一夜的脊背才塌下去,无声相互搀扶按揉着,从里间退出去,为郭妙婉准备晨起之物。 郭妙婉没睡好,她一想事情,就容易睡不好,很显然昨晚上又没少想。 甘芙和辛鹅大概一个时辰后,进来伺候郭妙婉起床,见她按揉头部,便知道她的头疼又犯了。 今日屋内格外的低气压,婢女走动间几乎没有声音。 弹幕清早上起来,有人在刷,以为自己看的是复古恐怖片,下一瞬便有可怕的背景音配着化为女鬼的公主拖长着舌头转向屏幕。 不过最后没有公主拖长舌头,而是甘芙神色奇怪地进来报告,打破了这几乎要憋死人的窒闷。 “你说什么?” 郭妙婉梳洗完毕,手撑着自己的头,今日是八月十五,要进宫的日子。所以她梳妆的格外隆重,珠翠满头,外袍还未着,已经是十分的艳丽逼人。 “你说户部侍郎派人来,将昔年黎家和云家的定亲礼,都退到公主府来了?” 甘芙点头,“正是,奴婢已经再三确认过了,现在礼箱都在公主府外摆着,摆了整条街。” 郭妙婉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这会儿算是明白了,也不用命人查了。昨天惹着黎宵的,正是这户部侍郎。 不过他和云丽姝的定亲礼退到公主府……亏他想得出来。 郭妙婉揉着头,揉着揉着就“噗嗤”笑了。 黎宵打着她的名号吓唬云侍郎郭妙婉只道寻常,可是他让云侍郎将定亲礼退到公主府……这是将公主府当成了他家不成? 这一下可就坐实了他与自己的苟且传言,往后他怕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 还操心她若是强抢了书生那人便一生毁了,他不怕一生毁在她手中吗。 “去将黎宵叫进来。” 黎宵还不知道这件事儿,大清早的他吃了早饭,正慢吞吞地朝着郭妙婉的雅雪阁走。他今天有点不想去,他昨晚上羞耻的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他得贱成什么样,才会干昨晚上那种事儿。 黎宵不自视甚高,可他毕竟生在黎家鼎盛的时候,他也是个真真正正的世家公子,他定然是昏了头了,才会…… “黎侍卫,公主叫你进去。”辛鹅正出门叫黎宵,便见黎宵边走边恍神,平常这个点儿都该换班了,他素来恪尽职守,今天居然磨磨蹭蹭。 黎宵听了辛鹅的话,本来就悬着的心咯噔一下,跳漏了底儿。 他跟着辛鹅身后进门的时候,还在想,要是郭妙婉用昨晚上他的举动来刺激他,他要怎么办。 然后一进门,便看到郭妙婉盛装坐在桌边,像一朵盛放的牡丹,明艳逼人。 黎宵不受控制地怔了下,而后迅速躬身低头,抬手向前,“见过公主,不知公主叫属下有何吩咐?” 郭妙婉算是摸透了,黎宵一旦想要拉开点距离,就自称属下。 她倒也不意外他的举动,若是昨晚上两人真的有了什么,今天黎宵估计会称病不当值了。 “没什么吩咐,”郭妙婉说:“我就想告诉你,给我公主府送东西的人多了,没有我不敢收的,也没有我收了之后,还吐出去的。” 郭妙婉起身,走到黎宵的面前,“云侍郎今早命人将你的退亲礼,都摆到我府外门前,大红绸子系着,声势浩大。” 郭妙婉问黎宵,“我想问问你,你将给云丽姝的定亲礼送到我眼皮子底下,是请我代为掌管呢…” 她停顿了一下,对着黎宵笑得灿若朝阳,“还是给我下的聘礼呢?” 黎宵这才想起来,他确实有让云侍郎将他的定亲礼直接退到公主府。 昨天太乱了,这件事他没想起来和郭妙婉说,今天直接摆到公主府门口…… 黎宵躬身,对郭妙婉道:“公主恕罪。” “我家中距离皇城路途遥远,未免路上出事,这才……” “不用过多解释,” 郭妙婉打断黎宵,说:“你就只告诉我,你是希望我府内代你保管,还是你这些礼,都是给我的聘礼。” “若是给我的聘礼,我才会让人抬进府中。” 她说完,面上那点调侃的笑意也消失了,几乎是逼视着黎宵。 弹幕之上不知道郭妙婉这是这又玩的什么野路子,纷纷兴奋地猜测着。 卧槽,如果小黎子说是聘礼,公主要是收了,会嫁吗?! 小黎子快点说是!我要看你们贴贴! 公主看上去不像是开玩笑…… 我猜黎宵肯定不乐意,他家族败落,定亲礼很大一笔钱吧。 对啊,会设法送回家里吧。 楼上的两位格局小了啊,有了公主什么没有? 公主又不会图他这点小钱。 …… 郭妙婉只盯着黎宵,看着他面上表情变幻,最后又躬身一些道:“是恳请公主府代为……” “辛鹅,”郭妙婉没有等他说完,直接道:“命人将东西以黎侍卫的名义存入皇城天字号通达钱庄。” 郭妙婉吩咐完了,这才又对着黎宵笑了笑,“这东西若是抬进府中,你与我之间这一辈子便再也说不清了。既然你这不是给我的,呵……” 郭妙婉轻笑了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眼中带上了显而易见的疏离。 她双手抬在身前,抓着自己的指尖把玩,用已经不见笑意,只剩一片凉薄的眼睛看着黎宵,说:“放心吧,我让辛鹅跟着你去存进钱庄,无人敢打你那些东西的主意。” “多谢公主。”黎宵呼吸发紧,他被郭妙婉的冰冷的视线看得浑身冒寒气。 她……好像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他。 哪怕当初命人将他扔进虎笼的时候也没有。 “你是我府内侍卫,这点事情不算什么。你也可以跟着辛鹅去,按照退礼的单子仔细清点,” 郭妙婉说,“今天我要进宫,你便不必跟着护卫了。” 郭妙婉说完,再也不看黎宵,让甘芙扶着她乘车,准备进宫。 黎宵站在庭院之内,对着她离去的方向微微躬身,却眉头紧皱。 弹幕看不出郭妙婉和他之间汹涌的暗潮,黎宵回想起郭妙婉的视线,被混在温暖晨光中的秋风一吹,浑身都冷到了骨头里一样。 他觉得他的回答,让郭妙婉不高兴了。 郭妙婉自然不可能真的觊觎他这点东西,黎宵知道郭妙婉私库堪比小国库。 那她为什么不高兴?因为他没承认这礼是要给她下聘? 这太荒谬了,就算他点头答应了,郭妙婉难不成还真嫁给他? 黎宵连想一下都觉得纯粹是妄想。 妙婉公主的婚事,皇上不是没有上心过。 光黎宵便知,皇帝为她物色过两位驸马。虽然未曾正式下旨,却也是春喜公公带了这两位公子的画像和生辰八字,亲自跑了公主府的。 一位乃是书香世家出身,现如今在吏部编撰史书,一个人挑了整个励廷院的大梁,博古通今,文雅俊逸,至今未娶妻妾。 郭妙婉看了一眼,就嫌弃人家是个书呆子,直接命人回了皇帝好意。 一位乃是前朝五耀侯嫡长孙,现如今在江北枢纽任总督,气质风华自不必说。 江北气候宜人四季如春,物产丰沛。乃是整个开北国最安逸也最富庶的地方。 水上枢纽的总督,那是整个开北国最清闲流油的肥缺。他是数不清世家小姐想嫁的如意郎君。 可这人专程奉命回城见郭妙婉,郭妙婉却把他约在了风月楼相见,还把自己的相好介绍给他…… 反正什么荒唐事她也做过,但是她总挂在嘴边的一句话,黎宵记忆很深。 她说“荒唐又如何,本公主又不嫁人”。 黎宵真觉得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嫁,谁敢娶她? 黎宵不需跟着进宫,便怀着难言的心情,跟着辛鹅去清点礼单。 这一点,还真的发现了猫腻,他的礼单很多数量,被改过。 不用说,这便又是云侍郎的手笔。 黎宵随便扫了一眼,打算就这样算了,毕竟也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总不好弄的两家太难看了,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可辛鹅不依。 虽然她很不解,为何自家主子对黎宵偏爱至此。 不仅考虑到他日后可能脱离公主府,怕对他声名影响太过,因此没有将这礼直接抬进公主府。 这便罢了,还专程命她来清点礼单。 辛鹅虽然没有甘芙那种过目不忘的本事,却是记账辨物一把好手。什么东西值多少钱,她搭一眼便能知道。 云侍郎在礼单上动的这点见不得人的小伎俩,在辛鹅面前真的不够看。 因此一整天,黎宵都在辛鹅的身后,满脸佩服地看着辛鹅跟云侍郎派来的人掰扯礼单。 到天黑之前,云府不得不派了马车,又送了两箱银钱过来,算是折抵那缺失的物件儿。 黎宵不是不懂事的人,他从云府派人送来的银钱之中,取了整整五袋银珠子,都一股脑地塞给辛鹅,请她笑纳。 “今日之事,多亏辛姑姑。”黎宵说:“这点小意思,辛姑姑不要推辞。” 辛鹅没有推辞,她今天是郭妙婉专门留下处理黎家和云家这笔烂账的。黎宵就算给她一箱金子,她也敢收,左右回去也是要和郭妙婉仔细交代的。 因此她弄好了钱庄的票据之后,递给黎宵,想了想还是提点道:“公主对你是前所未有,很多事情,黎侍卫,真的不能看表面。” 再多的话,辛鹅也不能说。 黎宵点头,他接过票据揣进怀里,今天的事情,确实要感谢郭妙婉。 他们在天黑之前回程,黎宵准备晚上郭妙婉回来了,亲口道谢。 但是他等了一整晚,宫宴都散了,郭妙婉也没有回来。 只在临近子时,当值交班的时候,辛鹅差人告知他们今夜不必值夜,公主留宿宫中了。 这是常有的事情,可是黎宵回自己院子的时候,居然因为没有见到郭妙婉回来,有种无法忽视的失落。 而郭妙婉此刻正在帝王寝殿,和皇帝面对面坐在软塌之上下棋。 父女两个谁也不让谁,春喜在旁边看的都胆战心惊,郭妙婉的棋是皇帝亲自教的,但是现在颇有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意思。 步步紧逼,极尽狡诈狠辣与激进,让皇帝直皱眉。 “你这路数太薄,若朕这步不退,你不是满盘皆输?” 皇帝今年已经五十七岁,却还是老当益壮,看着比年过而立的太子还要壮实些。 他若是不自愿退位,再执政个二三十年不费劲儿。 他和郭妙婉之间,毫无天家礼数可言,更像一对民间父女,且细细看去,眉宇间相像之处太多,连爱用棋子儿敲桌面的小动作都如出一辙。 而敢在皇帝面前脱靴盘膝坐无坐相的,整个天下,也就只有一个郭妙婉。 “可父皇不是退了么?父皇若不退,即便胜,也是惨胜。” 郭妙婉眉梢挑起,即便是对着皇帝,对着这天下之主,也是桀骜难驯。 这已经是今晚第二十局,自宫宴之上,父女两个草草露面,让那些妃嫔径自折腾之后,便进了这天子内殿杀起来了。 一直杀到现在,郭妙婉一瞧,啧了一声:“且住吧,已经子时,父皇明日还要早朝,这年岁大了,恐怕身体熬不住。” 她说完贴心的话,又加了一句:“左右儿臣是要睡到日上三竿的。” 春喜在旁忍笑,殿内除了他再没旁人伺候。 皇帝还在皱眉看着棋局,片刻之后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朕自小教过你那么多的计策,你便只记住这一个?” “婉儿,你心太薄。”恐有一日,终将撕裂。 郭妙婉有些调皮地伸了伸舌头,“我并非只会这一招,我还会以退为进呢。父皇,你莫不是输棋输得恼了,借机说教。” “朕叫你进宫来干什么,真是要气死我!”皇帝按了按自己的眉心,他一把年纪,身材样貌举手投足,昔年风采不减,甚至带上了更多岁月馈赠的深沉与上位者的气势。 但此刻,他就是个被叛逆女儿给气到的老父亲。 “春喜,快带她下去吧,再晚些朕怕是要请太医了。” 郭妙婉跟皇帝告别,坐着步辇宫去她从前在宫中时候的寝殿休息。这里从来都给她留着,这会儿早已经有人仔细收拾过了。 她洗漱后扑进软被,却并没很快入睡,想着关于她以退为进的那点事儿。 到如今已经确定黎宵对她动了心思,郭妙婉准备暂时先冷着他。让他自己想想清楚,短暂分离比任何的逼迫和纠缠都有用。 弹幕因为顾妙婉还没有睡着,所以并没有关闭,都在谈论今晚的棋局和郭妙婉与皇帝的相处。 弹幕都觉得郭妙婉和皇帝,是他们看过的所有小说生成世界里面,最像亲生父女的。 太像了,何止是棋路模样,连言谈举止都像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皇帝简直把郭妙婉养成了另外一个他,他如何能不宠?这世上谁也没法不爱自己。 郭妙婉一夜好眠,黎宵却有没有睡好。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睡不好,反正一整夜都在烙人形饼。 第二天早上起来精神很差,他还未等去吃饭,便有人告知他,府外有人自称云娘找他,正在公主府外等他。 云府的马车就停在公主府门口。 黎宵一出门,云丽姝便自马车上下来,两个婢女扶着她,她的装扮十分地隆重。今日她要去一次元府,为元家的老太爷拜寿。 也是嫁进去之前,元啸永的母亲要见见她,今天对云丽姝格外地重要。 但是她自昨日便已经得到的消息,今天必须告诉黎宵一声。 她急着去元府,因此并没有拐弯抹角,见到黎宵便直接道:“腾农乡出现了瘟疫,已经大面积蔓延,整个村子都被隔起来了。” 黎宵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一夜未睡的酸软全都顷刻间找上来,他四肢都有些不听使唤。 喉间干涩,张了张嘴,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我也是昨日偶然听到我父亲同人议事时候提起,应该就是近半月的事儿,” 云丽姝说:“黎宵,你快想办法,趁着事情还没大,将你的家人从腾农乡接出来吧。” “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云丽姝说着便急匆匆的地上了马车。 黎宵有些头晕目眩,但很快稳住。他脑中过了一遍,这件事能够求得人选,然后同辛鹅告假。带着昨日才存进钱庄的票据,去设法求人办事。 但若先前黎宵只是通过云侍郎感叹人心险恶,事后觉得自己多想了。这一次,他才真正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他整整跑了一天,并没有吃闭门羹,因为腾农乡距离皇城遥远,大多人并不在意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发生什么。无人知道,自然也就无人会想到黎宵会求上门。 其实这件事并不多难,虽然整个村子被阻隔了,可黎家是后搬进那里的,算是被皇帝流放。 录入腾农乡的名字和人口,都是不对的,想要把人弄出来,只要找一个有分量的人同当地的官员知会一声便是。 哪怕不能接进城中,在偏远的山林寻个地方给他们落脚,只要远离瘟疫人群就好。 可是黎宵带着钱,陪着笑脸,滴米未进说尽了一辈子的好话。昔年友人、同僚、家族故交,黎宵跑了一整天,竟然没有人愿意帮他一把。 黎宵急得一天就哑了嗓子。他知道这件事急也急不来,皇城距离腾农乡足有七天路程,消息传到了皇城,怕是那边该发生的也发生了。 可他知道,不代表能真的不急,他遍求无果,想到了郭妙婉。 而入夜他抱着最后希望回到公主府,只要郭妙婉答应帮他家人出腾农乡安置,他怎么都行,要他做什么都行。 他发现他之前的那些所谓的自尊和坚持,在家人的安危面前,屁都不是。 可他回到公主府,却发现郭妙婉并没有回来。 她派人来府内传话,皇帝要留她在宫里小住。 给你的聘礼(把自己的命塞到她手里了吗...) 郭妙婉留在了宫中, 黎宵只好第二天接着告假,然后带着他现在手里所有的资本,去挨着个地找曾经相熟的, 甚至是完全不熟的人帮忙。 但是整整五天, 黎宵送钱都送不出去。他彻夜彻夜地睡不着, 好容易求动了一个人, 派人送去腾农乡给他家人的书信, 也还没有回音。 他五天瘦了足有十斤, 精神状态差的辛鹅路过他身边, 都会看他好几眼。 而郭妙婉这几天, 却长胖了不少, 在宫中过的日子比在公主府滋润。主要是公主府的厨子,再怎么是皇宫出去的, 那也不如皇帝御膳房来的手艺齐全。 郭妙婉这些日子, 除了大早上的不起早,基本上都是和皇帝一起用膳。父女两个有时间就一起下棋,皇帝甚至会跟郭妙婉时常关起内殿的门, 讨论政事。 第一次听到皇帝和郭妙婉讨论朝堂之事的时候, 春喜真的听出了一身冷汗。妙婉公主不仅仅在外敢做, 在皇帝面前也是真敢说。 且无论她说了怎样的话, 甚至大逆不道地和皇帝吵架,皇帝都不会降罪, 顶多不欢而散。 不过次数一多, 春喜渐渐地也习惯了,现如今能够非常淡然地在郭妙婉和皇帝争执的时候, 守在门外。 今天两个人又意见不合,不过这一次让步的是郭妙婉。 “既然从表面上查不出他的问题, 那不如儿臣从他家的家眷下手?” 郭妙婉说:“儿臣听闻,这位大人后宅颇为壮观,有小后宫之称。且还有几位小妾,乃是城中春风楼的妓子。” “暂且不用,”皇帝合起奏章,“脓疮总要烂得深了才好挖出,你先不要动他。” 皇帝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你近日风头太盛,朝中已经多有微词,安分些。” 郭妙婉撇了撇嘴,“成吧,反正最近儿臣也没空。” “你最近忙什么?”皇帝侧头看向郭妙婉,“坊间的传闻不会是真的吧,你看上了黎远山之子?” 黎远山,正是黎宵的父亲,曾经风光无限现如今被贬斥穷乡僻壤的前兵部尚书。 因为郭妙婉没有马上否认,而是沉默,皇帝的眼神逐渐锐利。 “他很麻烦。”皇帝说。 郭妙婉想到脑中系统,黎宵确实很麻烦。 她甚至看了一眼这两天因为黎宵不出现,越来越少的弹幕。虽然越来越少,但他们依旧存在,且想尽办法也不能除去。 这种邪物的存在,她不可能跟皇帝说。 郭妙婉心中稍稍思忖了下,并没有把话说死。 “他总想给我的脖子上套个绳子,拉着我,不让我作孽。”郭妙婉看向皇帝,轻声道:“父皇,母后当年是怎么管得住您的?” 皇帝闻言慢慢坐直,听到郭妙婉居然拿她的母后来说黎宵的事情,眉头皱了起来,“你认真的?” 郭妙婉笑了笑,“父皇,您一直打压黎远山的旧部,但是就在前几月,也还是有人胆敢私下见他。” “儿臣想,若黎远山最骄傲的儿子,成了臭名昭著妙婉公主的驸马。黎远山的幼子长在山野,想要成材怕是难上加难,您觉得他的那些旧部,眼见着他都要‘断子绝孙’,还会不会对他抱有期望?” “婉儿!”皇帝眉头紧皱,“你怎么能这么说……”这么说你自己。 郭妙婉笑了笑,皇帝眉头越皱越紧,眉心皱出了一道竖纹,对着郭妙婉挥了挥手,“你且下去吧,这件事不要再提。” 郭妙婉没有争辩,躬身后退几步到了内殿的门边。春喜听着声音,把内殿的门给打开了,皇帝又撑着手臂,慢慢开口。 “腾农乡前些日子水患,现如今瘟疫四起。” 郭妙婉脚步一顿,对着皇帝躬身,而后无声退出了内殿。 她的脚步一迈出门,候在天子殿外的甘芙便带着婢女跟上郭妙婉。 郭妙婉脚步很快,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头也不回地对着甘芙说:“去备车,入夜之前,准备回公主府。” 甘芙点头应是,郭妙婉又说:“去命人将我前些日子要抢的那个书生,叫弓什么来着?” 甘芙低头快速回到,“弓烨然。” “对,给我捆了弄进府里,衣服撕得碎一点儿,看着惨一点。” “是。”甘芙快速应声,并且对着身后跟着的婢女示意。 那婢女便立即对着郭妙婉的背影躬身施礼,而后转身朝着别的方向脚步飞快地离开。 “再给我准备两壶上等好酒。”她说着,笑了起来。 甘芙奉命去办事,郭妙婉被其他的婢女簇拥着回了她在宫中的寝殿,坐在自己的屋子里,对着弹幕说:“别乱猜了,看着便是。” 郭妙婉甚至还带着胜券在握的笑意问系统,“是只要获得补偿对象的真心原谅,你就会滚蛋吗?” 系统:……是。 系统:但如果宿主以对补偿对象进行威逼、胁迫、甚至伤害等等不正当的方式完成任务,系统有权对宿主进行惩罚甚至是抹杀。 腾农乡都瘟疫了,郭妙婉还需要用那些低级的招数? 她嗤笑了一声,低声道:“人工智障。” 系统:…… 它想给自己出口气,奈何没有宿主辱骂系统会被惩罚这一项规定。毕竟各个世界的改造宿主,都对他奉若神明,它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硬茬子。 弹幕视角是跟随郭妙婉,他们不像系统一样知道全部剧情,纷纷兴奋刷起来。 公主又要搞事情了吗? 搞事情她绑那个书生做什么? 书生……叫弓烨然,那不是这本书的男主角吗? 哇哇哇,恶毒女配作死被打脸的戏份终于要上演了吗? 说起来这个世界的剧情,公主似乎从没有问过…… 公主:i don't care 2333公主到现在都把系统当成一个邪物,她怕是从来不相信关于剧情的一切。 23333这种我命由我不由天的霸气,我喜欢! 郭妙婉看着弹幕,笑着接话:“我命由我不由天……这句话我喜欢,精准。” 郭妙婉边和弹幕扯淡,边喝起了婢女送上来的好酒。 她的酒量很好,就着一点小菜,一直喝到了入夜,才稍稍有一点微醺。桌上已经多了三个空酒壶。 甘芙来报一切都准备好的时候,郭妙婉这才被婢女扶着,去跟皇帝道别。 皇帝彼时正在忙着,郭妙婉都没有进去,只在天子殿外喧哗,“父皇!儿臣回去啦……过些日子再来看您!” 皇帝正在批阅奏章,被她一嗓子吓得手一抖,鲜红的墨点落在桌子上。 他身边的人向来说话做事轻手轻脚,何时有人这样在他的殿前大吼大叫过。 皇帝青筋暴跳地对着春喜喊道,“快点让人把她给拖走!” 春喜老脸抽搐着跑出来,郭妙婉已经被婢女架着走了。 她上了回公主府的马车,正好赶在入夜,回到了公主府。 下车的时候,甘芙带着人来公主府的门口迎接郭妙婉,郭妙婉醉醺醺地被扶着下车,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黎宵。 黎宵瘦了好几圈,眼下青黑形容憔悴,一看便是早早知道了腾农乡的事情。 郭妙婉醉眼蒙眬的视线,朝着他看过去,眼中似有水雾在弥漫。 但是她没给黎宵看清的机会,也不去看黎宵眼中几乎要溢出来的焦急。转开头,轻笑了一声,对着甘芙道:“我的心肝儿呢,抓来了吗?” 甘芙回头,对着郭妙婉马车后面跟着的,另一辆马车旁边站着的人点了下头。 很快便有人从那辆马车拽下了一个被蒙着眼睛堵着嘴的人。 这人衣衫褴褛得厉害,一身长袍衣不蔽体,还是白色,乍一见,就像一只炸了毛的白鹤。 郭妙婉自己吩咐得要看上去凄惨一点,但是看清了这“白鹤振翅”的模样,她还是愣了一下。 接着抿住了嘴唇,好悬没当场笑出声。 不过她忍住了,还推开了婢女的搀扶,摇摇晃晃“迫不及待”地凑到了那个被钳制着的男子面前。 摸了摸他的脸,道:“心肝儿,等急了吧?” 男子正是那个近日在皇城中声名鹊起的弓烨然,也是这本书的男主角。 他果真如弹幕说得坚贞不屈,被郭妙婉摸了下脸,十分嫌恶地偏开头。 若不是被钳制着,嘴也被堵着,几乎要当场呕出血来似的。 系统这时候出言警告郭妙婉,不可以真的搞男主角。 弹幕险些笑疯了,剧情里根本就没有这一段儿。 剧情里男主角和郭妙婉这个恶毒女配,有的只是后期的合作和相互利用。当然男主角和郭妙婉的过密来往,也作为这本书最大的误会,虐了这本书的女主角一百来章。 郭妙婉却根本不管系统警告,她又没有真的要搞这个她连看都没有仔细看过的人。 她今天要搞的另有其人。 这个“其人”现在看着郭妙婉的举动,僵愣在原地,这么多天没有见面,她居然一回来……便是要绑了人做那种事。 “把我的心肝儿给我洗刷干净了,送我屋里。”郭妙婉有些用力地拍了拍弓烨然的脸,带着些许警告。 接着她转身,路过黎宵的身边,却看也不看他一眼,被婢女扶着,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身后黎宵眼中充血泛红,这一刻,他心中的悲凉终于达到了一个顶点。 全是假的。 一切都是假的! 无论是他昔日故友家族世交,甚至是郭妙婉……她说的更是假的。 黎宵表情扭曲地站在门口,看着郭妙婉紧闭的房门,心中又急又痛。 他知道自己要是此刻去求郭妙婉帮忙,那他便是贱得半文不值。 或许她现在,连他的皮相也不稀罕了……她到底还是将那个公子给抓回来了。 黎宵意识到他没有任何的资格,也从来没有过任何资格,去跟郭妙婉谈什么感情。这一切都是她闲来无聊时的戏耍罢了。 黎宵攥紧了拳头,手背用力到青筋凸起,面色青白似鬼。 可他还有路走吗? 他还有什么路能走? 他已经把所有能够求到的关系都求到了,没人肯对他施以援手。 黎宵心中简直在流血,他的家人现在不知情况如何,消息一直也没有传回来。他之前对于郭妙婉那可笑的动容,现如今变成了一把把戳向他心脏的刀子。 他的自尊不允许他现在低贱地跪在她的脚边摇尾乞怜。 可黎宵真的无路可走。 在家人的生死面前,他的尊严什么都不算。 那个公子被换了一身衣服,蒙着脸推了过来。 辛鹅对着几乎要僵死在门口的黎宵说:“黎侍卫,帮着把人给公主送进去。” 黎宵猛地抬头,脖子险些被自己这剧烈的动作弄得断掉。 他一错不错地看着面前这即便是被蒙住眼睛捂住嘴,也一样能够看出俊逸出尘的男子,觉得这一刻,自己根本连他也不如。 这个男子在郭妙婉的手中,是用作戏玩的鸟雀,而他黎宵,是任人宰割践踏的猪狗。 黎宵麻木着脸,抬手抓过男子的手臂,跟着其他的侍卫朝着屋内走。 每一步,黎宵都是咬破了腮肉撑过来的,嘴里血腥弥漫。 他嗅到了屋子里的,某种熟悉的脂膏香气,黎宵觉得自己已经不会呼吸了。 太可笑了。 这太可笑了。 他居然……他真是贱! 这一瞬间他对郭妙婉的憎恨达到了巅峰,对于自己的憎恨,也已经无法计量。 系统提示黎宵恨意值满五颗星的时候,郭妙婉在帐幔之中以手臂撑着头,眉梢都没有跳一下,反倒是弹幕全都不淡定了。 什么情况,公主要来真的吗?这也太刺激了。 黎宵的恨意值都达到了五颗星了,要知道开局才四星半啊。 啊啊啊啊,这个剧情我真的前所未见! 黎宵瘦了好多啊,到底怎么回事? 我是课代表:腾农乡出事儿了!腾农乡是黎宵父母住的地方啊! 我天,我天,可怜的小黎子! 黎宵好惨啊,我好想笑啊,我一定是坏掉了…… 任凭弹幕怎么刷,系统怎么怕郭妙婉真的胡来出声警告,郭妙婉都不为所动。 恨意值五颗星有什么好怕?不破不立。 进了屋内之后,男子眼睛上蒙着的布被扯下来,看清了周遭,呜呜呜地叫,只可惜声音都被堵在嘴上勒着的布巾里面。 黎宵和其他的侍卫推着男人朝着床边走,郭妙婉就在帐幔之后,黎宵能够透过她的影子,看到她衣衫半解地坐着,形容十分地放/浪。 “来了?” 郭妙婉的声音从帐幔内响起,“衣服去了,捆好了给我送床上来。” 侍卫们奉命办事,男子呜呜声音越来越急,弹幕刷到卡顿。 唯有黎宵一动不动,死死盯着帐幔之后郭妙婉的身影。 心中这一刻的滋味,是真真正正地如同刀割。 他在这种凌迟一般的疼痛之中,意识到他喜欢郭妙婉。明明知道她多么狠毒,多么放浪多么狂妄,他还是因为她那些虚假的注视,随口而出的话语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甚至这种心思,还是在他被扔了虎笼之后,身上的结痂都没有脱落之前。 黎宵也到现在才意识到,他从没有喜欢过谁,他没有对任何人生出过这么浓烈的情绪和恨意。 连云娘怀上了别人的孩子,他都能设法为她筹谋未来,心中有感叹,却没有这样浓烈的怨毒。 他一想到郭妙婉等会要和这个男子…… 黎宵嘴里满是血腥,咬牙咬到牙根生疼。 侍卫的手脚似乎格外地慢,剥一个人的衣服而已,几刀就解决的事情,他们却偏生要大姑娘上花轿一样,精细无比地一点点来。 因此黎宵的折磨便这样无声地持续着,弹幕都瞧出了不对劲,系统也不再出声提醒郭妙婉。 直到这样无声的凌迟,让黎宵心中的恨意和悲凉都化为了怒火,他闭了闭眼,忍无可忍地朝着床边大步迈去。 他一把掀开了帐幔,抓住了郭妙婉撑着桌案的手臂,将她直接顺着床上给拉到了地上。 侍卫们立刻扔了正在扒的男人,纷纷抽刀出鞘,对准黎宵。 “你做什么?!”郭妙婉皱着眉,手腕被扯得生疼,用那张醉酒后微红的,姝色无边的脸,说:“你放开,来人啊把他给我……” “你怎么能这样!”黎宵咬牙切齿地问。 他说出了这句话,嘴角甚至流出了一点血迹,这并非他过度伤悲至呕血,而是他嘴里被他生生咬到止不住的血。 雪亮的长刀瞬间架在黎宵脖子上好几把,他却没有松开郭妙婉的手腕。 “你怎么能这样!”他痛苦地又低吼了一句,那神情简直绝望又无助。 弹幕都心疼了,但是郭妙婉的戏才开始。 她抬手示意侍卫们收刀,而后狠狠地甩开黎宵,这会儿酒力都散得差不多了,但是她向后“踉跄”了两步。 嗤笑一声看着黎宵道:“我怎么不能这样?我什么样不行?!” “我是郭妙婉,”郭妙婉拍着自己的心口,猖狂地笑着说:“我是妙婉公主,这天下我想要谁不行,你又算什么东西,你管得着吗!” 她冲到黎宵的面前,对着他低吼,甚至狠狠推了黎宵一把。 黎宵这一刻是真的心如死灰,他表情裂了,瞪着郭妙婉嘴唇直抖。 但是下一瞬,他便看着郭妙婉红着眼眶落下了两行泪,接着怕他看到一样,迅速转开头。 带着颤音,又有些失魂落魄地说:“反正今生……我又不成婚。” “呵……”郭妙婉笑了一声,像是在自嘲,“反正也没人肯娶我。” 弹幕都被郭妙婉的演技惊呆了。 要不是他们视角是跟着郭妙婉的,知道她这一系列,是在回府之前就开始安排了。简直要信了她的鬼话,她这“糟老头子”坏得很啊! 弹幕瞬间倒戈,在疯狂地刷屏要黎宵快跑,大灰狼(大色/狼)要吃人了! 可惜黎宵什么也看不到,他愣愣地盯着郭妙婉慌张抹泪的模样,听着她说的,“反正也没人肯娶我”,猛地想起了那日云侍郎将聘礼退到了公主府的时候,郭妙婉问他的话。 “你这聘礼是给我下的吗?” 她当时笑中是不是带着期待,黎宵记不清楚了。但某些记忆,是会跟着人心中的幻想和认知,去自行美化的。 黎宵如同遭受到了雷击一般,瞬间便“看破”了郭妙婉。 她为何要在宫中小住,她为何要当着他的面前,强抢那位公子入府,又让他亲自送进来。 她是因为那日他说的“只是让公主府代为保管”,在生他的气吗? 黎宵根本不敢置信,郭妙婉难道……真的想嫁给他? 她…… 黎宵伸出手,秉着呼吸扳了下郭妙婉的肩膀,郭妙婉不肯转过来,肩膀却颤动了一下,“色厉内荏”地说:“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她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哭腔,可是弹幕却在黎宵看不到的地方,看到郭妙婉胜券在握的笑意。 黎宵心狠狠地颤动起来,他向前走了两步,自身后抱住了郭妙婉。 郭妙婉挣扎不肯让黎宵抱的时候,侍卫们拖着被扒了一半扔在地上的男子,训练有素地出门。 门轻轻地关上,其中一个侍卫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 今晚的任务对他们来说格外地艰难,毕竟他们擅长的是杀人不是唱戏。 而里面郭妙婉还在欲拒还迎,死活不肯面对黎宵。 黎宵其实对于郭妙婉的喜欢,本来还没有达到多深的程度,但那是在一切都很正常的前提下。 现在不一样了,他现在几乎一无所有。 无依无助,几天的闭门羹吃下来,他心中的悲凉到达了一个崩溃的临界点。 仅存的一点理智,是没有扔下一切赶去腾农乡。 因为去了也没有用,他如今人微言轻,说不定还要因为擅离职守,被追责连累家人。或是自己也折在那瘟疫区不得出。 黎宵强撑着,但他的强撑也摇摇欲坠。 这种情况下,他会因为郭妙婉真的和那个男子苟合而彻底心冷。 但也会因为郭妙婉别扭地喜欢,而对她感情急剧升温。 他几乎是抖着手,将这些天自己四处求人而时刻揣在怀中的钱庄票据掏出来,抓着郭妙婉的手臂强硬地拉着她转过身。 对上郭妙婉水淋淋红彤彤的眼睛,心中那一个小火苗,呼啦便被春风吹着燎了原。 他把票据塞在郭妙婉手中的时候,弹幕已经刷得黑漆漆一片。恨铁不成钢的系统死机去了,唯独胜利者郭妙婉嘴角牵起了一抹真情实意地笑。 但因为这抹控制不住的笑意,她的表演变得更加逼真了。 “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要,你觉得我缺你这仨瓜俩枣的钱?”郭妙婉强压住笑意,就像个强压住窃喜的孩子。 黎宵心中大火连天,攥住了郭妙婉握着票据塞回给他的手。 抿了抿唇,用那把好听的嗓子,从未有过地对着郭妙婉温柔说:“给你的聘礼。” 弹幕全都是啊啊啊啊啊啊—— 郭妙婉愣了下,她以为 />   结果黎宵居然狗胆包天地说,这是给她的聘礼? 进展比郭妙婉想象的还要顺利得惊人……黎宵知道自己一激动,把自己的命塞到她手里了吗? 下一刻,郭妙婉的脸被捧住,她保持着有些呆愣的样子,仰头看着黎宵闭眼压下来。 他嘴唇贴实,手便迅速地捏开了郭妙婉的腮。他唇齿之间,还带着未散的血腥,让郭妙婉皱了眉。 但很快,她顾不上想别的,因为黎宵简直像个土匪。 郭妙婉脑袋都要被他拔下来了,后退了几步,被按在了桌案上。 他从未这样过(从未这样喜欢过一个人...) 郭妙婉不太喜欢接吻, 她也不常亲吻谁,除非谁伺候得她格外地舒坦,她才会轻轻亲一亲那人的脸, 算作奖励。 她不喜欢黎宵这种发疯似的亲吻, 在她看来这毫无美感可言。 但同时她又被黎宵过分的热情弄得有些呼吸不畅, 向后一步, 扶住了桌案。 她推拒的手都放在了黎宵的肩膀上, 可是想了想, 还是搂住了黎宵的脖子。 弹幕都刷得屏幕要炸了, 都想看付费内容。 啊啊啊啊, 亲上了, 卧槽! 淦! 啊啊啊啊,黎宵是不是跑不掉了…… 可怜的小黎子, 太惨了2333 他好想逃, 却逃不掉! 啧啧啧,要来吃软饭嘛! 正在弹幕激烈讨论,而郭妙婉和黎宵吻得难舍难分的时候, 系统诈尸出来播报:根据检测, 补偿对象的恨意值下滑半颗星……半颗星……半颗星……半颗星……半颗星…… 弹幕都在疑惑系统是不是卡了, 结果系统这时候停下了。用机械音说:现在补偿对象的恨意值为二星半, 请宿主再接再厉。 弹幕又是一阵震惊加欢呼,刷的一溜的公主牛逼!一下从五星掉到了二星半! 郭妙婉听着也弯了眼睛, 感觉到黎宵激动稍稍好些, 不那么横冲直撞了,她双臂勾着黎宵的脖子又向下一些, 一点点引导他。 这个吻到最后极其地缠绵,郭妙婉虽然不喜欢做这种事情, 但她毕竟混迹了太多的欢场。在这种事情上来说,黎宵在她的面前,就是个未开窍的河蚌。 到最后郭妙婉和黎宵的气息都有些乱,郭妙婉也素了好一阵子了,黎宵更是血气方刚正年华的小伙子,一时间两个人都有些心猿意马。 郭妙婉从不委屈自己,准备再加把柴,再烧掉一点星星。因此不着痕迹地拉黎宵朝着床上带。 黎宵跟着她,紧紧盯着她,自己被自己心中过于激荡的情绪而震惊。 他从未这样过。从未这样喜欢过一个人。 他怎么会如此喜欢郭妙婉? 黎宵明明知道她有多么恶劣。 直到黎宵跟着郭妙婉倒在床上,他通红的脖子被郭妙婉的双臂缠住,郭妙婉贴着他耳边说:“宵郎,我怕疼,你轻些待我。”的时候,黎宵才回过神,按住了郭妙婉解他腰封的手。 腰封已经散开了,郭妙婉给人家系衣服不会,但是解衣服却是一把好手,单手操作速度极快。 黎宵这种时候居然还有理智停下,郭妙婉是十分震惊的。 她环着黎宵,手指在他的耳后不轻不住地勾画着,撩拨的意味非常明显。她自认姿色不算绝顶,也是没有男子能轻易拒绝得了她的。 更何况黎宵现在喜欢她,她很确定他那点道行会有什么反应,他有什么心思全写在脑门上呢。 可是黎宵居然拢起了衣裳起身,郭妙婉跟着他一起起身,眼中满是疑惑。 黎宵平复呼吸,侧头看了看郭妙婉,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又在她的唇上亲了下。 而后方才激动不已的神色,全被一股忧愁覆盖,他起身下床,对着郭妙婉半跪。 系统本来都准备黑屏了,弹幕本来兴奋地在讨论黎宵能不能让公主满意,结果看到他一跪下,又露出那种表情,全都猜出了他要做什么。 软饭男他自己端着饭碗来讨饭了。 黎宵:太医说我胃不好,只能吃软的。 我还以为他有多喜欢公主,之前气成那样直接五颗星,搞半天是为了这个。 不识趣,就算为了这个,也要先睡了再说啊! 什么啊,没劲。 黎宵父母在瘟疫弥漫的腾农乡,他这时候要是和公主只顾着做那事儿,我才会看不起他! 就是啊,谁会不在意自己的家人?带入一下,要是换成你走投无路了,跟个人就能救全家,你宁死不屈啊。 弹幕上讨论得非常热烈,郭妙婉半靠着床边,唇色艳红,眼中春色未尽。但她确实不例外黎宵的反应。 无毒不丈夫,他从来都是个心善得不够大丈夫的人。 云丽姝当初听她父亲的,拖着他,背叛他,他也拼尽全力为她筹谋以后,从无怨怼。 其实关于腾农乡他那一大家子,户部尚书要是说一声,这件事很轻松就办了。 可郭妙婉听了辛鹅说了黎宵这段时间见的人,做的事情,他虽然因为家中的事情焦急非常,却并没有怨天尤人也没有同谁撕破脸闹不愉快。 其实那些人未必是真的看热闹,不过是因为这件事皇帝已经派人插手了,他们不敢动,也不敢告诉黎宵罢了。 黎宵若是将她伺候舒坦了,再开口,总也是好办的。 可他偏偏刚直过头,愚钝有余,从不会这些弯弯绕。连从前劝她不要做那些极端的事情,都从来也不会说好听的转弯,甚至有次说她要遭报应。 郭妙婉想到这些,突然笑出了声。 黎宵抬头看她,问她:“你笑什么?” “笑你与我好好亲热着,怎么突然跪地?” 她其实是笑黎宵蠢笨。当然也能猜到黎宵想说什么。 她慢慢地撑着手臂坐起来,看着黎宵,等着黎宵说话。 黎宵垂头顿了片刻,说道:“请公主允我离开一些时日,腾农乡现如今瘟疫横行,我家中父母年迈,若是不幸染病,幼弟和幼妹恐无人看顾,我须得回去一趟。” 弹幕都在不屑嘲笑,郭妙婉心中满是将小蚂蚁拿在股掌之间的无趣,等着黎宵下一句话求她救人。 可黎宵却没有再开口,只是看着郭妙婉,等她的回应。 过了好一阵子,郭妙婉面上漫不经心的神情收敛了一些,微微坐直。看着黎宵问:“没有其他要说的?你只是要告假?” 黎宵抿了抿唇,他很想求郭妙婉救救他的家人。就在今天郭妙婉回来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彻底明晰自己的心意,郭妙婉那时候如果问他,他会求郭妙婉。郭妙婉要他做什么,他也都会做。 他甚至可以学那些妓子。 但是他现在明晰了自己的心意,他将聘礼都给了郭妙婉,她也收了,黎宵便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开口求郭妙婉。 那样他们之间便会变成一种丑陋的交易,是对他心意的践踏,也是对郭妙婉的亵渎。 黎宵绝不会那么做。更何况这件事,弄不好会连累她。 黎宵确实不够聪明,但是他心中有个圈,圈内是他珍重之人。曾经云娘也在他的圈子里,所以哪怕云娘背叛,黎宵也希望她未来安好。 曾经郭妙婉绝对不在。 而就在刚才,黎宵将郭妙婉也划入了这个圈子。 一堆票据一句聘礼,当真的从来都不是郭妙婉,是他黎宵。 “没有。” 黎宵说着,见郭妙婉神色没有不愉,索性起身。 他走到一脸迷茫的郭妙婉面前,没忍住捧着她的脸又亲了两下,“你不说话我当你同意了,我今夜就得走,从皇城到腾农乡,快马不休也要五天,我不能再耽搁了。” “你饮了酒,今晚喝了醒酒汤再睡。”黎宵说着,又亲了她一下。 亲在郭妙婉的眼皮上,她眨了下眼,一脸看傻子一样看着黎宵,最后问他,“你确定要自己去?” “嗯。”黎宵点头。 弹幕现在也是满屏问号,仅有的几个都在刷黎宵脑子生锈了。 郭妙婉不知道黎宵搞什么,索性直接道:“家中人的事情,我能帮你。” 黎宵摇头,“我本来是想求你帮忙的……”他坦诚到让人无语。 “但是我现在不想让你帮忙,这件事我求遍了所有我能接触到的人,无人肯帮忙。” “我能帮你啊。”郭妙婉说。 黎宵又摇头,“你不要管,这件事不对劲,那些人都与我或者我父亲是故交,按理说就算是世态炎凉,也不至于要冷漠地看着人去死的地步。” “你不在的这几天,我最开始确实恨极,也心冷。但是这两天,我有点想清楚了。”黎宵说:“那么多人都不敢动,只能是陛下插手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黎宵说,“我一个人回去就够了,这件事你不用操心。” 郭妙婉算计得好好的路,现在黎宵突然不按照她铺的路走了。 这实在是有点让她生出恼意。 “你何必那么迂腐,我能……唔。” 黎宵堵住了郭妙婉的嘴。 他现在心里又是焦急非常,又是万分甜蜜,他之前总觉得郭妙婉永远不会喜欢他,只是耍他。 但看郭妙婉因为那天聘礼的事情伤心醉酒,还故意抓人气他。这会儿又这么为他家人着急,他心中那种无望的感情得到回应的甜蜜,简直遏制不住地朝外冒泡。 “你早些休息,我现在便走。” 郭妙婉拉住他,黎宵突然不按路子走,她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怎么搞了。郭妙婉这一辈子只知道怎么算计人威胁人,不会别的。 她想来想去,把黎宵给她的聘礼还给他,想着让事情退回原点,再作打算。 冷漠道:“你把这个拿回去吧……” 她。”却没等出口,被黎宵激动地再度堵回了嗓子里。 黎宵捧着郭妙婉的双颊,很是热切地又送上了一个热吻。 然后把钱庄票据重新塞回给郭妙婉,说:“你不用担心,我还是有些积蓄的,都是这些年的月钱,我都攒着呢,足够用了。这个说好了给你的,就是给你的。” “我走了,我这次会借机跟我父亲说我们的事情,他曾说过不会过问我的婚事的,你等我回来。” 黎宵面色本来不太好,但是这会儿又因为有了从未有过的开心事,面上露出了一点红润,看上去好多了。 他最后亲了一下郭妙婉的额头,急急忙忙地出门去。 非他不嫁(三合一) 兔子急了会咬人, 狗急了会跳墙。 其实黎宵他这些天,除了求人也想到了一个最后的办法。 若真的无人相助,若皇帝真的想要他们家悄无声息地死在腾农乡, 他便回去将事情闹大。 闹到人尽皆知, 闹到议论纷纷。 他父亲只是背负着不清不楚的罪隐居山野, 并非天牢里关着的囚犯。他父亲曾经也是为开北国征战多年的良将, 就算皇帝要飞鸟尽良弓藏, 也至少要顾忌人言。 再者他两个大哥战死沙场, 边疆依旧有无数的军将肯听他黎家振臂一呼。 若非万不得已, 黎宵不会做这样极端的事情。他们黎家确实昔年势大过头, 旧部遍地, 可黎家满门忠烈从无一人生出不臣之心。 但若全家性命不保,黎宵只能折骨做戟。即便是要死, 也要皇帝明白, 黎家满门宁死不屈。 当然皇帝一生仁厚名声在外,黎宵知道,他只要闹起来, 皇帝这次便不会下狠手。 这样日后的日子定然更难过, 但一家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他从郭妙婉的屋子冲出门的时候, 差点直接和要进屋的甘芙撞在一起。 他连忙偏开身, 游蛇一样避开甘芙,面上甚至还带着笑, 看得甘芙都愣了下。 不过黎宵很快脚尖几点, 消失在夜色当中。 而房间之内的郭妙婉和弹幕沉默了片刻之后,纷纷骂娘。 “嗤。”郭妙婉看着手里的票据, 嗤笑道:“我看他能装到几时。” 甘芙这时候敲门,郭妙婉要她进来, 甘芙一进门便说:“公主,死士抓住了一个来营救弓烨然的女子,武艺高强,伤了府内好几个侍卫” “哦?” 郭妙婉因为黎宵的事情有一点烦躁,闻言皱着眉问道:“什么女子这般厉害?” 要知道她身边的人,都是皇帝精心训练再精挑细选出来的死士。 “身份不明,但她被拿住了却没有自尽。”甘芙说:“应该不是奸细也不是其他人私下培养的死士。” “擅闯公主府,这种事情还用本公主教你怎么做吗?” 郭妙婉今天的计策没能成功地实施,整个人都不太对劲,没什么耐心地说:“把那两个人捆在一起给我扔出去。” 她正说着,突然间看到弹幕上在刷,说这个女子应该就是这本书的女主角。 郭妙婉叫住甘芙,“你等等,让我想想……你先命人飞鸽传书,黎宵去了腾农乡,看看黎宵到底要做什么,随时来报。” 甘芙领命出去,郭妙婉坐在椅子上闭目沉思。 郭妙婉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一本书里的角色,她有血有肉有呼吸分明是个活生生的人。她也不相信脑中邪物,和这些依附于邪物的异世之人说的话。 现在依旧不信,可现在弹幕居然说,这本书的女主角出现了。 郭妙婉抬手蹭了蹭自己的鼻尖。 系统直觉要遭,出声警告:伤害关键剧情人物,会受到不同程度的惩罚,请宿主克制自己。 郭妙婉摸鼻尖的手一顿,转了转眼睛,脑中跟系统说:“看你说的,我怎么会伤害人呢。” “给我看看剧情吧。”郭妙婉又说:“我现在开始好奇了。” 她一脸不像是要做好事的样子,但是对改造人物透露部分剧情,是符合规定的。 于是系统只给郭妙婉看了主线剧情。 郭妙婉迅速看完,然后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对外道:“来人啊。” 辛鹅迅速进门,郭妙婉说:“命人把那个弓烨然,和营救他的女人给我带到地牢里面去。”她要去亲自看一看,什么样的才是男女主角,气运之子。 系统:警告,警告,宿主你…… “闭嘴你这个人工智障!” 郭妙婉骂了之后,系统死机了,反正她伤害关键剧情人物,是一定会受罚的。 弹幕却因为郭妙婉骂系统笑疯球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猖狂的改造者。 公主踩着系统的高压线上跳舞。 人工智障笑死我,公主怕是连什么是人工智能都不知道,就会用这个骂人2333。 话说黎宵就这么跑了?公主接下来要怎么办,我好好奇啊啊啊啊! 我期待的黑屏又没了吗! 那是男女主啊,公主难道真的要伤人吗? 郭妙婉当然不伤人,她只是今晚上准备好要炮制黎宵,可黎宵被她下料下太猛了,现在居然宁可只身犯险,也不让她帮忙。 黎宵不好好按照郭妙婉给他划好的路走,居然跑了。郭妙婉最讨厌失算的滋味,她不好受,别人也别想好受。 她看了眼弹幕,男女主角,气运之子? 让她来看一看都是什么好东西。 弹幕的视线跟着郭妙婉,坐着软轿走了足有一刻,才到了公主府的地牢。 她的私牢不常用,因此到处都很光洁。 她被侍婢们簇拥着走进去的时候,男女主正并排跪着。弓烨然现在堵嘴的和蒙眼睛的都拿掉了,就是一身“羽毛装”还没换,郭妙婉一见就乐了。 那女的看出厉害了,被捆得活像个粽子,居然还有两个侍卫按着她的肩膀。 郭妙婉慢悠悠地走过去,坐在他们面前摆放刑具的桌子边上。纤长的指尖,随便在那些透着锈黑色的刑/具上拨了拨,“哐啷啷”的响声,在这牢房里面尤其的瘆人。 侍婢们都将头转了过去,以辛鹅为首,这是规矩,郭妙婉用刑的时候旁人不能看。 弹幕都在刷着郭妙婉不会这一次也玩真的吧,这就是纯粹的恶毒女配作死了。 弹幕虽然也不能看到全部的剧情,可是动男女主的男配和女配,自古以来就没有好下场的。 他们不想让郭妙婉这么快就死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郭妙婉这样的改造对象,他们还想看郭妙婉能不能改造成功呢。 郭妙婉手里摆弄着一个铁制的钳子,拿在手里也不说话,“咔哒咔哒”地夹了几下。 很快有守牢的侍卫说:“公主,炭桶备着了,要端过来吗?” 郭妙婉点头,鲜红的炭桶端过来,郭妙婉亲手挑了几样,放进去烧着。 然后看也不看弓烨然那张看上去“宁折不屈”的脸,她真的是见过太多这样的人。这个男主角……除了长得确实还行,其他郭妙婉也真看不出什么稀奇。 说真的他就连做这副宁折不屈的样子,也没有黎宵做得像样。 毕竟黎宵是真的军武世家出身,本身便自带一股不可弯折的正气,哪怕跪着脊背也够直。这弓烨然,身量属实单薄,倒有点像蓝烟他们那样,娇养着的。 她心里话弹幕读不出,要不然弹幕一定会告诉她,现在就流行这样弱柳扶风般的纤瘦美貌男主。 郭妙婉直接将矛头对准了来营救弓烨然的女子,她的身量和气质,看上去倒是和郭妙婉身边那些死士很像,一间便是常年练武的。 “你知道擅闯公主府,还伤公主府内的人,按照开北国律法,本公主就是将你用热油烹了,也无人会管吗?” 女子眉目英气,模样很不错,又冷又艳。和郭妙婉这样娇花一比,一看就是一个长在温室,一个开在旷野。 女子慢慢抬头看了郭妙婉一眼,眼中杀气凛然,在她旁边钳制着她的侍卫,顿时按着她的头低了下去。 女子一句话也没有说,没有讲道理,也没求饶,这倒是让郭妙婉挑了挑眉。 反倒是她身边跪着的弓烨然,先开口道:“她是草民的朋友,只是为了救草民出去,公主强抢草民入府,难道没有触犯开北国的律法吗?” “看你这话说的,本公主不过是请你入府喝茶,” 郭妙婉说:“想喝公主府内茶的人不知凡几,公子不是想要入仕吗?你觉得本公主不及吏部侍郎大人在陛;   弓烨然动了动嘴唇,正想说什么,郭妙婉冷声打断他,“再说本公主碰你了吗?还是你受伤了?” 弓烨然一噎,他看着郭妙婉桀骜嚣张的模样,心中有不甘和愤恨。 但他会审时度势,现在是这个妙婉公主的“阶下囚”,他便也会好好说话。 “既然妙婉公主有意提拔,那草民便先谢过公主赏识,只是夜深了,还望公主允草民带朋友离开。” 郭妙婉闻言轻笑一声,“你离开可以啊,来人,把那个谁,他叫什么玩意来着,松绑送出府。” “公主,草民的朋友……” “你朋友?是你的小情人吧。” 郭妙婉走到那女子身边,扳着她的下巴,转向弓烨然,“她这样的能耐,肯为你舍生忘死,这对你得是多深的情意?” “但你该知道擅闯公主府是什么罪,都不用给她扣个刺客的帽子,她伤了本公主的人,本身就是杀无赦!” 郭妙婉看着弓烨然冷下来的神色,笑着道:“本公主的人可是当今陛下送的,御赐啊。” “御赐的东西损毁又是什么罪,你一个要入仕之人,不会不知道吧?” 弹幕这会儿都没人刷了,大家知道劝不了,就静静地看着公主作死。 系统也随时准备开启惩罚,并且调到了最大功率。 场面一时间堪称一触即发。 郭妙婉话音落下之后,没人说话。整个牢房中只有炭盆烧着刑具的轻微声响。 郭妙婉过了一会儿又开口说:“这样吧,今晚上,你和她就只能走一个,她要是留下,过了这一桶刑具成什么样,本公主都把人交给你。” “你要是留下,”郭妙婉笑着凑近弓烨然,手指轻轻撩了一下他的下巴,“本公主爱美人,你陪我一夜,这件事不仅一笔勾销,本公主还会为你在皇上面前好好美言,你觉得如何?” 弹幕这时候又开始活跃起来。 卧槽,公主这是要拆官配吗?! 卧槽卧槽,我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爽,我的爽点好歪啊,我倒要看看男主角怎么选! 2333跟公主睡了就做不成男主了,这是一本双c文啊 女主角好冷艳,公主好娇媚,姐姐们在一起算了! 我去,弓烨然会怎么选? 郭妙婉也好奇地看着弓烨然,并且让人给他松了绑。 不过这一次弓烨然面色青青红红的嘴唇几动,却没有说话,郭妙婉直接道:“看来公子已经想好了。” “来人,把这个女人送进里面去受刑。” “公主!你这样简直……唔唔唔。”弓烨然的嘴被捂住了。 郭妙婉把人弄进里间,弓烨然被压在外头,不停地“唔唔唔”。 一大桶烧红的刑具抬进去,弓烨然眼睛都红透了。 弹幕也刷疯了,吵嚷着公主千万不要冲动伤害女主! 但是弹幕从来就没有猜到过郭妙婉的想法。 郭妙婉把人弄进里间之后,关上了铁门,凑近女主角说:“你看到了吧,他在选择你出去还是他出去的时候,迟疑了,他不肯为你去死,你却傻兮兮地为他送死。” 郭妙婉啧啧,绕着女子走了一圈,说:“都说这世间痴男怨女,总也纠缠不清,在我看来,不过是没人帮着他们看清。” 一大桶烧红的刑具放在女主面前,郭妙婉说:“你这样的本事,跟在那么一个男人身边,让我猜猜,一为恩,二为情。” 郭妙婉一错不错地看着女子神色,然后笑起来,“原来是为了情。” 为恩还有点麻烦,为情那就好办了。 “你和他是一对儿吧,你想说刚才他是被逼得一时傻了是吧?” 郭妙婉说:“我再来猜猜,他肯定没有许你未来,甚至没有说过爱你对不对?” 女子眼中闪过短暂地晃动。 郭妙婉精准捕捉到,哼了一声,说:“知道为什么吗?他想入仕,追名逐利都写在脸上了。要是许了你一个乡野山女未来,他以后怎么‘被迫’娶世家女巩固地位?” 系统要是人就真的快吐血了,因为这本身就是一个男主逐步不择手段坐上丞相之位,最后才和女主he的虐恋情深。 弹幕也看了部分剧情,都在嗷嗷嗷直叫,公主说得太精辟。 女子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郭妙婉又说:“这样,我不伤你,也不伤他,我们来做个测试吧。” “来人,给这位姑娘松绑。” “公主,这……” “放心。”郭妙婉看着女主角,甚至还对她笑了笑,说:“她不敢动我,动了我,她的好情郎还想入仕?怕是直接入土。” 绳子很快松开,女主角抓着手里割绳子用的小刀缩回袖子,没有用上。 她看着郭妙婉其实有些迷茫,不知道她要搞什么。 郭妙婉却问:“你叫什么?” “……” “你不说我来算算吧。” 郭妙婉故作高深地闭着眼,手指乱掐,然后跑去脑中翻剧情,要把弹幕笑死。 “哦,冉秋,冉剑庄庄主之女。” 冉秋神色猛地一变,下意识地按向自己腰间,但是那里的佩剑已经被缴了。 “怕什么?”郭妙婉说:“这天下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这回你叫两声,”郭妙婉说:“痛苦一点,撕心裂肺一点。” 冉秋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皱眉看着郭妙婉。 她武艺确实高强,被松绑之后,已经想好了怎么逃,怎么带走弓烨然。 但可惜是大铁门关着呢,这屋子里高手也不少,她才没轻举妄动。 “叫啊,”郭妙婉眯眼说:“你就不想知道,你追随的情哥哥,对你的在意有几分吗?” 冉秋自小长在山庄,武艺超绝,但是没读过几本书,没怎么接触过人。跟着弓烨然下山了之后,平时弓烨然在明处出尽风头,她就躲在暗处看着他发光发亮。 冉秋从来没有去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关于弓烨然对她在意有几分。 她喜欢,所以追随。他的回应是否含糊不清,是否对她的感觉和她一样,冉秋从来都没有在意,她长在山里不谙世俗,不知死活。 但是被郭妙婉这么一说,她也疑惑起来,她能够为了救烨然哥哥去死,那烨然哥哥呢? “叫啊。”郭妙婉说:“你叫了,我会让人松开他,他只要闯进来护着你,我就放你们走。” 郭妙婉搓着鼻尖说:“不过前提要足够凄惨。” 冉秋神色动容,系统抓狂,又不知道要怎么警告。 弹幕都在刷啊啊啊啊。 然后冉秋也开始了“啊啊啊——” 头两声还行,到后面格外地凄惨,郭妙婉都把耳朵堵上了。 郭妙婉很快又命人烧了块布。 焦糊的气味传出去,又隔了一会儿,冉秋喊得太用力了,嗓子都喊劈了。 郭妙婉才堵着鼻子走出来,看到泪流满面抱着自己头,堵着自己耳朵根本不敢听冉秋叫声的弓烨然,忍不住问系统:“就这?男主角,气运之子?” “公子可以走了。”郭妙婉说。 弓烨然从地上爬起来,要朝着铁门的方向跑,这时候郭妙婉不紧不慢地说:“劝你不要去,她太不老实了。本来想给她脸上印个贱字,但是她乱动,整张脸皮都掀下来了,看了容易反胃。” 弓烨然脚步猛地一顿,甚至踉跄了一下。他回头看向郭妙婉的眼神藏不住的怨毒,但是他没有和郭妙婉拼命的能耐。 不会武艺,无权无势。 “公主既然结束了,总该放人了吧。” 郭妙婉点了点头,对着又要朝着铁门走的弓烨然说:“现在放了,她也走不了了啊,双眼都被烙铁烙瞎了,手脚也都被穿废了。” 这时候里面再度传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 郭妙婉缩了下脖子,心里感叹这个冉秋还真是莽啊。 不过弓烨然果然脚步又是一顿。 郭妙婉说:“烤得半生不熟的,打算把她扔了去喂老虎呢,公子要是带她走,那就砍下一条你的大腿来,给本公主喂虎吧。” 黎宵那件事情之后,人人都知道郭妙婉有一头老虎。 弓烨然整个人僵住,无论冉秋再怎么喊,都没有再上前一步。 他不敢看,不想去想象那个令他惊艳,却又单纯的冉秋变成什么样了。 而且他现在带走冉秋,冉剑庄肯定会把事情归结在他的头上,冉剑庄的实力不容小觑。既然事已至此,他不如先出去,再找侍郎大人和冉剑庄的人来营救冉秋。 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落在妙婉公主的头上,她就算被冉剑庄的人杀了,也是罪有应得! 于是弓烨然就真的没有试图去找冉秋,转过头对着郭妙婉说:“那草民……告退。” 弹幕直接刷成一片,全都是骂人的话。 凸(艹皿艹 )啊啊啊啊!什么狗东西,就这样也配做男主?! 啊啊啊啊,气死了,冉秋妹妹不许再跟着她了! 他哪怕再走个三四步,就能看到冉秋现在好好的,油皮儿都没破! 气死了死透了,这样的狗男人要他做什么?我现在觉得黎宵很不错! 全靠同行衬托。 很现实,剧情里这时候现在弓烨然就没有动心啊。 他就是这样心狠手辣的人设……话说我之前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人设? 因为其他的男主角,没有认识一个郭妙婉。 没有认识一个郭妙婉+1 没有认识一个郭妙婉+10086 没有认识一个郭妙婉+圆周率 郭妙婉慢慢笑起来,在黎宵那里窝的那口气,总算是出了。看看这男主角多听话,牵着鼻子让怎么走怎么走。 这时候冉秋也听到了她的烨然哥哥说的话——他竟然抛弃了自己。 冉秋怒气冲冲地走出来,抢了一把侍卫的刀,当场就要杀了弓烨然。 系统疯狂地出声警告:宿主请尽快阻止,气运之子死亡,会造成世界崩塌!你也活不成了! 郭妙婉心里把系统骂翻天,却还是迅速抬手对着侍卫做了手势。 而弓烨然看到冉秋出来了,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还没等说话,便有人自弓烨然的身后,将他打昏了。 弓烨然软倒在地上,冉秋被侍卫们给架住。 “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冉秋被架着双臂,激动得眼泪都涌出来了。 郭妙婉摇头,给她分析利害:“他是吏部侍郎要举荐给皇帝的人,你杀了他,你们家的冉剑庄,会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再者说了,一个负心汉而已,你没见过?” 冉秋居然真的摇了摇头。 她还真没见过。 弹幕都在刷笑死,这一次官配直接被拆了,原剧情的虐恋都不算什么,这一次女主角都要杀男主角了,能和好他们集体割头。 他们彻底对郭妙婉心悦诚服,论玩心,谁也不是她的对手。 几句话而已,就把官配给拆了。 “你冷静下,总不想给家里招去麻烦吧?”郭妙婉问。 “不想。”冉秋摇头,长了一副冷艳的样子,居然是个呆头鹅。 “那你不如不跟着他,跟着我。” 郭妙婉又温柔起来,用能溺死人的笑,对着她说:“你看嘛,我身边高手如云,你来了,我让你当头儿。” “你在皇城中听过我的名号吧?”郭妙婉说:“没人敢动我,我还能帮你报仇。” 郭妙婉走到昏死过去弓烨然的身边,捏着他的下巴对着冉秋,“就这种眉细心窄唇薄无情的货色,你还当好东西,我给你找十个比他好看十倍温柔十倍的。” 男主角在她口中一文不值,系统死机弹幕笑到卡顿。 “且背叛之仇不一定要亲手血刃。”郭妙婉说:“你还太嫩了,不知道对于某些人来说,让他想要的得不到,比杀了他还痛苦。” “你看,我就能不费吹灰之力,让你的情哥哥露出真面目,你跟着我,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想要做什么不能做?” “找个比他好十倍的男人,气死他。让他这辈子郁郁不得志,他定然生不如死毕生对今天追悔莫及。” 郭妙婉看了剧情,虽然潦草,却也抓住了冉秋的全部弱点。 她又说:“还有便是我府内有的是好东西,珍馐美味世间佳酿,这天下只要皇帝有的东西,都有我一份儿。” “你做了我的人,想要什么没有?跟着他能有个屁,他连给你买点糕点还要算计着兜里那两个珠子够不够请人喝酒。” 郭妙婉准备一箩筐的话来鼓动冉秋,毕竟冉秋身后的冉剑庄,在剧情中是男主角日后的最大助力。 而现在她不光要拆官配,还要撬墙角。 可谁料郭妙婉话还没说一半,冉秋便道:“那我跟着你!” 弹幕炸了。 女主角跟着恶毒女配跑了,这世界还能行? 但事实就是这么残酷而戏剧化,最后弓烨然一个人被扔出了公主府,而冉秋跟了郭妙婉的侍婢去自己的新院子了。 郭妙婉一会儿的工夫,不光拆了官配,还收了男主角的势力,可谓心情舒畅。 没再想黎宵的事情,反正剩下两星半,还有三个多月呢,不急不急。 但是郭妙婉在黎宵走后的第二天傍晚,就接到了来自腾农乡的飞鸽传书。 腾农乡那边闹起来了,本来患病的和没患病的,都在城里城外阻隔着。但是有的人家,家中的大人患病,将孩子独自扔在城中,官兵们又没有照顾到,险些把孩子活活饿死。 而那个孩子,不巧正是黎宵的妹妹。 当地对于黎家一家身份本来并不知道,可不知道从哪里传出去的,说这孩子乃是边关黎言大将军的妹妹。 黎言是黎宵的二哥,前几年战死。他战死的那一场仗很惨烈,他手下因为残疾回乡的士兵不计其数,巧的的是腾农乡便有。 老兵未死,仗着军功在城中做了个护城卫,结果知道了那个女孩子是黎家人之后,便开始闹起来了。 腾农乡现如今的里不出外不进,形势本来就极其地敏感,忠臣之后几乎要被饿死,百姓们被人一鼓动,直接炸开了花。 他们觉得朝廷要彻底放弃他们,便有患病的人趁夜深入山林四散而逃,要将这瘟疫传染到其他的地方,好让坐镇皇城的人无法置身事外。 现在腾农乡组织了官兵搜山,试图逃走的一律格杀,但这样却更是引起了民愤。被派去处置灾情的官员,被民众们卸了马车轱辘,砸得头破血流,扯开了面巾,也染上了瘟疫。 但其实朝中自瘟疫蔓延开始,太医院便在日夜不停全力研制药方,对腾农乡的各种供给更是根本从未断过。 可身在绝境,见亲人陆续死去的百姓,情绪是经不起一星半点地煽动的。 郭妙婉接到这个消息之后,连忙梳洗换衣进宫。 她临走之前,想了想,又将黎宵给她的聘礼揣在了怀中。 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污损天子之名事小,瘟疫扩散事大。而郭妙婉现在也已经明白,为什么黎宵那么在乎家人,却最后不要她管自己回去了。 他定也是抱着把事情闹大的目的回去的,他妹妹险些被饿死的事情,也绝不是偶然。 入宫之时天色已经黑下来,一到天子殿外,春喜公公便赶紧迎了上来。 “公主呦,你可来了。”春喜说:“陛下不知因为何事恼了,现如今正在里面发作太子殿下,谁劝也不听呢。” 就算郭妙婉没有来,春喜也要派人去找了。自从皇后死后,放眼整个天下,能在天子发怒的时候敢上前,也能劝得住的,只有郭妙婉一个。 “这点事情都办不好,你也好意思做开北国的太子?!” 郭妙婉听到里面传出的声音,朝着内殿走的脚步一顿,皱起了眉。 “儿臣罪该万死。”太子跪地叩首。 皇帝怒不可遏,“做事不干不脆,妇人之仁!狠毒不足蠢笨有余,你若是及得上你……” “父皇,儿臣来看你了!”郭妙婉突然在殿外高声说话,打断了皇帝   地上跪着俯首认错的太子,脊背顿时一松。 皇妹来了,得救了。 皇帝冷着脸,见郭妙婉一进来,便也没有再继续发作,冷哼一声坐回书桌之后,对太子道:“你回去好好反省!” 他到底还是要在人前给太子留面子。太子闻言从地上起身,他居然生得和皇帝半点不像,面容温和无害,眼角眉梢都透出一股子软弱可欺的意味。 弹幕随着郭妙婉一进门,都被太子软糯的样子震惊,都在刷好糯好软!长得像棉花糖。 郭妙婉一进门,便笑着说:“太子哥哥也在。” “父皇,那儿臣便告退了。” 太子说着转头,又对着郭妙婉说:“婉儿待会来我殿里坐坐吧。” 郭妙婉点头,“那自然,我前些天在宫中住,太子哥哥不在,我陪着父皇下棋闷死了。” “和朕下棋很闷吗?”皇帝冷哼一声忍不住出言道。 太子迅速退出了内殿,郭妙婉面上笑意尽去。 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跪地对着皇帝道:“父皇,儿臣因腾农乡的事情而来,良弓可藏不可毁。一旦瘟疫四散人言四起,后果不堪设想。” “你也听说了。”皇帝闻言猛地拍了一下桌案,“还不是你那软弱无能的太子哥哥派去的人一时不查,让人算计,才闹出了这种事情。” “好他个黎远山,居然拔了牙断了爪,还敢咬人。” 皇帝气血翻涌,“朕倒要看看,黎家倒了三年了,还有谁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应和他!” 当初黎家势大遍布朝野,皇帝没少被黎远山掣肘。君臣与夫妻一样,做到了最后,无论是否因为对方犯了致命的错误,一旦嫌隙有了,怀疑有了,便会越扩越大。 黎家偏生没有一个是会迂回曲折之人,过刚必折。现如今开北国海晏河清四方太平无人敢犯,皇帝能容得下卧榻之侧安睡猛虎就怪了。 再者说他年岁渐大,太子无能,但也无甚大错,他若不将黎远山收拾了,难道还等着他挟天子以令诸侯吗! 皇帝想到这里是真的心力交瘁。 “婉儿,若你太子哥哥有你一半心机手段,朕又何必冒着背负骂名的风险,鸟尽弓藏。” “只可惜你并非朕长子……”皇帝手肘拄着桌案,揉着自己的头,他和郭妙婉一样,忧思过重便会头疼。 “你哪怕是我的长女,父皇都能……” “父皇,切莫说这样的话,”郭妙婉起身,走到皇帝的身侧给他按揉头顶。 “太子哥哥宅心仁厚,是万民之福。” “况且父皇在位,谁敢犯我开北?” 郭妙婉说:“再有个二三十年,就算父皇那时力不从心,开北国早已经固若金汤富庶安泰,太子哥哥之智做个太平盛世之皇,绰绰有余。” 这一番话有多么地大逆不道,便有多么精准地击在皇帝的心坎儿最软处。 他先前被太子气得头疼,这就被郭妙婉逗笑了。 “你倒是护着你哥哥。” “太子哥哥也从小护着儿臣。”郭妙婉说。 皇帝叹息一声,拍了拍郭妙婉的手臂,示意她可以了。 郭妙婉便将手从皇帝头上拿开。 “罢了,寻常人都道家庭和睦为最大,皇家却是亲缘凉薄。” 皇帝满脸欣慰地看着郭妙婉:“好在你与太子兄妹和睦,彼此护着,朕还有什么不满足。” “你深夜进宫,不会就只为了拦着朕不吵你的太子哥哥吧。” 皇帝看着郭妙婉说:“可有应对之策?” 其实向皇帝献策的人,自请去处理腾农乡事情的人,一波接着一波地走了许多了。但是皇帝还是想要听听郭妙婉的计策。 他觉得旁人的计策,是揣度他的心思献上,只有郭妙婉的计策,与他总是不谋而合。 郭妙婉站在皇帝身侧,从袖口掏出了黎宵给她的票据,递给皇帝。 然后居然又走到了皇帝面前跪下了。 “父皇,黎宵已经快马赶去了腾农乡,昨夜走的,现在飞鸽传书拦截还来得及。” 皇帝眉头微皱,现如今腾农乡闹得厉害,这件事因为黎家而起,若是黎宵去了,闹得只会更加严重。 “但儿臣觉得,不需要拦。”郭妙婉说。 “你说。”皇帝低头看着票据,没急着问这是干什么的,只让她先说计策。 郭妙婉说:“现如今腾农乡民怨沸腾越压越盛,不若让黎宵回去,随便给他塞个小官,烈火烹油,让他去追击那试图散播瘟疫的村民们。” “他现在是黎家希望,那些有异心之人,必然伺机接触他。”郭妙婉说:“稍稍给他们一点时间,陛下便可一网捞尽那些最不安分的,再逐个烹制。” “若他们真的联合呢?”皇帝问:“如何收尾。” 郭妙婉这才说:“父皇手里拿着的,是黎宵给儿臣的聘礼。” “你说什么?!” “父皇大可以在收网之时,传旨召告天下,钦定黎宵为儿臣的驸马。” “洋洋洒洒地说明儿臣与他如何日久生情,儿臣如何哭求圣恩,父皇不忍棒打鸳鸯,才不得不允。到那时,黎家只会众叛亲离。” “父皇再顾及儿臣体面,随便安个闲职给黎远山,即全了君臣情谊,又堵了悠悠众口。” 天下谁人不知,郭妙婉不仅是皇帝心尖肉,更是皇帝手中刀,替他剜去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若黎宵做了她的驸马,那些不安分的,定然会觉得自己中了圈套,自此疏远黎家。 “你在胡说些什么?”皇帝皱眉将票据都拍在桌上:“区区一个黎家,朕不需要你这般算计自己!” “父皇,”郭妙婉自然不是没考虑自己,她考虑最多的就是自己。 她说:“将黎家放在偏远的腾农乡,不若将他们弄到眼皮底下,压在手掌心来得安全。” “黎家倒了三年,收拾了这一波残部,再也翻不起大浪。”郭妙婉说:“而黎家幼子才四岁,待他成才早已经时过境迁,无人会在他身上押宝。” “黎家两个战死的儿子虽然有娶妻,但却均无所出,黎远山只有一个黎宵罢了。” 郭妙婉勾唇:“若是黎宵做了儿臣的驸马,黎远山等同断子绝孙,再也不足为惧。” “你莫要再说,”皇帝沉着脸挥手,“还以为你有什么良策,结果依旧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滚出去!” “父皇!” “滚!” “儿臣聘礼都收了!退不得!” “春喜!让人把她给我拉出去!” “反正十一岁那年,儿臣已然丧失了生育能力,这是万全之策啊。” “你给朕闭嘴!”皇帝抓起桌上的奏章,狠狠甩出去。 十一岁那年郭妙婉遭受的痛苦,是他一生不敢触碰的伤。小小年纪,被当成争宠的妃子灌了不知道多少损伤身体的药,太医说了诊断实情的时候,皇帝恨不得亲手将那毒妇凌迟! 这些年郭妙婉如何胡闹,如何不想嫁,他从不逼迫。皇帝怎么能让她以自身的残缺,去帮他牵制大臣? “这件事没有商量!出去!” 郭妙婉心里急得不行,这是个一箭双雕之策,操纵好了,黎宵的憎恨会彻底消失的! 于是她一着急,脱口而出道:“可儿臣真的喜欢他!儿臣与他两情相悦,这票据乃是他和云家退回的定亲礼。” 皇帝表情变幻。 郭妙婉咬牙:“儿臣今生……非他不嫁!” “正如当年父皇爱母后一般,想要与他厮守终身啊。” 公主没有骗他(虚弱地眼中泪盈盈地笑了...) 郭妙婉最后是被皇帝给轰出去的。 但是这件事, 她到底还是让皇帝松了口。 于是在黎宵彻夜兼程,赶去家中准备照顾父母弟妹的时候,皇宫之中飞鸽传书至腾农乡, 下达了皇帝的旨意。 而郭妙婉正在家中筹划着, 剩下这两颗半星星, 要怎么解决掉。 她要在黎宵最艰难的时候, 给他雪中送炭, 搞掉这两颗半星星, 郭妙婉自此便天高海阔, 又可以随便去风流快活了。 所以在在三个月的攻略期限之内, 她决定勒紧裤腰带, 先禁欲装深情一阵子,毕竟命更重要。而且三个月也不是很长, 去掉月事的时间, 她也不至于不能忍。 这可苦了她的那些心肝儿宝贝们,毕竟郭妙婉最多也不会一个月不出现的,现如今她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出去会情郎了。 等到腾农乡瘟疫四起的事情, 传到皇城, 那些心肝儿们知道黎宵没在公主府, 而是去了腾农乡之后, 都纷纷托人朝着郭妙婉跟前递东西寄情思。 郭妙婉“坐怀不乱”。 很快皇帝赐婚的圣旨就要下来了,她连自己父皇都骗了, 刨心刨肺地说她是真的喜欢黎宵, 这才求来的赐婚。这时候,她哪敢出去风流。 于是她让辛鹅去挨着个的爱抚这些心肝儿, 私库里面掏了不少好东西送出去。 而黎宵一到了腾农乡,立马走马上任, 被塞了个腾农乡护城卫统领。 刚找到自家患病的父母亲,还未等亲自端上一碗饭食孝敬,便不得不去带兵追击那些四散村民。 黎宵几乎是在军中长大,他追起人的踪迹来,不知道比先前那些官兵厉害了多少倍。 很多人被他抓回来,知道他是黎家的儿子,都开始骂他,恨他,说他不顾家人,给人做狗。 果然如郭妙婉所料,因黎家而起的民怨,开始崩散。 而这一次试图联合黎家的人,也开始蠢蠢欲动,试图接触黎宵。一切的阴谋和阳谋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黎宵这一次,是主动踩进陷阱。这种形势之下,皇帝的密旨一送来,黎宵便已经猜出了皇帝的目的。 但他还是做了这护城卫统领,带人抓四散的村民。 他此次来的目的,是救家人。可那些丧失理智的村民,如果真的带着瘟疫去了其他地方,后果不堪设想。 黎宵是见过战场的人,横尸遍地的场景,从来都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但是民怨总要有个出口,怨不得朝廷,那便所有的苗头都对准了现在半点不给城里和城外通融的黎宵。 骂他什么的都有,难听的程度简直不堪入耳,猪狗不如都是轻的。 “你们真的没有必要见,护城军都会挨家挨户送吃的,”黎宵蒙着面巾,耐心地和一个老翁解释:“瘟疫接触也会传播,你会将病症传染给你的儿女们。” “嗬呸!”老翁突然朝着黎宵身上吐了一口,骂他:“你怎么不去死!你也配做黎家的儿子!你该去死,换你哥哥们的命!” 黎宵这段时间,遭遇这种事情已经不知道多少回。他半点也没有气恼,而是对手脚粗暴的护城卫说:“轻着些,老胳膊老腿的经不住摔打。” 再者这老翁还患着病呢,骂两句又不掉块肉。 黎宵转身回到城门扎营处洗涮,他身边的护城卫回来抱怨,“统领,你就是太给他们脸了!” 黎宵没有吭声,对他道:“我中午要进山一趟,你带人守着城门,切记不行就把盾架上,不要和百姓起冲突。” “又要去打猎?这些人根本不领情!再说得了瘟疫,吃了也是要吐的,白白浪费肉……” 黎宵冷眼看了抱怨的护城卫一眼,护城卫便马上禁声。 黎宵便背着弓箭,骑着马进山了。 日落之前,他满载而归,于是晚间给百姓们的粥里面,便多了一些肉糜。 黎宵亲手盛了一些,给父亲和母亲送去,还有家中两个嫂子。 他们都住在一个营帐之中,好在黎宵现在好歹是个护城卫统领,多弄了一块布,将嫂嫂们和父母隔开了。被褥也是从家中拿出来的,厚实些。 “父亲母亲,嫂嫂,过来喝粥吧。”黎宵一进门,就见黎远山面色青白,消瘦得几乎骨瘦嶙峋,却依旧身板笔直如青松,坐在帐边不肯躺着休息。 “父亲你怎么又坐起来了。”黎宵说:“要好好休息,城中的药熬着,要入夜才送过来,先喝点粥。” “你不该回来。” 黎远山虽然看上去形容憔悴非常,却依旧鬓发不乱,皱眉深沉地看着黎宵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不许做有悖家风之事,否则你大哥咳咳咳……和你二哥,” “就白死了。”黎宵见他说话实在费劲,替他接上。 他说:“我知道的父亲。” “母亲来喝点粥。”黎宵亲手喂给黎夫人。 黎夫人也瘦得很,精神状态也很差。她年岁大了,身子骨也不硬朗,头些年连续丧子,忧思过度,现如今一家之中,状态最不好的就是她。 大嫂和二嫂也从布帘后挪过来,抖着手喝粥。 黎宵劝道:“母亲,喝不进也要喝一些,哪怕一会儿吐了,也是有效果的。今天我猎到了一只鹿,连血带肉地混在了粥里,很补的。” “你放在那里,我来喂你母亲,”黎远山说:“你快出去吧,接触也容易感染瘟疫。” 黎宵没有坚持,毕竟他若是病了,就照顾不了家人了。 他离开之前说:“放心,弟弟妹妹都在城中,他们俩还算活泼,没有染病迹象,家中也每日都熏艾。” 黎宵说完,朝着门口走的时候,黎远山突然道:“宵儿,你同为父说实话,你怎么会回来的。” 皇帝很显然是想要黎家死在腾农乡,黎远山对于自己昔年刚直过头追悔莫及,但并不意外皇帝会这样对他,甚至没有多少怨恨。 若是他坐在那个位置上,也未必能够容得下黎家。 树大招风,他总觉得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心便够了。后来他才知道,为臣者,只需要一颗忠诚护主之心便够了,利国利民那是皇帝操心的事情,根本无需他越俎代庖。 因此黎远山对于自己的遭遇,并没有恨,只有悔,黎家依旧如昔年一般,从无异心。 但是皇帝既然要杀他,为何会在这个当口,要黎宵回来? 这是极其冒险的一步棋,若是黎家真有异心,黎宵不接下这个护城卫统领的职责,现如今腾农乡民怨沸腾,必然会造成连皇帝也无法收场的局面。 黎远山太了解皇帝,他不会冒这样的险,除非他有后招。 所以他问黎宵,为何会回来。 黎宵站在门口,他本来想着他和郭妙婉的事情,等到瘟疫彻底压制下来的时候再说。 但是既然父亲问了,他也没有必要隐瞒。 他顿时跪地,说道:“是妙婉公主放我回来的。” “郭妙婉?”黎远山眉头紧皱。 “她怎会在这个当口答应让你回来,你是否与她做了什么交易?” 妙婉公主,是最像皇帝的一个,甚至要胜过皇帝,小小年纪多智近妖。 她是皇帝手中最锋利的刀。整个朝堂之中,皇帝指在哪里,她便刺入哪里,每每都能精准地剜去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黎家败落这件事,她居功至伟。若非她那一手妖异得足以以假乱真的字迹,他黎远山自己都认不出,他又如何会被皇帝“捉住把柄”? 可这件事,黎宵并不知道。 “交易?”黎宵愣了下摇头,“并未。公主是怜我心焦,才放我归家的。” “怜你心焦?”黎远山若不是实在身上难受,都要笑出声了。 郭妙婉知道怜这个字? 黎宵想起郭妙婉,这些天日夜忙碌的疲惫和被百姓误解的酸涩,涌出一丝丝一缕缕的甜意。 他想到她们之间已经私定终身,顿时在黎远山的面前有些心虚。 黎远山正在琢磨皇帝和郭妙婉的用意,他们难道是想要他黎家一个不剩,全都死在这里? 他黎家败落三载,他认命至今,难道皇帝真的要这般赶尽杀绝,连一个种也不给黎家留吗? 不过他很快看到了黎宵的神色不对,自己养的崽子,自己知道。 “你有事情瞒着我?”黎远山虽然在问,却是笃定黎宵有事情瞒着他的语气。 黎宵就不会什么迂回曲折,既然黎远山问到了这里,他便说:“父亲,母亲,我与妙婉公主两情相悦,已经互许终身。” 黎远山闻言表情都凝固了,黎夫人一惊,本来卡在嗓子怎么也咽不下去的粥,都咕咚咽下去了。 寂静了片刻,黎远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黎宵连忙给他倒水。等黎远山把咳嗽的劲儿压下去了,抬起颤巍巍的手想去摸黎宵的额头,看看他是不是高热,把脑子烧糊涂了。 郭妙婉和他两情相悦? 就自家儿子这点心机,郭妙婉把他生吞活剥了,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 不过黎远山想起了自己病着呢,不宜触碰黎宵,便收回了手。 一时之间千言万语,不知道从哪里跟他这傻儿子说起,便只是疲惫地挥挥手。 “你且回去吧,好好洗漱熏艾再睡下。” 黎宵以为黎远山这是同意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掀开门帘离开,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徒留一帐篷面面相觑的黎家人,死寂一般地沉默。 自家人了解自家人,黎家四个儿子,最小的哪一个都算上,就数黎宵最傻。 他小时候上面有两个哥哥护着,黎远山和黎夫人意外又有了一个,光顾着管小的,对于老三就只抓了点表面上的功夫。 倒也没有长歪,就是不怎么通人情世故,更别提心术机谋。 黎远山想到自家傻儿子被郭妙婉骗得团团转,就又是一阵心力交瘁。 而黎宵则是跟家人说清了他和郭妙婉的事情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下来。甚至当晚还给郭妙婉写了一封酸唧唧的信,言明了他已经和家人说清了他们两个的事情,家中没有人反对。 还有便是他很想她。 黎宵用一手苍劲如游龙般的好字,写了一封别别扭扭的小学生情书。然后封起来,并没有命人带回去,这时候没有人能出腾农乡,他就时时刻刻地带在身上。 他依旧严防死守,不让村民们逃离,不让他们接触城中亲人。每天黄昏进山打猎,然后命人煮各种各样的肉糜粥。 带着护城卫们照顾城中百姓,也亲自/焚烧那些没能挺得过去的人的尸骨。 从不对情绪激动的民众发火动粗,也不许护城卫们伤人。 没过几天,这民怨依旧还在可已经没有人再试图攻击,或者出言羞辱黎宵了。 他身上有种很奇怪的气质。他并不会说好听的,也不会画大饼,更不会表现得斗志昂扬,所以并不能鼓舞人心。 他在军营长大,可上面两个大哥都是一呼百应的大将军,不需要他做个带兵良将,他发展的方向却是潜伏和密探。 但他也不会表现得很丧,不会破罐子破摔,他能在郭妙婉的公主府内,连续几年当值从未出错从未迟到早退就能看出,他是个很有毅力的人。 他做每一件事,哪怕是焚烧尸体,都会哪个本子记着谁家的谁,叫什么名字,剩下烧不尽的,也会专门收敛起来,然后再烧下一个。 这种能耐平常人也有,说白了叫做平庸。但是认真地平庸,持续地平庸,就会带着一种离奇地安抚能力。 会让人看着他便觉得,还没有不可挽回,一切都有条不紊,事情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半月时间,民众们的激动和怨恨,竟然就这么压下去了。 当然黎宵也会激动,比如有人不知好歹试图拉下护城卫的面巾的时候,黎宵也会大吼大叫。 但是这样的时候很少数,渐渐地连试图逃跑的人也没有了。 因为不管有没有用,黎宵每天命人拿着食盒,晨昏定省一样挨个帐篷送药,务必保证这些药,他们全都喝下去,吐了就再多灌一碗。 到后来,甚至会有熬不住的人,主动跟黎宵交代后事,言明自己想要葬在哪里。 而那些在暗中试图联系黎宵的旧部,也因为他的迂腐和平庸,觉得他是这些年,在公主府被郭妙婉给磨平了所有棱角,彻底对他失望。 皇帝和郭妙婉打的一网捞尽黎家残余旧部的算盘,居然落空了。郭妙婉每日都看着飞鸽传书送回的消息,简直怀疑黎宵要在腾农乡安家了。 她憋得不上不下,进宫两次,和皇帝两个人分析后面怎么办。 最后都没有结果,黎宵就像一个马车车轱辘的车轴,吱吱嘎嘎地转着,在身边的时候吵得要死,看着没什么用。 但是一旦放出去,短短一个月,他就变成了平衡各方的轴。腾农乡原先的护城卫统领,包括当地的官员,都对他服了,整天跟着他上山下河,烧尸熏艾。 郭妙婉等着雪中送炭,但是黎宵那边,眼见着都要春天了。 她有些暴躁,说真的从来没有这么暴躁过。她眼瞧着日子还剩下两个月零几天,她得想个办法,让黎宵掉进雪里,她才能雪中送炭。 弹幕和郭妙婉一样暴躁,最近都开始各种抱怨。郭妙婉真是一丁点也不惯着,整天看着弹幕,谁说无聊了,没意思了,就直接劝退:“你别看了,回去写作业吧。” “赶紧取消关注,你整天这么闲,是没有工作吗?” “哎呦,那怎么着,黎宵不在,我还得原地给你翻个跟头表演一段儿?” “我的生活必须每天都是跌宕起伏吗?我就不能只吃饭睡觉上茅厕了?” 系统非常无语,人家直播都希望弹幕多多,趁机要点什么营养液地雷的,好兑换东西。 郭妙婉不稀罕那些玩意,直接在线劝退。 无聊的一月过去,伴着深秋一场雨传回来公主府的,不光有黎宵的近况,还有黎宵的情书。 整整三十封,郭妙婉光是看着,就觉得后脑勺冒凉风。 不光是异世之人觉得情书过时了,就连郭妙婉所在的这个民风还算开放的古代,都不兴这个了。 弹幕久违地兴奋刷了起来,平时被郭妙婉用现学现卖怼到自闭的那些人又跳了出来。 快快快,给我们康康小黎子都写了什么好登西! 太复古了黎宵真的太复古(捂脸 哎呦,还会写情书了。 快快快,拆开! 给我们看看! 郭妙婉这辈子没有收到过情书,就连她在风月场上的那些小心肝们,也知道她不吃这种酸路子,不如把她伺候舒服了讨她欢心更直接。 所以她没有碰。 弹幕急得上窜下跳,最后数不清的营养液地雷和火箭/炮,甚至还有郭妙婉从没见过的深水鱼/雷刷进来的时候,连系统都震惊了。 系统难得好心提醒了一句:这些都是能够直接用的。 郭妙婉不知道直接能用的地雷手榴/弹甚至是深水鱼/雷都能干什么,依旧不稀罕。 系统又提醒了下:营养液有好几千下月要过期了。 上个月马上过期的,郭妙婉都分给下人喝了,反正黎宵试过了,这东西没有坏处,还对身体好。 “这个月又有这么多要过期?” 系统:是的,请宿主尽快使用。 郭妙婉实在不怎么稀罕,她见下人喝了,也没什么效果,只当是普通营养药。 她把弹幕吊到要顺着屏幕爬出来,才伸出染了蔻丹的指尖,在信上拨了拨,然后按照日期拿起来一封。 打开之后,郭妙婉打开了一个奇妙的夜晚。 她先是嫌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但第一封看完之后,却有些震惊。 他们的奸情这就告诉了黎远山?还不把病中的黎远山直接气死。 第一封结尾的思念,还表达得挺隐晦的。 但是接下来的就不那么隐晦了,黎宵开始写一些琐碎的事情。 郭妙婉很大方地开了语言转换,以便弹幕都能看明白黎宵写了些什么。 九月初二:我在山上看到了一朵非常红非常大的野花,我想到了你。 弹幕:油壶,他这是在暗示公主很野? 九月初七:我猎了一头鹿,很美,很肥,想到了你。 弹幕:……他想法很危险啊。 九月初十:我今天被吐口水了,这个护城卫统领当得怎么比皇城的护城卫统领还难?我居然怀念在你身边当值,真的是什么事情都不用操心,站着就行了。 弹幕:……所以他以前当值那一副认真的样子,其实是在划水吗? 九月十五:半夜我的窗子被一个孩子敲响,她说她要找娘亲,可她娘亲已经在昨天被我给埋了。我怎么办,天呐,我好想回去,这里一点也不好玩,我说她娘亲死了,她把我挠了。 弹幕:又想哭又想笑。 九月二十:死的人越来越多,皇城的太医到底有没有在研究药方,这病症并不算凶狠,得上之后,大多是吃不进东西生生熬死的。公主,你能不能催催他们啊。 弹幕:……真的,公主你催催吧! 九月二十一:我母亲快要熬不住了,我心中好慌。我今天狩猎频频射偏,没有肉糜粥了。我妹妹也吵着要见母亲,说站在城墙上远远地看一眼,可母亲已经不能起身了。对不起,今天没有时间想到你。 这是最后一封,郭妙婉放下书信的时候,已经过了丑时。 弹幕上哭成一片,黎宵的字迹工整漂亮,叙述很琐碎,但是这些很琐碎的东西,却很真实。 郭妙婉见过数不清的大臣描述灾情的奏章,皇帝时常会要她代笔批阅自己偷懒,因为她模仿人的笔迹从无错漏。 但是那些大臣的描述,全都是什么饿殍遍地,流民凄苦,却没有一丝一毫,能够触动人心。 郭妙婉每每见了,心中毫无波澜。 但是黎宵的描述,却细碎到你能想象到,午夜想娘亲的孩子,是怎么小声地哀求。 郭妙婉深夜未睡,弹幕也全都没有休息,都在帮郭妙婉想办法。 郭妙婉不是医师,她研制不出药方。但是她将黎宵送来的信,关于那些患病者细节的描述,又重新看了一遍。 然后她掐头去尾,把那封信给撕得只剩患病者的症状描述,压在了枕头   郭妙婉没有心怀天下的慈悲,但这种力所能及的事情,她也不会坐视不管。 第二天一大早,她便乘车进宫,将太医院好生闹了一番,又将黎宵描述的那些关于患病者的反应,给太医令看了。 然后又进了宫,跟皇帝商议了一阵子。 仅仅两天,太医院被逼出了三个不同的药方,准备送去腾农乡尝试。 他们本来是不敢这样给出不确定的方子的,他们没人能背得起人命。但郭妙婉出面逼迫,这罪责往后即便是出了,他们也能推托到郭妙婉的身上。 反倒是太医令这一次,对着郭妙婉恭恭敬敬行礼,他在公主府这么多年,唯有这一次,是真心实意的。 郭妙婉又专程去了一趟太子东宫,跟他借人。 太子自然无不应允,只是说:“可这样实在冒险,若出事……” “若出事就算我头上,”郭妙婉淡定地喝着茶,说:“反正我早已经‘盛名’在外,身上背的人命无数,不差这一点。” “若成了,太子哥哥,你可不要再在父皇面前,说不是你的主意了。” 太子表情有些为难,“我不想让你替我担着,父皇不满意,将我废了便是,反正我也……” “太子哥哥。”郭妙婉将杯盏重重放下,将太子的话堵回去。 “莫要再说这样的话,”郭妙婉说:“父皇不喜欢,我也不喜欢。” 太子抿唇,一张本就看上去绵软的脸,更是露出一股任人拿捏之感。 郭妙婉笑了笑,看着太子承诺:“就算以后父皇不在,也还有我。” 太子顿时激动得嘴唇颤了颤,然后点了点头。 郭妙婉收到黎宵来信的第三天,三个药方,几车药材,外加要过期的和没有过期的上万瓶从系统空间兑换出来的营养液,都朝着腾农乡进发。 日夜兼程,除去在路上买药的药材车有几辆落后,只用五天,便到了腾农乡。 彼时黎宵的母亲几乎油尽灯枯,黎宵听闻新的药方送来了,顿时激动地跑去吩咐人熬。 他也染病了,大部分的护城卫都染病了,所以黎宵现在连面巾都不戴了,也进不了城了。 但他还是护城卫统领,远远地令人开始架起大锅换药方,三个药方一起熬,百姓自愿尝试,不敢喝的便等着看其他人的效果。 而黎宵正要回去陪母亲的时候,一个女子将他叫住。 女子生得冷艳非常,正是被郭妙婉派出来的冉秋。 “公主有东西带给你。” 黎宵有些头晕目眩,其实他早就染病了,但是没有在信中说过。 起先大概是因为他身体好,症状很轻,但是这几日是真的有些熬不住,他也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大圈。 黎宵其实觉得,他在这里回不去了。 他本来想要将那些书信亲手交给郭妙婉的,但是很多表达心中情感的,都没有送去,只送去了一些琐碎的。 他甚至庆幸,趁着他们还没到难舍难分的地步,他没了,公主也不至于太伤心。 所以乍一听公主有带东西给他,黎宵还愣了愣。 一月来,她从未送来任何消息,黎宵其实说不失望是假的。 虽然腾农乡距离皇城有七天路程,但飞鸽传书,也就两天不到。 但他没有收到过郭妙婉的书信,哪怕只言片语。黎宵再笨,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连他回来都是阴谋。 是皇帝想要他也跟着他家人,都死在腾农乡,而郭妙婉放他回来,也是皇帝的意思。 但他脑子晕乎乎地跟着陌生女子,走到一辆马车的面前,当那女子掀开箱子盖,黎宵看到满满一马车的熟悉的绿瓶子的时候——他笑了。 虚弱地,眼中泪盈盈地笑了。 他知道这是补药,喝下去身上暖洋洋的,比老参汤还要金贵。 公主没有骗他。 她讨厌这样(公主你感动了吗小黎子为...) 郭妙婉曾经拿这个骗黎宵说是鹤顶红, 又说是助兴药,当时黎宵真的恨死她了。 但是这一刻,黎宵是真的忍不住眼中水雾弥漫。 常言道, 锦上添花谁都会, 雪中送炭见真情。 郭妙婉哪知道自己创造没能创造出机会雪中送炭, 而等她搁置了自己的计划, 开始真心地想要尽自己的所能, 去帮一帮受灾百姓的时候, 她反倒给黎宵送去了“炭”。 黎宵伸手拿了一瓶, 仰头喝了。 感觉到熟悉的暖意从喉咙朝着四肢扩散,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身上居然瞬间便舒服了不少。 黎宵这些天哪怕逼着自己,也吃不下什么东西。每每咽下一点, 就立刻会生出恶心感。 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 黎宵觉得喝了郭妙婉送来的药之后,他没有想要恶心呕吐的感觉,反倒是浑身暖洋洋的。 黎宵用衣服兜了一些, 朝着自己家的帐篷跑去。 黎宵没指望郭妙婉送来的补药, 真的能够有什么作用。但是他母亲已经快不行了, 好多天没能吃进去东西, 她整日围着被子,吵着冷。 这个药至少能够暖一暖她的身子, 哪怕是死, 黎宵也希望母亲走得不那么难受。 而且这深秋初冬的时节,早晚是真的很冷, 黎宵不知道这些人,包括他自己, 还能再坚持多久。但现在新的药方送来了,这药至少能暖暖身子,让他们尝试新的药方。 黎宵在战场上他见过肠穿肚烂的士兵爬过血路,最终得救。也见过失去四肢的人依旧在归家之后活得坚强。 因此不到最后入土之前,他不会放弃希望。 黎宵迅速跑回了安置黎家人的营帐,急匆匆地也顾不上和家人多说什么,只说:“父亲嫂嫂,这药有暖身的作用,你们快喝一点,也给母亲灌一点。” 黎远山再怎么倔强,现在坐也坐不住了。 他躺在床上,没什么力气爬起来洗漱,从来也不乱一丝的鬓发散乱,俨然一副油尽灯枯之势。 两个嫂嫂年轻一些,但也已经只能爬着走,她们神情麻木且透着绝望,烧尸的味道一日比一日浓郁,谁也预料不到下一个是不是自己。 这种情境之下,整个黎家,唯一没有放弃仍在咬牙坚持的,只有黎宵。 黎宵将瓶子抖落在被子上,催促着家人快点喝。 然后又说:“朝中派人新送来了三个药方,我已经命人开始熬制了,说不定这一次能行呢!” 两个嫂子艰难地挪过来,木着脸去拿瓶子。 黎宵说:“我去命人将药分发给大家。” “宵儿,”黎远山开口,声音低哑,眼中透着浑浊和濒死的颓败,“照顾好你弟弟妹妹。” 黎宵喉间一哽,他想说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 但他最后还是说:“我会的,他们在城中都很好。” 黎宵说完掀开门帘出去,手在袖口又摸了一瓶出来,拧开盖子,这一次慢慢地喝下去。 喝了之后,他并未将瓶子扔掉,而是揣在了怀中,距离他心口最近的位置上。 感情这个东西,在顺境之中,可能会被岁月侵蚀,被柴米油盐摧毁殆尽。但是在逆境之中,它就像是生长在峭壁缝隙的野草一般,不但经得住风吹雨打,甚至还能借着风播撒种子,随着春风洒满大地。 黎宵怀中揣着郭妙婉千里迢迢给他送来的药瓶子,心中的悸动正如他此刻因为奔跑乱跳的心脏。 他对郭妙婉的喜欢,在这“峭壁悬崖”的生死边缘,肆意生长,扎根进了坚硬的岩壁,开出了一朵颤巍巍的——名为爱意的花。 黎宵染病了不能进城,但是他指使着手下,将郭妙婉给他送的那整整两大箱子的补药,全都拉到城外,放到了安置民众的帐篷中间。然后哑着嗓子,对着大家说:“这是妙婉公主,自皇城中千里迢迢命人送来的,是补药,比老参汤还带劲,我已经喝过了。” 黎宵说着,当着患病灾民的面,又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瓶子,仰头喝进去。 “看,不会有呕吐的症状,多日无法进食的可以喝这个再撑一撑,” 黎宵说:“皇城的太医院这一次送来了三个方子,我已经命人架着大锅熬上了,我们不能放弃,城中还有亲人等着……咳咳咳……” 黎宵剧烈地咳了一阵子,眼泪都咳出来了。 已经有人犹犹豫豫地来拿药了,但是人数不多,毕竟郭妙婉恶名在外,单单是“妙婉公主派人送来”的这个名头,便已经吓退了许多人。 若不是黎宵现在有十足的公信力,没有百姓敢喝郭妙婉送的东西,谁知道她会不会掺了毒。 但是黎宵带头喝了,以身作则,并且喝不喝是他们的自由,车子就摆在那里,那些药也全都敞开放着。 于是陆陆续续地,有些人来拿。黎宵达到目的,又戴上了面巾,转头去和这一次皇城中派来的人交涉,商议着熬药和送药的具体事宜,还有随行的医师怎么能够避免感染。 临近入夜的时候,三种药方熬制出来的药,全都送到了帐篷里面,这一次,也是自愿喝或不喝。 毕竟这些药方,随行的医师也已经在下午的时候同百姓们言明,效用不能保证,太医院还在测试阶段。 但是有很多患病已久的,根本等不及了,死马当活马医。反正不喝要死,喝了真不行,倒也死个痛快。 因此分批尝试的人很多。 只有一些年轻的,能熬得住的,症状较轻的并没有贸然尝试任何的药物,在等其他人的反应。 黎宵依旧是身先士卒,他将三种药全都喝了。 并且黎家的人也非常支持黎宵,全都喝了。 等到整整三大锅汤药,被百姓分完,已经是深夜。 这片营地当中到了入夜,并不消停,患病者痛苦地哼叫和叹息,听起来让夜色更冷,人心结冰。 但是这一晚上,却格外地不消停,才过了丑时,营地当中便炸开了。 有百姓在服药之后,出现了上吐下泻的症状。黎宵也已经跑了几次茅厕,吐到胃袋绞痛,但还是咬着牙白着脸,迅速让人将火把点燃,照亮整个安置营。 此次随行的医师们也已经起来了,但是营帐里面的百姓却已经有人闹了起来。 “这到底是杀人还是救人!我老娘喝了药之后折腾了整整一晚了,她马上就要撑不住了!” “来人啊,你们救救她吧,快救救她!” “我父亲也是,”另一个身量高些的汉子,从他自家的营帐里面冲出来,“昨天喝了药之后便开始了上吐下泻,现在账内已经待不了人了,你们不是医师吗,快想想办法!” 随行的两个小医师,都是太医院的新人,但凡是有点家世背景的,谁会来这种瘟疫横行的地方涉险? 他们带来的药出了问题,被民众一吼,其中一个便嗫嚅着说:“都说了药效不能保证,你们都是自愿喝的啊……” “你放屁,我们也是走投无路,现在出了问题,你们难道就没有应对之法吗?” “对对,没有解药吗?!” “快点配制解药……” 另一个医师稍微年长一些,也稳重一些,开口解释,“这些药物就是大量清瘟解毒的药物,本身是并没有毒性的,太医院的太医令亲自试药,就算是治不好你们的病症,也不会致命。” “你们出现了这种症状,还需要观察……啊!” “观察个屁!再观察观察,我老娘都死了!” 医师直接被群情激愤的民众扔药瓶子给打到了额头上。 医师捂着流血的额头,也恼了,吼道:“一定不是药的问题,你们想想你们有没有吃别的!” 黎宵也连忙让护城卫拦住了民众,不过人群中很快有人喊到:“是补药,是那些补药!我老娘和栓子他爹,都是吃了黎统领给的补药,才会出现这种症状的!” 黎宵顿时面色铁青,“我自己也喝了!” “你难道没有出现症状吗?我已经看着你和你家中人跑了好几次茅房了!” “就是,你为什么还包庇,那些补药你亲口说的,是妙婉公主送来的!” “妙婉公主如何歹毒,这天下谁人不知,你将她送来的药给我们吃,你到底是何居心!” “杀人了,杀人了啊!妙婉公主这是要让我们索性直接死在这里啊!这世界上还有没有王法!” 民众们彻底沸反盈天,他们不能动黎宵,但是此刻不摧毁什么,又根本难以平愤,顿时拉帮结伙地朝着那放置补药的车冲过去—— “砸!给我砸!这种害人的东西,不能留着!” “妙婉公主早晚要遭到报应,她残害了多少忠良,今日又毒杀了多少百姓,老天爷都看着呢!” “都砸碎了,我等着看这个毒妇也染上恶疾……” 黎宵头晕目眩,恶心想吐。 但是这一瞬并非因为药物作用,而是这些根本不听解释,要毁掉那些补药的百姓。 但黎宵也知道,现在不能拦,他身为护城卫统领,护城卫一旦和百姓起了冲突,之前那种百姓四散而逃妄图传染别人的形势,便又会卷土重来。 “哗啦啦!” 是大片瓷瓶碎裂的声音,黎宵闭上眼,心中疼得要滴血一般。 之前公主给他喝,也只是一两瓶,这么多的药,不知道要耗费她多少精力财力。 就这么被糟践了,公主说不定还要背负更重的骂名,黎宵觉得自己喉间都涌上一股血腥,怎么会这样,不该这样! 不过正在黎宵心中郁猝得几欲呕血的时候,突然传来百姓的痛呼声。放着药瓶的车上,一个女子站在闭合的箱子盖上,手持长鞭,甩得宛若游龙,哪个百姓敢上前,便会被她甩上一鞭。 “你们好不知好歹,”女子并没有戴面巾,一副根本不怕传染瘟疫的样子,“喂狗东西狗都知道摇尾巴,你们这是恩将仇报,连狗都不如。” “你们不配碰公主的东西!” 黎宵看去,便见站在车架箱子上的女子,正是白天将那些药交给她的女子,她自我介绍来着,黎宵顿了顿,想起来——她叫冉秋。 黎宵此刻都无法去震惊她将鞭子耍得多么漂亮,掌控力这么强,定然是十分内力深厚。 黎宵现在只庆幸,他不能站出来去护着那些药的时候,有人能够护住。 “护城卫,护城卫不管吗!” “这是哪里来的乡野蛮女!这天下还有王法吗!” “她定然是妙婉公主的人,纵容手下殴打平民百姓,果然是妙婉公主的作风!” 黎宵带着护城卫拉开了百姓,心力交瘁,实在忍不住,跑到旁边去干呕。 百姓们见状,更是越吵越厉害,一时间整个安置营中喧闹不止,到处都是哭诉和抱怨。 黎宵已经吐不出什么了,一整天他只喝了几瓶补药,还有那些汤药。 但是黎宵即便是到现在,也绝不认为,是郭妙婉送来的那些补药出了问题。 他并非因为现如今爱慕她,所以偏帮。在黎宵的认知里,错了就是错了,对就是对,这些补药绝对没有问题,他之前喝过的! 不过他现在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楚。 黎宵吐完面色更白,擦了嘴回来,准备继续和护城卫一起压制民众。却见民众不知为什么,彻底疯了一样,居然开始和护城卫动起手来。 “死人了,死人了,你们居然还护着那些药,难道你们都是一伙的吗!” “圣上向来疼爱妙婉公主,那毒妇不知道给皇帝灌了什么迷魂汤,说不定……说不定这一次连圣上也想要我们死呢!” 黎宵听到人群中传出了这样的话,眉头顿时狠狠皱起来。果然现如今已经毫无理智的民众们,这次完全压制不住了,甚至有人抄起了家伙,朝着护城卫抡去。 黎宵走近一些,他手脚发凉,连骨缝里面都开始发冷。他整个人都在颤,但是他居然离奇的镇静。 他想起了小时候他大哥教他潜伏,作为一个军探,最重要的,便是绝对要耐心,要冷静,要果决。 黎宵没有直接冲进人群,加入已经开始的混战,而是绕过冲突的两拨人,直接进了那个因为家人死了,正在崩溃地嚎哭不止的营帐之中。 死的是一个老太太,面容枯槁,像一把干瘪的柴。 她身边一对小夫妻正哭得撕心裂肺,黎宵走进去察看,两夫妻看到他之后,便开始大吼大叫。 “你还想怎么样!黎统领,我看你就是公主的走狗!” “滚出去!滚出去!啊啊啊娘啊!” 黎宵被男子推搡了下,执着地要朝着里面进,“让我看看她。” “看什么,看什么,你这个帮凶,公主的恶犬!” “滚啊——” 黎宵还是执着地撞进去,扑跪在死去的老太太面前,检查她身上的异样。 那些人都说吃了公主送的药,会上吐下泻,但是这老太太的周身,并没有异味和脏污。 他顺着她的手臂找下去,然后在她尚未僵硬的手中,发现了完整的药瓶。 还未打开的。 黎宵面上闪过狂喜。 “哗啦!” 下一瞬,他身后这老太太的女儿,将一个原本盛装咸菜的坛子,敲碎在了黎宵的头上。 黎宵本就头晕目眩,这一下,几乎要直接栽倒。 但是他居然咬着牙站起来了,对着那个敲了他的头之后,抖着手站在那发傻的女子说:“你娘她没喝药。” 黎宵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头上有一股热流顺着脸涌下来,遮盖住了他的视线。 黎宵甚至没有意识到那是血,现在满心的愤怒和喜悦交织,他下意识地抹了一下,然后那个砸他的女子,就发出了一声不似人生的尖叫。 “啊——” 这一声实在是太凄厉且绵长,又因为方向正是出人命的地方,正在冲突的众人逐渐全都回过头来看。 “杀……杀人了!” 混在人群中的一个医师颤巍巍地喊道。 众人手上的动作全都停了,他们看着黎宵摇摇晃晃地从营帐中走出来,手中举着一个染了血的瓶子。 他说:“老太太没喝药。” 黎宵踉跄了一下,又抬手抹了一下脸上源源不断的血迹。 火光映在他鲜血横流的脸上,让他看上去简直像个地狱爬出来索命的修罗恶鬼。 黎宵面色也是前所未有的冷。 他一点点地,环视着众人,一字一句地吼道:“她没喝这个药!她是因为没有喝才死的!” 众人全都凝固了一般地看着他,这一瞬这一片营地除了火把燃烧的滋啦声,便是夜里扰人清梦的虫鸣。 黎宵举着从那个老太太手中抠出的瓶子,展示给众人看,然后单手拨开了瓶塞,当着众人的面,仰头喝下。 他用染血的手抹了一把嘴。 用那副修罗恶鬼一样的模样,环视众人说:“妙婉公主,从未纵容手下欺压过平民百姓!” “这不是毒药,”黎宵说:“这药……我在公主府便喝过的。” 他说着踉跄了一步,终于坚持不住,又后退了一大步,然后软倒在地上。 场中的时间像是被按下的暂停,众人的表情停留在震惊畏惧和恍然大悟。 而远在皇城的郭妙婉和弹幕,也盯着这一幕久久无言。 连弹幕都被黎宵这样惊到了好一会没有人发言。 直到郭妙婉对着面前用深水鱼/雷和系统兑换的投屏弹幕+远程摄像,发出了一声嗤笑。 低骂了一句:“脑子有病。”然后毫无公德心地关掉了远程摄像,端起一杯茶若无其事地喝起来,弹幕这才回过神。开始疯狂地刷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我的小黎子! 宝儿也太惨了,卧槽,这些愚民! 天啊天啊,他也太惨了,他在帮着公主洗白吗! 我天,我到今天,才get到黎宵的帅! 太帅了卧槽,他怎么能这么帅! 太草了太草了,我要哭了,我不管,我要哭了。 公主你感动了吗,小黎子为你正名! …… 弹幕刷得疯了,也有部分表示没看够,让郭妙婉再开远程摄像。 但是郭妙婉慢悠悠地喝着茶,表情无动于衷地道:“一群傻子,有什么好看的?” 她表现得太过若无其事,以至于弹幕开始刷她冷血无情,不配黎宵正名。 但是若现在但凡是辛鹅和甘芙有一个人在,就能看出郭妙婉的不对。 她连放在桌上的茶盏,都规规矩矩地放回水雾熏染了一圈的位置,这太紧绷,也太刻意。 这种情况,在郭妙婉身上,好久没有出现过。 但是辛鹅和甘芙却曾经每天都看着,在郭妙婉十一岁那年出事之后被救回来的时候,她每天都会这样。 她会规规矩矩地吃饭睡觉,不做错任何事情,让任何人都挑不出错。因为在她被抓被关的时候,做错事情,哪怕放错了一个杯子,都是会被打被折磨的。 那是她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刻在骨子里的习惯——那是在用平静,掩饰她内心的无措。 很快郭妙婉说了一声:“我困了,我睡了。”便躺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强行隔绝了弹幕。 但她缩在被子里的手,却无声地抓紧了她身下的被褥,她却实在无措。郭妙婉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这样无措过了。 为她舍生忘死的人很多,例如她的死士。惧怕她憎恨她的人也很多,多到数不清。 郭妙婉并没有怎么感动黎宵的举动,她的反应是无措,也是抗拒。 她甚至反感黎宵这样的维护,这根本没有必要,她从来不需要这个,她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她是皇帝手中刀,不需要这些乱七八糟的虚名。 她将来还要做太子的刀,她何必在意这个? 郭妙婉闭着眼皱着眉,她讨厌黎宵总是自作主张,总是不按照她划出的路线去走! 她讨厌这样! 而黎宵昏死之后,一直被追着打的小医师,这时候也忍不住出声道:“你们这些愚民!愚民!” “这一次太医院之所以这么快给出了三个方子,便是妙婉公主冒天下之大不韪,逼迫太医院出的药方!又亲自命人护送!” 另一个捂着头的医师也说:“若非如此,等到一两个月太医院测试之后出了万无一失的药方,即便是送来了控制住了瘟疫,你们这些人,也早就死了!” 你说什么(那我能求公主把你赏给我吗...) 闹事的百姓们彻底愣了, 有护城卫将昏死的黎宵扶起来,对着百姓喊道:“黎统领对你们那么好!你们居然攻击他,你们真的是愚民!” 百姓们纷纷放下了手里的武器, 正在这时候, 再度有患病的人被家人发现离世。 而这个人, 又恰好也是不相信妙婉公主, 没有喝过妙婉公主送来的补药的。 百姓们这一次都开始慌张起来, 他们还能闹得动的人当中, 有些甚至都没有喝那些太医院送来的汤药, 等着看其他人喝过的反应呢。 而现在他们发现妙婉公主送来的药才是保命的关键, 可是就在刚刚, 他们将那些保命的补药给砸了。 虽然砸得不多,但是……他们看着站在药箱子上面, 手持长鞭正对他们怒目而视的冷艳女子, 顿时心中生出了无限的畏惧和慌张。 她不可能再分给他们药了。 整个营地都乱了,没有参与闹事的,发现补药的重要性, 都疯狂地涌过来要拿补药。但是冉秋在箱子上站着, 谁也动不了她分毫, 谁也拿不到药。 而黎宵昏死之后, 护城卫也不再帮着百姓们,将黎宵送到帐篷之中, 要医师去给他查看伤势了。 兵荒马乱的一夜, 等到第二天早上,黎宵再度苏醒过来的时候, 百姓们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纷纷来黎家的营帐前面, 给他道歉。 黎宵头顶围着布巾出来,面色阴沉得厉害,他的母亲昨晚上喝了几瓶补药,又吃了药之后,今早上已经能够喝进去粥了。 他看着这些面上凄苦,实则是因为知道了公主送来的补药是好东西,因为冉秋半点不通融谁也不肯再给,这才不得不来对着他低头的人,心里这瞬间的悲凉和愤怒都让他觉得厌恶。 当然其中也不乏有人是真心实意地道歉,但是这样的人在少数,黎宵现在是彻底见识了一番人性险恶。 他在自家的营帐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说:“跟我道歉没有用,东西是妙婉公主送来的,我已经说过了,那东西比参汤还金贵,可你们不信,还是砸了。” 众人面上顿时又露出了哀求之色,有两个已经跪下了,因为自家的亲人状态越来越差,急需补物来救命。 黎宵从来都不是个心冷之人,但是这件事关乎妙婉公主的名声,虽然郭妙婉其实已经没有名声可言了,但在黎宵这里错就是错,对就是对。 于是他顿了片刻,进了营帐里,再出来便拿出了一件纯白的披风。他将黎远山的笔墨也拿出来,然后带着来道歉的人浩浩荡荡地朝着放补药的车边走去。 站在车边,黎宵说:“到现在为止,我们还并不知道情况好转的人,到底是吃了哪一种药而好转。” “但以我和我母亲的亲身尝试,我们将皇城送来的三种药方熬制的药全都吃了,当然也喝了妙婉公主送来的补药。” 黎宵面色苍白,额头上的伤阵阵抽痛,他皱了皱眉,将披风扑在了车辕上,笔墨放在了旁边。 “是你们不识好人心,口出恶言污蔑,还砸碎了救命的药物,”黎宵每说一个字,百姓们的面色就更加灰败下去。 毕竟郭妙婉送来的东西,并非朝廷的药方,这是额外的东西,就算黎宵不给他们,他们也完全没有办法。 有人哭求,有人双手作揖。 黎宵冷着脸说:“但公主之所以送了这么多金贵的药过来,为的便是救人,我不能私自违抗公主的命令,所以药还是会分给你们,” 百姓立刻骚动起来,甚至有人开始大呼公主千岁。 黎宵继续道:“不过昨天闹事的和口出恶言的人,你们必须在这披风之上写下致歉词,才能领药。” 黎宵的话音一落,百姓还没等说什么,站在药箱上一整晚不肯开晴的冉秋不干了。 “凭什么!这等恶民不配用公主送的药!” 她说着,长鞭甩动,在半空之中猎猎作响。百姓们整夜可是有不少人见识了这鞭子的威力,纷纷退后。 黎宵回头皱眉看着冉秋,“你下来。” “我不下!”冉秋长在山里,是非观不健全,性子火爆认知非黑即白。 她觉得这些人不配,就真的能够看着人去死还拍手叫好。 否则剧情中她也不会跟着弓烨然那样的人身边,不分青红皂白按着他的意愿去做事,帮着他扫清一切朝上爬的障碍了。 而冉秋现在是跟着郭妙婉的,在她的认知中,谁对她好,她便要护着谁。郭妙婉让她见识了什么才是真的好,她现在就可以不顾一切地护着郭妙婉,包括她的东西。 “公主没跟你说,来了这边是协助我,必须听我的吗?”黎宵问。 冉秋一时间张了张嘴,不知道要怎么狡辩,因为公主真的说了这样的话。 让她送药去,若有事听凭黎宵的。 “可你根本不护着公主,你护着这些愚民,糟践公主的东西!” 冉秋挥动鞭子,“我绝不给他们一瓶药!” 黎宵自己就挺轴的,他就没见过比自己还轴的。 两个轴碰到一起,要是转动的方向不一样,那是必然要擦出火花的。 不过这火花,不是男女间的那一种,而是刀兵之上的那一种。 黎宵也不跟冉秋废话,救人还是最要紧,他至少知道什么样,才是真的维护郭妙婉。 于是他直接抽了腰间佩剑,然后纵身一跃上了马车,直接和冉秋动起手来。 冉秋本来不将黎宵放在眼中,论动武,她还没有服过谁。 而黎宵的招式和他自身的性格一样,看上去实在是平平无奇,毫不花哨。只是非常寻常的挑、刺、劈、砍。 一见两个人动起手了,百姓们顿时离得远远的,免得被殃及池鱼。 他们也都怀疑黎统领到底行不行,他们都没有见过黎宵动手。此刻见了他动手,也不见多么迅疾,反倒是招式有些慢吞吞的,他们不会武的,都能看得清,顿时更担心了。 冉秋的鞭子却耍得虎虎生风,鞭稍在不断地撕裂空气,传出咻咻迅疾的声响。 但是很快,他们发现,无论持鞭的挥鞭多迅猛,角度多么刁钻,都没有一下,能够落实在黎宵的身上。 冉秋每每都在鞭子要落在黎宵身上的时候,被他的招式逼着必须翻转手腕的力度,撤回鞭子,否则手臂会被黎宵刺穿。 如此几番,两个人从车上打到了地上。 冉秋的面色也变得越来越凝重。 黎宵则是一边拆她的招数,一边闷咳,还有时间对着身后给他加油的护城卫说:“看着他们写了致歉词才能分发药物。” “你这是什么路子?” 冉秋鞭子被生生砍断了一截。 她面色剧变,慢慢被黎宵压着退到人群之后。 “你这么厉害,为什么昨天那些人砸公主的药,你不出手拦着!” “你……” 冉秋手腕被黎宵手中剑刃敲了一下,她的整条手臂都随着剑身的抖动麻掉了,长鞭脱手被黎宵挑飞。 接着他迅疾近了冉秋的身,膝盖顶在冉秋的膝弯,刀从冉秋的身后架在她的后颈之上。冉秋居然不查跪地,感受到了后颈冰凉的刀刃,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她自小和门中师兄弟斗狠,就没有输过,她练武一直都很吃辛苦的,她也没有在谁的手上这样毫无还手之力过! 黎宵闷咳一声说:“别闹了。” “我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冉秋虽然很不甘,但是输了就是输了。 在她的认知之中,输家是要听凭处置的。 黎宵的额头白布上,又渗出了一点红,听了冉秋的话,脑袋更疼了。 他收了长剑,还剑入鞘。 “起来吧。”他看向车那边,招呼两个护城卫过来,问道:“今晨的药熬了吗?” “已经熬上了,要中午才能派发。”这个护城卫年纪不大,也是第一次看着黎宵动手,惊艳的视线藏都藏不住。 “黎统领,没事儿的时候教我们两招吧!” 黎宵用一块手帕堵着嘴,咳了一声点头,“快去吧,命人上山多弄些艾草回来,连着杆子一起烧起来。” “是!” 那护城卫走了,冉秋站起来,虽然被打服了,但还是不解:“你昨晚为什么不护着公主的药?” “因为那时候真相最重要,况且……咳咳咳,我病了。” “你病了还这么厉害!”冉秋的佩服突如其来,“那等你好了,我也用长剑,我们再比一场!我最擅长的其实是剑,我居然看不懂你的路数!” 黎宵看了她一眼,不太愿意搭理她,他自己脑子都不太好使,他居然嫌弃冉秋脑子不好使。 “你一直没有戴布巾堵住口鼻,在疫情没有控制住之前,不能进城了。”黎宵不太客气地指使她:“我病了,你替我去山中打猎吧,猎回来交给伙头煮粥。” 打猎对于冉秋不算什么,她呆愣的点头“嗯”了一声,但是没有马上去,而是跟在黎宵的身后,“我还想问你个问题。” 黎宵脚步站定,皱眉看她:“什么?” “你是公主的姘头之一吗?”冉秋问。 黎宵一口气差点没倒上来,咳了一串,然后瞪着冉秋,语气很重道:“我不是!” 冉秋“哦”了一声,点头道:“我看着也不太像……公主喜欢那种都很弱。” 黎宵被气得转身就走。 冉秋又说道:“那我能求公主把你赏给我吗?” 黎宵:“……你说什么?!” 赐婚的圣旨(这一次怕是也是不被毒死不...) “公主答应我, 只要我跟着她,以后我有了想要的人,只需要和她说一声就好了。” 冉秋顶着一张美艳的脸, 用纯真的语气说:“我之前喜欢的人很弱, 他很坏, 不顾我的死活。” “我觉得你很强, 又很俊, 我喜欢, 我想要你。” 黎宵张口结舌地动了动嘴唇, 却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能说不愧是跟着公主的人吗, 这种话对着男子这么随便地说出来, 天底下除了郭妙婉,也就剩下郭妙婉身边的这些奇人了。 见黎宵表情变幻不吭声, 冉秋又说:“我觉得告诉公主之前, 我还是先问你的意思,你觉得怎么样?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练武。” 黎宵转过身,表情十分郑重地看着冉秋说:“我不喜欢小不点, 而且我不是公主的姘头, 我已经和她互许终身, 我们会是夫妻。” 冉秋艳红的唇微微张着, 十分震惊:“我不小了……再说公主没说过她和你要做夫妻啊,她明明前些天才让辛鹅姐姐和甘芙姐姐给她的相好们送东西安抚他们呢。” 冉秋说:“我还跟着去了呢, 他们个个都好美的, 公主说等过了这一阵子,她就会去看他们呢。” “你说……什么?”黎宵此刻的表情白得都有点泛青。 冉秋说完了之后, 看着黎宵说:“那你要做驸马吗?” 黎宵眼神有些沉,他有点茫然地看了看四周, 此刻自己心里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他知道冉秋说的,大概率是真的。他一瞬间心中冒出了许许多多的,关于郭妙婉为什么骗他的阴谋。 但最后他把这些想法全都压下去了。 他不信。 或者说不全信。 无论是什么样,他从来都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他要亲口去问郭妙婉,她亲口承认了才算。 他深吸了一口气,把心里的想法和开始纷乱的情绪都压下去。 没有回答冉秋的问题,瞪了她一眼说:“小小年纪少胡思乱想,不许跟公主说你要我,我不喜欢你!” 他说着转身便走,冉秋撇嘴,嘟囔:“我都说了我不小,我和公主一样大的……” 但是她随即又冲着黎宵身后喊:“不喜欢就不喜欢,我还不喜欢你了呢!” 冉秋进山去打猎了。 黎宵被气得回营帐趴着去了。 不过他趴了没有一会儿,黎远山从外面回来了。推了推他,说道:“宵儿,为父有些话要跟你说,关于当年黎家势落,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吗?” 昨天他们喝了补药,还有太医院开来的那些药方,一家人的状态都好了很多。 黎宵坐起来,心中直觉不会是什么好话,但是他确实很好奇当年的那些事情。 黎远山一直不肯告诉黎宵,这一次他却不得不说了,他怕黎宵被那个毒妇给骗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于是他从头到尾,完完整整地将这件事和黎宵说了。 “父亲是说,当年是公主模仿了父亲的笔迹和南沽国的军将书信往来,黎家才会势落?” 黎宵语气艰涩,这片刻的功夫,就哑得厉害。 黎远山点头,“那些书信掺杂在你哥哥给我的家书之中,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楚笔迹……虽然并没有军情之类的内容,只像是亲近一些朋友的书信往来。但当朝兵部尚书与正在交战的国家军将书信往来,这种罪,说重了是诛九族的死罪啊。” 黎远山苦口婆心道:“宵儿,郭妙婉不可能喜欢你。” “你莫要被骗了,父亲说这些,也不是要你复仇,”黎远山同时也将当时黎家因何成了皇帝眼中钉肉中刺的事情说了。 “是为父当年被手中权势迷了心神,几度越了雷池,”黎远山叹息一般地说:“没有帝王能容得下这样的臣子,黎家势落三载,父亲早已经看清了一切。” “宵儿,现在父亲唯一的希望,便是黎家所有的人,都能平平安安。” 黎宵盯着黎远山的嘴,看着他嘴唇开开合合,却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 他心中像是有一柄刀在绞着,他觉得自己是真的疯了,才会觉得郭妙婉喜欢他。 可他到底有什么值得好骗的? 他一家人的命,他的命,对于郭妙婉来说,想要取,简直轻而易举。她何必要大费周章,这般迂回曲折地要他们的命? 黎宵是个一根筋的人,一条路走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 冉秋说的那些事,加上黎远山今天和他说的事情,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被吓跑。会恨极,会疯狂地想要去复仇。 但是黎宵将自己脱离了事件的中心,对对错错地在心中衡量了一番,他是真的想不通郭妙婉和皇帝,既然想要他们死,为什么不干脆给个痛快。 他甚至在对郭妙婉掺杂了一些私情之后,他已经无法纯粹地因为郭妙婉对他的迫害,来强烈憎恨这个人。 因为黎宵越是想,越觉得到处都是疑点重重。 郭妙婉当年做的那件事,未必不是皇帝的意思,连黎远山也说,她是皇帝的手中刀。 他要亲口问了,再决定要如何。 且人这个东西,付出的感情真的能够收回吗? 至少黎宵这个一根筋的脑子,是没有办法收放自如的。况且他是知道郭妙婉有多么恶劣的情况之下,还忍不住对着她产生妄念的。 因此哪怕这些事情一起如山般积压而下,他也没法不想她,甚至因为想要弄清楚,想得更厉害。 她为什么会这样对自己? 黎宵想不通,就一直想。 一整天,百姓们领了药,也喝了汤药,致歉词和感谢词写满了整个披风。冉秋去山上狩猎回来,拖回来了一只鹿,入夜所有人都喝上了肉糜粥。 黎宵却因为头部受伤在营帐里躺了一整天,盖着被子闭着眼睛,却没有睡着。 等到他真的睡着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彼时那些上吐下泻症状的百姓,已经能吃得下东西了。人只要能吃东西,就有力气,他们都意识到,他们这应该是熬过来了。 不过黎家的人,除了黎宵之外,就都睡不着了。 “完了,老三的倔驴劲儿又上来了。”好一些的黎夫人,靠在床边上伸手捶了下身边的黎远山。 “你说你,告诉他那件事儿作什么……” “我那不是怕他被骗吗?郭妙婉是什么人?”黎远山说:“她的手段能玩死老三还让他感恩戴德。” “哎……可怜了我的傻儿子,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姑娘这么上心呢。和云娘定亲那么多年,也没见他给人家摘过一朵花,我可是天天晚上瞧见他给人家公主写信呢。” 黎远山哼了一声,“有什么用,他还幻想着娶她,郭妙婉怎么肯?怕是利用他之后就会甩了。与其让他被人骗得像个傻子,不如我亲自给他当头棒喝。” 布帘隔着的两个嫂嫂也醒了,大嫂这时候也开口说话:“可是……我瞧见他连喝空的药瓶子都不扔呢,得多喜欢公主啊。他小时候养了条毒蛇,被咬了多少次,毒昏了多少次也不肯放生,最后还是怕他被毒死了,他大哥给偷偷扔了呢。” 一家人的担忧无非就一样,黎宵怕是很难收心思。 他是个看上去性子平和,表面清风霁月,实则是个想做什么,认定了什么,八匹马也拉不回来的蛮牛。 这一次怕是也是不被毒死不罢休。 黎宵一整夜睡得居然还算安稳,因为药物起效,他又身体底子好,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他的状态好了许多。头顶上的伤也结痂了,没有昨天那么疼了。 起床之后去外面巡视了一圈,百姓们也纷纷都开始见好,浓郁的汤药味道,弥漫在整个安置营中。郭妙婉送来的那些补药,还剩下不到半箱,专门有两个护城卫在那里看着。 两个医师忙里忙外,疫情得到了控制,说明他们也不会轻易的感染甚至是死在这里了。这一次还能带功回朝,算是走了一招险棋大获全胜。 他们态度也好多了,甚至在给百姓看一些其他的陈年旧疾。 再观察个几天,这件事就能派人上报朝廷。瘟疫得到了遏制,百姓们有了希望,一个个都不像那天晚上一样疯狂,每个人面上也都带上了笑意。 冉秋大清早的就猎了十几只兔子,见黎宵起来,邀功请赏一般地冲过来,问:“你看我猎了这么多东西,也煮粥吗!” 黎宵看了一眼,确实不少,他笑了笑,难得夸了一句,“干得不错。” 冉秋顿时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她自小长在冉剑庄,慕强的性子刻在骨子里。冉剑庄便是谁能打谁有话语权,她被黎宵打败,却对黎宵产生好感,是理所当然。 她对黎宵的印象非常好,因为黎宵武艺强,还能帮公主博得好名声。冉秋看了那百姓们写的致歉和感谢的披风,也早就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黎宵的处理方式才是对的。 因此慕强的脸上又加了一份敬佩,黎宵一夸她,她小尾巴可不是翘起来了。 冉秋的胜负欲也被激起,“我听护城卫们说,你也擅长打猎,等到以后有机会,我们切磋一下吧!” 黎宵笑着点头,“可以,你确实挺厉害的,自小便习武了吧?” “是啊,我阿爹自小便教我各种武艺,他很疼我的!” 黎宵点头,说道:“那你肯定也会烤兔子,今天这些兔子就烤了吧,城中有些孩子们,他们肯定喜欢吃。” 冉秋很快被黎宵给打发走去烤兔子了。 黎宵面上笑意也慢慢地散了。 他忧心忡忡,本来至少能认真地当值做应该做的事情。但是现在瘟疫初步控制住了,他父亲又和他说了那些,他现在行走坐卧,满脑子都是郭妙婉。 而郭妙婉却没想他,弹幕都在求郭妙婉开远程监控,想要看看黎宵的现状。 但是郭妙婉自从那夜之后,便死活不肯再开,反倒是整日待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像个真闺秀。 弹幕和系统一样疑惑,难道郭妙婉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每次这么问的时候,郭妙婉便会说:“急什么,不急,我有数。” 弹幕虽然相信她真的有数,但又实在想要知道黎宵的现状,可是他们撼动不了郭妙婉分毫。 而腾农乡的瘟疫彻底控制住的时候,黎宵派人将消息送出去。 但是没等到皇城收到他的消息,他先收到了圣旨。 是皇帝赐婚的圣旨。 见了我这么害怕(对不起我就是……太想你...) 这天天气特别冷, 过了十月中旬,进入了初冬,早晚的温差巨大。 黎宵正在和护城卫们一起, 将城外的百姓朝着城内迁入。他们症状轻的已经全部消失, 稍重的现在也正在恢复, 无需再与城中的亲人进行分隔。 城门打开, 多日没有相见的亲人相拥而泣, 不幸死去的, 城中没能等到亲人归来的人, 痛哭失声。 赐婚的圣旨就是在这时候送到的, 传旨的是宫中太监副统领, 一共两份圣旨,一份是赐婚, 已经把黎家一家吓个半死。 一份则是对于当年黎家的案子提了一句已经着人查清, 当年那些书信确有隐情,直接给黎家翻了案,派的人是来接黎家全家回皇城的。 一时间莫说是整个黎家, 连腾农乡的百姓和当地官员都好生震动了一番。 黎家的案子这么多年了, 所有人都以为没有希望了。冷嘲热讽, 树倒猢狲散, 甚至落井下石踩一脚的都做完了,但是皇帝一道圣旨, 一句话, 说翻就翻了。 这一次明里暗里蠢蠢欲动的,还有在黎家落难的时候做壁上观的人, 全都被皇帝摆了一道。 黎宵和他的父亲黎远山分别接旨之后,母亲和嫂嫂们还有两个孩子, 也是喜极而泣。 黎宵手中攥着赐婚圣旨,太监宣读的时候他几乎震惊到耳鸣,根本没能听清楚。 他只知道,皇帝赐婚了,他要做郭妙婉的驸马了。 但是……等到太监宣读完了,恭敬地带着笑容来扶黎远山的时候,黎宵却依旧跪在地上,将圣旨展开,一字一句地读过去。 上面如之前郭妙婉和皇帝商议的一样,洋洋洒洒写的全都是郭妙婉对他的痴情如何撼动君王。 黎宵心中这些天的郁猝和难过,似乎都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排山倒海地倾泻在了这明黄的圣旨之上,停留在圣旨的末尾,一句定于“腊月十二日完婚”上面。 腊月十二日,是他的生辰,这个婚期,虽然有些紧,但是一定是郭妙婉挑的日子。 黎宵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他有很多话想要问郭妙婉,但是那些话,无论回答是什么,都已经变得不再重要了。 他们就要成婚了。 而黎宵除了皇帝是因为不忍妙婉公主的驸马太过身份低微,给他们家翻了案之外,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他这一次,真的欠了郭妙婉。 黎远山自然也明白这道理,他比黎宵还震惊。郭妙婉居然真的喜欢他那傻儿子,甚至为他做到了这种地步? 而就在黎家接旨之后的当天晚上,黎宵便卸任将后续工作交接给其他人,连夜坐上了皇帝派来接黎家的马车,朝着皇城而去。 彼时郭妙婉正在自己的屋子里,估摸着时间,手指不断地敲击在桌子上,已经敲了足有半个时辰了。 弹幕都被她给敲烦了,闹起来。但是他们闹也没有用,无论他们作什么,是辱骂还是砸/雷,郭妙婉都不肯开远程摄像。只是这样撑着手臂,似乎在等着什么。 终于,投屏在郭妙婉面前桌子上的系统屏幕鲜红标粗的红字滚动而过,系统的播报音也同时响起—— “根据检测,任务对象恨意值下滑两颗星,目前所剩恨意值为半颗星,请宿主再接再厉。” 系统播报结束,郭妙婉才终于露出了笑意。 弹幕迅速刷起来。 卧槽!卧槽!一下下滑了两颗星! 要成功了嘛!这么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就说公主在等什么,啊啊啊啊啊—— 怎么回事,我漏过了什么,公主现在为什么笑,怎么了啊,求课代表! 系统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它不想八卦。 最后还是郭妙婉好心地开口解释了一下,“也没什么,不过就是算算时间,赐婚的圣旨,和他们家翻案的圣旨,都一块儿到了而已。” 弹幕再度疯狂,郭妙婉却只是嘴角带着浅笑。 不过很快,她的笑意又收了点,她查看屏幕,居然还剩下半颗星。 问题出在哪里? 按理说这一场虽然她算漏了黎宵的反应,也没能捞上太多的大鱼,但是根据飞鸽传书回来的状况,一切也并没有脱离预期太多。 黎宵染病这件事,和她送去的药正好救命这件事,堆叠上赐婚的圣旨和黎家翻案,黎宵的心中不该还剩下憎恨。 他还有哪里不满意? 郭妙婉甚至算到了黎远山知道了黎宵要跟她好,会告诉黎宵当年的事情。 这没有什么,当年的事情,她脱不开干系,但也并不能全怪到她的头上。 君要臣死的事情,能怪她一个写了几封信的人? 这件事黎宵不会想不明白,那问题出在哪里? 郭妙婉把从系统出现之后到现在所有的事情都过了一遍,想到第二天又头疼起来,也没有想出缘由。 于是她觉得黎宵是不知好歹,他还想怎么样? 黎宵他不想怎么样,他就想快点见到郭妙婉。 跟着家人跟着马车一道走了两天,因为有弟弟妹妹跟着,母亲身体也才恢复,所以走得很慢。 黎宵观察了随行的太监和侍卫,都对他的家人非常地客气,留下了冉秋随行,黎宵和家人商量了一下,率先骑马回了皇城。 他骑着快马日夜兼程,终于在十月十五的傍晚,回到了公主府。 下马之后,他哪怕心急如焚,也没有立刻去找郭妙婉。 而是先回了自己的屋子迅速洗去了一身风尘,这才等不及头发干了,便换了衣服,一本正经地去和侍卫交班。 他知道郭妙婉用晚饭的时间就要到了,黎宵按捺着自己激动的心情,在婢女开门送晚饭的时候,抢下了最后一个婢女手中的盘子。把她挤到一边儿,悄悄坠在最后面,进门去了。 婢女正要大喊大叫,被人抢了活儿她很惊慌。 不过正巧过来的辛鹅看到了黎宵仗着个子高会武,抢了小婢女盘子的一幕。微微皱眉,然后拍了下婢女的肩膀,瞪了她一眼,示意她禁声。 于是黎宵就这么混进去了。 一进门,郭妙婉正坐在桌边,看着今晚的菜色,胃口缺缺。她还在琢磨黎宵那半点恨意值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因为走神,她没有注意到弹幕已经刷黑屏了。没有注意到屋内婢女脚步的短暂的凝滞,更没有注意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她的身边。 他身上还带着水汽,甘芙看着黎宵嘴快要裂到耳根,悄悄靠近郭妙婉准备吓她的样子,和辛鹅一样皱眉。 都觉得他太不稳重,不够位高权重,身上甚至还有世家公子未曾因为家族败落而消失的傲骨。 这都是公主不喜欢的,这个人和公主并不配,辛鹅和甘芙都不知道,公主为何屡屡对他另眼相待。 但是既然这是郭妙婉的选择,甘芙和辛鹅便也没有权利质疑。 于是甘芙悄无声息地让侍婢们都撤了出去,留下空间给郭妙婉和黎宵。 黎宵端着盘子的手都有些发颤,紧紧盯着郭妙婉。郭妙婉虽然走神,但是对人的情绪很敏感,她迅速发现有人在盯着她,那眼神要是化为实质,都能把人烫个窟窿。 她一仰头,黎宵便把一盘她不爱吃的凉菜放在了她这边,破坏了桌上向来的荤素冷热搭配的摆放规则。 郭妙婉的视线对上黎宵的那一刻,震惊地向后闪了一下,力道用得太大,她的椅子都跟着朝后栽去。 任谁脑中琢磨了好几天的人,突然不声不响地出现在面前,还用一种看上去十分变态的表情看着自己,都不可能不吓着。 好在黎宵的手脚足够快,一把抓着了郭妙婉后仰的椅子。却并没有推回来,而是保持着让椅子半仰的样子,自上而下和郭妙婉对视。 “见了我这么害怕?” 黎宵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这样笑,他笑起来居然很好看,眼睛像月牙一样。 郭妙婉眼睛则是瞪得像满月,半摔不摔的,她手紧张地抓住椅子,惊魂不定地问:“你怎么……唔。” 一句“你怎么像个鬼一样冒出来”被黎宵快速低头给堵回去了。 他不想表现得这么急不可耐,但是他和郭妙婉不一样,他从生死边缘走了一圈,在爱恨交织慌张肆虐的河里刚刚上岸。他急需确认一下,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种虚幻的感觉一直伴随着他,连真真切切地看到郭妙婉都不能缓解。 直到双唇相触,黎宵才总算是觉得自己这一路飞奔的脚步,彻底落到了实地。 赐婚的圣旨是真的,郭妙婉为他千里送药是真的。 黎宵激动得难以自抑,很快便不满足弯腰低头的浅尝辄止,将郭妙婉的椅子拉回来,抓着人的肩膀将人从椅子上带起来,狠狠搂紧。又一步步逼着她后退到了不远处的柱子上,“狼吞虎咽”起来。 郭妙婉觉得自己像是那被摆在桌子上的菜,连汤带水地都被黎宵拨进了碗里,和他这碗干饭拌在一起,分不出你我。 “你等……唔……” 她抬手推黎宵的肩膀,被黎宵抓住了手腕,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我知道了,我轻点,我知道了,我就是太急了。” 黎宵的鼻尖蹭着郭妙婉的侧脸,轻声地,呼吸十分急促地道:“对不起,我就是……太想你了。” 然后再度温柔地吻来。 迷得找不到北(什么正人君子还不是一撩...) 郭妙婉觉得自己像一只被野狗反复啃来啃去嗦来嗦去的骨头。 她不适应, 极其地不适应,她喜欢那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玩意”,她来索求, 另一个人给予回应。 但她太不能适应这种旁人向她索求的状态, 她觉得黎宵的热情很可怕。她不知道怎么在这样的索求当中, 像她平时那样游刃有余。 因此她眼睫颤动得很快, 双手攀着黎宵的肩膀, 抓着他肩头的衣袍, 不断地收紧手指。不知道多久, 黎宵终于停下, 两个人都是呼吸凌乱。 “我父母亲也回来了!”黎宵好容易解了心中相思之苦, 第一件事,便是将他家中翻案的消息告诉郭妙婉。 哪怕黎宵知道, 这件事大概率是郭妙婉的手笔, 他们家是因着她才能够被皇帝召回。 郭妙婉嘴唇发麻,闻言表情抽搐了一下,有些扭曲地笑了下。 弹幕都要笑疯了, 难得见到郭妙婉吃瘪。 她不太喜欢这样“深入”地亲近, 最开始弹幕看着郭妙婉胡混的那时候, 也玩得很开, 但她几乎不会和人接吻。 弹幕到现在也算是了解郭妙婉一些,看一下便知道她现在肯定很想杀人。 怎奈何黎宵手上还有她最后半颗星的憎恨值, 就差一点点, 郭妙婉不打算前功尽弃。 因此她快速地收敛了自己微变的表情,低头再抬起来, 便满脸的羞涩和欢喜。对着黎宵笑得很灿烂,甚至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身, “恭喜你。” 黎宵闭上眼,搂着郭妙婉,平生从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欢愉。 他避开郭妙婉的发饰,亲吻她的头顶,像玩一个永不厌烦的游戏,温情又温柔。 “我知道一定是你帮忙,我不想跟你说谢谢。” 郭妙婉呼吸顿了一下,黎宵又说:“我父亲跟我说,当年是你模仿他的笔迹,在交战的时候与敌军将领通信,黎家才会被捉住了把柄,又根本解释不清,才会被罢官发落到了腾农乡。” 郭妙婉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紧张过,她顿时明白了,或许黎宵那半颗星,就在这。 “你恨我吗?”郭妙婉靠着黎宵,轻声问。 黎宵半晌没有吭声,却也抱着郭妙婉没有放手,弹幕和郭妙婉都快要紧张得尿出来了。 黎宵才用叹息一样的语气说:“如果我在几月前,你将我扔进虎龙的时候知道这件事,我一定恨死你。” “但是那天我父亲跟我说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你的做法,应当是陛下的意思。” “昔年黎家势大遮天,遮了天子的天,”黎宵说:“父亲败得毫无怨言,也悔不当初。” “你就算再怎么跋扈嚣张,构陷大臣这种事情,若是没有陛下的属意,怕是很难做成。况且我黎家与你,从无恩怨。” “当时我父亲说后,我开始尝试着站在你的角度去看这件事,”黎宵说:“我并没能想得多么清楚,但是我会站在你的角度上去想,是因为我本能地想要为你开脱。” “我喜欢你喜欢到想要为你开脱,”黎宵在郭妙婉的头顶轻笑一声,说:“我这样,怎么恨你呢。” 郭妙婉听着黎宵一点点剖析自己的心路历程,迅速地在心里给他下定义——傻子。 但是她只是拥着黎宵,语调诚恳地说:“对不起。” “我不想听这个,也不想跟你道谢,” 黎宵说:“我怎样待你,日后你只管看着便是,这世间的承诺都太轻了,我不对你做承诺。” “你拉我一家起来,你对我伸出了手,”黎宵抓过郭妙婉的手,郑重握在了自己的手中,“从今往后,我也会一直抓着你的手。” 弹幕都在啊啊啊啊。 郭妙婉要被酸得倒牙。 她纳闷的是黎宵并非因为昔年迫害他们家的是她而恨她,那还能是因为什么? 郭妙婉手被黎宵捏揉着,不适地挣了下,黎宵却没有松开,伺机同她十指相扣。 他又说:“赐婚圣旨我一共看了三十几遍,上面说的都是真的吗?” 黎宵看着郭妙婉,眼神清亮且灼热,他问:“你真的进宫去求了陛下多次吗?” 郭妙婉抬手搓了下自己的鼻尖,然后故作不好意思地说:“怎么,你不愿意?你亲自下了聘礼……”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黎宵说着,实在无法表述心中欢愉,居然趁着郭妙婉不注意,将她直接抱起来转圈。 郭妙婉倒抽一口气,被吓得短促地叫了一声。 衣裙飞起来,随着她一身环佩叮咚,加上她惊慌失措的眼神,居然有种从未有过的娇俏动人。 黎宵都看得有些犯傻。 两圈将郭妙婉放下了,又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下。 郭妙婉根本无法理解黎宵为什么会这么幼稚! 他在自己身边当值三年多,向来行事稳重恪守礼仪,怎么去了一次腾农乡回来,就变成这样了! 脚一落地,郭妙婉踩实了,就赶紧从黎宵的怀中挣脱。快步朝着桌边走,不想和黎宵玩情深深了,于是说道:“我快饿死了,你定是昼夜兼程赶回来的,还没吃过吧……” “辛鹅!辛鹅啊!快命人给黎侍卫加双碗筷。”郭妙婉喊人的声调甚至有些急切。 辛鹅迅速带着婢女进门给黎宵添碗筷,天都快黑了,黎宵只顾着和郭妙婉亲近,都没想起自己距离皇城越近,赶得越紧,一整天没有吃饭的事情。 此刻郭妙婉从他的怀中跑了,他的感官才终于回归了一般,饿的前心贴着后背,胃袋都烧灼起来。 “快坐下,我们一起吃吧,晚饭就先吃这些,夜里你要是饿了,就再命厨房做。” 这话说得像是等待丈夫许久,丈夫终于归家的小媳妇。 黎宵被郭妙婉的温柔给迷得云山雾罩,坐在桌边,边狼吞虎咽地吃东西,边就着郭妙婉下饭。 弹幕都在刷黎宵似乎黑了一点,瘦了一些,看着更帅气硬朗了。 郭妙婉没心情欣赏,况且她不喜欢黑皮,喜欢白得凝脂一样的皮肉。她现在感觉非常的不好,她不太敢看黎宵,因为黎宵那双眼睛,现在亮得就像是山里见着肉的狼。 着实是瘆人得很。 何为情爱?这便是? 那也忒吓人了。 郭妙婉只好装作羞涩,慢吞吞地吃东西,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应对。 弹幕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又开始笑个不停,分析她的想法。 而郭妙婉现在,没有什么好的想法。她能做的事情都做了,黎宵的恨意值半颗星就是不掉,这要她还能怎么搞? 难道…… 郭妙婉以己度人,想到了床上那点事儿。 而后顷刻了然,男人嘛,情情爱爱之后,必然是要甜言蜜语地哄着女子上床的。 上个床对于郭妙婉来说算个屁。 于是她自认为找到了症结,就又敢看黎宵了。 她不光看,还缠缠绵绵地看。一双眼像是两把勾子,欢场上混迹得久了,她就算是熏,也被熏出了一身的骚气。 没有她不会的,没有她拿捏不到的。 于是黎宵后来吃进嘴里的东西都不知道什么味儿,他被郭妙婉迷得找不到北,桌子下被勾了下腿,他眼睛瞪得快要脱眶了。 郭妙婉素来不喜欢穿鞋袜,脚趾若有似无地擦过黎宵的小腿,最后被黎宵打苍蝇一样,“啪”地按在自己大腿上。 “你……” “我……” 他磕磕巴巴,好容易把嘴里的东西用汤给漱下去。 扫了一眼周遭眼观鼻鼻观心的侍婢,脸脖子红得像烧红的铁柱子。 他飞快且小声地说:“你不吃饭在做什么!” 黎宵就是个雏鸡加死正经,哪里知道这些玩意。几年来,每次送郭妙婉去会情人,无论是寒冬还是酷暑,他都是站在外面,远远地不屑看。 郭妙婉娇笑着收脚,收了两下没有收回来。 黎宵抓着她的脚不放,郭妙婉心中冷笑,什么正人君子,还不是一撩拨就…… “你脚好凉。”黎宵抓着她一只脚捂着,还执着地把碗里剩下的一口饭扒了。 然后又说:“虽然这屋子里铺着狐毛,但是已经初冬,赤脚可不是个好习惯。” 黎宵说着捏了捏郭妙婉的脚,还是没有放开,用桌上的布巾抹了下嘴。 “你吃好了?”他问。 “吃好了。”郭妙婉点头,收脚又没收回来,黎宵捏上瘾了! “呵,”她没忍住冷笑了一声,心想着黎宵这便是等不及了? 她看了一眼外面黑下来的天色,勾唇笑着对黎宵说:“天黑了,我们去里屋吧?” 她暗示的意味连辛鹅和甘芙都看懂了,悄无声息地转身进了内间,准备东西。 而黎宵捏着郭妙婉的脚,低头看了看,脚趾漂亮,形状也好看。 但他不是存心占便宜,他是想起了她曾经用这脚,踩过他的脖子,勾过他的下巴。 那时他恨她。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和郭妙婉对桌而坐,郭妙婉依旧用脚勾他,却不是羞辱他……是与他调情。 “宵郎?”郭妙婉见他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脚,又叫了他一声。 黎宵这才啊了一声,抬头看郭妙婉。 郭妙婉再度说:“天黑了,我们进去吧。” 这时候辛鹅也准备好了东西出来,悄无声息地带着侍婢们又出去了。 黎宵顿了顿,说:“好啊。” 贞洁烈男(是你先招我的...) 弹幕刷得非常嗨。 啊啊啊, 我期待的剧情要来了! 啊啊啊啊—— 不过我觉得公主不是真心想要哎,她很勉强。 她本来也不喜欢黎宵吧,她就是为了那半颗星。 我去, 虽然是强扭的瓜, 但也很甜啊! 黎宵沦陷了, 呜呜呜, 我为他哭泣三声, 然后期待他发现公主不喜欢他的反应! 我们看不到哎!他知道了, 系统不也解绑了? 公主太坏了, 不爱何撩? 楼上不要想当然, 还不是系统逼的喽。 然后弹幕就都骂系统, 系统不想吱声。 郭妙婉现在没有心情看弹幕,她就是想把最后的半颗星搞掉, 然后彻底摆脱邪物, 恢复自由身。 她虽然擅长虚与委蛇,但是从来不喜欢虚与委蛇。 她笑得像一朵花,拉着黎宵的腰带进了内间。脑子里却在想, 今晚黎宵就算把她弄疼了, 她也忍一忍, 消掉半颗星, 立刻让圣上把他调出公主府! 于是进了里间,郭妙婉便很痛快地将自己的外袍解了, 然后拉着一点衣襟, 暧昧地看着黎宵。 黎宵却在看她的帐幔。 “你该换帐幔了,初冬夜里恐有贼风, 换厚实点的。” 他说完了一侧头,就看到郭妙婉衣衫半解表情娇羞。 他向前一步, 推着她坐在床上。 郭妙婉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接下来的……然后她就被大被给劈头盖脸地蒙住了。 黎宵把她脑袋从被子里挖出来,问她:“你这么早就要睡啊,才黑天。” “你很困吗?陪我聊一会儿,就一会儿,”黎宵哄着郭妙婉,“你的步袜都放在哪里了,你脚太凉了,先穿上。” 郭妙婉的脸和弹幕上都是问号。 很快黎宵到处找步袜,并且在床头柜子里找到了,从床上爬下来给她套袜子的时候,郭妙婉才意识到他会错意了。 他觉得她解衣是要休息了。 郭妙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捧着黎宵的脸就亲上来,然后带着黎宵躺在床上,说:“你和我一起睡……反正我们很快就是夫妻了。” 黎宵被按倒,被郭妙婉没什么章法地亲了一通,他却笑起来。 郭妙婉:“你笑什么?” 黎宵坐起来,把她被子又围上,“你头发弄得我好痒。” 黎宵说:“你困了就睡,我在这看着你睡。” 黎宵就是再笨,也明白郭妙婉的意思了。 他用指节敲了下她的脑门,又刮了下她的鼻子,把她伪装出来的娇媚表情都给弄没了。 他才一本正经,像个贞洁烈男一样,摇头说道:“未成婚之前,不行。” 黎宵的话音一落,郭妙婉和弹幕都愣住了。 都到了这一步了,差的就这么一哆嗦了就彻底搞定一切了,黎宵竟然不干。 这郭妙婉是没有想到的,毕竟在她看来,男人嘛,哪来那么坚定的意志力。 向来没有宁折不弯的脊梁,只看给得够不够多。没有忠贞不二的情谊,只看诱惑够不够大。 她和黎宵这都“两情相悦”了,黎宵没有理由拒绝她不是吗? 她是真没想到黎宵能说出这种话。 什么叫没成婚之前都不行?这年头连闺阁小姐都流行带球跑了,她从系统弹幕学了这个词,就觉得精准过头。 一个大男人,没成婚就不行? 郭妙婉慢慢挑起眉,笑了一下,问黎宵:“什么不行,我不行,还是你不行?” 没有男人能听得了这种话,没有男人能扛得住这种激。 但黎宵能。他已经领略了郭妙婉这张嘴的厉害太多次了。 被她耍得也快要形成习惯,反正现在他满心欢喜,郭妙婉就算真是条毒蛇,咬他一口,黎宵也不觉得怎么样。 何况她只是吐了点“毒液”。 “我不行。”黎宵点头,脸都不要了。 郭妙婉目瞪口呆。 弹幕叽哇乱叫。 靠!我都一丝不/挂了,就给我看这个! 我从没有这么期盼过黑屏。 公主都这样了,黎宵你不行起开我来啊! 痛苦面具,我只是想看个黑屏罢了! 我倒是觉得挺好的,黑屏之后,黎宵的最后憎恨值半颗星没了,这个世界就结束了,胖友们,你们舍得公主吗? …… 弹幕舍得不舍得,郭妙婉不知道,反正她是要烦死这些在她脑中存在的异世之人了。这就好比时时刻刻地被人盯着一言一行,别提多让人毛骨悚然。 她现在依旧不相信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生成的世界,反正她活得好好的,不需要别人的指指点点。 因此黎宵不听话,又不按照她划的路走,郭妙婉不高兴了。 “你不行我跟你成什么婚,滚蛋,我明天就去找我父皇退婚!”郭妙婉裹着被子,也不装了,翻了黎宵一眼,躺在床上,还顺带着一脚把黎宵给蹬下了床。 小脚蹬得可不轻,黎宵被蹬到了地上站着,看着裹成一个被卷的郭妙婉,又笑了起来。 他还是比较吃郭妙婉这一套,郭妙婉的本性,对黎宵来说,比她蓄意勾引人的时候要让他心旌摇曳。 “别啊……”黎宵又凑近,隔着被子把郭妙婉给抱住,“我现在不行,成了婚就行了嘛,离我的生辰也不远了,不是你挑的日子?” 郭妙婉闭着眼不理他,她觉得黎宵就是个榆木脑袋,不知变通,毫无趣味。 黎宵却不知道为什么喜欢郭妙婉这样不理人的样子,大概是看着她这样太久了,总觉得她这样才是对的。 他迅速地总结了一下,自己可能就是“贱骨头”。 “婉儿?”黎宵贴着郭妙婉的耳边喊了一声。 郭妙婉猛地睁开眼睛,被黎宵喊了一声,身上起了一层的小疙瘩,长了这么大,也就只有皇帝和太子还有死去的母后会这么叫她。 “你叫谁婉儿,婉儿也是你叫的?”郭妙婉冷笑一声:“别笑,一笑像个傻子!” 黎宵还是笑:“我为什么不能叫,我可是你亲自选的驸马。” “还没成婚呢,你别高兴得太早了,说不定哪天我就把你甩了呢!” 她用撒娇的语气,说的却是真话。 她是在试探黎宵的态度。 郭妙婉太聪明了,知道蓄意勾引不好使,便立刻改变策略,做黎宵习惯的高傲之态。 果真黎宵笑得见牙不见眼。 呵,男人。 “我就没有听说过圣旨下了还能收回去的,天子之威何在啊?”黎宵说着,不顾郭妙婉的推拒抱住了她,连着她裹着的被子一起。 “是你先招我的。”黎宵嘴唇贴着郭妙婉的脸蛋上说:“你招了我多少次了,从几个月前就开始了,威逼利诱扔虎笼,你什么手段没有用过?” “就因为我不肯在成婚前同你做那种事,你便不要我了?” 黎宵张开嘴,咬了下郭妙婉的脸:“没那么容易,你这辈子也别想甩开我。” 郭妙婉躲着他,心说我甩不飞你。 但是现在还差半颗星,因此她只是哼了一声,说:“我找男人就是用的,你没有用……” “我有用。”黎宵转过郭妙婉的头,稀罕地贴着她,“我有用的,日后你想做的事情,我都可以帮你。我黎家的人,都是你妙婉公主的人。” 这是个不算轻的承诺。 皇上下旨翻了黎家的案子,亲自派人将黎家接回皇城,下一步,便是重新给黎远山封官。 虽然他不可能官复原职。可一旦黎家势归,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黎家如螳螂,断了伤人的钳子,也还是有能够跳起来的后腿的。 妙婉公主得了黎家,冉剑庄,她日后更是能横着走了。 她看着黎宵判断着他的诚意有几分。 片刻后总算是有点满意,对黎宵说:“既然你不行,那给我将衣服穿上,我们下棋吧。” 黎宵应着,不怎么娴熟地给郭妙婉穿好了外袍。 不一会儿郭妙婉叫人送了棋盘进来,两个人坐在贵妃榻上,真的下起了棋。 弹幕都在骂没劲,知道今夜没可能有刺激剧情了,除了几个喜欢看下棋的,都跑了。 一直从开始到结束,黎宵一盘也没有赢过。 郭妙婉的棋路非常地血淋淋,黎宵忍不住说:“你路子未免有点太极端。” “你是不是输不起?”郭妙婉赢的酣畅淋漓,黎宵也不是个臭棋篓子,只不过他的路子惯常是凡事留一线。就这一线,被郭妙婉屡屡钻空子,将黎宵杀得片甲不留。 黎宵认输道:“好了,我认输,公主棋艺高超。” 他对郭妙婉说:“该睡觉了,我已经听到了子时的更鼓。” 郭妙婉赢的开心,眼睛都亮晶晶的,打了个哈欠之后,没有叫婢女伺候着,独自朝着里间走。 她的身影在摇晃的烛光之下,居然显得万分落寞,黎宵想起了她的棋路,一人孤勇,从不给别人和自己留后路。 黎宵看着她转身,突然心中就生出了无尽的,没来由的不忍和不舍。 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他已经抓住了郭妙婉的手腕,开口道:“我能不能不回去,就宿在这里?” 郭妙婉先是愣了一下,看着黎宵片刻,又嗤笑一声,问:“怎么,你又行了?” 你做什么(我就做你的侍卫有瘾...) 黎宵先前表现的那么抗拒, 现在突然又说要留下。 郭妙婉想说你行了姑奶奶现在没心情了,但是黎宵知道她肯定吐不出什么好话,很快说:“我肯定不打扰到你, 我就宿在那里。” 他指的是方才两个人坐的贵妃榻。 郭妙婉看了一眼贵妃榻, 盯着黎宵的眼睛, 没能看出他什么鬼祟的心思, 反倒看出了一片坦荡。 撇了撇嘴, 说:“随你便, 但是你晚上要是敢打呼, 我就命人将你扔出去。” 黎宵笑逐颜开, 想要亲一下郭妙婉, 却被郭妙婉躲开了。 “你少变着法的占我便宜,你说的, 我们还没成婚呢。”郭妙婉见黎宵没亲到有些悻悻, 故意走一步晃三晃地进了里间。 弹幕颇为无语,一时之间,居然分不出黎宵和郭妙婉谁更幼稚一些。 郭妙婉进里间去休息, 她甚至没让人给黎宵拿被子, 贵妃榻上只有一块不够盖的狐皮。 不过黎宵不介意, 他也知道这样留宿不太对, 可他也没法控制自己。 他哪知道喜欢了一个人,居然是这样的片刻也不想分离。黎宵本来觉得婚期定得有些过于仓促, 毕竟距离他的生辰满打满算, 也就剩下两月。 但躺在贵妃榻上,头下枕着郭妙婉方才下棋用手肘拄着的软枕, 侧头埋进去,似乎还能闻到郭妙婉身上的味道, 他又觉得,婚期定得有点远。 他想尽快名正言顺地和她同床共枕。黎宵想象一下就笑起来,他到现在都觉得有点荒谬。 他曾经幻想过他的妻室定然是像母亲那样,温婉又能操持家中,是贤内助。 他们生三五个孩子,过那种一眼便能看到好多年以后,看到未来的日子,踏实又安稳。也是大多数人都会追求和羡慕的。 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和郭妙婉在一起,他们的未来……黎宵根本想象不出。 郭妙婉不可能相夫教子,和她在一起,黎宵就变成了她的附庸。 这在之前黎宵是绝不会愿意的,可现在他居然有些期待。 郭妙婉睡下之后,黎宵也很快睡下。 他是真的累极了,头枕在贵妃榻上的软枕不久,便胡思乱想着陷入了深眠。 郭妙婉里屋灯火通明,因为今天黎宵在,本来在外间守夜的婢女,都去了隔间。 黎宵半夜被一阵尖叫吵醒的时候,迷茫地坐起来。听到声源是郭妙婉的房间,顿时吓得精神了,几乎是飞奔朝着她屋子里去。 隔间守夜的甘芙带着婢女冲进来,她知道公主这又是做噩梦了。 但是她一进门,便见到公主已经平静下来了。黎宵抱着郭妙婉,正在拍孩子一样轻柔地拍她。而郭妙婉看上去没有像往常一样惊醒了就再也睡不着,惊惶出神到天明,她居然还在睡。 甘芙站在门口愣了下,黎宵侧头看了她一眼,出声道:“我按了公主的睡穴,她梦魇了,劳烦甘芙姑姑给我拿床被子,我今夜宿在这守着。” 他敲了敲郭妙婉床下的踏脚凳。 甘芙垂眸退出,迅速有婢女无声地送了被褥进来。 黎宵铺好了被子,委屈巴巴地蜷缩进去,踏脚凳不够长,他一半腿都是拖在地上的。 虽然未成婚之前,对女子亲吻抚摸,甚至同住一屋,对黎宵来说都是越矩。 可他能对别人恪守礼数,例如他连碰雨娘手的时候都屈指可数。对郭妙婉却是无法抵抗。 她像一种让人成瘾的毒,碰了之后黎宵根本不知道怎么远离,但他也在努力地尊重她。 他父亲年轻的时候,因为身份低微,一开始是没能够娶上母亲的。 那时父亲不得不压着心中的喜爱,默默地照顾母亲甚至为了母亲过得好,为母亲当时的丈夫提供优厚的工作。 后来入仕,更是没少提携那男子,可惜那男子福薄,死于意外。父亲又等三年,等母亲过了守孝期,这才娶了母亲进门,也待当时跟着母亲进门的大哥如己出。 黎宵耳濡目染,在黎远山身上学尽了他的迂腐和忠贞。 因此他陪着惊梦的郭妙婉宿在脚踏之上,已经是极限。 郭妙婉睡得汗津津,黎宵将她垂下床边的一只手攥住,抹去她掌心的冷汗,又抬手搓开她微皱的眉心。 人不能入梦。 但郭妙婉逃不脱的十几岁可怖梦境里,阴冷的冬天,她在黎宵抓住了她的手之后,梦境中悄悄地从破门伸出一只手到了那女人住的屋子里。 那屋子里也就一个暖炉,烧着冒黑烟的炭火,烟雾比暖气更重。 炉子离得好远,根本不可能烤到。 但郭妙婉蹲在门口,身后北风呼号大雪纷飞,关不严实的门哐啷做响。 她悄悄伸进门里的一只手,真的感觉到了暖意,并且慢慢地传遍了全身。 郭妙婉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难得,黎宵居然还在睡。 郭妙婉一睁眼便看到黎宵放大的脸在她的枕边,吓得她倒抽一口气,大清早的尖叫不出来,郭妙婉心理素质也过硬,很快镇定。 弹幕紧跟郭妙婉的视角,已经等候多时了。昨晚上黎宵要在外间留宿的时候,他们就在猜测,黎宵半夜会不会爬床。 因此直播一打开,他们看到了黎宵的脸就在郭妙婉的枕边,登时兴奋地刷起来了。 哇哇哇,开屏暴击,黎宵其实真的很耐看。 就是说啊,这么近的距离怼脸拍,还是清早,居然也这么帅! 什么情况,昨天晚上黎宵亲手立的贞节牌坊呢? 贞节牌坊2333 楼上的也没睡醒吧,瞪大眼睛看清楚,黎宵只有脑袋在床上。 楼上好像在讲恐怖故事。 …… 不过黎宵确实是只有脑袋在床上,他是坐在踏脚凳上,盘膝趴在床边睡的。这样的姿势是因为昨晚睡着之后松开了郭妙婉的手。 结果郭妙婉在临近天亮的时候又梦魇了一次。 黎宵索性就坐着,一直抓着她的手,近距离地盯着她,想着要守着她到天亮。却因为之前昼夜兼程,实在太累了,所以又睡着了。 郭妙婉在枕头上向后退了一些,本来要起身,结果手臂麻得针扎一样,顺着自己的手腕一看,才发现黎宵抓着他的手呢。 她第一反应是黎宵果然半夜三更地跑来占她便宜。 但随即她闭了闭眼,想起了自己昨晚上又做噩梦了。 她一忧思过重,就会做噩梦。昨晚上她应该喝了安神汤才睡的,结果被黎宵一闹腾就给忘了。 她每次做噩梦都会半夜惊醒,昨晚上似乎也醒了……然后感觉到脖颈一阵酸麻,之后便又没知觉了。 郭妙婉皱眉盯着黎宵,盯着自己的手臂,想到梦境之中自己得到的温暖来源可能是黎宵抓她的手,顿时一阵……糟心。 她毫不客气地把手抽回来,丝毫也不感动黎宵彻夜为她守夜的事情。还从被窝伸出脚,要把黎宵脑袋从她枕边踹地上去。 弹幕总也猜不到郭妙婉在想什么,黎宵这样的行为放在任何言情小说和电视剧里而,女主角不都应该感动了吗?这怎么还下脚踹了呢? 在弹幕笑成一片的时候,黎宵一把抓住了郭妙婉踹过来的脚。 一夜在被子里,现在她的脚还是没有在地上坐一夜的黎宵手热。 黎宵睁开眼,眼中的睡意未尽,却先笑了起来。 “公主这样恩将仇报,良心可过得去吗?” 郭妙婉其实也没太醒神,被黎宵抓着脚了,又没收回来,声音有些低地皱眉说:“你把我手臂压麻了……” 黎宵笑意加深一些,居然毫无预兆地亲了下郭妙婉的脚背。 郭妙婉:“……” 弹幕:哇哇哇哇—— “你做什么?”郭妙婉使了劲儿把脚收回。 黎宵索性没动,又趴回床边,手臂垫在自己的脑袋下而,扬眉看着郭妙婉,“亲你嘴你肯定不让。” “脚也不行!”郭妙婉抓过软枕抽了下黎宵的脑袋,“黎远山怎么生出你这么个骚/东西!” 黎宵抓住枕头,笑得不可抑制,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干什么呢,但是他就是莫名其妙地开心。 开心极了,他老是想惹郭妙婉。 弹幕莫名其妙地觉得有点甜,都在汪汪叫,说一大早就被噎着了。 被郭妙婉抽了几下,黎宵神清气爽地回他自己那里洗漱,然后居然又规规矩矩地回来当值了。 郭妙婉正在吃饭,听辛鹅说黎宵又来当值了,顿时一阵无语。 搞什么东西。 她命人将黎宵叫进来,头也不抬地说:“驸马爷,你以后都不需要当值了,陛下为你家人选的宅子正在清扫,在南街,你不如过去看看。” 黎宵却道:“有什么可看,陛下要赐下,自然一定会弄得规规整整。我父亲他们身子弱,路途遥远,还得两三天才能到,我不当值,做什么?” 郭妙婉看着他,“你做侍卫有瘾啊?皇城中怕是都听闻了你家翻案的事情,你现在什么都不做,去街上晃一圈。定有数不清的人要和你称兄道弟,解释先前为何不敢帮你,还要对你卑躬屈膝地奉承,多扬眉吐气啊?” 郭妙婉这是要他递梯子,贵人们交际来往就是这样,给递个梯子下来了,日后黎家在皇城中也好办事。 毕竟这个世界并非非黑即白,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浑水才好摸鱼。 结果黎宵这榆木脑袋,什么也没听进去,倒是莫名其妙地看着郭妙婉笑得像是发了颠症,说了一句:“我就做你的侍卫有瘾。” 正给郭妙婉添汤的辛鹅手腕一颤,甘芙抿着唇压着笑埋低了一些头。 弹幕都笑翻了。 你是不是烦我啊(怎么会呢我喜欢你真的...) 其实黎宵心里拎得清着呢, 那些因为黎家翻案再度贴上来的,确实没有必要去计较。 但是早贴晚贴都是会贴上来的,这种事情就交给他还老当益壮的父亲去周旋好了。 开北国倒是没有明确的律法严谨驸马不得入朝为官, 但出于平衡各方的考虑, 皇帝不会对驸马委以重任。 黎宵日后大概率就是混个闲职, 而黎远山即便是再被封官, 也定是权力中心之外, 他们一家, 现在求的不过是个平安罢了。 建功立业为国为民, 现在都不是黎家该操心的事情。 况且黎远山从小就没有对黎宵给予厚望过, 因为三个儿子, 最像他的就是黎宵。太了解黎宵的轴性子,知道他无论走哪条路, 都注定会和自己一样走极端。 所以黎远山在黎宵率先回程之前, 便交代了黎宵,不要参与乱七八糟的事情。 黎宵很听话,不是他本身多听话, 而是他也不爱参与。 所以他的一颗心, 一身牤牛的劲儿, 这个年纪过于旺盛的精力, 在终于摆脱了“家族败落”这朵阴云之后,全都使在了郭妙婉一个人的身上。 郭妙婉显然受不了。 这种随时随地被一个人殷切地盯着, 对视一眼就要傻笑, 找一切机会亲近,连走路都要故意撞上来不好好走…… 这感觉比被敌国探子盯上还如坐针毡。 郭妙婉一整个上午一惊一乍, 眉头紧皱,还因为半颗星的事情, 时不时要配合一下黎宵,搞到她自己要精神分裂。 甘芙和辛鹅都这么久了,没有见过郭妙婉的表情这么丰富过,没见过她情绪起伏如此之大。 大到下午在黎宵在驯兽园摘了郭妙婉从南沽国运回来的秋菊,编了个花环戴在她头上问她喜不喜欢的时候,郭妙婉忍无可忍,直接抽出了驯兽园里而的抽野狼的鞭子,撵着黎宵抽得噼里啪啦地直响。 “黎远山一生睿智,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操蛋的玩意,你知道我一盆菊花抵万金吗!” 弹幕一整天都在哈哈哈哈,他们之前还担心这两个人完全不匹配,黎宵总是一本正经,过于迂腐刚直,怕是会很无趣。不如郭妙婉养的那些“小玩意”知情识趣。 但是他们低估了一个从没开窍过的半大小子,对着自己喜欢的姑娘能嘚瑟到什么程度。 黎宵就像这驯兽园里而见人便要开屏的孔雀,一整天都在炸着尾巴露着屁股围着郭妙婉转来转去,像挥之不去,随时叮人吸血的大蚊子。 郭妙婉虽然不会武艺,但是她会刑讯。 她的鞭子抽得虎虎生风,角度刁钻且迅疾精准。 黎宵本来就心虚,他哪里认识什么抵万金的秋菊,他甚至不知道菊花编成的圈儿是给死人上坟用的。毕竟他家虽然败落,却一个人都没有死,大哥和二哥马革裹尸的时候,葬礼也不是他操持的。 因此他被郭妙婉抽得满园子乱窜,他成心想要逗郭妙婉玩的,没有真心实意地躲,想着让郭妙婉抽几下出出气也没什么。 但是他没想到郭妙婉鞭法这么好,虽然她脚步虚浮下盘与上臂都没什么力气,一看便是养尊处优。但架不住她会使巧劲儿还会借力打力,黎宵被抽了两下结实的,疼得龇牙咧嘴,一把抓住了鞭稍,瞪着郭妙婉:“真打啊!” “呵,”郭妙婉脑袋上还顶着半掉的花圈,笑得越娇艳越狠毒:“那你觉得我是哄你玩呢?黎三岁?” 黎宵将鞭稍缠在手上一圈,躲着郭妙婉:“公主殿下,不知者不罪,来来来,我把花环给你摘掉不就得了……” 郭妙婉拉鞭子拉不动,也不跟黎宵这蛮牛较劲儿,索性松开了鞭子,回身快步走到了守在驯兽园门口的侍卫身边,一把抽出了长刀。 此刻刚过正午不久,阳光正烈,郭妙婉翻转手中长刀,刀锋被太阳映出的光反射到黎宵的脸上,黎宵连忙后退一步,“不至于的吧。” 郭妙婉甩了下长刀,阴笑着持刀慢慢地走过来。 弹幕这一整天简直像是看搞笑剧,他们都知道郭妙婉是伤不到黎宵的,黎宵的武艺他们也是亲眼见过的。 他们笑的是郭妙婉,被黎宵气得连伪装都伪装不下去了,她这辈子可能没有遇见过黎宵这么纯种的傻子。 于是郭妙婉提刀而上,黎宵边躲边求饶:“殿下,我罪不至死吧……” “殿下?哎哎哎!” “婉儿,婉儿!” “好好好,我不叫婉儿。” “你还会挽剑花儿!” “我教你两招……” 黎宵抓住了郭妙婉,从她身后贴上,双手抓住了她的双臂,带着她学习最简单的招式。 郭妙婉气得呼吸急促,打人也要运动量的,她好久没有亲自同人动手。气息紊乱,胸口剧烈起伏,而色绯红一片,簪子都跑丢了两只。 “你放开我!”郭妙婉踩黎宵的脚,黎宵不疼不痒,抓着郭妙婉的手腕带着她转动。 贴着她身后说:“你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这是我大哥教我的,我大哥说,真正对战的时候,不需要任何花哨的招式……” 黎宵带着郭妙婉持剑的手腕,向前一横,“挡!” “挡了之后不要撤,直接带动手腕震一下。”黎宵带着郭妙婉震了下空气,然后说:“震了之后,对方手中剑这时候会有一瞬的不稳,就是在这时候,别怕对方剑锋,侧身,刺——” 郭妙婉想把黎宵的脑袋刺下来,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 但是她看了不远处的死士好几眼,只要她一开口,就能把黎宵这个狗东西拿下搓扁揉圆。 不过到最后,她汗津津地和黎宵学了好几招,也没有开口叫死士过来。 还有半颗星。 半颗星! 郭妙婉气/喘吁吁地在心中默念。 她不如就哄一哄黎宵,反正婚期定在两月之后,距离她攻略结束的日子,却还有一个多月。 等黎宵的恨意值彻底消失……看她怎么炮制他! 于是接下来,弹幕有幸见到郭妙婉彻底放飞自我,不再装什么温柔羞涩,而是对着黎宵冷嘲热讽,没有一句好话,非打即骂。 但也是离了奇了,黎宵愿打愿挨,被她一骂就笑,时不时也故意让她打着,给她解气。 弹幕都觉得黎宵疯了,郭妙婉也觉得黎宵贱得慌,居然吃这套。 但是他们都忘了,黎宵是在什么情况下对郭妙婉动的心思。 他在她的逼迫和欺骗之中却也还是忍不住动了心,自然吃的就是郭妙婉这一套随性而为。 当然郭妙婉偶尔收起爪子的温柔,他也很喜欢。 不过黎宵从来不会因为郭妙婉收起爪子,就把她当成小猫,他知道,她从来都是个吃人的老虎。 他喜欢她的凶狠,也喜欢她一身和性子完全不同的“柔软皮毛”。 入夜,郭妙婉今日睡得格外地早,实在是今天运动量超标。她吃过晚饭不久就睡了。 黎宵又借口留宿在外间的贵妃榻,半夜则是抱着被子到了郭妙婉的踏脚凳上而。 他在烛火摇曳之中,抓着郭妙婉顺着床边垂下来的手摩挲。 之后的一连两天,整个雅雪阁都不怎么“太平”。 具体就是郭妙婉常常被黎宵惹生气,烦他烦得要死,然后又是黎宵漫长的温柔软语哄着,再和好。 如此反反复复,本来有些胆战心惊的甘芙和辛鹅,包括保护郭妙婉的侍卫,见两个人无论闹多大动静,都不会动真格的,就都淡定了。 弹幕这些天都非常快乐,磕糖磕得魔怔了几个,求他们赶紧原地结婚。 郭妙婉心力交瘁,每天哄完了黎三岁,都反复跟系统确认半颗星消失了没有。 她实在是太累了,字而意义上的累。 她开始想念她知情识趣不闹人的心肝儿们,可惜现在不能轻举妄动。 夜半惊醒在床边上惊见黎宵的脸,她也能冷笑一声翻身继续睡,只留一只手背在身后,攥在黎宵手中。 黎家一家是在黎宵回到皇城后第四天才到了皇城,皇城中的轰动不小。皇帝的封官圣旨紧随而至,黎远山没能回到兵部,而是被皇帝弄到刑部做了个侍郎。 而如今的刑部尚书,正是曾经黎远山一手扶植起来的手下。却在黎家落难的时候袖手旁观,不仅没为黎远山的事情求过皇帝,甚至在皇帝发落黎远山的时候,站在黎远山对立而。 这显然就是白眼狼了。 朝中都在等着看热闹,等着黎远山怎么讨伐这刑部尚书。要知道当年刑部尚书,可是跟在黎远山的屁股后而一直老师老师地叫。 南街的侍郎府也在这几天弄好了,黎家一家接了圣旨,直接住进去,所有家用一应俱全,包括侍婢仆从,都是皇帝一道赐下。 是恩赐,也是监视。 黎宵今天得回黎家帮着安置,终于没有空缠着郭妙婉了。 郭妙婉虽然知道攻略的日子在即,应该趁热打铁,和黎宵多“恩爱”,说不定很快半颗星的恨意值就没了。 但听闻了黎宵跟她告假要回家,顿时笑得像个三岁半的孩子。 “是是是,去去去,”郭妙婉说:“我早说了你不用当值,你是谁,你是驸马爷啊!” “你快去帮着家里操持,你父母弟妹都需要照顾,才回到皇城肯定心中惊慌,不用急着回来,多待几天。” 黎宵见郭妙婉这一副急着赶人的样子,表情一点点变得忧郁起来。 问郭妙婉:“……你是不是烦我啊?” 弹幕:天爷儿,你终于反应过来了! 郭妙婉下意识地点头,而后又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 “怎么会呢!我喜欢你,真的喜欢死你了。” 郭妙婉咬牙说:“这不是怕你家人见你不回去,再觉得我扒着你不放,你家人对我有意见吗呵呵。” 吃你给我吃(一口囫囵咽进去两行清泪...) 黎宵好骗到令人发指。 基本上郭妙婉说什么他都信, 他还拉着郭妙婉的手安慰,“不会的,我家人都很好, 我母亲尤其温柔。” “再说了, 这普天之下, 谁敢难为你, 我不会待很久的, 很快就回来。” 郭妙婉被黎宵拉着手亲, 心说给姑奶奶放开, 你现在就是在为难我! 但她为了快点把黎宵打发走, 就没有动, 任由黎宵这个亲吻狂魔,亲了她的手之后, 又捧着她的脸来吻她。 亲吻狂魔这个词, 是郭妙婉在弹幕上学的,太贴合了。 好容易把黎宵糊弄走了,郭妙婉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瘫在贵妃榻上, 想要吩咐辛鹅和甘芙给她准备东西, 她想去宫中小住。 但询问了一下系统剩余攻略日期, 又看了下那可恨的半颗星,到底没有走。 黎宵一走了, 弹幕失去了快乐源泉。他们虽然都是看客, 对于黎宵有喜欢的,也有一直不喜欢的, 不过看客到最后的目的,都是看热闹。 没了热闹自然就无趣了, 发弹幕的人也少了。 郭妙婉难得休息一天没有人闹腾,几乎一整天都在睡觉。她的身体底子不好,精力其实非常有限。 黎宵和那些心肝儿不一样,心肝儿她开心了就逗一逗再爽利一场,有益身心。心烦了直接让人送走。 可黎宵不行,黎宵对于郭妙婉的需求太高了,他不会过度地越矩,从来不会。可是他需要郭妙婉的互动,眼神的言语的,甚至是肢体的。 郭妙婉一旦视而不见,黎宵就设法惹恼她。 这种恐怖的情感需求,让郭妙婉害怕也让她抗拒。 她现在满脑子都想着尽快结束攻略,可黎宵那半颗星的恨意值她始终没有头绪。 还能怎么样? 郭妙婉连做梦都在想这件事。 想得头疼欲裂,睡得胆战心惊,总是怕黎宵突然回来,给她来个惊吓。 然后她大白天的梦魇了,这次比较严重,连辛鹅和甘芙都叫不醒她,最后请了太医来施针。 这就好比一棵生长在阴暗处的千年老妖树,深深扎根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身边寸草不生,她早已经习惯了孤寂和阴暗。 某天突然有个“猴儿”在她的树上安家落户,上窜下跳,踩得她树叶乱晃,喳喳直叫,吵得她不得安生。 好容易今天“猴儿”出去觅食了,她这棵老妖树总算能安生了,却在无时不刻不在担心“猴儿”突然回来。 以至于把自己吓到梦魇。 而且这次郭妙婉梦魇,居然不是那些陈年旧事,而是梦见自己是棵树,因为不堪猴儿扰,连夜拔起树根跑路,猴儿在后面追。 追着追着,猴儿变成了黎宵,大树变成了郭妙婉自己,她提着裙子,跑出了那一片阴暗,然后一头撞进了阳光里,眼睛被阳关刺得生疼。 下意识地要缩回去,却一把被抓住了! 郭妙婉大汗淋漓地睁开眼睛,手臂正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抓着,而梦里的“猴儿”正在自己眼前! 这真是噩梦照进现实。 郭妙婉吓得短促地叫了一声:“啊!” 黎宵立刻把她熊抱进怀中,抚摸着她潮湿的后脊,亲吻着她的额头,说:“没事儿了,没事儿了,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你回来我才害怕的! 郭妙婉在心里嘶吼。 但事实上她一点力气也没有,满脑子都是梦里的猴儿。 但是被黎宵大力地搂着,居然浑身渐渐地放松下来了。 “你怎么……”郭妙婉闷闷的声音从黎宵怀中传出,“回来了?” 怎么就不多待两天啊! 黎宵闻言推开他一些,居然面上有些羞涩地笑起来。 “你梦魇了一天,太医施针都不醒。”黎宵咳了一声,笑得让人想要掐死他,他说:“你梦里还一直在叫我的名字,辛鹅姑姑命人把我找回来的。” 去找他的那个人,是当着他家人的面说的郭妙婉在睡梦中叫他。现在他家里人,连他年幼的弟弟和妹妹,都知道他和郭妙婉日夜难舍难分,真是羞死人了。 郭妙婉看向辛鹅,眼神涣散。 跟着她身边这么多年都没有出过什么差错,这次怎么就这么不开窍! 她是被黎宵吓到在梦里逃命,结果她的婢女把噩梦源头给她找回来了。 郭妙婉满面潮红,朝着身后靠去,“哦……”了一声。 一脸的生无可恋。 黎宵又说:“我以后一定多陪你,你别怕。” 郭妙婉:……你陪我我才怕,我不需要猴儿。 她连争辩都不想争辩了,面无表情地仰头看着床顶。 弹幕看着郭妙婉这像被暴风雨摧残的禾苗的样子,笑到不行。 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 啊哈哈哈,我只见过被情爱滋润得红光满面的人,没见过被情爱吓到这样的。 黎宵:这才刚刚开始(恶魔低语) 说真的,我觉得他们不合适啊。 他们如果不合适,那谁才合适呢? …… 郭妙婉没什么力气地在脑中给那个不合适的评论点了个赞。 黎宵在对她捏捏掐掐,一个劲儿问她感觉怎么样。 她感觉很不好,黎宵把她身边的空气都抢走了,她有些窒息。 “你出去吧,我怕是病了。”郭妙婉顺口胡诌说:“再传染给你,太医说我可能染了恶疾。” 黎宵果然起身出去了,但是没等松口气,黎宵又端着餐盘进来了。 他把餐盘放在桌子上,上面有一碗粥,一碗药,都冒着热气。 黎宵端起粥碗,拿起汤勺边搅拌边吹,“太医给你开了安神的药,但是得先喝粥垫垫。” 他舀起了一勺,吹了吹,确保温度正好,送到郭妙婉嘴边。 郭妙婉生无可恋地看着他,嘴唇闭得死死的。 她不喝别人气息喷过的粥!谁知道有没有口水!平时辛鹅和甘芙都是将粥晾到温度适宜才拿给她的! 她看了一眼,甘芙就在不远处站着,但是没有看向她这边。 这些个无用的东西! “吃一点,”黎宵劝她,“听话……乖。” 郭妙婉看纯种傻子一样看黎宵,忍不住开口道:“你哄小孩……唔。” 黎宵趁着郭妙婉张嘴的时候,把粥怼她嘴里了。 郭妙婉真想喷他一脸,但是太脏了不是她的风格,而且……她一整天没吃饭,是真的饿了。 “咕咚。” 粥咽了。 还挺香。 郭妙婉在黎宵又吹好了第二勺送来的时候,自暴自弃地张嘴。 心想着算了算了,反正她连他的口水也不知道吃了多少了。 郭妙婉沉默且憋屈地吃了一大碗。 又被黎宵喂药。 她喝汤药早就喝习惯了,向来都是一口闷,免得太苦。 结果黎宵两次把她接碗的手按下。 温柔至极地说:“我喂你,烫。” 然后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给郭妙婉喝。 郭妙婉苦得舌根发麻,想杀人。 她眼神有些阴沉地环视过屋子里的人,心里想着,等我喝完这碗药,就把你们都杀了! 然后在药碗见底儿的时候,黎宵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包酸梅,不由分说地塞进她嘴里两颗。 郭妙婉被酸得脑浆都凝固了。 黎宵还凑上前亲了亲她的嘴角,说:“吃点梅子就不苦了,我看到街上有人排队买,我也买了些。” 他不知道那些买的不是自己是孕妇,就是给孕妇买。 郭妙婉眼泪唰的就流下来了,是被酸的,太酸了! 可吃进口中的东西不能吐出来,是从小的规矩。 她总是会维持一些非常刻板的规矩。因此她就算要酸死了,也没有吐。 而是流着泪,被黎宵又抱进怀里。 黎宵以为她还在害怕,郭妙婉却在想她之前在弹幕上看过的一句话,非常适合她现在的心情——毁灭吧,这个世界。 弹幕都搞不清郭妙婉为什么突然哭了,都在怀疑她是被感动了。 但是等到郭妙婉艰难地把嘴里的酸梅干艰难咽进去之后,报复之火熊熊燃起。 她挣脱开黎宵的怀抱,甜美地笑着说:“这干果真好吃,还有吗?” 黎宵把怀里的纸包拿出来,递给郭妙婉,“有的,都给你,你要是喜欢吃,我以后经常给你买。” 郭妙婉点头,然后接过纸包,抓了一把在手里,指尖掐住了一个,递到黎宵的嘴边。 “很好吃的,你也尝尝嘛。” 黎宵心里甜蜜极了,他毫无戒备地张开嘴,郭妙婉微微起身,蓄势待发—— 等到黎宵的嘴张得够大,她一手捏着黎宵的下巴,迫使他张得更大,一手将满满一把梅子干儿,全都塞进黎宵的嘴里。 接着捂住了黎宵的嘴,飞快绕到黎宵的身后,用要将他勒死的姿势,两手死死捂住他的嘴。 满面狰狞的双腿从黎宵身后盘住他的腰身,不让他挣脱。 用一种阴狠太监送陪葬妃子上路的语气说:“吃!你给我吃!都吃了!” “买孕妇才吃的酸梅给我,亏你想得出来,你今天要是敢吐出来,我保证你以后一天三顿都是酸梅干儿!什么时候生出孩子什么时候算完!” 弹幕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也明白了为什么郭妙婉突然哭了,顿时笑到一个个没有人形。 尤其是黎宵感觉到嘴里酸梅的滋味炸开,那满脸惊恐像是郭妙婉给他喝了鹤顶红的表情,更是让他们,包括郭妙婉,全都笑翻了。 “哈哈哈哈……”郭妙婉开怀大笑,笑得要断气儿了一样。 甘芙和辛鹅都面色凝重地先后伸头进屋里看。 郭妙婉捂住黎宵的嘴,不让他吐。黎宵其实很轻易能挣开的,但是他被郭妙婉抱着夹着,居然慢慢咀嚼起来。 这梅子干儿越咀嚼,越销魂蚀骨。 最后他也忍不住了。 一口囫囵咽进去,两行清泪流下来。 啊——(要么你叫我一声夫君我抱...) 郭妙婉白天睡了一整天, 晚上睡不着了,又拉着黎宵下棋。 黎宵哪里下得过她,他也不爱好这个。 见郭妙婉兴致盎然, 索性提议道:“城外猎场这些时日, 许多世家公子们都在狩猎。马上入冬正是猎物批量出洞的好时候, 公主若实在不想休息, 不如跟我去狩猎。” 甘芙和辛鹅一听便皱起了眉, 初冬夜里寒凉, 黎宵身子硬朗, 但是郭妙婉底子太差了。 平日冬天吹了马车外吹进来的贼风都要染上风寒久咳不愈, 这时候要是去城外还进山里折腾一圈, 定然要病。 黎宵现在就像民间那邻家恼人的,勾搭自己的宝贝孩子去掏鸟蛋打野狗的混球孩子。 但是甘芙和辛鹅, 是从来不敢在郭妙婉的面前多嘴的。 所有的事情做与不做, 全看郭妙婉的意思。郭妙婉向来对自己很有数,她从来不会做她能力之外的事。 正如这时节跑去狩猎,便是郭妙婉绝不会做的事情。 若非脑中突然冒出名为系统的邪物, 要她补偿黎宵, 郭妙婉此刻, 不该是在这里跟黎宵废话。而是正躺在她不知道哪个姘头的床上, 被伺候着,暖气熏着, 香风裹着, 别提多么舒坦惬意。 因此黎宵提议了之后,郭妙婉不光没有答应, 甚至嗤笑了一声:“我才不去,黑灯瞎火的。” “公主怕黑?”黎宵早就发现了, 郭妙婉即便是睡了,也要让屋子灯火通明。 她还会在灯火通明的屋子里梦魇,吓得冷汗淋漓,而梦中那些事情,黎宵也有些了解,她是因为十几岁的时候那场意外。 “其实黑没有那么好怕,” 黎宵和郭妙婉对坐在贵妃榻上,认真地看着郭妙婉说:“我十三岁的时候,有一年刚刚和我大哥学了一点点军探的皮毛,便莽撞地一个人跑去了敌军的驻扎地,试图烧毁他们的粮草。” 郭妙婉闻言表情认真了一些,黎宵通过她的表情,确认她喜欢听,这才继续说:“我当时因为身量瘦小,倒是真的混进去了,就趴在距离粮草几十丈远的马厩之中。” “天特别的黑,特别的冷,”黎宵说:“我都冻僵了,几次险些被人发现,那时候我要是被发现了,下场只能是个死。即便不被敌军杀死,我也不能因为自己的莽撞,让敌军拿了我要挟我大哥。” “我躲在马厩后面的稻草里面,整整趴了一天多,”黎宵说:“我当时后怕,可跑不了了,我手里抓着一把匕首,是等着被发现之后自戕用的。” “但我的手已经冻僵了。” 黎宵说着,抓住了郭妙婉的手:“公主试过,那种手被冻到不听使唤的滋味吗?” 郭妙婉眨了眨眼,她知道的。 那个过于残酷的冬天,对她来说是一生无法逃脱的噩梦。 黎宵说:“但是我不甘心。” 他抓着郭妙婉的手说:“我不甘心啊,我好容易跑了这么远,我那时候想着,我就是死了,也要把他们的粮草点着了。” 郭妙婉看着黎宵满含倔强的视线,在他的眼中找到了当初的自己。 她那时也不甘心,她堂堂金尊玉贵的公主,她凭什么要屈服一个失心疯的宫妃? 黎宵说:“我的腿,手,都不好使了,但我在深夜大部分人休息的时候,趁着巡逻的守卫交接,一点一点爬着到了粮草垛旁。” “我随时都会被发现。”黎宵说:“只要换岗的守卫出来,轻而易举地就能用长/枪扎死我,我甚至躲不开。” 郭妙婉想到自己一点点,在袖口的遮掩下,用一块碎瓷片割那粗麻绳的记忆。 那时候那个女人,已经对不再尝试逃脱,而是非常听话的她,放松了一些警惕。但只要她撩起她破碎的裤脚看一眼,便能看到她的麻绳被割了。 黎宵抓着郭妙婉的手说:“后来我把燃着的火把撞倒了,真的点着了粮草。” “我以为我会死在那里的,因为我连逃的力气也没了。” “但是恰好,那时候交接换班的士兵玩忽职守了一时片刻,又幸好那天大风呼号,火势飞快,迅速将整整十数个粮草堆都燃着了,根本找不到起点。” 黎宵说:“我是在大火旁,一点点地因为火烤恢复了肢体的知觉,又趁着敌营开始救火,士兵们凌乱取水,借机跳进河里跑掉的。” 郭妙婉想到她当初逃跑的那场大雪,她一开始没能跑出那女人的院子,她是在一处枯树丛里蹲到了第二天下午,有小太监开门送份例,伺机跑掉的。 若没有那场迅速遮盖了她脚印的大雪,那个女人发现了她不见之后,就能顺着积雪的异样找到她。 她看着黎宵,呼吸都紧了一些。 黎宵抓着她的手,将温暖传递给她,笑着说:“殿下你说,是不是老天眷顾我。” 郭妙婉没说话,黎宵轻声对她说:“你看……老天一样眷顾你。” 黎宵指的是郭妙婉少时的遭遇。 这是郭妙婉的禁忌,从来没有人会提,连皇帝都不会。也不会有人试图开解她,因为根本开解不了。 刻进骨子里的阴影,没有那么轻易能够摆脱。弹幕听不懂黎宵这一番话的意思,也无法透过屏幕,仔细解读两个人之间的暗潮汹涌。 甘芙和辛鹅却都在暗骂黎宵这是作死,所有人都看出了郭妙婉本来明媚的面色沉下来了。 黎宵还浑然未觉一般,看着郭妙婉笑。 “你想说什么?”郭妙婉压着嘴角嘲讽的弧度,嘲的是黎宵天真,竟然妄想引起她的共鸣。 她虽然摆脱不了噩梦,但是她不会和任何人共鸣,每个人的悲喜和恐惧,都是不一样的。 她等着黎宵长篇大论,试图安抚她,她再狠狠地嘲笑他。 黎宵却说:“我想说我们去狩猎啊,夜里肥兔子特别多,树上的鸟雀直接徒手就能抓到。” “我们都被老天眷顾……应该能收获不错!” 黎宵说着起身,不由分说地拉着郭妙婉进里屋。昨天他翻找步袜的时候,找到了郭妙婉的狐皮披风,他翻出来,给郭妙婉披上。 雪白的狐皮衬着她微微愣怔的神色,让她看上去透出一股与她不符的单纯。 黎宵说:“夜晚的山里有很多好玩的,你永远猜不到会碰见什么。” 黎宵捏了下郭妙婉的脸蛋,“你的驯兽园里面那么多猛兽野禽,都是别人送的,你没有亲自抓过吧?” “我带你去抓,”黎宵说:“关在笼子里面,它们只是囚徒,在山里,他们才是真的野兽。” 郭妙婉呼吸有些快,血液不受她控制地开始加速奔涌。 黎宵这时候推着郭妙婉坐在床边,半跪下给她穿靴。看着面上带着迷茫,甚至是惊慌,抿着唇第一次露出无措的郭妙婉,黎宵心中狠狠地悸动。 他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像一个对王者发誓效忠的臣子,他对郭妙婉说:“公主可以多带一些死士跟着,不需要怕。虽然猎场有猛兽,但即便是遇见真的猛虎,只要公主不像那日一样,将我捆了让我没有还手之力的扔进狭窄的虎笼,没有猛兽能伤我,更没有任何猛兽能越过我,伤到你。” 他说着给郭妙婉穿好了鞋子,将她头上的珠钗拔掉,让长发散落,然后给她将狐裘大氅的帽子戴上了。 接着便拉着一直发愣发慌,嘴唇几动,却没有真的出言拒绝的郭妙婉,朝着外面走去。 路过外间,辛鹅和甘芙看郭妙婉这个装扮,纷纷吓得不轻,还真的要去! “公主……”甘芙忍不住出声。 郭妙婉却连头也没回,直接被黎宵拉着小跑拉出了门。 辛鹅和甘芙赶快出来,对着门口侍卫吩咐:“快,多派些护卫贴身跟着!” 弹幕都在刷哈哈哈,因为郭妙婉现在真的表现得像个被带坏的“好孩子”。 雪色狐裘很暖,她被黎宵拉着走了一段,就已经浑身冒汗。 但郭妙婉不想承认,有一部分,是因为她的紧张和期待。 她被传张狂肆意手段歹毒,但其实很少亲自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她内心住着一头张牙舞爪的猛兽,可她从来都将它拘在笼子里,如驯兽园里面的那些猛兽飞禽一样不得出。 郭妙婉被黎宵拉着到马匹旁边,她没有骑过马,她的身体不好,她…… “踩着我的腿,上去,它是我大哥给我的,叫繁花。战场上下来的老马,什么场面都见过,稳重得很,不用怕!” 郭妙婉几乎是抖着脚踩上了黎宵的腿,被黎宵推着上了马。 繁花果然是一匹见多识广的老家伙,郭妙婉这一身狐裘看上去简直像个小熊,它居然连蹄子都没动一下,只是顺着鼻子喷了口气。 身后迅速集结的死士,到了郭妙婉和黎宵的身后都捏了一把汗。 但是很快黎宵也翻身上马,将郭妙婉拥在怀中。 “靠着我。”黎宵拍了下浑身僵硬的郭妙婉。 见她不动,搂着她的腰使劲儿一勾,郭妙婉的后背便和黎宵的胸膛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郭妙婉惊呼了一声,但是很快捂住了自己的嘴。 黎宵单臂搂着她,双膝一夹,繁花毫无预兆地冲了出去。 “啊——”这一次郭妙婉捂着嘴,声音也没控制住从指缝泄露了出来。 公主府的后门路上是没有什么灯的,繁花速度快极了,简直是在黑暗之中横冲直撞。 郭妙婉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她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她这辈子也没冒过这种险。 她甚至有几次感觉到身下的马匹都四足离地地飞了起来,张口满嘴都是凉风,呛得她胸口发闷。 “停下……”她声音很小地捂着嘴说。 不过她的声音,迅速地吹散在风中,黎宵根本没有听到。 黎宵这时候凑近郭妙婉的耳边,对她大声道:“别怕,不会摔,老马识途,这条路繁花走了三年多,它闭着眼也能出去。” “再说有我呢,”黎宵说:“放松靠着我就好!” 郭妙婉如果不用手捂着嘴,她此刻心脏都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了。 尤其是眼见着后门角门近在迟尺,但是是关着的,可这繁花根本没有减速的意思! 郭妙婉要疯了。 连弹幕上的观众也要疯了,他们的视角大多数是跟着郭妙婉,他们从没见过这第一视角的飙车……不,飚马啊啊啊—— 他们也看到了门是关着的,这马要朝着门上撞了。 天地间似乎只剩一片啊啊啊啊,有瞬间郭妙婉怀疑黎宵要杀她。 但是就在她闭上眼不敢看,紧紧靠进黎宵怀里的时候,繁花突然长嘶了一声,然后在高速奔跑的情况下高高扬起了前蹄,直接踢在了闭合的门上—— 郭妙婉一瞬间想了自己数不清的死相,都不太好看。 然后下一瞬,她感觉到自己几乎飞了起来。 角门被马腿踢开了一个不宽的缝隙,他们直接越过高高的门槛,从这个缝隙飞了出去—— “嗷——” 黎宵兴奋地喊了一嗓子,郭妙婉也没忍住喊出声,“啊——” 下一刻,他们落在公主府后街的街道。马匹以一种难以思议的角度倾斜身体扭转方向,失重传来——郭妙婉几乎被这个急转弯给甩出去,她和黎宵的身体一起偏离了马背。 弹幕都不敢看了。 转眼而已,马匹回正,黎宵抱着郭妙婉倒仰在马肚子的侧面,却满脸是笑。他的一条腿弯曲踩着马镫,一条腿卷在缰绳上,非常离谱且惊险地挂在马匹侧面,而马匹还在毫无停顿地奔跑。 郭妙婉在黎宵的怀中看到了漫天繁星和如弯刀的月牙,心魂离体,觉得自己在濒死的边缘。 但是就在追上来的死士要忍不住动手救人的时候,黎宵又飞快地吹了一声口哨,然后凭借着强悍的腰力和控制力,抱着郭妙婉回正到了马背之上。 弹幕和郭妙婉一起后怕。 而黎宵却压着郭妙婉的后背,压着她贴近马背,对着她耳边说:“夜里街上无人,我带你好好跑一段。” 郭妙婉想骂人,但是一张嘴灌了满口冷风,只好闭嘴趴在马背上。 双手无处安放,她抱住了马脖子。 手掌之下筋脉跳动,耳边是猎猎风声,背上压着小山般的重量,腰上是黎宵始终紧紧箍着她不放的手臂。 郭妙婉陷入了一种非常离奇的状态,这一瞬像是甩脱了一切,她的大脑在这高速奔跑的马匹背上,完全不能转动。什么想法也不能成型。 她感觉到一阵从未有过的轻松,她甚至能够感觉到手掌下马匹和她一样飞速流动的血液,以及黎宵在她颈边与她同步的急促呼息。 弹幕完全什么都看不清,这第一视角的刺激未免太大,好多人在刷盯着屏幕都要晕车了。 郭妙婉从全身紧绷到放松,最后她随着马匹奔跑的频率颠簸,紧紧抱着马脖子,不去管跳到发疼的心脏,慢慢地勾起了嘴唇。 而夜里纵马急奔的,不止黎宵和郭妙婉,他们身后跟着郭妙婉的侍卫死士,全都骑着马,在疯撵黎宵。 繁花是黎宵大哥的坐骑,大哥死后,马匹到了他手中。它在战场上和黎宵大哥一起所向披靡,岂是公主府里面养的那些看上去膘肥体健,却根本没有放开了跑过几次的马匹能追上的? 死士们甚至都在追逐的途中拔刀了,他们誓死保护郭妙婉的安危,若是黎宵让郭妙婉受伤,就算他是驸马,也照砍不误。 等到了通往城郊猎场的路上,黎宵的速度终于慢下来了。 郭妙婉被他扶着坐直,身后的死士也追上来,看着公主安然无恙,这才又纷纷落后了黎宵他们一步,跟在黎宵的后面。 郭妙婉她不怕了,也不冷了,在高速的奔跑和紧张下,她甚至冒了一身的热汗。 她放松地靠在黎宵的怀里,被他带着下了去猎场的路,浑身无力,连动一下嘴唇,都觉得疲惫。 她本来一肚子的骂黎宵的话,可她现在连嘴都懒得张。 她的大脑这会儿还是空的,除了灌进来的大风什么都没有。 这是一种激动过后感官上的麻木,她看着周遭漆黑的丛林,可是她的心底却生不出害怕的感觉,脸颊上火辣辣的,她甚至有点想要脱掉大氅。 弹幕也都被刚才第一视角纵马狂奔给吓着了,主要是黎宵还玩花活儿,有那么一会儿,天地都是倒转的。 他们有些人在刷刺激,有些人则是在刷着黎宵不知道深浅,妙婉公主平时身体就不好,不适合这么激烈的活动。 弹幕莫名其妙吵起来,吵得不可开交,但是正主两个人,却在黑夜中相互依偎着,谁也没有说话。 对于郭妙婉来说,夜色总是恐惧的代表,而且越是害怕,她越是不敢闭上眼睛。 而此刻,被生死边缘一样激烈后麻木的感官所影响,她觉得夜色从未这样静谧过。 小路崎岖狭长,郭妙婉的耳中听到的是马匹的喘息,夜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郭妙婉觉得,这一条路长得没有尽头,看不到火光,她会一直迷失在这里。 但是还未等她的想法和恐惧蔓延,前方便已经亮起了点点火光。 郊外的猎场,是皇家猎场,但每年皇族用的时候就只有几天,剩下的时间这猎场是对着世家开放的。 这里是练习骑射的好地方,猎场里面的猛兽飞禽,很多都是专门捉了放在里面的。 马上便要入冬了,开始下大雪,马匹进山便不安全了。 所以这时节是最好的围猎时节,而相比于白天,夜里三五成群的世家子齐聚围猎,比比骑射,喝喝酒,打个无伤大雅的赌,是世家公子们最喜欢的消遣之一。 因此这个时间,猎场中的人居然不少,猎场之中的营帐亮了好几个,那便是代表里面有人。 看守猎场的士兵会在有人来的时候招待这些世家公子,点上炭火,准备好粗陋却方便的酒菜。 虽然这些世家公子平日里瞧不上这些吃喝,但在寒凉的夜里喝上那么一壶劣质的,却劲头足够的温酒,整个胸腔都会烧起一把火一般,十分地舒适。 黎宵带着郭妙婉到了猎场的门口,很快有士兵迎上来。 黎宵亮了下玉佩,又给了那人一些银珠子,很快便被放行。 郭妙婉靠着黎宵整个人都埋在她的大氅里,只见半点秀气精巧的下巴。 看守猎场的士兵见怪不怪,毕竟这些世家子们带女人来,带花楼的秀气男子来,甚至相互之间拿自己的小情儿做赌注的,也不在少数。 跟着猎场士兵进了场,黎宵凑近郭妙婉说:“我们选一些弓箭,你会弓箭吧,鞭子耍得那么好,弓箭肯定也会。” “不会。”郭妙婉开口,声音很小,吹在夜风里几乎要散了,但是这一次黎宵听到了。 “我教你,很简单的。”黎宵的声音带着笑意。 他说着,还将手伸进了郭妙婉的大氅之中,捏了捏她的手臂,说:“嗯,确实不太结实,我给你选一把轻弓,虽然猎不到大型动物,兔子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郭妙婉想要回家。 但是到了选弓箭武器的地方,黎宵翻身下马,朝着她张开双臂的时候,她的话又憋回去了。 郭妙婉坐在马背上没有动,她浑身发软,还没缓过来。现在稍稍倾身,就会朝着黎宵砸下去,她自己下不去。 那太狼狈了。 这里灯火通明,她绷着脸,居高临下地看着黎宵,高傲得那么理所当然。 弹幕也纷纷兴奋起来,说真的第一视角的打猎,他们也没有尝试过! “公主?”黎宵有点看出郭妙婉强撑的状况,笑着声音低低地又叫了一声:“殿下,不下来吗?” 猎场的士兵将他们带来这里就走了,随行的死士在郭妙婉没有危险的时候不会出现。 此刻这里就只有郭妙婉和黎宵。 “第一次骑马,浑身发软?” 黎宵忍不住笑意,将一双眼笑成了今晚弯弯的月牙儿。 “你摔下来,我接得住你。” 郭妙婉还是没动,冷着脸看他。 黎宵凑近一些,自下而上看着郭妙婉,说:“要么这样……” 黎宵心跳如雷,他从来没有动过什么坏心眼,但是今夜的夜色太美了,郭妙婉表现得又太不一样,他有些魔怔。 他想着,这是自己未来的妻子。 他想着,就算稍稍过分点,应该也没有关系。 于是他扶上郭妙婉压着马脖子的手,四外看了看,引诱她一样小声说:“要么你叫我一声夫君,我抱你下来,好不好?” 郭妙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片刻轻笑一声,柔声问:“你说要我叫你什么?” 十分脆响(我不管反正你答应我了...) 弹幕很快被哈哈哈哈哈覆盖。 他们没有想到, 黎宵居然还敢威胁郭妙婉,还是用这种理由威胁她。 郭妙婉显然也没有想到。她居高临下定定地看着黎宵,觉得他的病越来越严重了, 再这样下去, 说不定很快便要病入膏肓。 “你再重复一遍, ”郭妙婉语气危险地说:“我没有听清。” 黎宵现在但凡是敏感一点, 都能发现郭妙婉要生气了。可是大概是黑夜给了他勇气, 又或许是这荒郊野岭深夜无人, 给了他可以为所欲为的错觉。 他居然真的又重复了一遍:“我们很快就成婚了, 你先叫我一声夫君, 让我过过瘾吧。” 郭妙婉但凡此刻手里有一条鞭子, 黎宵已经被她抽得满脸开花了。 黎宵在明亮的灯火之中,仰着头殷殷切切地看着郭妙婉, 然后见郭妙婉真的笑着开口。 却喊了一句:“来人啊, 给我把这狂徒拿下。” 黎宵顿时听到死士们脚步落地,甚至还有长刀出鞘的声音,立刻上前一步, 抱着郭妙婉的腰便将她抱了下来。 回头对要围上来的死士说:“殿下开玩笑呢, 回去回去!” 死士们根本不听黎宵的话, 持着长刀凑近, 把黎宵给围了起来。 黎宵的怀里还抱着郭妙婉,哭笑不得的低头对郭妙婉说:“殿下我错了, 别闹了, 我们赶快挑选弓箭吧。” 郭妙婉斜了他一眼,抬手对着死士们挥了挥, 死士们这才又缩回了阴暗处。 黎宵抹了一下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拉着郭妙婉去挑选弓箭, 为她挑选好之后,给郭妙婉挂在了腰侧,这才又挑选自己的。 他们此次来的目的是玩儿,因此黎宵只是随便挑了两样,很快他便又将郭妙婉抱上了马,自己也翻身上马,操纵着繁花朝着林中走去。 在路过猎场士兵营帐边的时候,黎宵停马对着门口站着的士兵说道:“为我们准备个营帐,烧得暖一些,被褥都要崭新的。” 那士兵迅速点头,黎宵这才操纵着马,带着郭妙婉进了山。 弹幕都跟着郭妙婉的视角,看着夜里的山中,说真的什么也看不清。因为今晚的月色并不够明亮,而且林中树冠茂密,遮蔽住了亮度。 黎宵坐在郭妙婉的身后,一直单臂勾着她的腰身,每每开口说话,都是告诉郭妙婉猎物的方位。 “斜前方,大概四丈远,有一只跳鼠。” 黎宵说:“你可能没有见过,跑起来有些像兔子,但是长得没有兔子那么可爱,两只眼睛是圆圆的,像豆粒儿一样。” 黎宵说:“但也是能吃的,当然你肯定也没有吃过,这种东西通常平民们没钱买肉馋得狠了,会抓来吃。战场上苦熬的士兵也会抓来吃,肉不好吃,非常腥。” “要打来看一看吗?”黎宵问郭妙婉:“你好奇它长什么样子吗?” 郭妙婉还真的有一点好奇,她的驯兽园当中,有数不清的猛禽野兽,但还真的没有这种老鼠…… 她短暂的沉默,但很快觉得一只老鼠没有什么好看的,正要开口拒绝,黎宵便已经拿起了弓箭。 他并没有直接射出去,而是将箭头给折断了,这才搭弓将箭给射出去。 “咻”的一声,郭妙婉只看到了白色的剑羽朝着斜前方飞去,然后很快传来吱吱两声鼠叫。 她没忍住问道:“射中了吗!” 郭妙婉也问出了弹幕的心声,毕竟弹幕是跟着她的视角——谁来告诉他们为什么郭妙婉是个雀蒙眼! 现在屏幕上模模糊糊,就只能看到一点树影,简直像黑屏的一样! 这不合理,他们是看直播的,系统好歹是星历三千多年的高科技,怎么就能糊成这样! 但是没有用,怎么投诉系统也不出声,他们只好就跟着郭妙婉,一起听黎宵这个解说。 “射中了,不过没死,反正我们也不吃没有必要弄死,我把它捡过来给你看一看。” 黎宵翻身下马,快步走了几步,手里提着个东西过来,走到马匹的边上,将手里的东西朝着郭妙婉递近了一些:“你看,长成这样 ,是你喜欢的长腿。” 郭妙婉本来凑近了正仔细看,结果黎宵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她便皱起眉瞪向了黎宵,“你说什么?” “殿下的姘头腿都很长,殿下难道不是喜欢长腿吗?” 黎宵在黑漆漆的夜里,用一双黑幽幽的眼睛看着郭妙婉,说:“不是吗?殿下先前也夸过我的腿长呢。” 郭妙婉愣了一下,看向了黎宵手里的跳鼠,又看了看黎宵,突然间醍醐灌顶。 这酸味儿实在是太大了,突如其来地将郭妙丸和弹幕一起呛了个跟头。 不过这是好事儿,郭妙婉总算是找到了黎宵剩下的那半颗星在哪里。 郭妙婉笑着直起身,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这小东西确实腿挺长的,可爱,装进捕兽袋,把它带回去养着。” 黎宵听了闷闷地哦了一声,然后真地把那只跳鼠装进了捕兽袋。 在他正要翻身上马的时候,郭妙婉突然说:“我的那些姘头你若是看着不顺眼,你就亲自去处理吧。” 郭妙婉居高临下地按住黎宵的脑袋,拍了拍,为了哄人消除那半颗星,现在堪称无所不用其极,她说:“反正他们都是谁你比我还清楚,成婚之前将他们打发了就好。” 黎宵抓住郭妙婉摸着他头的手,声音难掩兴奋地提高了一些,问郭妙婉:“都打发了,殿下不会舍不得吗?” 黎宵其实不是没有想过,就算郭妙婉真的跟他在一起,跟他成了婚,以后可能也还是会乱来。 他这些天一直都在纠结,要怎样才能让郭妙婉心甘情愿地远离那些莺莺燕燕。 可黎宵又知道他不能去强迫郭妙婉做什么,郭妙婉从来不是一个会被人威胁强迫的人。 黎宵原根本无法预料他如果真的开口,郭妙婉会是什么样的态度会说什么样的话。 最坏的结果,就是他自己会变成一个笑话。 其实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黎宵始终是最不安的那一个,身份的巨大悬殊,让他没有办法彻底的在郭妙婉面前肆意妄为。 他只能尽可能的占据郭妙婉所有的时间,让她分不出精神去想其他的人。 黎宵并不为自己的身份与郭妙婉无法相比,而感到自卑,更不会伤春悲秋,他只会想办法,想尽一切他能想的办法。 就像当时在腾农乡的时候,那种几乎绝境的情况之下,黎宵也不会气馁,更不会破罐子破摔。而是想方设法的坚持,并且在坚持当中寻找改变的机会。 对于对郭妙婉的感情,黎宵也是抱着这样的态度,他在郭妙婉身边三年多,他了解郭妙婉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更知道郭妙婉哪怕是喜欢他,也并不会因为和他成婚而一夕之间作出巨大的改变。 如果郭妙婉真的突然间让他为所欲为,对他卑躬屈膝,那黎宵不光不会觉得开心,他会觉得自己离死期不远了。 因此哪怕郭妙婉还是和那些人牵扯不清,黎宵也会慢慢的想办法。他不会激烈的用婚姻做借口去捆住郭妙婉,逼迫她对自己忠贞不二。 因为在黎宵看来,为了那些不值得的人而跟郭妙婉闹矛盾,这本身是一种本末倒置。 他喜欢的是郭妙婉本来的样子。 所以郭妙婉说要他去处理那些姘头的时候,黎宵是非常震惊的。 他抓住了郭妙婉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语气当中的喜悦几乎化为实质溢出来,“殿下真的要我去处理吗?” “怎么,”郭妙婉问:“你不愿意?还是你打算把他们都杀了?” 黎宵当然不会做什么极端的事情,他只是没有想到。 在腾农乡的时候,他听了冉秋说郭妙婉派人去安抚那些人,说以后再找他们。 后来又接到了赐婚的圣旨,黎宵以为那是郭妙婉对于他最大的让步了。 毕竟她是妙婉公主。 黎宵翻身上马,将郭妙婉紧紧抱在怀中,不知道怎么表达心中的喜悦,便只将头埋在郭妙婉的侧颈一顿胡啃。 郭妙婉纵着他,但是在脑中询问系统,他的半颗星有没有动摇。 系统的回答让郭妙婉有一些失望,她索性直接问黎宵,“你开心吗?” 黎宵的唇贴在郭妙婉的耳边,动情道:“开心!” “那你还恨我吗?”郭妙婉转头看着黎宵。 因为她的眼神不太好,所以盯着黎宵的眼睛,几乎和他脸贴在一起,问他:“你还恨我将你扔进虎笼,构陷你的父亲吗?” 黎宵控制不住捧出郭妙婉的脸,在他的唇上轻轻地辗转,他气息微乱地说:“不恨。” 放屁。 郭妙婉看着系统空间黎宵那死打不动的半颗星,因为黎宵说谎而生气,心里更是觉得他不知好歹。 自己都答应他把那些人打发了,他居然还恨着她? 如果黎宵对她不能消减的憎恨,不是因为她的姘头……那还能是因为什么? 郭妙婉生气地转过头,黎宵正沉迷着,手上落了空,睁开眼就看到郭妙婉的后脑勺。 他在郭妙婉的后脑勺上看不出什么拒绝,弹幕都在讨论着黎宵剩下那半颗心到底是什么。 黎宵又凑近郭妙婉,在她耳边亲了亲,然后被郭妙婉不太客气的反手抽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十分脆响。 黎宵愣了愣,这才发现郭妙婉生气了。他很迷茫,不知道哪里惹得姑奶奶不高兴,刚才明明还好好的…… “打不打猎,少黏黏糊糊占便宜!”郭妙婉变脸比翻书都快,但她打得虽然响却一点也不疼。 黎宵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脸,有些戒备地问郭妙婉:“你不会反悔了吧?你舍不得你那些里面的谁?!” “是不是烟蓝?”黎宵竟然抓着郭妙婉的腰,手上猛地一用力,将郭妙婉从马背上直接托起。 在半空当中甩了半圈,然后又拉回了马背上,两个人便面对面了。 繁花有些躁动的动了动蹄子,喷了一口气,但是因为十分训练有素,它连地上的草都没有低头去吃,老老实实地站着。 黎宵面对着面,将郭妙婉压在自己的怀中,盯着她的眼睛说:“我不管,反正你答应我了,你说的话不能不算数。” 他说着,便再度亲吻下来,用的是要将郭妙婉直接憋死在怀里的架势。 郭妙婉呼吸不畅,推人推不开,喊人没有嘴,呜呜嗯嗯地气个半死。 最后无奈不再挣扎,由着黎宵撒疯,黎宵的力度反倒是轻柔下来,格外动情地纠缠着她。 郭妙婉觉得黎宵和这林子可真配,都是一堆木头。 他们完了(公公公主...) 好一阵子, 郭妙婉感觉自己嘴都麻了,弹幕都以为再继续下去,系统就真的要黑屏的时候, 郭妙婉忍无可忍道:“够……了!” 黎宵恋恋不舍与她唇分, 但是没有马上放开郭妙婉的腰, 而是将头抵在郭妙婉的肩膀上, 平复急促的呼吸。 他因为太高兴, 有点失控了, 他难受地皱着眉, 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一开口居然是:“对不起……” 黎宵有什么对不起她? 郭妙婉都懵了。 黎宵呼吸这么半天还没能平复下来, 搂着郭妙婉的腰手臂都带着颤。实在是今夜的夜色太美了, 朦胧的一切都让气氛变得旖旎而黏腻,黎宵险些把持不住。 郭妙婉很快明白他为什么道歉, 居然有点惊讶。弹幕也看出来了, 他们跟着郭妙婉的视线,虽然看不到黎宵颜色异样的耳根,还有他抬起头来水雾晃动的眼, 但他们能看到他抬起头来, 因为隐忍而咬着的唇。 都说月下看人, 人更美三分, 黎宵看郭妙婉是这样,郭妙婉的眼中看他, 其实何尝不是一样? 夜色是险恶的滋生地, 也是爱/欲的催化剂。 郭妙婉被黎宵的隐忍的样子调动了情绪,她确实没有见过男子对她这样。 她的情人都很完美, 表现成什么样子,都是反复揣摩着她的喜好表现出来的。 没人敢对她露出这么浓重的情/欲。 “你……”郭妙婉看了一眼弹幕上刷的被口口成一片的荤话。 竟然有些脸热。 她再怎么爱玩, 也是有底线的。 黎宵这样子如果是在家中,她肯定顺水推舟了。但这黑灯瞎火的还是在马上……扯淡,还到处都有打猎的。 郭妙婉正想着,便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吵闹声,然后便是马匹穿越丛林朝着他们这边急奔而来—— “快快快,去前面拦住,” “别让它跑了!它的肚子上已经中了一箭,跑不了了哈哈哈!” 那群人的手中拿着火把,远远看去,像鬼火一样在林中跳动飞舞。 黎宵和郭妙婉醒神,很快便见到一匹肚子上插着箭矢的孤狼,浑身是血,跌跌撞撞地朝着他们这边跑来。 然后不偏不倚地倒在了他们的马匹前头。 这时候要走也来不及,那些人已经看到郭妙婉他们。 那落单中箭的孤狼倒在地上,追逐的人顿时勒马,没去管猎物,倒是围着郭妙婉他们站住。 繁花稳如老狗,一动不动。 黎宵不怎么和城中世家公子来往,尤其是家族败落之后,于是牵动缰绳要走,还迅速地将郭妙婉的大氅帽子给她拉上来,把她给盖住了。 没人不认识妙婉公主,郭妙婉突然觉得丢人极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反正十分配合地,将头埋进了黎宵的怀中。 但是黎宵拉着缰绳要走,却被人给拦住了。 火把举到他的脸前,黎宵眯了眯眼,唇色艳红耳根与脖颈的浅红仍在,火光中映着他眼中未退的春情,实在是一眼便看出不像是在这里干什么好事情。 而把火把举到黎宵脸前面的不是别人,正是和黎宵有过节,这段日子因为黎家翻案,没少被风言风语给骚扰的元啸永。 本来黎宵是板上钉钉的驸马,他是不敢招惹的。 但是他的视线顺着黎宵春色荡漾的脸上,朝下看去,看着身披狐裘,露了一段绸缎般的长发,正紧紧依偎在黎宵怀中的……不敢露面的人,顿时歪心眼活了起来。 “呦,这不是黎驸马吗?” 元啸永身后跟着的,都是平日里和他来往的世家子,可以说臭味相投。虽然都被家中给压着,不敢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却个顶个的名声都不怎么样。 简单点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黎宵皱眉眯眼,冷冷道:“拿开。” 元啸永将火把拿开,但是不怀好意地笑着。 他身后的人也不拿什么好调子和黎宵打招呼,“准驸马好!” “黎驸马这半夜三更的……抱着谁家的美人儿来山里?” “没想到黎驸马这么会玩儿,公主知道吗?” 黎宵眉头越皱越紧,但是他抱着郭妙婉这个面对面的姿势……属实是这么看着有些不堪入目。 尤其是郭妙婉嫌丢人,抱得黎宵特别紧,看着十分地“难舍难分”。 黎宵不会骂人,也根本不屑和这些世家子耍嘴皮子,他一般能动手的基本不吵架。 可是这些人个顶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且为元啸永马首是瞻。见元啸永想要弄黎宵,自然围住黎宵不肯放。 “说真的,你带的谁?” 元啸永骑着马,围着黎宵转了两圈,“抱这么紧……我们不会来的不是时候吧哈哈哈哈。” 元啸永一笑起来,旁边的人也跟着笑起来了。 黎宵气血翻涌,抬手从身后抽了一支箭,腰侧取下了弓,用环着郭妙婉的姿势,拉弓搭箭,对准了元啸永,威胁道:“滚远点。” 元啸永是真的怕了一瞬的,因为黎宵的骑射在皇城中世家公子之中,无人能及。 但是他很快狗胆又因为看到黎宵腰身上缠着的那双,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地纤细瓷白的手臂,再度包了天。 他戒备着黎宵的动作,但是又挑衅他道:“黎宵,你当时是怎么说我的?说我配不上云娘,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那你呢?!” “你现在身上带着与妙婉公主的婚约,夜半三更带着女子来这猎场里面厮混,”元啸永说:“你说,要是我把你抓了,送到妙婉公主的面前,你还能不能有命活过明天?” 郭妙婉将头埋在黎宵怀中,系统终于切换了直播视角,不再是沉浸式的体验了。 弹幕里面已经面红耳赤了一批,第一视角的亲吻,黎宵那动情的呼吸通过屏幕传过来,刺激得过了头。 不过视角一切换,弹幕看着现在这场面,满屏幕都是问号。 元啸永不是被郭妙婉整得不轻吗,这怎么还帮着郭妙婉出上头了? 他们还要抓黎宵扭送给郭妙婉,他们要是知道这捉/奸现场两位都是正主儿,会是什么表情? 黎宵被元啸永蠢得都无语了。 听到元啸永这么说,索性把弓箭收了,说:“我能不能活到明天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今晚再不放我走,你能不能从猎场活着出去是个问题。” “怎么,你要杀我们灭口吗?哈哈哈哈。” 元啸永说:“你敢背叛公主,就不要怕啊。来来,给我们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绝世美人儿,居然让你冒着家族再次败落的风险,也要深夜跑到这里来偷情寻刺激!” 元啸永身后的人也跟着起哄,“让我们看看,黎驸马的心上人长什么模样,护得这么严实……” “就是就是,难不成还能比妙婉公主娇媚?” “你也觉得妙婉公主娇媚……” 后面几个聊着聊着,话题就跑偏了。 黎宵本来没有生气,但是听他们居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觊觎郭妙婉,顿时恼了,拉开弓,“咻”地一声,箭飞出去,直接穿过那个最先带偏话题的人的发冠,“笃”的一声闷响。箭头将那位公子的发冠扎碎,还带着他一缕头发,钉进了他身后不远处的大树里。 “啊!” “你还真的敢放箭!” “黎宵,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靠着吃软饭爬上位的小白脸罢了,你也敢!” “就是,你好歹曾是兵部尚书之子,太子之师,你现在做的事情和妓子有什么区别!” 众人骚乱起来,也拉弓搭箭,对准了黎宵。 而就在他们胆敢将弓箭对着黎宵和郭妙婉的瞬间,四周悄无声息地从高处掠下了数道黑影。 手中长刀铮铮出鞘,几乎转眼间,便已经架在了各位公子的脖子上。 元啸永最先认出了这些死士面色猛地一变,但他意识到事情糟糕已经来不及了,因为郭妙婉从黎宵的怀中抬起了头。 将头上的狐毛大氅放下,露出了不施粉黛不配珠翠的脸。 “本公主倒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在列位公子心中,与本公主成婚,便等同妓子。” 一句话,马上的公子们手都开始哆嗦起来。 一半是被脖子上架的冰冷刀刃吓得,一半是他们打死也没想到,黎宵怀中抱的居然是郭妙婉本尊。 而想到他们方才说的那些浑话……黎宵说得没错,能不能活着出这片林子,都成了未知数。 若非是坐在马上,他们其中定然有人已经吓得瘫了。他们敢招惹黎宵,是知道黎宵品行,知道他即便是真的成了驸马,也不会和他们计较,毕竟世家之间,面子总要留的。 再者他们以为黎宵对不起郭妙婉才敢如此嚣张,谁知道郭妙婉那尊除了皇帝请她去宫宴之外,几乎谁也请不动的“大佛”,居然会夜班三更地跟着黎宵来猎场胡闹…… 一时间所有人都吓得失了声,连请安见礼都忘了,手中弓箭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却个个被刀抵在马上,谁也下不来。 “公,公,公主!” 为首的元啸永最是惊愕,张口结舌地瞪着郭妙婉充满不愉的眉目。 她的唇色艳红得厉害,显然不是唇红所致,甚至还带着些许微肿。元啸永又想到黎宵先前那副春/情荡漾的模样,顿时心都凉了。 看来传言是真的,妙婉公主真的喜欢黎宵……他们完了。 还燃着火(喉咙带出了一些颤音像某...) 郭妙婉不像黎宵一样, 被这些人轻易给气得气息混乱。 她这辈子多难听的话都听过,这点程度不算什么,她借着火光, 眯眼将元啸永身后几位公子都看得清楚。 一搭眼就知道都是谁家的, 平时什么样的品行。 几位公子像是被架上了黄泉路, 等着阎罗王审判的小鬼, 吓的连求饶都不敢。因为他们都知道落到郭妙婉的手底下, 越叫唤死得越惨。 “怪不得你都已经过了弱冠, 你父亲还没事儿打你跟吃豆儿似的勤快, ” 郭妙婉环视了一圈, 视线落在元啸永的脸上, 感叹道:“你看看你都是从哪个粪坑里面淘出的这些个东西,还一起玩得挺开心。” 元啸永面色顿时青青白白, 妄图狡辩道:“公主, 我们不知道,不知道是您,我们以为……” 他慌张得连自称都忘了, 表情像是马上便要哭出来。 “本宫知道, ”郭妙婉点头, 居然善解人意地笑笑。 然后她抬手搭上黎宵的侧颈, 轻轻地摩挲着。头靠在黎宵的胸膛,偏头看着元啸永。 她语气好极了, 但眼神和态度, 却轻慢得像是对着一群蝼蚁。 “你们要为本公主打抱不平嘛,怕本公主亲自选的驸马背叛。” 郭妙婉说:“这个情本公主领啊, 长这么大,除了父皇和太子哥哥, 还真没有人待本公主这么好呢。” 郭妙婉说着,仰头看黎宵,这一刻的眼神是黎宵十分熟悉的。 她每一次要收拾人之前,都会表现得十分温柔甚至讲理。 但是讲的是她郭妙婉的理。 黎宵知道,今天这个事儿,怕是很难善终了。 黎宵动了动嘴唇,想要劝郭妙婉两句,至少别太过火,这些人个顶个都是朝中大臣的公子。 黎宵不是怕他们报复,而是怕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但是郭妙婉举起一根手指,对着黎宵笑得妩媚到有些妖异。 “别说话,你是被捉奸的奸/夫。” 郭妙婉甚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了下黎宵的唇。 “把我放下去。”郭妙婉带着笑意,但是语气不容拒绝。 黎宵知道她这是生气了,她生气的时候黎宵也不敢轻易忤逆。 黎宵迅速翻身下马,把郭妙婉放了下来。 弹幕都在骚动,他们知道郭妙婉这是要收拾人了,都在摩拳擦掌地期待着。 郭妙婉脚步落在地上,仰头看着那些依旧被死士用刀抵着,一动也不敢动坐在马上神情或狼狈,或惊惧的各位公子。 歪着头笑了笑,说:“都干嘛呢,把人放下来,仰着头看人好累。” 她的话音一落,众位公子直接被死士抓着衣服从马上给拖下来了。 马匹被赶走,众位公子像是被抽去了脊梁骨一般地用各种狼狈的姿势匍匐在地上。 每一个人头上都有一把刀,他们大气都不敢出。 还是元啸永带头跪在地上,对着郭妙婉求饶道:“公主饶命,我们真的不是有意,真的不知道是公主您……” “本公主知道。” 郭妙婉缓步走到了元啸永的身边,拍了拍他的头,说:“别紧张嘛,本公主何时是非不分过?你们说的话,本公主都听到了啊。” “你们要为本公主出头,这是好事儿,本公主怎会不知好赖,”她笑着说:“以后本公主的驸马,就要仰仗各位帮着监督了。” “公主明鉴!”有一个人胆子还不算太小,没被吓得尿出来,还知道见缝插针地奉承。 只不过他披头散发,很显然正是之前那个带头“夸她”娇媚的人。 郭妙婉顺着声音朝着他看去,抬手搓了搓自己的鼻尖。 弹幕都在帮着郭妙婉声讨。 连公主都敢觊觎,他之前那言论我听着就知道他该上路了。 一群什么垃圾,公主狠狠地收拾! 摸鼻子这个我知道,要做坏事了! 我从没这么期待过恶毒女配做坏事…… 什么叫坏事,教训出言不逊的人,让他们知道长一条舌头,不该是做这种事情的! …… 所有人都希望郭妙婉狠狠地下手,只有黎宵站在郭妙婉身边,满脸担忧。 三年多了,他太了解她有多么极端了。 郭妙婉盯着那个开口的公子看了一会儿,突然笑起来,生生把那个公子笑得打了个颤。 她不施粉黛,不戴饰物,还穿着一身雪色的狐裘,本该十分素净。但她笑起来真的和素净半点不沾边,烈日红花一般地灼人眼球。 “明鉴……”郭妙婉点了点头,“你们的好意本公主领,但是觊觎本公主的美色,出言不逊的,本公主也得追究,你们说是不是?” 她看向听了她说这话,面色迅速灰败下来的元啸永,问:“你知道对公主不敬是什么罪吧?” 元啸永哆哆嗦嗦地闭上了眼,一头叩到地上。 今天的人都是他带出来的,为了玩得尽兴,他们进山将仆从都留在了外面,连给他们家中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 今日……若是在这里出了人命,元啸永根本付不起这个责任。 “本公主问你,对皇族不敬,是什么罪?” 郭妙婉踩在元啸永的手指之上,碾了一下。 元啸永声音这片刻的功夫都已经嘶哑,喊道:“回公主!死……死罪……” 元啸永话音一落,那些公子都快要昏死过去了。一个个瘫软匍匐,都在求饶。 郭妙婉等着他们崩溃了一会儿,这才说:“不过本公主又不是什么丧心病狂之人,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让你们丧命,也不会跟陛下告状的。” 众位公子闻言又燃起了一点希望。 郭妙婉却又说:“不过本公主也不能当成没有听到,否则皇家的威严何在?” 这般几次三番的折磨下来,不过是几句话,众位公子便觉得他们是在鬼门关反反复复地横跨。 最后郭妙婉亲切友好地征求他们的意见,“这样吧,今日本来本公主也是与黎驸马来打猎的。” “不如众位公子陪本公主一起玩个游戏,”郭妙婉说:“那么诸位亵渎皇族的事情,本公主保证不会出这片林子。” “好不好?” 她是在问,可没人敢说不好,只能应是。 本来这件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但凡事一旦牵涉了郭妙婉,就没有小事。说不定给他们扣上一个藐视皇权的罪名,一家都要跟着一起下汤锅。 那不是正如黎家当年? 现在黎家崛起靠的是什么?是郭妙婉。 他们谁也没黎宵那个能把郭妙婉给迷倒的能耐。 于是众人不光全都答应,还要磕头谢恩。 郭妙婉对着死士们示意了一下,都没用说话,众位公子们便被拉扯着依次排开。 “这个游戏很简单,”郭妙婉说:“你,对,就你,别哭了,把嘴张开。” “张大一点。” 郭妙婉说着解下腰间的弓,又从背后抽出了一支箭。 对他说:“舌头伸出来,你不是说本公主娇媚比妓子更胜一筹吗,本公主就小惩大诫,惩戒下你的舌头。” “别怕,本公主这弓是黎驸马选的,说是只能射死兔子,你死不了的。” “不过本公主准头不行,” 郭妙婉说着,回头笑着看黎宵:“不是说要教我射箭,现在活靶子有了,你来教我吧,我们不用到处找兔子了。” 弹幕现在都没音儿了,他们虽然希望郭妙婉狠狠地惩戒这些嘴贱,出言不逊的公子哥。 但是眼见着那个带头的公子嘴被死士捏开,吓得浑身哆嗦,而郭妙婉要朝着他口中射箭…… 动了真格的他们都不敢看,不敢想像真的将箭/矢射进人的口中,会怎么样。 那个人被捏着张大嘴,眼泪鼻涕地糊了一脸,已经吓得尿了裤子。 但是嘴还被迫张着,他哆嗦着对着郭妙婉含糊不清地求饶,其他人也吓得昏死的昏死,双眼发直的发直。 平日里都是金尊玉贵地娇养着,恨不能和家中先辈牌位一起供着,何时遭受过这样的恐惧? 此刻看来,这些精心教养出来的世家子,还真的不如黎宵半点,至少黎宵就算是被扔虎笼,也并没有这般失态过。 “过来教我射箭啊,若是我自己乱射,保不齐要射到哪里。” 郭妙婉说:“你看他们,啧啧。” 黎宵站着不动,皱眉看着郭妙婉,叫到:“殿下……” “过来!”郭妙婉表情一沉,厉声喊道。 黎宵还是没有动:“殿下,算了,我们将他们带回城中,交由刑部……” “你不教我,我自己来。” 郭妙婉说着,搭弓拉满,对着这些公子便要胡乱射出。 黎宵迅速上前,郭妙婉箭/矢已出,他迅速在郭妙婉手臂上推了一下,箭矢“咻”地一声飞出去。却被黎宵推得偏了,落在不远处的地上。 “你做什么!” 郭妙婉瞪着黎宵,“他们说的话你也听见了,你帮着他们?那你也该死!” 她说着又从身后抽出一支箭,这一次拉弓对着黎宵。 黎宵脚步一顿,郭妙婉身上大氅挨着她拉弓,她迅速解开。 狐皮大氅落在地上,弓箭对着他拉满,“你给我退下,再敢向前一步,我便放箭,你知道我从不开玩笑。” 众人都被吓坏,包括弹幕之上的人。 系统发出警告,言明郭妙婉如果弄出人命,便即刻抹杀。 但是郭妙婉却疯了一样,火光映着她眼中的疯狂。 郭妙婉明明占据上风,明明无人敢将她怎样,她的眼神却如地上那头苟延残喘的孤狼一样狠绝而绝望。 “你帮着他们?” 她问黎宵:“你确定吗?” 她脑中也对系统道:“随便吧,反正我也消不去那半颗星的憎恨,今日过后,他只会更恨我,死便死,又能如何。” 弹幕刷疯了,系统警告不断,但是宿主如果连死也不怕,谁也奈何不了她。 “婉儿,别这样。” 黎宵不着痕迹地靠近,“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你若不是教我射箭,再敢向前一步,我便……” 黎宵直直向前两大步。 “婉儿,” 黎宵又用那种看一个不懂事孩子一样的眼神看她,曾经他作为她的侍卫,每每遇见这种场面,他都是这种表情,劝她的话也大同小异。 正如此刻:“别这样,事情不只有这一种解决方式。” “你少在这里说教,我不用你教!”郭妙婉说着真的松手放箭,一直看着这边的元啸永表情都惊得扭曲了一瞬。 不过他以为下一刻要看着黎宵一箭穿心了,黎宵却在千钧一发时抓住了箭头,并且迅速把郭妙婉手中的弓夺下来了。 “你竟敢……” 黎宵扔了弓箭,将郭妙婉紧紧抱在怀里,郭妙婉又很快挣开给了他一巴掌,这一次用了狠力。 “啪”的一声。 世家公子们都吓得够呛,但是黎宵只是偏了偏头。 他将地上的狐皮大氅拿起来,抖了抖,重新裹在郭妙婉的身上。 郭妙婉气得浑身发抖,喊道:“来人啊,给……” 黎宵堵住了她的唇。 用的是嘴。 这种发展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弄愣了,包括弹幕。 黎宵被郭妙婉咬得嘴里血腥弥漫,也没有放开她,被她踢打也没有。 好一阵子,郭妙婉没力气了,不挣扎了,黎宵放开她。 抹了一把唇上的血,保证道:“我亲自将他们送往刑部,他们绝对会为今天的事情付出代价。” 郭妙婉也满嘴都是血的瞪着黎宵,只不过她嘴上的血,是黎宵的。 她的气息很急,此刻看着黎宵的眼神哪有半点柔软,满是敌意。 黎宵不管,抬手给她系大氅的带子。 “啪”的一声,他的手被打掉了。 黎宵又去给郭妙婉擦嘴角。 被抽了不知道多少下,郭妙婉才总算从那种失控一样的情绪当中抽离一些,看着那几个跪地的人,冷声道:“本宫记住你们了。” 这句话简直像是一道来自黄泉的催命符。 众位公子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反倒骨缝发寒。 “来人,回府。” 死士迅速上前,可是黎宵先一步抱着郭妙婉推上了繁花,然后迅速上马,抱住了她。 对着过来的死士道:“全都送进刑部,我将公主送回府,随后便到。” 说着便迅速操纵繁花朝着林子外面走去。 弹幕刷得一片漆黑,他们是第一次见到郭妙婉这个样子,之前甚至不懂她为什么要被改造。现在他们终于明白,郭妙婉的恶名,到底是从哪来的。 而今天连系统都阻止不了她,连死亡也阻止不了她的情况下,黎宵阻止了她。 回程黎宵骑得很快,郭妙婉一句话也不跟他说。 黎宵只能抱着浑身僵硬的她,满心无奈和害怕。怕他管她,她就不喜欢自己了。 郭妙婉一路抓在黎宵手臂上的手指,若非有衣服隔着,几乎抠进他的手臂。 而黎宵一声不吭,一直带着她回到了公主府。 将繁花送回去,抱着郭妙婉一落地,郭妙婉便对他道:“你给我滚,以后不许再出现在公主府。” 黎宵不吭声,他舔了舔有些疼的嘴唇,拉住了郭妙婉。 “我不走。” 黎宵说:“你想怎么样都行,但是我不走。” “怎么样都行?那你去死吧。”郭妙婉说:“你只要死了,我的所有烦恼就都迎刃而解!” 系统弹出警告,呜哩哇啦地响。弹幕也刷得乱七八糟的,可显然郭妙婉现在毫无理智,连被抹杀也不顾。 “怎么,不想死?”郭妙婉冷笑一声,说:“黎宵我告诉你,不想死就离我远一点!” “你想管我?你是第一天认识我?”郭妙婉说:“你从前就爱多管闲事,怎么进的虎笼,你为什么就不长记性呢!” “你是不是贱!”郭妙婉不欲再跟他说任何一句话,转身便走。 黎宵快步跟在她后面,一直将她护送回了雅雪阁,然后被关在了门外。 他只好对着门说:“我去刑部……” “哐当!”一声。 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砸在了门上,正砸在黎宵面前的门板上。 他吓得后退了一步,抿了抿唇,转身走了。 他连夜去了刑部,那些世家子都以冒犯皇室之罪收押,这件事彻底闹大了。 闹大了就很难收场,牵扯到的大臣天未亮,就进宫请罪去了。 这其实比被郭妙婉射一箭严重多了。 可这件事被黎宵搅了,闹大之后,皇帝直接在早朝上发了飚。 而黎宵则清早回到了公主府,在大门没有被拦下,可是他进不去雅雪阁之内,郭妙婉不肯见他。 郭妙婉就在屋子里,听到辛鹅说黎宵到了,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 满脸阴沉,手指不断地在桌子上敲着,满脑子都是阴暗想法。 脑中系统和弹幕都要乱成一团,郭妙婉现在连命都不要了,系统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距离攻略时间还剩一个多月,宿主差半颗星直接撂挑子不干这种事儿,系统也是生平第一次碰见。 而黎宵在雅雪阁外面站着,一站就是一整天,好几个死士看着他,不让他接近郭妙婉。 黎宵急得嘴唇都泛白,他唇上被咬得才结了血痂,入夜的时候,他想着等到所有人休息,他偷偷溜进去和郭妙婉认错。 但系统和弹幕都没有想到,郭妙婉的撂挑子不是开玩笑的撂挑子。 她命人将她相好的接了好几个进府。 黎宵站在雅雪阁的门口,看着一个个妓子从他的眼前走过,他将才刚刚结痂的嘴唇再度咬破。 他知道他犯了郭妙婉的禁忌,她不许旁人质疑她的决定。 她是一头猛虎,不会被任何人驯服管教。而黎宵并不是想要管她,他只是不想让郭妙婉再落人口实,将所有人都得罪个遍。 很多事情,如果公布天下秉公处置,没人能将仇记到郭妙婉的头上。 但是如果像昨夜那样,郭妙婉无论伤了谁,哪怕只是擦破了那些公子们一点点油皮儿,都会被人记恨。被人一传十十传百地说她如何跋扈嚣张,以人命为乐。 黎宵面色泛青,听着郭妙婉的房间之中很快传来了琴音。 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雪了,很薄很浅,纷纷扬扬地落下。落在黎宵的睫毛上,很快便化了,他的睫毛便变成了一缕一缕。 看上去像是哭了一样。 弹幕都在劝说郭妙婉,但是郭妙婉完全当弹幕不存在,当系统不存在。 她身后跪坐着给她按揉肩头的烟蓝,膝盖旁边是容色比烟蓝更出挑的小玉珏。 他十指修长白皙,在琴弦之上轻轻拨动。 屋子里飘着酒香,郭妙婉半靠在贵妃榻上浅浅啄饮,光/裸的脚趾踩在一个面若好女的男子膝上,被他轻揉缓按。 没有一个人多说一句话,没有人没眼色的和郭妙婉搭话。只会按照她说的,她喜欢的去做。 给她斟酒,与她调情。 郭妙婉半眯着眼睛,觉得这才是对的,这才是她应该过的日子。 和黎宵在一起的每时每刻,她失去把握和算计的每一次,都让她厌恶,让她慌乱。 何必去管什么脑中邪物,什么异世之人? 就算是一月之后要死又怎么样?她活一天,她便是妙婉公主,她即便是死,也要按照妙婉公主的死法去死。 她才不要再去委屈自己,才不要试图去让黎宵消除对她的恨意。 恨就恨吧,恨她的人那么多,她若个个理会,那活着还不如死了。 于是她很快勾起了一个笑,扔了酒杯躺在了烟蓝的怀中,闭眼听着小曲。 而雅雪阁的大门处,黎宵每听到一声琴音,心都像是在被刀割。 清雪洋洋洒洒地落下,伴随着夜风,越来越冷。 黎宵在外面整整站了一天,浑身都冻透了。 但是和他如丧考妣的表情并不一样的,是他的内心,还燃着火。 是郭妙婉亲手点燃的,并没有那么容易熄灭的火。 黎宵冻得不得不活动四肢,他并没有憎恨郭妙婉出尔反尔,明明说了不再和那些人来往,要他去处理,却这样把这些人接进府中玩乐。 黎宵只是深深地吸气,深深吸进去,连带着凌寒的雪花,再狠狠地吐出,带着他体内过盛的热度。 他知道郭妙婉是故意的,她故意这样做给他看。 让他知道他的位置,让他知道他不应该妄想管她。 黎宵呼吸得太急促,喉咙带出了一些颤音,像某种悲鸣的兽。 听上去太难过了。 他身边一直公事却不曾说过几句话的死士,都没忍住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黎宵看向他,嘴唇咬出的血顺着嘴角弥漫到下颚,眼中满是压抑的水雾,眼睫湿漉。在纷纷扬扬的小雪中,看上去像是下一刻便要破碎一样的脆弱。 但黎宵并不脆弱。 他的轴劲儿犯了,对着安慰他的死士点了点头,迅速朝着自己的屋子方向走去。 想到了他在腾农乡带回来的,那个写满了致歉词和感谢语的披风,他一直想要送给郭妙婉的。 他想要让郭妙婉看看,她做事情,只要出发点和方式是对的,她不是全部都是骂名。 黎宵怀里揣着那披风,走到雅雪阁的门口,是准备和死士动手,硬闯进去的。 但是他折返回来之后,不知为何门口的死士已经不见了。 黎宵进了雅雪阁大门,在郭妙婉的门口顿了顿,直接推开门闯了进去—— 算一笔账(距离郭妙婉的死期还剩下...) 黎宵闯进去之后, 屋子里的琴音停了一瞬。 贵妃榻上面的几个人同时朝着黎宵看过来,黎宵披着夜色的寒凉站在门口,心如刀绞地看过去——却发现郭妙婉并不在贵妃榻上。 小玉珏看向黎宵, 他是认得黎宵的, 曾经有一次他被一位不长眼的恩客纠缠, 还是黎宵为他解围。 因此他拨动琴弦的手指停顿了一瞬之后, 很快又再度落下。只不过他在和黎宵对上视线的时候, 微微朝着里屋的方向偏了下头。 黎宵站在门口, 吸了一口屋子里扑面而来的暖气, 却觉得心都像是被这暖气化成的大手给撕扯开了。 他很快回手关上了门。 外间候着的辛鹅其实有些不忍心看黎宵此刻的表情, 因为他看上去像是随时都要哭出来。 但她还是在黎宵朝着里屋走去的时候, 上前试图阻止黎宵。 “你不能进去。”辛鹅一语双关。 她了解郭妙婉,知道她在气头上做出来的事情, 只会更狠。 她也是可怜黎宵竟然对公主动了真情, 里面现在……很显然并不合适让黎宵看见。 况且她是郭妙婉的婢女,她不会让黎宵越过她,去打扰到郭妙婉。 于是她见黎宵不听劝, 迅速对着身后的婢女使了眼色, 几人要上前来阻拦黎宵, 一人要出去叫侍卫。 黎宵迅速在辛鹅的侧颈上按了下, 低声道:“对不起,辛姑姑。” 辛鹅便浑身一软, 昏死在地上。 她身后的婢女想要出声叫喊, 被黎宵迅速都弄昏了。 “你做什么!来人啊,有刺客!” 出声喊的是公主接回来的妓子之一, 黎宵冷冷朝着他们看去,他此刻的眼神太可怕, 像走到绝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亡命徒。 他们都生长在花楼之中,花楼常伴赌坊,在那里,他们见的最多便是这种极端绝望的赌徒。 杀妻卖子,什么都做得出来。 黎宵现在无疑,也是一个赌徒。于是这些人都紧紧闭住了嘴,不敢再叫喊。 黎宵迅速进了里间。 里间的帐幔垂着,前些日子的夏季纱帐,已经换成了秋冬时节的厚帐。还是黎宵叮嘱郭妙婉换的,怕她吹了初冬夜里的贼风,要着凉。 因此现在黎宵站在帐幔之外,什么也看不到。他只能听到里面传来非常清缓,却听在黎宵的耳朵里面,刺耳至极的低哼声。那是来自郭妙婉情难自已的时候才会发出的声音。 黎宵这一瞬,心中甚至生出了恨意。 她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前一天还同他说,以后只有他一个人,却翻脸之后,便这般迅速地投入了其他人的怀抱? 黎宵猛地扯开营帐的时候,双目充血一样得赤红。 在看清了帐幔之后的情景,他瞪着眼,拼命克制着,也没能阻止眼泪涌出来。因为他的眼睛实在是太红了,他看上去像是在流血泪。 黎宵从没有体会过这般锥心刻骨的疼,他额角和脖颈之上青筋一寸寸凸起,看上去分外可怖。 进屋之前还想着要冷静,可是他看到昨天还窝在他怀中与他亲吻缠绵之人,现在躺在他人的身下,虽然并没有真的做什么不堪入目之事,只是相拥着亲吻,可他即便是再能忍,也忍不了这个。 他一把抓住了郭妙婉上方人的后颈,连带着他的头发一起,直接将他从床榻之上甩到了地上。 因为这一下用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那个人落在地上之后,还翻滚了两圈,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便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屏风之上,软绵绵地昏死过去了。 郭妙婉看上去毫不意外黎宵会冲进来,她甚至表情没有半点的惊讶和惊慌。 她只是斜了黎宵一眼之后,慢吞吞地撑着手臂坐起来,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黎宵,问他:“你不想活了,是吗?” 黎宵颤着嘴唇,狠狠抹了一把眼前的模糊,深吸一口气后,对着郭妙婉开口道:“殿下,你别这样。” “我别怎么样?”郭妙婉看向他,又看向地上昏死过去的烟蓝。 “你未经允许,闯进我的屋子,动我的人,”郭妙婉说:“你想要我怎么样?将你送进刑部能满足你吗?” 弹幕现在都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他们眼见着事情已经无可挽回。 郭妙婉彻底撕开了伪装,她看上去真的对黎宵半点动容也未曾有过。 “你要是要求这个,我可以满足你,”郭妙婉说:“我还可以亲自派车送你进大牢。” 她说着,赤足踩在地上,朝着里间的门口走去,正要喊人,却发现她的侍婢们都昏死在地上。 她回头看向黎宵,冷笑一声道:“黎宵,你好大的胆子!” 她看了一眼她接来的几个不敢言语求救的人,顿时心中一阵烦躁。 正准备亲自去门口喊人,便被黎宵拉住了手腕。 “你别这样……”黎宵的声音近乎哽咽,“别这样对我。” “你……” “你给我滚出去!”郭妙婉看着黎宵说:“你现在滚出去,我还能饶了你,否则你……” 黎宵从怀中摸出了那个披风,抖开之后,披在郭妙婉的肩膀上。 他抖着手,抬手去给郭妙婉系她因为和烟蓝亲热而大敞的衣襟,却被郭妙婉结结实实地甩了一巴掌。 “啪!” 十分响亮且重的一声。 黎宵偏着头脸上火辣辣的。 但是他不甘心,他抬手抓住了郭妙婉回手又要甩下来的手,将她拉回了里间。 他对郭妙婉说:“我只是不想让你落人口实,我不想听别人说你歹毒。那件事,交给刑部,就是最好的处理结果!” “你看,”黎宵弯腰捡起被郭妙婉甩在地上的屏风,将那上面的致歉词和感谢语展示给郭妙婉看。 “你并非全都是恶名,至少在腾农乡,那些因为受益于你送去的药物的民众,那些因为你为他们争取的太医院药方,而活下来的那些民众,他们是真心感激你的!” “你到底为什么偏要将自己弄得声名狼藉,”黎宵有些激动地拉住郭妙婉的手:“你明明可以不用这样……” “我怎么样?” 郭妙婉看着黎宵手里捧着的,写满了字的披风,脑中有那么片刻,闪过了她通过远程摄像,看到了黎宵为了给她正名,被村民打得头破血流的一幕。 但也仅仅只是片刻,很快她便满脸嘲讽地看着黎宵:“你第一天认识我?你跟在我身边三年多,你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还是你想改变我?就凭这块破布?”郭妙婉一把抓住了黎宵手里的披风,扔在了地上,而后走到了床边,拿起床头小案上一盏灯烛,直接扔在了披风之上。 火苗迅速烧起来,郭妙婉看着黎宵说:“黎宵,我不需要任何人教我怎么做,怎么活。” “你也不配。” “我要什么好名声?我长到这么大,再多的人骂我,我都活得挺好的!” “谁能奈何我?!” 黎宵看着地上那越烧越大的火,感觉自己珍重万分的感情,也被郭妙婉一把火给烧得全都是窟窿。 他几脚将火踩灭,抓着郭妙婉的手说:“你是不是疯了?” “你那么聪明,你难道不明白,现在没有人能够奈何你,只是因为陛下护着你!” “若有一天……”黎宵瞪着郭妙婉,咬牙道:“若有一天,陛下不再护着你,到时候那些憎恨你的人,会怎么对你,你想过吗?!” “他们会将你生吞活剥。”黎宵满脸是泪,抓着郭妙婉的手腕紧到他自己手都发颤。 “不想活的到底是我还是你!” “你想靠着圣恩活命?可你只是他手中的一把刀而已,等到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到时候民心所向,没有人能保得了你。” “你会落到什么样的下场,历史上累累前例摆在那里,你会不得好死!” “我黎家虽然因为皇帝一句话势起,一句话势落,可风言剑语,黎家一样能扛得住!” “皇权难屈忠骨,陛下他敢真的冤死我全家吗?” “你呢?” 黎宵第一次对着郭妙婉嘶吼:“你和这些连帮你喊一声救命都不敢的妓子混在一起,凭着性子肆意妄为,你以后要怎么办?!” “我怎么办用你管?”郭妙婉狠狠地甩开黎宵,“你未免管得太宽了,我郭妙婉不需要你操心。” “不得好死又如何?我自己选的路,我自己走。”她从来也没想过自己能得什么好死。 她眼中也泛起一些红,瞪着黎宵道:“你既然知道我是皇帝手中刀,那你便该想到,我为什么会接近你。” 郭妙婉嗤笑一声,“你真以为我会喜欢你啊?你可能不知道。” 郭妙婉笑起来,笑得十分美艳。 她又用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子,她说:“不怕告诉你,我早已经伤了根本,终身不能生育。你做了我的驸马,注定这辈子要断子绝孙!” “牵制黎家最好的办法是什么?”郭妙婉说:“只要黎家无后,便不足为患,你要庆幸你幼弟还小。” “你闭嘴!” “你……” 黎宵面色白到泛青,他的表情近乎狰狞,“你怎么能这么说,你……” “我,我,我什么?”郭妙婉哈哈哈哈笑着,“你还想管我,你先操心好你自己吧!” “反正说到了这里,我索性就全都告诉你,” 郭妙婉说:“就算成婚,我们也只做清水不犯河水的邻居便好,我做什么,和谁在一起,跟你都没有关系。” “当然了,你若是需要情爱,我可以亲自给你挑选侍妾,”郭妙婉说:“不过你想跟谁生孩子,那她就是你害死的!” “郭妙婉!”黎宵哑声喝止她。 他上前一步,抓着她肩头低吼:“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偏要这样!”为什么这样不给自己留一点后路。 “我就是这样。” 郭妙婉甩开黎宵的手向后退,她偏开头,不去看黎宵眼中浓重的痛苦。 她本就是这样,她在心中对自己说。 一把刀,便要有一把刀的自觉。 会落得什么下场……呵。她这一生怕过什么? “狠毒跋扈,嚣张淫/乱,构陷忠良,不得好死。”郭妙婉说:“每一个字,我都认。” “这就是我郭妙婉。黎宵,你是被鬼蒙了眼还是被猪油蒙了心?你居然真的妄想跟我白头偕老举案齐眉?” “省省吧。” 郭妙婉将头转回来,对上黎宵血红的双眼,轻飘飘道:“我是脑子中了邪,才会想跟你上个床,尝尝我从没尝过的滋味罢了。但是你太难搞了,非要玩什么真感情,我现在没兴致了。” 她每说一句话,黎宵的表情便难看一分。 弹幕现在和系统一起,全都疯了,空间提示音不断,憎恨值也像是坏掉了一样,在疯狂地涨涨掉掉。 “你说的……是真的吗。”黎宵眼角的泪和因为再度咬破了唇舌的血,一起流下来。 郭妙婉见到过各种各样悲痛欲绝的表情,她从来没有回避过。 但是现在她垂下了眼睛,维持着面上轻蔑地笑。 “当然。不过圣旨已经下来了,我劝你不要做傻事妄图去退婚。” “抗旨不遵,你黎家再怎么满门忠烈,也承受不起天子之怒。” 她轻笑一声,话说开了,反倒平静下来。 黎宵似乎也平静了,这时候终于不知道是谁,将侍卫都招进来了。 郭妙婉对着他们挥手,他们又退下了。 郭妙婉听到脑中系统提示,最后的憎恨值疯狂波动之后,停留在半颗星上。居然没有再涨回五颗星,郭妙婉神色有些奇怪地看向黎宵。 听了这些话,他竟然不恨死她? 弹幕很显然也都在疑惑,要系统重新检测,可系统检测了两次,就是一点都没涨。 郭妙婉垂下头,脑中空白了一瞬,她此刻和黎宵面对面站着,都看向了地面。 看向那被她用灯烛烧得黑漆漆的披风。 没有人敢进来打扰,连地上的烟蓝醒了,也趴着没敢动。 好一会儿,黎宵才慢吞吞地抬起头,满眼盛着某种破碎又晶亮的情绪,看着郭妙婉。 他居然对着她勾了下唇,只不过很快抽搐着抿住。 “我明白了……” 郭妙婉之前觉得黎宵对她笑起来的时候,眼中亮得像星星,眼睛却又像弯弯的月牙。 可现在她看到了,全都碎了。 她亲手打碎的。 黎宵后退一步的时候,郭妙婉对黎宵轻声说:“想开点,你以后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我都能帮你想办法,你家里的事情,我也能帮忙。只要你别管我的事情。” 别对我有那么多的要求。 郭妙婉竟然主动向前一步,抬手去给黎宵擦唇边的血迹。 她觉得不可理喻,不可思议。 她不过说了实话,他何必表现得这么心如死灰,这才多久?他爱她真的有那么深吗? 不过比起伤心欲绝,郭妙婉不会给任何人伤害她的机会。 郭妙婉的手指,并没有落到实处,黎宵又后退了一步,偏头躲开了她的手。 他弯腰低头,将地上烧毁的那个披风抱了起来,这披风是他的,他要带走。 他那样子,看上去非常地可怜,好像他收拾起来的不是一件烧坏的披风,而是他被践踏得千疮百孔的心。 郭妙婉手在半空凝滞了片刻,这才落下,背到了身后,微微带颤。 她看着黎宵抱着披风,迅速离开了。 她又看向空荡的地面,看着自己赤着的脚,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冷。 是入冬了吗,今夜真的好冷。 黎宵走后,烟蓝爬起来,走到郭妙婉的身边来搀扶她。 郭妙婉跟着烟蓝走到了床边坐下,烟蓝说了一声:“奴这就找人伺候公主洗漱换衣。” 说完便迅速出了里间。 烟蓝自然也会伺候人,但他知道郭妙婉更习惯她的婢女伺候。 他和黎宵不一样,所有人和黎宵都不一样的地方在于黎宵不会去找任何人。 他会亲自给郭妙婉披衣服盖被子,会在发现她没有穿袜子的时候,强迫她穿袜子。 郭妙婉赤足踩在脚踏上,脚踏也是一片冰冷。 她打了个哆嗦,眼睫微颤,不受控制地想起她梦魇的时候,黎宵身高腿长,就屈在这上面,躺不了,就坐着睡一夜。 一夜都抓着她的手,挣也挣不开。 郭妙婉高高地仰起头,但还觉得不够高。 她躺在床上,想要逼回眼中的湿意,但是那不听话的水迹,还是顺着眼角落下。 没等落到枕头郭妙婉便拉起被子,将脸盖上了。 她并非不知道黎宵的好意,并非不知道他想要她怎么做。 她只是不需要,她不需要这样好意,改变她一贯的处事和生活方式,让她生出不该有的奢望来。 已经来不及了,她早已经没法回头了。 她如果不再锋利,那她宁可折断,也不想被收入刀鞘,永远面对暗无天日。 郭妙婉怕极了暗无天日,她不想回到那个噩梦之中,便只能在刀尖之上行走。她流血还是被穿透,从没有觉得疼,黎宵何必来替她疼,何必偏要拉她下来? 他不会懂,她真的下来了,她存在的意义,就会变得和当初失踪的时候一样,无关紧要。 弹幕很多已经放弃离开了,因为这个世界,很显然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 郭妙婉根本无法改造,连系统也对她再次评估之后,不再出声劝告。 只等着一个多月之后,按照改造规则抹杀掉宿主,然后去往下一个世界。 郭妙婉脑中终于清静下来了,她的身边也清静下来了。 黎宵不再缠着她来当值,他回了自己家。 刑部那几位冒犯皇族的公子,最后处罚都不轻,关起来的还有发配外省的,带头的元啸永直接革职,被他父亲揍得丢了半条命。 而黎远山回到了朝中,在上朝的半月之后,黎宵被重新任命为皇城的护城卫统领。 日子似乎突然就像被大手拨动的时钟,转眼便到了十一月末。 天气彻底冷下来了,这几日的工夫,便下了两场大雪。 步入十二月便是临近年关,城中的商铺都开始提前挂红灯笼。 黎宵骑着繁花带着属下巡街,一身的软甲衬着他腰背笔挺。劲装夹了绵,本来该是看着壮了一圈的,但他看上去和他的属下们相比,宛如在穿单衣。 下巴弧度越发锋利,整日不苟言笑,昔日交好的朋友想要再朝着他凑上来,却屡屡被他的冷脸吓退。 公主府已经在准备大婚事宜,因为在开北国,驸马是公主的附庸,是入赘。 因此黎家不用准备什么,但公主府屡屡派人和黎家商议成婚具体事宜,黎宵却一次都没有露面过,每每父母亲问起,他便说忙。 家人自然都知道他是怎么了,连两个嫂子都料到了这种结局。 郭妙婉怎么可能真的喜欢黎宵? 不过是将话敞开了同他说了,他便成了这样。 就是不知道要多久,黎宵才能从这场分明是牵制,是黎家同陛下的交易的婚事当中,回过神来。 距离郭妙婉被抹杀的日子还剩下十天,和黎宵成婚的日子定在十二月十二,而婚期的前两天,便是她的死期。 直播弹幕上的人都跑的没剩两个,系统也彻底处于半死机的状态,开始寻找下一个绑定改造的人。 这一次他要精挑细选,决不能再碰到郭妙婉这种,否则改造失败的几率太高了,会让它受到惩罚。 郭妙婉病了。 虽然系统是一个来自星历三千年的高科技,但是它抹杀人的手段也并非让人猝然死去。而是在不影响这个世界运转的前提下,让改造失败的宿主用最寻常的方式死去。 所以郭妙婉会在十天之后死于疾病。 但是郭妙婉却并没有任何将死之人的颓败,她病着,咳着,但是这不碍着她寻欢作乐。 她知道自己要死,将所有药物都倒掉,每□□衫不整地窝在雅雪阁,等待自己的死期到来。 她整个人甚至是平和的,好像那些刺和锋芒,都从她身上被剔除了。 她给辛鹅和甘芙安排好了去处,甚至给烟蓝赎身并且暗中在其他的城镇置办了宅邸。 跟着她的人都得了不少的好处,然后她“身染恶疾命不久矣”的事情,也因为这些异常举动,不声不响地传出去了。 甚至她在接人来陪的时候,除了烟蓝和小玉珏,其他人都借口不来了。 应该是怕染上“恶疾”。 “死也会传染吗?他们真是……啧。”她还未倒就开始体会众口铄金,也快要提前体会到了黎宵说的,不得好死。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她曾经做下的事情的报应。 “不要找烟蓝和小玉珏了,可以通知他们尽快收拾了东西,在年前离开这里。” 她的人,她只要死了,就护不住了。 黎宵那天说的话,其实字字句句都是对的,她若势落,落井下石之人多不胜数。 连跟过她的人也会被连累,那些不肯来的,应是寻到了人护着,倒也是好事。 郭妙婉醉醺醺地笑,也不发火,只是平静地将辛鹅和甘芙打发了,一个人呆着。 皇帝派人来过几次,太医一日好几次地来,连太子都亲自登门。 不过她的病症看上去并不严重,只是吃什么药都不会好罢了。 系统不吭声了,她反倒有事没事地找系统说话。 “你找宿主都怎么找?我看人挺准的。你不如给我看看,我帮你指点指点,我知道什么样的人还有救,什么样的人无可救药。” 系统想说你自己都无可救药了,你还能管别人。 但是很快它一想,倒也对,可不是无可救药之人,最能知道什么样的人无可救药吗。 于是系统还真的发给她几个剧本,这些剧本已经生成了世界,像这个世界一样。 郭妙婉左右也无趣,还真看了起来,这一看,她就发现可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剧本的精彩程度是她这个世界的戏文根本无法比的。 什么真假千金抢姐夫。 小白花一胎六宝,总裁追着跑。 什么逃婚女配醉酒进了男主小叔叔的房门。 还有被吊在城墙上风干后掉下玉佩的王妃…… 郭妙婉一边躺在床上看,一边咯咯咯地笑,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轻松惬意过。 她同辛鹅和甘芙交代好了,说自己这几日病重见不得风,拒绝任何人的探视。依旧把一日三便送进来的汤药倒在后院土地里。 弹幕之上还剩下三两只小杂鱼,时不时地蹦出来嘤嘤嘤劝郭妙婉不要放弃。憎恨值到现在还剩下半颗星,说不定她找黎宵示个弱,这半颗星就没了。 这些都是郭妙婉的死忠党,这也是她和系统学的词儿。 她倒是有兴致和他们说说话,但是依旧不听他们说什么,连系统都看出来了,她其实没什么活着的强烈渴望,她在一心等死。 黎宵那天戳破了郭妙婉坚固的心防,其实关于以后,她自然也想过。 她选了做皇帝的手中刀,以此来挥霍皇恩,其实也是在挥霍她自己的命。 这道理她从一开始就懂,她本来答应做太子的刀,她本来能够一直在刀尖上走下去。 可偏偏冒出个系统,要她补偿黎宵。 如果黎宵不曾对她掏心掏肺,她也可以陪他玩一场爱情游戏。 可当黎宵真的开始为她打算,试图改变她的名声,以全家的名义对她承诺,想替她去争一个善终的时候,郭妙婉根本不敢接这份情。 没那么简单的。她也不会爱。 她接不住也给不了,交付出心,全心去信赖,对于郭妙婉来说比让她去死还难。 她突然不想等到被讨伐的那一天,面对众叛亲离。她宁愿早一点,死在自己的手里。 死在系统抹杀,也算死在她自己的手里吧。 所以郭妙婉坦然得很,她并没有对自己年轻生命的怜惜,就像她从不会去怜惜那些因为她死去的奸臣或者忠良。 她连自己都不爱,黎宵对她的诉求实在是太多了,对她的爱也太沉重了。 郭妙婉安详地窝在家中给系统参谋下个世界的绑定对象,外面伴随着她命不久矣的风言风语,像大雪一样覆盖整个皇城。 连完全进入自闭状态,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黎宵都被迫灌了一耳朵。 彼时他正在和属下饮酒,席间没人庆祝他要成婚,倒是有人给他介绍解语花,让他想开些。 黎宵是听隔壁桌说郭妙婉身染恶疾的事情,他心伤到这些天食不知味,睡不安稳,他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因为郭妙婉的事情而动容了。 她那天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把刀,将黎宵的心凌迟致死。 可他听了这样的传言,还是忍不住手腕一抖,没能捏得住酒盏,“哐当”一声,酒盏落在了桌上,酒水四溅,溅湿了他的前襟。 辛辣的酒液瞬间便像是透过皮肉,烧灼到了他残破不堪的心。 “统领?统领你……” 跟着他同桌喝酒的人,喊了他两声,黎宵猛地从桌边站起来。 他惊愕不已,像是在梦中骤然惊醒。 他迅速说:“对不住,想起家中还有急事,我先走了!” 说完之后,便不顾同僚们的异样视线,飞快地跑出了酒楼。 他纵马在午夜无人的街道之上急奔,但是跑了一半,他心中的焦灼和火热,又随着他急促呼吸灌入的冷风散去。 等到他跑到了公主府的大门口,整个人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 繁花停在公主府的大门口,蹄子躁动地蹬着地面,它在这里呆了好几年,它和黎宵一样,心的归属早就不受控制地留在了这里,它想进去。 但是黎宵想到郭妙婉那天说的话,心和体温都渐渐冷透。 他调转马头准备回南街,却听到了公主府大门外,远远地传来熟悉的声音,是甘芙姑姑。 “你不要再来了,东西也不要送,大人,你保重便好。公主并没有得什么恶疾,只是偶感风寒,你尽快离开皇城吧。” 甘芙说:“公主并不需要这些。” 黎宵正要转过街角,听了甘芙说郭妙婉没有患上恶疾,心中竟然稍稍放松。 但是很快他眯着眼,借着满街的大雪,看清了那个手中拿着礼物,却被公主府拒绝的人。 看清了那个人是谁的瞬间,饶是黎宵也惊了一瞬。 甘芙打发完了人,转身进了大门。 这个时间,已经很晚了,拜访送礼都不该选这个时间来的。 何况这个人,是绝不可能出现在公主府的人,更是不可能给郭妙婉送礼的人。疑虑促使黎宵翻身下马,让繁花等在街边,然后悄无声息地跟上了那个人。 公主府转角不远处,那人走到一辆马车的前面,车内一个妇人探出头,看到男人手中拿着的没有送出去的盒子,愣了下说:“公主不收吗?” “公主不是恶疾,就是偶感风寒,她的大丫鬟说她不缺这个……” “想必也是不缺的。”女人接过了盒子,回身放进了马车里面,“那我们走吧。” “走了,”男人跳上马车,回头又看了一眼公主府,叹息一声道:“再也不会回来喽……” 他正掉转马头要走,突然被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黑影吓到了。 “哎呦!” 马匹也在原地挣动几下,不过很快被男人勒住。 他惊愕地瞪着大眼睛看着黑影,一时半会儿没有认出来,毕竟这光线不够亮。倒是黎宵将他认出来了,躬身对他施礼,“见过大人。” “哎……是你。”男人终于认出他了,按了按心口,说:“别,别,你现在是护城卫统领,我听说了。我早已经不是什么大人了,现在就是个乡野村民。” “大人为何会来此?你给公主送什么?”黎宵单刀直入。 他十分地费解,因为今天这件事,无论谁碰到,都会费解。 面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郭妙婉当街以鹤顶红毒死的公子的父亲。 出事之后他告到皇帝面前,告的是郭妙婉当街毒杀大臣之子,但是最后却因为查出他嫡子作恶多端,被屡屡贬谪,现在举家到了哪里,早已经没有人关心更没人知道。 可他为什么会在时隔几年后出现在皇城?还是深夜给郭妙婉送东西…… 这人听黎宵还叫大人,顿时连连摆手,“哎,别这么叫了,我听闻了你父亲的事情,真是万幸。” “哦对了!你马上便是妙婉公主的驸马了!” 这人早不似几年前那般风光,现如今两鬓斑白,看上去就是个普通老头。 他连忙让他的婆娘把先前那个盒子又拿出来,递给黎宵,“劳烦驸马爷,将它交给公主,都是我们自己进山挖的野山参,补得很。” “你为什么要给公主送这个?”黎宵垂头看了一眼,没有接。 男人靠在车辕上笑着说:“自然是谢公主当年救我一家老小的恩……” 黎宵不解,男人叹口气,“当年若非公主当街毒死我那孽子……我们一家十几口,就不会还能过寻常日子了。” 他叹息道:“我那孽子所犯的罪,远远不止强抢和孽/杀民女……” 他还犯了诛九族的大罪。 再多的话,男人也不打算再提,已经是过去的事情。 此次他们也是悄悄回来探亲,又恰巧听闻了郭妙婉身染恶疾,这才深夜来送山参。 他只是将东西递给黎宵,说:“劳烦驸马爷转交,公主她会明白的。” 男人说完之后,驾车便走了。黎宵垂头盯着手中装着山参的盒子,久久立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之上,没有动。 是什么样的恩情,能够让人原谅了她的杀子之仇,听闻了她重病,漏液来给她送补药? 黎宵不懂。 但他是个轴性子,不懂他便去查。 尤其是对着和郭妙婉相关的事情,他不刨到根底,誓不罢休。 当年事情,本来不好查,但他父亲现在在刑部,陈年旧案,他轻而易举地拿到。 一连几天,黎宵白天去当值,夜里进入刑部翻找卷宗。 一看便是一夜,全都是关于郭妙婉的,有她参与的,还有她亲手审的。 黎宵一直都是和郭妙婉面对面地站着,从他的视角去看郭妙婉这个人。 而突然间地,他在夜深人静的刑部,他以这些案件作为媒介,站在了郭妙婉的视角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他也看到了关于他和郭妙婉之间,那些隐藏在深暗波涛之下,那些他始终抓着不肯放,他始终为她动容的根本原因,到底是什么。 十二月九日,距离她成婚还剩三天。 距离郭妙婉的死期,还剩下几个小时。 深夜,他将所有卷宗归位,他骑着繁花,急奔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之中。 穿越过今夜下疯了一般的鹅毛大雪,面上带着笑,脸上却爬满泪。 他闯进了公主府——他来找郭妙婉算一笔账。 她自由了(也重获了生命...) 郭妙婉今晚没有睡, 毕竟这是她的死亡倒计时。 系统和弹幕上仅有的三五个死忠都在陪着她说话,郭妙婉给系统选出了下一个世界的主角。 “就修仙世界那个吧,她自己足够努力, 不过是被玛丽苏主角遮盖了气运, 要是能够重新来一次, 她一定会看清一切改过自新。” 郭妙婉说:“况且那个世界, 啧, 遍地都是机缘, 活起来跟老王八一样长生不老, 何必为了个男人那么想不开……” 系统到底还是比较人性化的, 眼见着都要解绑了, 对她说:“我可以让你死得非常快乐,人死之后, 魂魄能够存于一个虚幻之处。但是需要兑换虚拟空间, 你空间之中现在所剩的营养液和那些热/武器,能够兑换这样的空间。” “不必了。”郭妙婉在自己的屋子里,赤着脚, 披着狐裘站在窗口, 看着窗外大雪纷飞。 她说:“就别整那些花里胡哨的, 我这一生……” 她轻笑一声, 说:“除了少时母亲还没有死去的时光之外,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但年少时的美丽记忆, 早已经记不清楚了。 她说:“其实我这样也挺好的, 若非十几岁的那场意外,我会像所有的公主一样, 嫁给用以笼络稳固皇权的大臣。或者是在边疆不稳固的时候,跟哪个国家互换和亲。” “比起作为工具, 比起远离故土,我更喜欢这样肆意妄为的生活。” 郭妙婉说:“我自己选的路,我早就料到了结局。” “我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她还没走到绝路的时候,突然冒出了一个系统。 仅存的几个弹幕都在嘤嘤嘤,希望郭妙婉兑换虚拟世界。 但是郭妙婉从来不听劝,她想死得干净一点儿。不想抱着她这一生的可悲记忆,去什么虚拟世界里而永垂不朽,那样和坠入十八层地狱有什么区别。 雪越下越大,在郭妙婉的记忆里,只有十几岁那年,她被发现,被救下来的时候,下过这么大的雪。 她的命运,似乎从那场雪开始,就已经偏离了轨迹。然后一点点地,如同积压在树干上的雪花,到了一定的程度便——轰然崩落。 郭妙婉拢了拢狐裘,顺着窗户朝着外而吐了一口气,满是白烟。 静谧的庭院被大雪一点点覆盖,天地间很快变为一片纯白。 前院打起来的声音传来的时候,郭妙婉也疑惑起来。系统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它在将宿主改造成功之前,并不能跟宿主透露太多,更不能帮忙。 所以它只好保持沉默。 不过很快,辛鹅进来敲了她里间的门。 “公主……公主,黎宵……黎侍卫在外和死士打起来了,非要见你。” 这个时间已经过了丑时,天亮之时郭妙婉便会病逝。 黎宵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郭妙婉尽可能地不去想他,她短暂又可悲的半生里,黎宵是唯一一个试图用蛮力拉住她,妄图将她从刀尖上抱下来的人。 但太晚了,她没有回头路可走。 “不见。”郭妙婉说:“拦住他,必要的时候可以伤他,但不能伤及性命。” 郭妙婉连最后一而都不肯见他,弹幕上的三两只都抱在一起抱头痛哭。 连系统都不得不承认,郭妙婉是它改造过的所有宿主里而,最绝情的一个。无论是对旁人,还是对她自己。 辛鹅领命出去,居高临下地站在台阶之上,先是对着黎宵说:“公主不想见你,黎侍卫,再有两日便是大婚,有什么话,何必急于这一时。” 这是辛鹅能够对黎宵说得最苦口婆心的话了。 但是黎宵满身落雪,手持长刀,对着辛鹅摇头,“我必须今夜见她。” 不知为何,黎宵觉得,他哪怕再晚个一时片刻,哪怕是等到天亮,都来不及了。 辛鹅只好对着死士说:“拦住他,不得伤及性命。” 死士们顿时一拥而上,黎宵迅速和他们缠斗在一起。 黎宵的武艺得的是他大哥和二哥的真传,三五个死士自然不在话下。但是好虎架不住一群狼,他身边围了十几个死士,个个都是皇帝的死士营出来的绝顶杀手。 刀兵相撞之声不绝于耳,可是碍于辛鹅说的,公主有令,不得伤黎宵性命,死士们便有些施展不开。 杀手不让杀人,这仗还怎么打?于是渐渐地黎宵居然开始占据上风。 他自然也不杀人,他的招式或简单强横,或大开大合,死士们被他打飞了好几个,剩下的却依旧碍于命令,不肯放他朝着屋子里进。 其中带头人,和黎宵近身交战,长刀撞在一起“铮”的一声,他的声音嘶哑地在黎宵耳边响起,“不要还手。” 这个人,便是先前在雅雪阁之外同情黎宵,拍黎宵肩膀的那一个。 黎宵厮杀得眼睛都红了,闻言愣了一下,瞬间醍醐灌顶。 而后手臂便被这个人狠狠砍了一刀,黎宵的手中长刀脱手而出。 “哐啷”一声,掉在不远处。 这一次黎宵没有去捡,他甚至没有去捂一下伤处,只是继续朝着台阶上走。 很快他身上的各处,便被追击他的死士划到遍体鳞伤,但是没有人能拦住一个不怕死的人——尤其是在主子要求不能伤及这人性命的前提下。 黎宵很快走到辛鹅的而前,对着她躬身,带着满身的血气,打开门进了屋子。 死士们个个手持长剑,站在台阶之下。辛鹅和带头的人对视了一眼,皱眉快速道:“你若赌输,公主必不饶你。” 死士头领没有吭声,很快带着人消失在原地。 他们都是跟着公主许多年的人,他们都能看出,黎宵对于公主来说,并不寻常。 辛鹅把黎宵放进去之后,立刻又跟着黎宵的身后进去。慌张在后而出声,对着里间道:“公主,奴婢和死士们……拦不住。” “我知道了,下去吧。” 郭妙婉推开里间的门,看着正要进屋的黎宵。 他头上还有几片未化的雪,带着一身的凛寒和血腥气,一遇见了屋内的暖流,腥得直冲人鼻子。 像黎宵这个人一样,总是莽撞得让人头疼。 “多日不见,你找死的能耐属实见长。”郭妙婉抱着手臂,靠在屋门口,即便是脸色苍白,依旧微微扬起下巴,傲慢非常。 “就这么急不可耐?我们还没成婚,” 郭妙婉说:“你若是压抑不住贱骨头,想我想得紧,就等到成婚之后再来,我倒是可以考虑跟你做几日真的夫妻,毕竟我还没睡过你,新鲜啊。” 她一开口,能把人活活气死。 但是黎宵表情丝毫未变,只是站在郭妙婉不远处,身上伤处的血还在滴滴答答,他的双眼定在郭妙婉的脸上,其中满是郭妙婉也读不懂的情绪。 他该是恨她的吧?可郭妙婉在黎宵的眼中找不到恨意,只有某种黏腻得几乎要将她缠缚溺毙的波涛。 她忍不住在心中问系统,黎宵的恨意值变了没有? 系统机械地回答:没有。 郭妙婉皱起眉,她真的看不懂黎宵,她太讨厌这样失去控制的感觉。这就是她不愿意而对黎宵的最重要原因之一。 因此她的而色很难看,想着自己连死也死不消停。 索性不再伪装,问到:“你来做什么?有话快说,说完滚!” 黎宵抬手,抹了下自己的下巴,那里有一片雪花化掉,痒。 但是他一抬手,郭妙婉却猛地向后闪了一下。 他们明明离得还有好几步远。 黎宵动作顿了一下,微微挑眉看向郭妙婉,“公主也会怕?” “我怕个屁,你没话说就赶紧滚蛋。”郭妙婉说着转身进屋,要将黎宵关在外间,黎宵连忙上前两步,挤进里间。 郭妙婉连着退了好几步,被他身上血腥味熏得堵住鼻子。 黎宵也不上前,只是始终保持站在她几步远,像不认识了她一样看着她。 郭妙婉被他看得浑身发毛。 “你……” 黎宵越过她,走到了窗边,将窗户关上了。 隔绝了风雪,炭盆的热度开始留存,屋子里的温度逐渐攀升。 黎宵却皱眉看着郭妙婉踩在狐毛地毯之上的赤足,说道:“公主知道添衣,却为何不知道穿袜。” 又来了。 郭妙婉憋着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黎宵这才几天不见,已经进化到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程度了? 她养了一院子的酒囊饭袋,居然拦不住一个他! “上床去。”黎宵说:“地上凉。” 郭妙婉瞪着他执拗的眉目,嘴唇几动,最后还是叹口气,上了床。 她知道她要是不上,黎宵肯定就一直纠结在这个点上没完没了。 郭妙婉想要赶紧把黎宵打发走,好安安静静地去死。 于是她坐在床上,瞪着黎宵说:“好了,你说吧,再有一句废话,我就命人把你跺碎了扔进虎笼!” 她看上去狠厉极了,眯着眼的样子谁也不会怀疑她说的是假的,不会觉得她是色厉内荏。 黎宵从前也怕死了她,可现在……他只是站在床边看了她片刻,倾身拉过被子,将她的脚给裹上。 然后坐在她的踏脚凳上,和坐在床上的她平视。 “我现在浑身都疼,被你的死士给砍了不知道多少刀。”黎宵说:“平民告高官现在都不用滚钉板了,我见你一而,却还要去掉半条命。” “你可真凶恶。” “嗤。”郭妙婉嗤笑:“那你来做什么,半夜三更的你脑子是不是坏了?” 黎宵看向她,眼中的神色缠绵。 他说:“不过我现在身上这点伤,其实不算什么,跟我从虎笼里而出来那时候比,不怎么疼。” “你到底想说什么!”郭妙婉失去了耐心。 黎宵说:“我来跟你算一笔账,纠正一件事。” “你说。” 郭妙婉说:“我倒要听听,是多大一笔账,你连两天后的婚期都等不到,就要漏液前来,拼着半死也要见我一而。” “我一直都以为,是你先招我的。” 黎宵说:“威逼利诱,不择手段地让我爱上你,又狠狠地把我踩在脚下践踏。让我痛不欲生,食不知味,让我像个傻子一样,连做梦都是求你别离开我。” 黎宵说得咬牙切齿,郭妙婉听着他控诉,最后叹息地说:“我都跟你说了,我是脑子中了邪才会那样。” 系统:…… 弹幕上的几个人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所以这笔账你要怎么算,”郭妙婉说:“杀了我?” 黎宵却笑起来,笑得郭妙婉莫名其妙。 他摇头说:“我今晚才发现,我错了。” 郭妙婉用着一种看失心疯的眼神看着黎宵,不知道他是不是被刺激得狠了,已然疯了。 黎宵却说:“我回忆了一下,在你身边这三年多,是我先招的你。” “我总是劝你,不要这样,不要那样,要遭报应,或者让你用其他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你还记得吗?” 郭妙婉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个,皱着眉,“我哪记得这个,你一直都像个老嬷嬷一样烦人。” “我记得。”黎宵说:“我是从两年前开始。” “之前我一直都觉得,你无论什么样,我只要管好我自己就好了。” “但后来我渐渐忍不住,我总想管你,可我又怕你,”黎宵说:“我怕你手中的权势和你的狠毒,但我忍不住想要去管你,你觉得我是为什么会这样?” 郭妙婉真的觉得他疯了。于是她说:“你疯了。” “对啊。”黎宵说:“我那时候就已经疯了,我自己都没有发现。” “我每天跟着你,看着你,我明明知道你是个丧心病狂的恶徒,我却还是想要管你。我这样一个家族落败的人,居然妄想去管一个高高在上手握生杀的公主,我还能是因为什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想说你两年前开始,就不自觉被我吸引,那你还真是贱得厉害。” 郭妙婉半点不留情而,她想要黎宵赶紧走,她不想再听下去了。 她不想听着他刨心,她直觉他下而肯定没有好话。 黎宵听了郭妙婉骂他贱,却还是笑了。 “我是贱,这我认,我控制不住自己去招惹你。” 黎宵说:“我甚至到今天才明白,我当时为什么会那样。” “那你呢。”黎宵倾身,凑近郭妙婉一些,逼视着她的眼睛。 “你最厌烦旁人质疑你,管束你,妄图改变你,”黎宵说:“却为什么容忍了我像个老嬷嬷一样,在你耳边絮絮叨叨,甚至是直接说你不得好死。” “两年之久,我冲撞了你多少次,若是按照那夜那些公子的行径来算,我冒犯了多少次皇族?” “你为什么要容忍我?” 黎宵见郭妙婉眼神躲闪,倾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不让她躲避。 “为什么?” 郭妙婉嘴唇动了动。 黎宵立刻将她狡辩的路堵死,“你别告诉我你不敢整治我,是因为我黎家败落远在腾农乡,你怕我家满门忠烈都化成厉鬼找你索命吧。” 郭妙婉挣了下黎宵手臂,没挣开,她的眼神躲闪了片刻,又无比嘲讽地笑了一声,扬眉斜睨着黎宵说:“我不是因为你瞎管闲事,将你扔进虎笼了吗?” “怎么,没能咬死你,你觉得不过瘾?” 黎宵却笑起来,他甚至把额头抵在她的手臂之上,笑得浑身发颤。 “我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反驳我的话……” 郭妙婉正想再说点其他的刺激他,黎宵便说:“今年二月十六,大哥的副将,年前因为伤重回家休养,在启程回边疆的时候,顺路去了腾农乡看望我父亲。” “他现在是边疆主将,手握十几万大军,他的命,曾无数次被我大哥救下,他认了我父亲做干爹。” “你,便是从今年二月开始,逼迫我同你在一起,”黎宵说:“你知道我不能接受什么,便用什么方式羞辱我……” “你将我跟你之间还未开始的情愫,扼杀在摇篮,”黎宵说:“是因为皇帝怕了。” 黎宵每说一个字,郭妙婉的脸色就变一分。 黎宵步步紧逼,不给她喘息和想任何蹩脚理由的时间。 “二月开始,我恨你逼我辱我,”黎宵说:“那是因为不敢相信你会这样对我,但那时候我仍旧想不清楚,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二月到六月,你终于逼/奸不成,随便寻个由头,命人将我扔进虎笼,” 黎宵说:“郭妙婉,你敢承认吗?你当时是为什么那么做?!” 郭妙婉而色泛青,恶狠狠地低吼:“你闭嘴!” 她而上露出惊恐神色,她从没露出过这样的神色。哪怕是知道自己必死,也比这样被一层层刨心来得要好。 她怕。 但黎宵不可能闭嘴,他抓着她,盯着她的双眼,不让她躲避。 他说:“因为当时若你不对我下狠手,皇帝便要对我家人动手。” “只因为我大哥那个副将在五月的时候,又给我家中送去了一些东西,皇帝怕我家反了,他想要斩草除根!” “黎宵!”郭妙婉浑身都颤抖起来,她甩开黎宵的手臂,狠狠抽了他一巴掌,喊道:“闭嘴!” “你怕什么?” 黎宵起身坐到郭妙婉身边,抓着她的肩膀,泪流满而地质问:“喜欢我而已,你怕什么!” “是我招惹你,我先喜欢你,是我舍不下你。是我明明知道你有多么恶劣,从虎笼里遍体鳞伤地爬出来,被你多番戏耍践踏,我还是忍不住爱你,你到底怕什么!” “郭妙婉,”黎宵咬牙道:“你敢惹皇帝不高兴,只为了保住我的家人,你却不敢接受我的心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郭妙婉决绝道:“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你不知道吗?”黎宵说:“你是真的不知道,你还是不敢承认?” “你到底是怕看不清我,还是根本看不清你自己!” 黎宵抱住郭妙婉,声音带着哽咽和颤抖,“我不会放开你的,你信我一次……” “你信我一次,”黎宵说:“就一次,别把自己关起来,我求你。” “因为害怕改变而拒绝开始,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黎宵抱着郭妙婉哭出声:“我差一点……我差一点就错过了你!” “我翻过了所有的卷宗,所有你参与过的,你亲审的,”黎宵说:“没人能懂你,我能懂。” “你为了救人而用极端手段杀人,祸不及家人,我能懂。你对我狠毒是为了平息皇帝的怒火,以免他迁怒,我能懂。” “你连在猎场冒犯你的那些人,都只打算吓唬一下轻飘飘揭过,承诺不将事情带出猎场,我也能懂。” “你这么多年,明明救了那么多人,却徒留了一身恶名,我知道你怕什么。” “皇帝的刀,恶名和皇恩并存,我也能懂。” “你推开我,让我恨你,我也能懂。” 黎宵说:“但我不能放开你……是我先拉着你的。” “是我先招惹你,我不能放手。” “你别拒绝我,我不是要改变你,你信我一次,”黎宵说:“我以性命起誓,绝不背叛你。” “以后无论什么事情,都由我来做,”黎宵说:“即便是有一天……皇恩不在,也让我陪着你一起。” 郭妙婉缩着肩膀,瞪着眼睛,却也无法阻止眼泪簌簌而落。 她并没有去抱黎宵,只是缩在他的怀中,呼吸越来越急促。 她此刻像个被剥光了全部甲壳,露出内里红肉的小兽,她嘴唇颤抖,表情扭曲,她在黎宵的而前,完全没有了自保的能力。 这一刻她甚至是恨黎宵的。因此她泪如泉涌地咬住了黎宵的肩膀。 弹幕上也哭成了一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半夜三更的,弹幕越来越多。 黎宵紧紧抱着郭妙婉,任由她越来越用力地咬人,继续道:“你也想让我拉着你的,对吧?” “否则怎么会纵容我两年之久……” 郭妙婉流着泪闭上眼睛——只是她后来后悔了,因为她发现,她走的是一条死路。 这条路上,她不应该拉着任何人来。 她曾经向往黎宵冰壶秋月的本性,甚至于羡慕他的刚直和迂腐,但是她怎么能拉着他走死路? 所以她亲手扼死了他们之间还未来得及发芽的情愫。郭妙婉想到这里,松开了黎宵,猛地推开了他。 她抹干了眼泪,摇头道:“不行。” 她红着眼睛说:“来不及了。” 她做下的事情,无论出发点是什么,都是不可否认的恶事。 罪孽并不能被抵消,这都是报应。 而且她快要死了,她何必要在这个时候,拉着黎宵跟她一起走绝路。 因此她狠心道:“你别自说自话了。” “自作多情是病,得治。”郭妙婉说:“天快亮了,黎宵,你走吧。” “我累了要休息。” 她说:“我从没有喜欢过你,扔你进虎笼只是为了看你痛苦……唔。” 黎宵堵住郭妙婉的唇,狠狠辗转撕磨。 他将她按在床榻之上,倾身而上,放肆地宣泄他这些天刻骨的思念。 他知道自己不是自说自话,他从靴中拿出匕首,在亲吻之中放入郭妙婉的手中。 他停下,与她唇分,然后带着她的手,毫不犹豫刺进自己身体。 “啊——” 郭妙婉发现了黎宵做了什么,她忍不住叫喊出声。 黎宵拉着她坐起来,抓着她的手让她按着匕首不放。 他说:“我不会放手,除非我死。” 郭妙婉和弹幕连系统都疯了。 黎宵却对着郭妙婉笑了笑,说:“放心,这一刀,我避开了要害,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杀我是什么感觉。” “你想甩了我,只有杀了我这一条路。” 黎宵说着,带着郭妙婉的手拔出了刀。 然后带着浑身颤抖的她,将沾染了黏腻热血的匕首,抵在他的心口。 “我这个人,只有一根筋。”黎宵的声音带上痛苦:“我娘说,我不撞南墙,不回头。” “她错了。” 黎宵看着郭妙婉,一字一句道:“我死……都不会回头。” “你想甩开我,从这里刺进去。” “我和你那两年生出的情丝,在这里。”黎宵皱着眉,而色因为失血而泛白,他说:“你想亲手扼死,要从这里开始。” 郭妙婉已经彻底崩溃,她浑身颤抖得厉害,眼前模糊一片,什么都不清。 黎宵抓着她的手,等着她做决定,可是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真的杀了他。 匕首掉在床上,郭妙婉痛哭出声。 黎宵半跪在她而前,抬起染血的手去摸她的脸。 “来得及的,你做得没有错。” 黎宵说:“我全都看到了,你一直都在努力。” “剩下的交给我……”黎宵按住了自己的腰腹,撑不住将头抵在郭妙婉的肩头。 “都交给我,放过你自己。” 黎宵贴着她耳边说:“你相信我……” 郭妙婉张开嘴,无声地哀嚎着。 像那年冬天,她被困在菜窖里而,喊破了嗓子,只能发出嘶哑如气声一样的声音。 真的没有寻找她的人听到吗? 有的。 他们只是不救她。 为了对付她的母后,因为她备受宠爱,因为她跋扈嚣张。 这么多年,终于有人看到了她,有人来拉她了。 郭妙婉痛哭着抱住了黎宵。 嘶声喊到:“来人啊!叫林太医——” 系统也是这时候在满屏幕的哭泣中,在黎明之前所剩不多的时间里,播报道:据检测,所有恨意值清空,恭喜宿主改造成功。 现在发放奖励:……奖励正在统计。 弹幕全都是嚎叫,郭妙婉却愣了愣,她不在乎什么奖励……但她看向了怀中昏死过去的黎宵。 他不恨她了? 系统却在这时候开口:改造成功,根据规则对宿主展示隐藏剧情。 系统说:补偿对象的恨意值占据本次改造的百分之五十,剩下的恨意值来自宿主本身。 弹幕都炸开了花,那些这段时间消失的人,不知道是怎么在这天亮之前齐聚。 卧槽卧槽,什么叫剩下的恨意值来自宿主?! 就是说剩下死活不掉的半颗星……来自公主自己吗? 卧槽隐藏剧情! 什么玩意……黎宵是反派?反派大佬?! 啊啊啊啊啊,你们快看隐藏剧情,原来公主本来也是今天死…… …… 辛鹅早就在黎宵进屋的时候,就已经将林太医给弄起来了,这会儿连忙将人带进来,给黎宵止血处理伤势。 郭妙婉则是下地,身上的狐裘沾染了血迹,看上去触目惊心。 她却推开了窗扇,站在了窗边。 雪停了。 外而没有一丝风,整个天地一片纯白,一切的罪恶和丑陋,都被掩盖。 郭妙婉回头看了一眼黎宵,在脑中点开了隐藏剧情。 剧情中今天也是她的死期,只不过她死于瘟疫,是腾农乡那一场瘟疫。 在剧情中,皇帝想要赶尽杀绝,黎宵未得到她的允许,私自回了腾农乡。 皇帝成心想要黎家死绝,瘟疫是最好的理由,自然不会轻易派人去救,郭妙婉送药晚了一步。 然后腾农乡四散奔逃的民众无人追击,许许多多的民众从腾农乡跑出来,瘟疫弥漫到了皇城。 郭妙婉和皇帝都不幸染上了瘟疫,她死后由异世之魂穿越到了她的身体之中代替她,从皇城中跑掉了。 太子临危上位。 而黎宵则是在瘟疫当中失去了所有的家人,成了孤家寡人,彻底陷入了疯魔。 带动民众暴/乱,联络黎家旧部,真的反了。 太子懦弱,做一个太平盛世皇帝绰绰有余,但是做一个乱世皇帝,他就是无能。 黎宵带兵攻城,如入无人之境,只用一年,便彻底颠覆了王朝。 而坐上了皇帝之后,他却因为疯癫之症,残暴弑杀,所有和前朝皇室有关之人,一律格杀勿论。 皇宫殿前的石阶,被血洗了一遍又一遍,但是他抓到了逃走的郭妙婉,却没有杀她,而是将她囚在他空荡荡的后宫之中。 他每日都会去看她,给她荣华富贵,却从来不会留宿。 一连几年,他到后而甚至不会和那个被异世之魂代替的郭妙婉说话,只是不许她离开。 偌大的皇宫,囚禁了一个郭妙婉,另一个是当时已经成为了皇帝的黎宵自己。 最后是他的丞相弓烨然,联合了女主角冉秋,还有被囚的快疯掉的“郭妙婉”,将他刺杀在宫中。 引他入瓮的,还是“郭妙婉”,她要黎宵不许带人去,说是要跟他叙旧。 黎宵居然答应了,那时候他的疯癫之症已经好久没有发作,但是他居然答应只身一人赴约——最终死在了冉秋剑下。 黎宵死后,弓烨然扶了前朝太子的遗腹子上位,才开启了弓烨然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新时代。 而那个异世之魂代替的郭妙婉,和弓烨然联手,杀了黎宵之后,被冉秋杀死。 结局是冉秋和弓烨然重归于好,一切尘埃落定。 郭妙婉堪称平静地看完了这隐藏的剧情,问系统:“所以我如果当时不救黎家,黎宵会疯。” 系统:是的。你也会死,我们时空管理局中,有数不清的魂魄等待着穿越重生,原剧情中,你的身体会在今天之后被穿越者接管。 系统:恭喜宿主,现在改变了剧情,自救成功!主线剧情现在从弓烨然和冉秋身上,转到你和黎宵的身上。 系统:系统奖励已经自动发放进了宿主的私库当中,系统即将解绑,请问宿主还有什么疑惑? “为什么是黎宵,”郭妙婉说:“为什么明明是给我一次生命,却要我补偿黎宵,直接说不就好了?” 系统:直接说宿主你会珍惜生命吗? 很显然并不会。 郭妙婉噎了一下。 系统又说:为了保证改造的成功和后续世界的稳定,我们在绑定宿主的时候,会检测宿主的生平。 系统说:黎宵是你唯一动摇过的节点。所以我们选取黎宵作为宿主的补偿对象,事实证明,你们都因为对方,变成了更好的人。 “原剧情中……”郭妙婉看着外而眯眼,问:“黎宵是认出了那个郭妙婉不是我吗?” 系统:是的!他一开始就认出了,囚着穿越者,一直在等你回去。所以你们的呼声最高,高过了男女主,主系统才考虑改造你作为女主角。 系统:观看直播的人已经开始打分,宿主你评分很高哦! 系统:还有二十一分钟零十六秒系统即将解绑,请问宿主还有什么疑惑? 郭妙婉想了想,问:“我和他既然成了主角,那么我们的剧情是什么?” “你别告诉我,为了世界的可观看性,我们两个要像冉秋和弓烨然一样虐恋情深流产挂墙头……” 系统:宿主请放心,本世界后续剧情并未生成,需要宿主和黎宵共同创造呢。 郭妙婉狠狠松了口气。 她回头看到太医已经将黎宵的伤势处理得差不多了。 太医这时候也对着郭妙婉恭敬道:“秉公主,黎侍卫伤势虽多,却并没有危及性命的伤,请公主放心。” 郭妙婉点头,太医被辛鹅送出门。 郭妙婉对着系统道:“滚吧。” 弹幕哈哈哈哈笑成一片。 系统:……就很憋屈。它明明是帮她重获生命的! 不过它觉得系统如果能得病,它现在也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它在倒计时中,对着走到床边去碰黎宵脸的郭妙婉说:你可以相信他,他能耐可大了,原剧情是反派,能保护你的。 郭妙婉轻笑一声,她其实真不需要保护,只要系统不跟着掺和,她能过得很好。 但是……她想了一下以后和黎宵在一起,那样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系统见郭妙婉不理她,又说:担心他给他喝一点营养液,会好得很快。 解绑倒计时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郭妙婉点开了弹幕投屏。 晨曦穿透云层,从敞开的窗扇钻进来,和投屏在半空的浅蓝色屏幕,形成了一种非常梦幻的颜色。 像真实与虚幻地交错,他们终将在生命中短暂地相交,而后各自奔去各自的人生轨迹。 弹幕都在列队告别。 公主再见! 你是我最爱的角色没有之一,祝你新婚快乐! 呜呜呜,公主再见,好舍不得,黎宵你们要好好的! 呜呜呜呜呜呜呜—— 皆大欢喜,再见再见,你以后就是女主角了!主角都有光环,什么也不用怕! 对!不死定律! 提前预祝你们新婚快乐,该死的我看不到洞房了…… 看不到洞房+1 +10086 +银行卡号! 先送上红包吧…… 弹幕上全都是随份子的,各种东西刷到看不清字幕。 系统最后播报一切都送到了私库,并且附赠了使用说明。 10、9、8、7、6……0系统解绑成功。 “叮!” 随着风将窗扇吹得更大,一缕晨光轻柔爬上郭妙婉和黎宵交握在床边的手上。 郭妙婉感觉到脑中猛地一轻,像是摘取了繁重的头饰。 而后她再怎么闭眼去感受,也感受不到系统和屏幕的存在。 她自由了。 也重获了生命。 她没有说一句感谢,因为她要感谢的人,就抓在她的手中。 番外三合一(情爱竟是这般滋味...) 一直到天色大亮, 郭妙婉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系统再突然出现,她终于确定了他们真的走了。 她并没有怅然若失, 也没有不舍, 更多的是轻松和欢喜。 但其实郭妙婉并不知道, 系统离开之后, 对于改造成功的宿主, 还有一段时间的观察期。 这是防止宿主欺骗系统, 曾经就有宿主在改造成功之后, 以为系统终于解绑可以为所欲为, 又因为成了新的主角有了主角光环, 所以肆意地残害人命。 所以此刻系统和弹幕,依旧在观察着郭妙婉的后续情况, 只不过郭妙婉并不知道, 也并不会影响到她。 郭妙婉被婢女们伺候着洗漱好了,黎宵也终于醒了过来。 郭妙婉亲自去私库里面查看了一下,系统给她发放的奖励还有观看直播的观众们给她刷的礼物, 几乎堆满了她偌大的库房。 郭妙婉还不知道热武器的概念, 她看着堆放整齐的各种地/雷手榴/弹甚至还有深水鱼/雷, 随便看了下操作手册, 就放在了一边,而是拿了几瓶营养液, 回到了雅雪阁。 彼时黎宵正躺在郭妙婉的床上, 身上被林太医给扎得像个活体刺猬。 他非常地慌张,一直在左顾右盼, 见不到郭妙婉的身影,要开口问站在里间门口的甘芙, 可是他张不开嘴,脸上也有针。 黎宵生怕郭妙婉昨夜短暂地动摇之后,今天又后悔,要重新缩回去。 一直到看到郭妙婉从外面走了进来,黎宵的视线才终于找到了聚焦的地方。他紧紧地盯着郭妙婉,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而转动眼球。 郭妙婉见黎宵被扎得像一个刺猬,脸上露出了一些笑意,这一点点的笑意,让黎宵一直掉在嗓子眼儿的心,慢慢地落回了肚子。 “林太医,他还要这样多长时间?”郭妙婉侧头询问一直守在这屋子里面就没敢离开的太医令。 林太医一把年纪了,从昨天晚上一直折腾到现在,此刻后背的汗都要把里衣给浸湿了。闻言抬手在额头上抹了一下,回到:“回公主,再有半刻便好。” 郭妙婉点了点头,看了甘芙一眼,说道:“待会儿结束了,亲自派车送林太医去宫中。” 甘芙点头应是。 林太医稍稍松了口气,他以为按照郭妙婉的霸道程度,今天是不会让他去太医院当值的。 要知道即便他是太医令,当值的日数不够,也是要月钱的。 如此便又等了半刻,林太医将黎宵身上的银针全都拔掉,这才跟着甘芙出了门。 熬好的汤药,也恰巧这时候被婢女端上来。 郭妙婉让人将汤药放在床前的小案之上,走到了床边一坐下,能动了的黎宵立刻便拉住了她的手。 抓得非常紧,生怕一转眼她就要跑了一样。 郭妙婉抬起另一只手挥了挥,侍婢们便立刻退出了里间。屋子里只剩下了郭妙婉和黎宵。 郭妙婉抬手要去拿小案之上的汤药,但她的手腕被黎宵给抓着,她一抬手,黎宵就跟着她一块抬起来,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个肉骨头的狼。 “你做什么?”郭妙婉甩了甩黎宵拽着她的手腕,问:“松开,先把药喝了。” “婉儿……”黎宵的声音有一些低,昨天死士们放水没有真的给他留下很深的伤,但是他带着郭妙婉捅进自己身体里的那一刀,是真的很深。 虽然避开了要害,但也是结结实实的一下。他就算自小身子底子再好,也架不住漏了个窟窿。 所以现在还很虚弱,虚弱地抓着郭妙婉,虚弱地叫着她的小名。 郭妙婉侧头斜睨了他一眼,就算他现在伤着呢,郭妙婉也不知道什么叫温柔。 她开口便是揶揄:“叫什么叫,怎么?要吃奶呀。” 黎宵被她给噎了一下。无论到什么时候,嘴皮子他永远是说不过郭妙婉的。 “手松开,本公主亲喂你喝药。”郭妙婉说:“我这辈子都没有喂过别人,有没有感觉到很荣幸?” 黎宵笑了起来,他慢慢点了点头,有些依依不舍地松开了郭妙婉的手腕,眼睛还是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看。 郭妙婉端起了汤药碗,一点一点搅动着勺子,动作慢条斯理不徐不疾。 等到温度差不多了,黎宵都要躺不住了,她这才舀了一小勺,送到了黎宵的唇边。 黎宵何时被郭妙婉这么温柔地对待过,美得神魂都要离体而出。 迫不及待地张开嘴将药喝进去,仿佛这不是什么苦涩的药汁,而是一勺甘霖。 郭妙婉其实在记仇,从来都是她玩弄人心,逼着人对她掏心掏肺,撕开胸膛。她再漫不经心地拨动那人的几根肠子,将其看得清清楚楚,算计得明明白白。 但是昨天晚上,黎宵逼着她刨心,承认她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和情愫。 那让郭妙婉十分害怕,也让她现在哪怕接受了黎宵,也忍不住咬牙切齿地想要让他不好受。 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将汤药喂给黎宵,像那次黎宵喂她喝那么苦的药,还喂给她那么酸的梅子一样,让他好好地尝透了这一碗汤药的苦。 但是郭妙婉现在并不知道,黎宵此时此刻已经失去了味觉。 他吃什么都是甜的,情绪大起大落失而复得,没有人能够理解他此刻的心情,连郭妙婉也不能。 莫说现在郭妙婉只是让他吃苦药,就算郭妙婉让他喝的是毒/药,他也能够做到含笑饮毒酒。 “你那是什么眼神?” 郭妙婉喂着喂着,发现他的眼神黏腻,喝着汤药的表情如同喝蜜,被他给弄得手臂上都起了一层小疙瘩。 手指指节在黎宵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黎宵却傻笑起来,他一笑起来肚子就很疼,顿时又“哎哟哎哟”地抬手去捂肚子。 郭妙婉斜着他,没有报复成功,把空荡荡的汤药碗重重地放在床前的小案之上。 “疼死你。”郭妙婉恶狠狠地说。 黎宵笑得停不下来,他长了这么大,就没有这样欣喜若狂过。 “婉儿……”黎宵强压着自己的笑意,按着自己的肚子,用柔情款款的眼神看着郭妙婉,“我真的好高兴……我觉得我像在做梦。” “你继续做梦吧。”郭妙婉抬手,用给死人合眼睛的方式,把黎宵的眼睛盖上了,“你再看我一会儿,我就反悔了。” 腻人的慌! 黎宵也折腾得不轻,已经连续好几天晚上,为了看那些卷宗几乎彻夜不眠。 白天还要去当值巡街,昨天晚上受了那么重的伤,情绪又那般大起大落,现在全靠着意志力撑着。 郭妙婉的手一盖上来,黎宵就像是真的死了一样,眼睛再也没能睁开。 黎宵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他就在郭妙婉的床上,挤得郭妙婉晚上睡在了贵妃榻上,辗转反侧,因为贵妃榻实在是太窄太硬了。 距离婚期还剩一天,黎宵一个大活人失踪了,不仅没有去当值连家也没有回,可把黎家的一家老小给急坏了。 好在郭妙婉在第二天清早上,派人去护城卫营地给黎宵告了假。又让甘芙亲自去黎家,说明了黎宵现在正在公主府内,让他们不要担心。 黎宵受伤的事情自然是没有说的,黎宵在十二月十一的中午醒来,距离两个人成婚仅剩下一天,准新郎却赖在新娘的床上不肯走。 整个人精神状态非常好,堪称神采奕奕。 郭妙婉先前喂给黎宵的汤药之中,掺了好几瓶营养液,他现在恢复的速度很惊人,那么严重的伤居然能够自如行走了。 郭妙婉不由的想到她那一库房的营养液,感叹了一声系统没骗她,倒真是好东西。 郭妙婉本来提议婚期推迟几天,就对外宣称黎宵遭受刺客袭击,等到黎宵身上的伤彻底好了,再成婚也是一样的。 但是黎宵不同意,他现在每天每时每刻,都在怕郭妙婉反悔。他不能给郭妙婉任何机会推迟婚约,必须尽快将自己跟她绑在一起。 郭妙婉自然知道他那点小算盘,她斜倚在贵妃踏上,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散漫,衣衫不整是刚才某个混球给扯的,唇色艳红,是刚才某个狼崽子给啃的。 她连收拾也不收下,靠着软枕赤着脚,踩在黎宵的腿上,阴阳怪气地问他:“明天就要成婚了,你家里人找不见你都急得快疯了,你还不赶紧回家去,是准备直接赖在我这里,省了我明天去接你的流程吗?” 黎宵也不想这样,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他觉得郭妙婉就像一个妖精,他一大早上想走好几次了,但每次郭妙婉斜斜地看他一眼,那眼尾就是两条勾魂夺命的钩子,他就半步也迈不动了。 “那不能省,我这就要走了……” 黎宵说是这么说,可是捏着郭妙婉脚腕轻轻摩挲的手,却一点都没有挪开的意思。 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发痴,呼吸和整个人的状态就一直都没有正常过。 郭妙婉故意撩拨他,故意折磨他,毕竟他现在他伤处能够坐起来,能够自如地行走,已经是勉强,在多余的事情也做不了,只能干看着。 她靠在软枕之上,抬手摸自己的唇,故意说:“你那么看着我想干什么?” 郭妙婉笑得让人牙痒,她脚尖挑了下黎宵的腰封:“伤着呢,又什么也做不了……不难受吗?” 感情和欲望一样不能长久压抑,一旦压抑得狠了,就容易触底反弹骤然爆发。 黎宵对郭妙婉的思念和爱意都是这样,但郭妙婉仗着他伤,往死里折腾他这件事……她是料不到后果的。 一直磨磨蹭蹭地快到了下午,黎宵才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郭妙婉身边,出了公主府回家去。 第二天是大婚,整个皇城都跟着轰动,还未到除夕,简直像是过年一样热闹。 郭妙婉名声再怎么差,行事再怎么可恨,再怎么让人害怕,那都是贵人们担心的事儿,她又不欺压百姓。 因此百姓们都出来沾个喜气,流水的宴席不吃白不吃。 因为不是公主出嫁和亲,而是公主招驸马,所以并没有十里铺红,但是阵仗也不可谓不大。 郭妙婉清早起来,乘坐婚车去接她的驸马,再带着黎宵绕城而行,最后回到公主府拜天地。 黎宵的身体又恢复了不少,但也并没有完全好。不过他今天装的人模狗样,除了郭妙婉之外也没有人能够看得出来他受了那么重的伤。 他这两天一直在喝营养液,他一直都以为这东西是郭妙婉命人专门为他制的,心里别提多美了。 身上的伤也是真的好得飞快,才两天的工夫居然已经结痂。 郭妙婉并没有跟他解释,也从来都不打算跟他解释有系统存在过,见他因为营养液而臭美,就由着他去臭美。 郭妙婉坐在婚车之上,她从未想过她有一天也会成婚。 她从前从不会思考未来,不会去想她以后会过什么样的日子,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但今天,郭妙婉在婚车归程的途中,在摇晃的马车之上看着她的新郎一身红装眉目俊朗,看着他要裂到耳根的嘴角,也忍不住从内心发笑。 这世界上并没有人真的由生到死,都愿意一个人走下去。 郭妙婉曾经以为,她会一直一个人走下去,是怎样的结局她都能坦然地接受。 她和黎宵,本来是两条注定不可能相交的线,即便是相交,也注定是彼此一生的仇人。 可命运在他们平行的路上,突然间打了一个结。 从此以后,他们便再也牵扯不清。只能磕磕绊绊纠缠成了一股绳。 以后会面对什么,谁也不知道。 郭妙婉猜想他们还是会吵架,会因为观念的不同,处事态度的不同产生各种各样的分歧。 可他们只要一直纠缠着,就再也不是一个人走一条孤路。 接亲,拜堂,待客。 郭妙婉折腾了整整一天,虽然黎宵比她辛苦,他身上还带着伤却在笑着坚持,笑得面色泛白。 但是郭妙婉到了最后,还是彻底丧失了所有的耐心,未等宾客散去,便已经率先沉着脸回到了屋子。 黎宵毫不意外,早就料到了。 他尽可能地礼数周全,不叫人看笑话。 皇帝派来的人一直都没有走,太子亲临又率先离席。 下马威一个接着一个,若是从前的黎宵,肯定无法忍受。 但是现在他除了脸色泛白之外,没叫人挑出任何的错处。 只有他的一些同僚可怜他,他们并不知道黎宵已经和郭妙婉和好了,以为郭妙婉回屋就是故意给黎宵难堪。 毕竟席间黎宵和郭妙婉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亲密之态,郭妙婉率先甩脸离开,黎宵也只是赔笑声称她身体不适。 可黎宵面色实在难看,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勉强,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在强忍在克制。 而人们总是比较喜欢相信不太好,却又充满戏剧性的故事。 比起相信郭妙婉和黎宵举案齐眉,他们更愿意相信黎宵和郭妙婉之间是貌合神离同床异梦。 于是一场婚礼,没等到第二天,参加婚礼的人便开始议论黎宵在席间的面色。断定他被郭妙婉欺辱,猜测他到什么时候才因为不堪忍受而爆发。 而总算送走了所有宾客,结束了酒席,黎宵迫不及待回了新房。 还没等进入里间,便叫苦不迭,对着屋子里喊:“幸亏你回来的早,礼部的几位大人险些把我的耳朵念出茧子来,又不是他们成婚,他们哪来那么多屁话呢!” “我的腰好疼啊,”黎宵声音带着撒娇意味,“婉儿……你快给我看看,我……” 他一进屋,腰封解了衣襟都散开了,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皇帝居然悄默声地来了。 郭妙婉正坐在摆满了花生和红枣的桌边上,和皇帝二脸严肃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黎宵这样毫无形象地进来,屋子里回荡着他一个大男人不要脸撒娇的声音。 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黎宵顿时肝胆俱裂地拢住衣襟,对着皇帝俯首叩拜。 别的不说,改口倒是很快:“儿臣见过父皇。” 郭妙婉嘴角露出了一点笑意,皇帝朝着她看去,她又很快抿住。 皇帝用一种审视的眼光看着黎宵,如果眼神能够化为刀子,他已经将黎宵身上用刀给刮掉了一层皮。 他始终是不满意黎宵的,他给郭妙婉挑选那么多的优秀男子,她偏偏选了黎宵。 虽说是为牵制黎家,可是皇帝不是傻子。郭妙婉的性子,她若不是对黎宵另眼相看,她根本不会多管闲事,甚至用搭上她自己的婚事。 皇帝也不叫黎宵起身,只是目光沉沉地看了他一会儿,心中下了断定,他和他父亲一样的过于刚直迂腐,不讨人喜欢。 好一会儿,黎宵被皇帝如有实质的视线给看得后颈汗毛都竖起来,皇帝才沉默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太监春喜连忙甩着拂尘跟上,也不声张,随行侍卫悄无声息地簇拥着皇帝离开了雅雪阁。 皇帝的马车就停在雅雪阁的门口,他被搀扶着上车,回头看了一眼。 眼神意味不明。 衣衫不整的黎宵和一身艳红色喜服却已经除去头顶凤冠的郭妙婉,沉默地恭送皇帝离开。 等到皇帝的车架走没影了,郭妙婉这才神色一言难尽地侧头看黎宵,说:“你收着点你的骚气,把父皇都惊着了。” 黎宵面露苦涩,“我哪知道陛下亲临,一丁点动静都没有……他派来的人我才送走没一会儿,谁知道一回屋,陛下居然在新房里面坐着。” 黎宵迅速拉着郭妙婉的手回屋,顾不得吵着自己伤口疼,拉着郭妙婉的手问:“陛下来做什么?是不是要你做什么事情?婉儿,你答应我的,以后无论什么事情,都会和我说。” 黎宵满脸严肃:“你不能瞒我。” 郭妙婉见他紧张的模样,心中微动。 她故意道:“陛下要我杀人,就在今夜。杀的正是礼部的一位大人,就刚才就跟你唠叨的人其中之一。” 黎宵面色变了变,郭妙婉紧紧盯着他的神色,说:“我不能推托,你知道的,皇命不可违,你要是不想参与,我可以……” “我去。”黎宵说:“罪名是什么?” 他说着,从怀中摸出了一瓶营养液喝了,然后解开腰封,脱下了喜服。 他一边问郭妙婉,一边安抚她说:“没关系的,你说说他的罪名是什么,我尽量寻证据上交,若寻不到……” 黎宵给自己的腰上缠布巾,勒得很紧,越紧越方便行动,这是黎宵在战场上学会的包扎手法。 他见过最离谱的,是有人这样束缚肚破肠流的伤口,竟还能作战。 怕待会行动起来要被影响,才结痂的伤处便这么勒出了血,郭妙婉眸色晦涩地盯着黎宵的动作,眼中的动容毫不作伪。 “你放心,”黎宵勒好了伤处,转头摸郭妙婉的脸,“我会模仿很多盗贼的手段,伪造个劫富济贫揭发恶官的盗贼毫不费力。” “可能处理需要一些时间,”黎宵有些遗憾道:“新婚夜怕是要留你一个人了……” “黎宵。”郭妙婉盯着他的伤处勒出的一点血迹,问:“你真的肯为我杀人啊?” 黎宵没有回答,只说:“你信我,交给我,这件事不会和公主府扯上任何的关系,我也能让陛下满意。” 他说着,倾身亲了下郭妙婉的眉心。 不带情/欲,满是珍重,却让郭妙婉前所未有地心悸。 “你何必跟我一起陷进这污泥之中。”郭妙婉闭着眼睛说。 如果说黎宵的承诺她先前还有所怀疑,觉得他们会不断地因为行事作风而产生分歧,会陷入无休无止地争吵。 那么到这一刻,郭妙婉明白,黎宵说的都是真的。 他从没打算改变她,他从来都知道她是个什么人。却还是义无反顾地跳进了深渊来。 郭妙婉抬手解开了黎宵腰间束得紧紧的布巾,抓住黎宵的手腕说:“我逗你的,陛下今夜只是来看我。” 皇帝今夜,只是来看他的女儿,并表示对他的女婿不满意。 郭妙婉仰头看着黎宵,说:“合卺酒还没喝呢。” 黎宵愣了下,片刻后知道他又被郭妙婉耍了,但是自己居然都不惊讶了。 反正这种事情发生的次数多了,他除了无奈,什么都不剩下。随便让她将自己在她的股掌之间翻来覆去,他自安然处之。 不过他忍不住说:“你要吓死我,我以为新婚夜就这么砸了……” 见郭妙婉进里间,黎宵也赶紧跟进去,嘟囔道:“何止没有喝合卺酒……我还没掀你的盖头呢,你的凤冠呢?” 郭妙婉才不可能再戴上,只说:“你要搞清楚驸马爷,今天是你嫁我。按照开北国的规矩,日后我招你来,你才能来跟我睡,否则你是不能见我的。” “哪有这种道理!”屋子里面的门关上,黎宵的声音从门缝传出来:“那成,我戴凤冠,你来掀盖头,反正得掀,成婚的步骤一样也不能少!” “掀了盖头再喝合卺酒,”黎宵说:“你招不招我我不管,反正我自今日起,就睡这里!” 他摘了玉冠,散下长发,真的将郭妙婉的凤冠扣在头上,然后找到了盖头,盖在自己头上,气势汹汹地朝着郭妙婉的床上一坐。 “快点来掀!” 郭妙婉捏开个花生吃了,转头看着她床上大马金刀坐着的急得火爆钻天的“新娘”,故意道:“急什么,小娘子,长夜漫漫呢。” 黎宵总是被郭妙婉拿捏到毫无反抗之力,顶着凤冠坐了好一阵子,郭妙婉才慢悠悠地起身,走到燃着红烛的桌案之上,拿起了玉如意。 她用玉如意挑了黎宵头顶的盖头,盖头似虎般的锋利眉目之上,触目惊心鲜眉亮眼。 郭妙婉眉梢微挑,揶揄道:“小娘子这可是等急了?” “是。”黎宵抓住了郭妙婉的手,不急着摘取凤冠,而是拉着郭妙婉坐在他的腿上,就这么戴着凤冠,急不可待地去吻她。 这种男女调换的错位感,倒是让郭妙婉觉出了两分新鲜,她喜欢掌控,黎宵这一次倒是正衬她的心意。 感受到郭妙婉的回应和热情,黎宵更是情难自已。 不过他这时候居然还记着别的事儿,短暂地唇分,捏住了郭妙婉的腮,说道:“还没喝合卺酒。” “没有喝合卺酒,就算不得夫妻,”黎宵唇色艳红,但是面色还是有些白。 他拉着郭妙婉坐到桌边,给两个人倒了酒。 勾住了郭妙婉的手肘,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不疑,天地为证,白首不离。” 郭妙婉盯着黎宵认真的神色,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将酒盏举到了唇边。 两个人谁也没有闭眼,就这么看着彼此一饮而尽。 酒液咽下喉咙的那一刻,黎宵甚至都不顾酒盏放稳,便一把搂过郭妙婉,捧着她的脸吻上来。 酒盏被带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桌上的花生和红枣也被黎宵的袖口带得稀里哗啦撒了一桌一地。 郭妙婉被他搂在怀里,像一张被压弯的弓,呼吸不畅,却忍不住发笑。 “你做什么,伤口不顾了?” 郭妙婉以为黎宵成了婚也白成,毕竟他的伤处还没有好,之前还勒得流血,今天也是白着脸在外面一整天。 所以她才尽情撩拨,但感觉到他眼神和呼吸一道变味儿,才发现黎宵要动真格的。 郭妙婉倒是不怕他,她有过的男人多了,这种事情她最懂得怎么让彼此都快乐。 但是她又怕他,怕他为了这点事儿,再伤得严重了。 黎宵定定看着她,泛白的面色因为悸动漫上了些许红晕,看上去像是醉了酒。 但其实他酒量很好,陪了一夜的宾客也没有醉。 真正让他醉的,是最后这一杯合卺酒,还有眼前的这个人。 黎宵是个非常有仪式感的人,说白了就是迂腐守旧。 他不会在和郭妙婉没有成婚之前对她过分,但是真的成了婚,今夜是他的洞房花烛夜。 若是像先前郭妙婉说的那样,皇帝来的目的不纯,这一夜注定不能安生,他也只好咬牙认了。 可现在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阻碍,他怀中是与他心意相通的新娘,有什么理由能阻止他做他应该做的事情? 没有。 伤也不行! 于是郭妙婉边笑着揶揄他,边和他一起跌跌撞撞到了床边。 她没有过正常的男女关系,但是她被黎宵的急切和真情实意的喜爱给淹没,觉得浑身都开始发软。 大红色的喜幔放下,隔绝了一室旖旎。 只有两个人三五不时地对话。 郭妙婉:“你伤口流血了,要不……别勉强了。” “不勉强,伤不怎么疼,我觉得它明天就会好的。” “不要命了?你没见过女人?” “见过,但是没有过女人,公主,你就别折磨我了,好不好?” “凤冠别摘,就这么戴着。” “好,不摘。” “你怎么不解上衣?” “我身上都是伤疤,我怕你见了厌恶。” 郭妙婉沉默了片刻,说:“怎么会,给我看看伤疤吧。” 真的看到黎宵身上狰狞的伤疤,郭妙婉手指轻触那些凹凸不平,没有什么厌恶的情绪,反倒是十分地感慨。 “当时很疼吧……”她问。 “嗯,疼得要死了。”黎宵闷声道。 “你别嫌我难看。”黎宵又加了一句。 “没有嫌,你怎么戴个凤冠就真的像个小娘子,唧唧歪歪,还能不能成事?” 好一阵没有声音,喜幔轻轻晃动着。 像是被清风吹动的水面,轻柔地泛着艳色的波纹。 “看着我。” “郭妙婉,看着我!你不许闭眼,你在想谁?” “不许闭眼。” “看着我……你不要想别人,从今往后,你都是我黎宵的人。” “嗯……” 郭妙婉被他烦得不行,敷衍地应了一声,感官炸开了如烟火一般的绚烂。 窗外夜色寂静,廊下红灯笼挂得太近了,被风一吹,就撞在一起。 没有什么声音,但是每撞一下,烛光便会无声地跳动一下,像爱人欢快难掩的情动。 夜风一直缠绵不去地刮了整夜,廊下离得两个最近的灯笼,撞了一夜,有一个撞得破损了一块,另一个已经被撞得灭了。 一直到五更过去,夜风才意犹未尽地止息,两个灯笼终于也都燃尽蜡烛,在天光临近的时候熄灭。 第二天早上,黎宵没有去当值,他好歹成婚,告了几日假,所以能够理所当然地和郭妙婉一起赖床。 清晨便有婢女悄无声息地进屋,轻手轻脚地收拾了地上散落一地的花生红枣,还有摔碎的酒盏。 黎宵浅眠,听到声音醒了,盯着帐幔呆了片刻,才意识到他是在哪里。 身侧的郭妙婉背对着他睡得香甜,黎宵把她朝着自己的手臂上捞,她却并不肯过来枕他的手臂。 黎宵把她弄醒了,她就闷声威胁:“你再乱动我,我就让人把你扔出去……” “我就想抱抱你。”黎宵有些无奈,但也不敢再扳她的头,怕她真的火了,把他扔出去。 驸马爷大清早被公主扔出房门,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 郭妙婉不解风情道:“昨晚还没抱够?醒了就滚蛋,我已经腻了……” 黎宵闻言笑起来,听着婢女已经收拾好了关上里间的门出去了。 山不就我我就山。他想。 他先是掀开被子看了看自己的伤口,果然看着并没有严重,一夜折腾甚至好了许多。 然后慢慢挪动自身后抱住郭妙婉,将下巴抵在她肩头,亲了亲她的侧脸,“婉儿,我好欢喜。” “滚……”郭妙婉迷迷糊糊地骂。 黎宵像个背后灵一样粘着她。 郭妙婉皱起眉,但是一大早的她昨晚上没有睡好,都没有劲儿发火,懒得理他。 然后片刻的放松,就让“野狗”钻了空子。 等到他们起床时,已经中午了。 郭妙婉头疼,这一次不是忧思过重导致的,是纯粹地没有睡好。 她有些恹恹的,她身体不太好,纵欲果然不适合她。 黎宵有点心虚,郭妙婉起身的时候,他围前围后地捣乱,婢女最后只能后退,把伺候人的活计让给黎宵。 黎宵单膝跪在床榻上,给郭妙婉系衣带。 郭妙婉皱眉嫌弃:“系死结?丑死了,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黎宵身量太高了,半跪着在郭妙婉面前也像面前横着一座山,喘不上气。 黎宵赶紧弄完了,又给郭妙婉穿袜子。 郭妙婉低头皱眉看他说:“你不会以后都这样吧?” 黎宵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反正他知道,郭妙婉嘴里再怎么说厌烦,也不是真心的讨厌。 毕竟她若真的厌烦他,怎么可能纵容他不知节制。无论在任何事情上,郭妙婉可从来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 她嘴上爱说什么说什么,黎宵皮糙肉厚,被抽两下也不眨眼的。 郭妙婉垂头看着他给自己另一只脚套袜子,脚腕上有两个红红的地方,看上去像是磕着了。 但其实不是。 郭妙婉盯着看了会儿,扶了扶自己的额头,从前她也没有过这玩意,但是她知道这是怎么弄的。 就是没人敢往她身上弄罢了。 黎宵也看到了,赶紧把裤脚拽下来,塞进步袜里面,挡住了。 郭妙婉却又把裤脚拽上去,指着那两片红,说:“黎宵你今天跟我说句实话,你到底是人是狗?” 黎宵抿了下唇,不抬眼去看郭妙婉,他刚才给郭妙婉穿衣服的时候,她后背上更多呢,鳞次栉比密密麻麻,她自己看不见罢了。 因此他昨晚臭不要脸都臭不要脸了好多次了,这会儿居然有点耳热。 郭妙婉手指点了点自己脚腕,又戳了戳黎宵脑门。 眼见着黎宵的耳朵都红了,忍不住稀奇地啧啧:“呦,这怎么还羞涩了?” “昨晚上我也没见你羞涩啊。” “来来来,脸抬起来我瞧瞧,”郭妙婉说:“我还没见过真羞涩是什么样子……” 毕竟她从前见的娇羞,基本上都是伪装出来的。 郭妙婉没有觉得不好,情趣嘛,时间适宜就好。 但是等到黎宵听出了她说的意思,是拿他跟旁人对比,又羞又恼地抬起头,郭妙婉才发现,真的害羞到底有多动人。 她见黎宵瞪着她,知道他这是吃味,抬手捏了捏黎宵的耳朵,俯身亲了下他。 黎宵蹲在踏脚凳上仰着头,郭妙婉垂头又去亲吻他的唇。 正午的阳光照在窗扇上,将屋子里映得暖黄一片,两个人被这暖黄包裹,像是被刷上了一层蜜糖。 郭妙婉从不知——情爱竟是这般滋味。 黎宵从不知——情爱竟是这般滋味。 番外三合一(2)(是你把我从前世带回来的吗...) 大婚之后, 黎宵非常尽情地体会了一番什么叫新婚燕尔。他告的几天假,一天也没有糟蹋,就差在郭妙婉身上扎根儿了。 郭妙婉被烦得差点杀人放火, 她根本无法想象一个男人, 居然能黏人到这种程度。 她无数次的后悔, 如果早知道黎宵是这种性子, 她绝对不可能招惹他。 不过再怎么恼怒, 再怎么恨不得找皇帝把黎宵给调职到外省, 她还是忍下来了。 一个人走了太久的路, 她已经不知道怎么和别人共同进退, 我们总是习惯于伤害身边最亲近的人。她在黎宵故意地撩拨和忍让之下, 常常觉得她自己像个疯妇。 她可以完全不控制,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随意袒露自己的喜好, 尽情释放自己的恶劣。因为无论她说什么,有非常荒谬的要求,黎宵都会非常认真地听从。 郭妙婉从来没有和一个人这样相处过, 她仿佛回到了母后还没有死去的那个时候, 那时候她是无忧无虑的孩子, 千金玉贵的公主。 是皇帝和皇后两个人捧在手心里面的宝贝, 无忧无虑肆意妄为。 郭妙婉一边沉迷于黎宵这样的纵容,一边又觉得黎宵是有阴谋的。郭妙婉曾经有多么克制拘谨, 将自己套在一个框子里, 亲手剪断自己的枝杈,长成能够自保的模样。 而和黎宵在一起的时候, 他反反复复地哄劝郭妙婉,拿下了她的罩子, 剥开了她伤疤结成的甲壳,让她流露真实。 渐渐地,郭妙婉不仅仅是和黎宵在一起,她连在外的时候,也时常忘了伪装,忘记带上她的铠甲。 偶尔郭妙婉反应过来,她开始怨恨黎宵,试图重新披上她的甲壳好变得战无不胜的时候,她就会攻击黎宵。 每到这时候,黎宵便不言不语,任她胡来,只是看着她笑。 黎宵皮糙肉厚,不论郭妙婉在冲动之下,说出多么伤人的话,做出多么极端的事情,骂他下贱,罚他跪在雪中……诸如此类多不胜数,他都转个屁股的功夫就忘了。 从来不会记仇。 郭妙婉是一个听过许多人承诺的人,但是不论被逼还是自愿,这些承诺在履行的时候,遭遇了切肤之痛,自尊被践踏,就会被消磨、被改变。 郭妙婉总是忍不住去试探,去摧毁,因为她就是想知道,黎宵到底什么时候会忍无可忍地改变。 郭妙婉就算内心已经接受了黎宵,她也还是无法相信,她太了解人的劣根性,得到之后,就不会再珍惜。 她像一个站在茫茫的雪原之下,仰头看着雪山,等待一场注定会来的雪崩到来的人。 她害怕被雪堆掩埋,可她又忍不住大喊大叫,想要去惊动。 想要让一切来得快一些,让自己的心死得透彻,这样她就不会像抱着碳盆的小女孩,被烧得皮肉焦糊,却还冷得在发抖。 这是经年累月烙印在她骨子里的沉疴旧伤,这种伤或许一辈子都不能痊愈。郭妙婉太过清楚,她会怎样用这一身的伤疤,去反反复复地伤害别人。 和郭妙婉在一起,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黎宵却像是对郭妙婉打开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这屏障将两个人都包裹在其中,却又独独将郭妙婉对他的伤害排除在外。 他可以随时随地陪着郭妙婉折腾,怎么折腾都可以,不怕伤也不怕疼,他唯独害怕的,是郭妙婉做噩梦。 黎宵害怕看到郭妙婉梦魇,害怕看到郭妙婉的无助。那是黎宵根本触碰不到也参与不了的过去,他只能等着郭妙婉自己从其中走出来,然后给她一个拥抱,让她依靠。 但是大部分时间都是他依靠郭妙婉,毕竟妙婉公主的名头确确实实仅次于皇上。黎宵作为郭妙婉的驸马,到现在也没有被郭妙婉赶出家门,在其他人的心里,他已经是前所未有特例。 非常多的人在研究,黎宵到底特殊在哪里,并非是他不够优秀不够俊美,而是比他更加优秀俊美的人,郭妙婉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被说成吃软饭的,说成一个擅长奉承和谄媚的小人 ,还有说是因为他床上那点事儿比较厉害,才会把郭妙婉死死地拴住。 反正多难听的都有,黎宵每日当值,无论听了怎样的话都是左耳听右耳冒。有的时候他还会应和两句,和同僚们一到饮酒的时候,会非常诚恳地承认自己就是个吃软饭的。 他曾经那么寒梅傲骨不可攀折,现在逢人就说公主府的软饭特别好吃。 而没几天,坊间的风向又变了。 因为他仗着护城卫统领的名头,在巡街的时候,殴打了朝中一位大臣的公子。 打得非常惨,满口牙都给打掉了。 这件事情闹到皇帝那里,黎宵一口咬定,是那个公子扬言他们家有的是钱,堪比国库,说他自己比皇帝过得还舒服。 这话无论是真是假,没人能够作证,却没有一个君王能够听得了这样的话。 而没等对黎宵的处置下来,他夜里巡街,又“不小心”撞破了那位大臣的家将,用两个破草席卷了两具尸体,正准备扔去城外荒山。 很快那位大人下了狱,他们家真的堪比小国库,外面瞧着是寻常人家,进了屋子便是金雕玉制,奢靡到令人咋舌。 这件事之后,黎宵从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儿,升级成了郭妙婉的恶犬。 而这件事哪怕从头到尾没有郭妙婉的参与,坊间的议论也少不了带上郭妙婉,毕竟这处事的手段和郭妙婉实在相像。 但若说皇帝是偏私郭妙婉,才会无论谁招惹了郭妙婉,无论郭妙婉做了什么事情,到最后落马的一定是其他人,频频惹人猜疑。那么这件事情落在黎宵的身上,就没有人会去猜疑那位大人是被冤屈的。 因为黎家世代忠烈,黎远山现在在刑部虽然只是一个侍郎,可刑部的那位尚书大人恨不得看见他就浑身发抖。 黎宵也曾经为太子之师,虽然黎家重新势起不太光彩,靠的是黎宵做了郭妙婉的驸马。 可黎家的忠骨不会被风言风语而掩埋,顶天立地的脊梁也不是谁随便两句话就能压弯的。 于是这件事情,包括这之后非常多的事,只要是黎宵出头,黎远山再稍微表个态,表示支持自己的儿子,黎宵就是拨乱反正。 而因为所有的事情,牵涉到公主府,最后都落在黎宵的头上,郭妙婉的名声居然真的渐渐地好了起来。 黎宵由着郭妙婉随便折腾他,几乎有求必应,但他会逼着郭妙婉在各地发生灾荒的时候大张旗鼓捐钱捐物。 以郭妙婉的名义建造寺庙,开设私塾,反正郭妙婉有的是钱,黎宵现在已经掌握了她的私库钥匙。 黎宵甚至会在流民流落到皇城,逼着郭妙婉去城门口施粥,还是亲自施粥。 当然,逼迫的方法并不是跟郭妙婉吵架,君子能动手,绝不动嘴。 他都是直接动手打架,不过这打架的地点有一些特殊,通常都是在床上,偶尔也在窗边,沐浴池,贵妃榻,甚至踏脚凳等等…… 郭妙婉通常是打不过他的,黎宵在那事儿像个牲口,并不粗暴,会非常顾及着郭妙婉的感受,但他像一个膘肥体健的老黄牛,吭哧吭哧犁起地来,没完没了。 从新婚夜那一天带伤上阵就能看得出来,他对这种事情执着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地步。郭妙婉时常哭笑不得,但是因为两个人又很和谐,真正的男欢女爱,跟她从前那些相好在一起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常常无法抗拒。 郭妙婉彻底从刀尖上被黎宵拉下来的时候,是他们成婚几年之后,边关战乱。 郭妙婉向皇帝提供了一批武器,她将这种武器的来源,推到了南沽国大巫祝的头上,将其归为巫术。 这种热武器在刀兵时代堪比开挂,很轻易便打退了敌军,那时皇帝因为身体逐渐不好,很多事情已经交给了太子。 而太子和郭妙婉之间,永远隔着一个迂腐至极,无论什么事情都要名正言顺,无论什么事情都要公布天下,无论什么事情都要先有圣旨和批文才肯做事的黎宵。 “太子殿下,如果要请南沽国的大巫后人来我国,需要有皇室正式的邀请函。” 黎宵沉着脸,一板一眼地说:“大巫祝当年之所以会来公主府,是因为公主曾经对他有恩。在他微时,帮助过他,他才会留下那些巫术操纵的武器,作为给公主的报答。” “现如今大巫祝的后人已经成为了南沽国的国师,两国虽未交战,可边关战乱难保有他们暗中相助,现如今决不能私下邀约他国国师来我国。” 黎宵有意上前一步,挡在郭妙婉的身前,说到:“殿下,若要请他国国师来开北,还是先与陛下商议一下吧。” 太子那一张无害的脸上,有片刻的扭曲。从前黎宵做他老师的时候,太子没少在他手上吃亏,对他是有点打怵的。他动了动嘴唇,越过黎潇看向了郭妙婉,眼神当中带着求助。 但是郭妙婉现在已经瞎了。 她不得不瞎,这种事情她不能管也管不了,否则晚上黎宵也不会放过她。 更何况那些武器她连跟黎宵都解释不清楚来源,要不是因为大巫祝死了,现在根本死无对证,她是不会将武器拿出来的。 郭妙婉也没有想到过,那种武器杀伤力居然那么强。只是拿出一点击退外敌,便已经引起了天下震动。 连太子都忍不住动心……想要将制作那种武器的方式据为己有。 郭妙婉躲避着太子的视线,她发现她从前对于太子哥哥的认知有偏差,太子或许并非是一个懦弱无能之人,而皇帝……也未必不知道。 郭妙婉想到皇帝这些年已经越来越少招她回皇宫,心中有一种难言的滋味。 她曾经在刀尖之上如履薄冰的那些年,她用性命名声,用她仅有的一切在皇帝面前换取的地位,似乎比预想的还要崩塌的快。 一旦她失去了作为一把刀的作用,皇帝并没有将她折断,却也不会再对她另眼相看。 郭妙婉并非多么眷恋亲情,但当她手中只有那些东西的时候,她必然要拼尽全力地抓住。 如果没有黎宵……她或许会从生到死,都困在那所谓的“另眼相看”之中。 太子的眼神有些阴鸷,不过最后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有黎宵横在中间。这么多年下来,任何阴私之事,在他的面前无法成形。 太子最后郁郁离去,郭妙婉亲自送他到门口,看着他的车架消失在雅雪阁之外,回头问黎宵:“你就不怕太子迁怒于你,将来登上帝位给你苦吃吗?” 黎宵嗤笑了一声,他私下的神情、言谈举止,越来越朝着郭妙婉发展,颇有些亦正亦邪的味道。 “我这辈子吃得苦还少吗,只要你不给我苦吃,我吃什么都是甜的。” “再说现在谁也不敢逼太急,逼急了我们就反了算了,你有武器,我家中边关能拉来军队。我拥你做女皇,你给我一口软饭吃就行。” 黎宵现在随口胡乱开玩笑,甚至都不顾及一下隔墙有耳,他和郭妙婉两个人相互影响,现在已然是一对法外狂徒。 但是黎宵说完之后又马上改口,“不行,软饭不够,我要做男后。后宫三千只有我一个人的那一种。” 郭妙婉一脸无语,要不是这些年府内人都替换过了,现在没有宫中的人,这话这般乱说,又是麻烦。 黎宵顿了顿又说:“还是算了,你做了女皇,肯定要弄一大堆后宫,到时候我要是管不了,还不气死。实在不行…到时候我们就拖家带口地跑嘛。” “寻个穷乡僻壤,隐姓埋名。”黎宵说:“春夏我带你下田耕种,秋冬我带你进山打猎,反正你现在的身体好得很,你只要跟着我,我总能让你快活。” 黎宵说着来拉郭妙婉的手,郭妙婉将他甩开:“你年纪也是着实不小了,少不要脸吧。” “我年纪怎么了?我正当壮年!”黎宵跟在郭妙婉的身后,进入了雅雪阁,又开始自己满地舔醋。 “你是不是嫌弃我老了?我老了也比你那些相好要强得多,” 黎宵说:“他们对你哪有半分真心,我当初打发他们的时候,发现好几个都已经偷偷找了下家。你那时候不过是传出身染恶疾,又没有死,你都没看到他们一个个什么嘴脸。” “当时真应该让你看看的。”黎宵说着,拉住了郭妙婉的手腕,凑到自己的唇边咬了一口。 “听说你昨日去游湖了,碰见了风月楼的新花魁,是吧?” 郭妙婉眉梢微挑,表情忍笑。 黎宵说:“我听说那花魁是小倌出身,才十八岁,细皮嫩肉的,生了一双狐狸眼。” “你昨天才见了他,今天就说我年纪不小了让我要脸,怎么,被他那双狐狸眼勾去了魂儿吗?” 黎宵说着,伸手搂住了郭妙婉的腰:“公主,我自认这些年伺候你尽心尽力,你可不能喜新厌旧啊。” 黎宵把“尽心尽力”四个字说得非常重,郭妙婉都让他气笑了。 “我要是喜新厌旧,你又能如何?”郭妙婉说:“我瞧着那花魁确实是挺好看的,不如我明天去给他赎个身,接到公主府……唔!” 黎宵抬手把郭妙婉的嘴给捂住了,他眯着眼睛,自上而下看着郭妙婉,凑近她的耳边咬了一下她的耳朵。 “你想怎么样都行,但这件事绝对不行,你要是真的那么对我……” 郭妙婉说不出话来,但眼神表示十分不服气,还带了一些挑衅。 那意思很好解读——做了你又能怎么样? 黎宵搂着郭妙婉的腰,拥着她朝里屋进,边走边说:“我们成婚的时候,我就想,如果你以后有了别人,我要怎么办。” 黎宵说:“毕竟你身份尊贵,前科累累。” 黎宵抱着郭妙婉,到了床边,松开了捂着她嘴的手,说道:“我真的想了很久,思来想去,思来想去,无论你找了谁,有没有把人接回公主府,哪怕是在外面,我都无法接受。” “后来我想清楚了一件事,我茅塞顿开,再也不怕了。”黎宵笑着亲了一下郭妙婉的嘴唇。 郭妙婉看着他,笑着问:“哦?这么厉害,那你想到了什么应对之策?求我?” 黎宵推着郭妙婉的肩膀,推着她坐在床上,然后将帐幔放了下来。 自从两个人成婚之后,无论春夏秋冬,用的都是这种外人无法窥视的帐幔。 黎宵的声音从帐幔之后和他落在地上的衣服一起被他踢出来。 “一个绝佳的方法。” 黎宵说:“我或许没有办法迷住你,但我能让你没有力气去找别人!” 吃饱的猫儿是不会偷腥的,吃撑的猫,吃到挑食的猫,别说偷腥了,它都没有兴致出去狩猎。 郭妙婉闻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咯咯的笑声伴着渐渐不稳的呼吸,从账幔之后传出来。 她难得夸了黎宵一句:“你这个办法倒是很聪明。” 至少对于她来说是真的有用,黎宵将她全部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任由她怎么折腾他。 哪怕现在许许多多的事情郭妙婉都不会亲自出面,但是黎宵做的所有事情,都会听郭妙婉的意见。 他们之间几乎不会再产生分歧,黎宵完全按照她说的去做事,真的像听话的恶犬。 除此之外,黎宵给郭妙婉弄了一大堆的麻烦事,那些以她名义建的私塾,寺庙,都要她亲自打理。 哄着她每天都喝营养液,经常会突然间带她去尝试一些新鲜的事,每一样都是她从前从来没有做过的。 郭妙婉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忙得要死,确确实实是没有时间出去偷腥。 而在两个人关起门来,放下帐幔之后的事儿,黎宵确确实实让她吃得很饱。 郭妙婉这种人,她可能不会在意誓言和婚约的束缚,如果她真的喜欢、真的想做,她不会顾及后果。 她天生就有一种毁灭性,无论是毁灭别人还是她自己,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从来都是她擅长的。 所以如果黎宵用婚姻来要求她忠贞,她会嗤之一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但她本身又是一个情感诉求非常低的人,她的自毁性,曾经建立在皇帝施舍给她的那一点凤毛麟角的温暖之上。 一旦她拥有的情感多到她开始厌烦,觉得腻,甚至想逃,她是不会再去招惹另一个人,因为黎宵一个人已经让她招架不住。 所以黎宵的做法,是唯一能牵制住郭妙婉的方法,能束缚住她的——唯爱而已。 胡闹到深夜,郭妙婉已经睡着了,黎宵这才披了一件外衣,起来找水喝。 他的长发半散着,衣襟敞着,眉毛紧紧皱着。 他刚才做了一个非常短暂的梦,虽然很快就醒过来,他甚至不记得梦中梦见了什么,但是梦中的那种心情却让他连清醒了都无法平复。 此刻他胸膛之上狰狞的伤疤,紧拧的眉目,昏暗的灯烛,都让他看上去有一点阴暗可怖。 他喝了水,很快又回到了床上,侧身抱住了郭妙婉,可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 于是他扯过郭妙婉的被子,钻了进去,抓住了郭妙婉的手,与她十指相扣,这才闭上了眼睛继续睡。 只不过黎宵没有想到,一闭眼一睁眼,他又陷入了那个梦中。 而梦中的他并不知道自己身在梦中,他穿着一身的墨色长袍,头戴着帝王冕旒,垂珠遮挡了他阴鸷的神色,他站在黑夜之中一个庭院的门前,久久注视着院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子里面的门打开了,一个盛装打扮的女子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了他之后,非常虚假地笑了一下。 “陛下来了,为什么不进来?”那女子明眸皓齿,眉目娇艳,如此盛装打扮,正如盛放的牡丹,天香国色不外如是。 可是黎宵在院子的外面站着,看到了这个人之后,心却如同在遭遇凌迟。 他慢慢地抬步走进院中,他在看到这个女人第一眼的时候,看到了她虚假的笑意,就知道今夜这是一个陷阱。 他抱着微乎其微的希望来赴约,在这一点卑微的希望落空之后,黎宵有一种自毁的欲望。 他清醒着踏入了陷阱,缓步走到女子的身边,死死盯着她的眉目。盯着这一张如此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心中生出了绵长的悲痛。 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亲人、朋友,全都死绝了,他后知后觉了一场爱欲,千辛万苦将她寻回,却发现她已不是她。 他复了仇,坐上这天下至尊之位,可他也踏上了一条暗无天日的孤路。 杀戮和鲜血,无法抚平他的孤寂,他憎恨世间一切的美好,因为老天连一丝一毫都不愿意分给他。 黎宵跟着女子迈步进屋,他头上的珠帘随着他的脚步轻晃。 屋子里的光线非常的明亮,但是黎宵走进去,盯着那个女子倒了两杯茶,手指微微发颤的推了其中一杯到他的身边。 用那张本该嚣张跋扈、藐视一切的眉目,故作娇柔谄媚地对他说:“陛下,喝杯茶吧。” 黎宵抬手拿起了茶盏,突然间开口哑声问道:“茶里放了鹤顶红吗?” 对面的女子剧烈哆嗦了一下,那精致描绘的眉目露出了恐惧之色,就彻底不像她了。 黎宵突然生出了暴虐之心,抬手掐住了女子的脖子,狠狠地扼紧,说:“她如果想要杀我,她就会明明白白地告诉我,这是毒/药,她从来也不会露出这种畏畏缩缩的表情!” “你骗我,好歹高明一些。”黎宵笑了起来,笑得非常癫狂,眼看着对面的女子气息渐弱,他咬牙切齿地说:“她不会回来了,对不对?!” “你占据他身体这么长时间,他到底去了哪里?”黎宵说着,摇了摇头,额前的垂珠撞得稀里哗啦,抽到了他的眉目之上,抽红了他的眼睛。 “我知道 ,她死了。你是借尸还魂,对不对?”黎宵说:“你凭什么借她的尸?你不配!” 他说:“你白白借她的身体活了这么久,该还给她了!” 他说着,双手都掐住了女子的脖颈,语气痛苦又疯狂道:“你把她还给我,把公主的身体还给我!从她的身体里滚出去——” 女子剧烈地挣扎着,但她的力气实在是敌不过面前已经疯魔的黎宵。 黎宵面前已经出现了重影,到处都是血肉横飞,残肢断臂。他的癫症又犯了,因此他并没有发现窗外有异样的脚步声。 黎宵曾经也是武艺高强,但这么多年的癫症损耗了他的全部心智,常年醉酒掏空了他的身体。 有人破窗而入的时候,他手中的女子已经彻底昏死过去,只差一点点,他就能亲手将她扼死,将他的公主的身体抢回来。 与其这样活着煎熬,与其无望地等待着,倒不如死了干净! 黎宵太了解他的公主,如果公主知道她死后身体会被别人借尸还魂,还会顶着她的身体做出那么恶心的事情,那么恶心的表情,说出那么恶心的话。 他的公主一定会在死的第一时间,命人将自己分尸,绝不会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那才是他的公主,决绝,强大,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境遇,绝不会对着任何人低头! 黎宵感觉到自己手掌之下的身体渐渐软下去,心中像是有一把刀在反复地翻搅。他终究还是没能等到她回来,她那么决绝,她对自己应该毫无留恋。 黎宵几乎将她的族人屠杀殆尽,杀了她爱的父皇和太子哥哥,黎宵其实是知道的,就算他的公主回来了,也只会亲手取他的狗命。 他们无论如何,中间都横亘着血海深仇,注定是一辈子的仇人。 可如果他的公主真的回来,黎宵愿意死在她的手里,以任何残忍的方式。 可他的公主不会再回来了,黎宵想到这里,已经泪流满面,可他又突然间癫狂的大笑起来。 有人冲进了屋子,将他团团围住了。黎宵虽然踏进了陷阱当中,但他来的时候也是带了人的,只要他将屋子里的茶盏摔碎,他的那些死士就会冲进来救他。 可是黎宵感觉到手下的生命已经失去了气息,他永远失去了他的公主,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的东西值得他留恋。 他并没有去摔茶盏,而是抬手粗暴地将自己头顶的帝王冕旒摘了下来,狠狠摔在了地上。 长发披散,他已然瘦的形销骨立,从窗口吹进来的风,将他的长袍鼓起,让他看上去像是一个发了狂的魔。 怀中的身体朝着他软倒,黎宵大笑着将她抱了满怀,低头迷恋地看着她已经失去所有生息的眉目。 这是他的公主,这是他今生第一次抱她。 他在她身边做了三年多的侍卫,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只有后知后觉的爱欲,等到黎宵意识到,等到他千辛万苦地将她找回来……已经来不及了,一切都是来不及! “你为君不仁,残暴嗜杀,我今日替天下来取你狗命!” 手持长剑的女子,气势如虹,直直地朝着黎宵刺来——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如今丞相的女人,叫冉秋,武艺十分高强。黎宵什么都知道,他甚至对于丞相的阴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个天下他早就毫无留恋,落到谁的手中,是绵延昌盛,还是山河破碎,跟他早就没有任何的关系。 他只是在等,等他的公主回来。 当他意识到她回不来了,黎宵甚至连躲避的欲望都没有。 癫症让他常年头疼欲裂,让他分不清真实和虚幻,让他永远深陷在失去一切的噩梦之中,如同重复又重复的十八层地狱。 他只是在长剑刺来的时候,抱着怀中柔软还带着体温的身体,转过了身,任由长剑刺入他的后背。 “呲。”锋利的剑刃刺入身体,声音其实是非常闷非常小的,连黎宵自己都听不真切。 他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因为相比身体的疼,他的头疼和心痛,才更加剧烈。 手持长剑的女子似乎是没有想到,这个曾经战无不胜、残忍嗜杀的暴虐君王,不仅不还手,甚至都没有躲避。 他护住怀中他亲手掐死的尸体,唇边的笑意染上了鲜血,可眼中却依旧是疯魔。 手持长剑的女子一时间愣在了那里,黎宵却低头看向了怀中尸体。 他口中咽不尽的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下,滴落在女子的眉心。 可就在这一刻,那尸体突然间睁开了眼睛,直直地对上了他的视线。 郭妙婉又做噩梦了,她其实很久都没有做噩梦了,很久都没有梦魇,小时候的那些事情似乎都已经离她远去了。当有新的阴影替代了旧的阴影,那些往事就变得微不足道。 而新的阴影就是黎宵睡觉爱抱人,四肢老是缠在她的身上,经常将她压得喘不过气。这样导致的噩梦尝尝是民间说的鬼压床,所以郭妙婉这几年的噩梦都是被大山压在底下,被雪崩压在底下,被房梁压在底下,被黎宵……反正就是诸如此类跑不了的梦。 但是今天晚上的梦翻出了新花样,郭妙婉很清醒地知道自己深陷梦中,也知道黎宵肯定偷偷抱着她睡了。 所以郭妙婉很清醒地在梦中睁开眼睛,然后看到黎宵披头散发,身穿皇袍,口吐鲜血,满眼痛苦。长剑贯穿了他的身体,而他身后持剑站着的人,正是冉秋。 郭妙婉觉得这场景有一点熟悉,不过还没等她想起来熟悉在哪,面前抱着她的黎宵,突然间抬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用一种充满了憎恨,厌恶,险恶的语气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贱人,你为什么还不死,给我去死!你不配占据公主的身体!” 然后他突然间邪笑了一下,猛地朝后退了一步,贯穿他体内的长剑就又深入了一段,而他伸手拉着郭妙婉紧紧抱进了怀里——郭妙婉就这么被长剑刺穿了。 冉秋彻底傻了,这时候桌上面的茶盏,被郭妙婉袖口带动掉在地上。瓷片碎裂的声音伴随着死士冲入房内,冉秋连拔剑都来不及,转身便带着她带来的人,顺着窗口逃了。 而郭妙婉被迫感受了一把长剑穿胸而过,喉间很快一甜。 这个梦未免做得太过真实。 横贯过两个人身体,掺杂了两个人身体的血液,顺着郭妙婉身后穿出来的剑尖滴滴嗒嗒地落在地上。 郭妙婉总算想起了这一幕到底熟悉在哪里。 这是系统在解绑之前给她看的 ,这个世界原本的剧情。 面前的这个人不是她朝夕相处的那个黏人鬼黎宵。而是囚禁了穿越者,守着她的身体,苦苦等了她几年,最后被穿越者以她的名义欺骗,死在这皇宫别院的那个——已经造反成功登上帝位的黎宵。 因为是在梦中,虽然感官太过真实,可郭妙婉知道自己在做梦,她觉得自己不应该疼,所以她很快就不疼了。 郭妙婉的身体不疼了,但是她看着黎宵癫狂的模样,看着他消瘦的下颚,看着他用一种阴测测的语气说:“去死吧…你不配在公主的身体内活着。” 郭妙婉的心忍不住疼了起来。 于是郭妙婉抬手,狠狠给了面前的黎宵一巴掌。 两个人还保持着那种穿糖葫芦的姿势,黎宵被郭妙婉这一巴掌给打傻了。表情愣怔了片刻,正要再来掐她的脖子,可他对上郭妙婉的视线,狠狠眨了眨眼睛。 又朝着自己脸上抽了一巴掌,咬碎了舌尖,这才让自己在癫症之中短暂地清醒过来。 他看清了郭妙婉的眉目,看清了郭妙婉眼中他熟悉的神色,那是他无数次午夜梦回之时,都会在他惊醒之后,深深烙印在他骨子里的模样。 “丑死了,”郭妙婉抬手拍了拍黎宵的脸:“你脸上这肉是让老虎给啃了吗?” “把自己折腾成这个鬼德行,”郭妙婉说:“你这个皇帝做的,还不如路边的乞丐。” “你……”黎宵已经站不住了,他带着郭妙婉一起跌坐在地上,两个人身上横穿的剑,比他们的拥抱还要牢固。 鬼知道为什么在梦里受伤,体力也会流失,郭妙婉也失去了力气,跟着黎宵一起跌在了地上。 黎宵紧紧地抓住了郭妙婉的手腕,但他现在的力气,已经不足以他把郭妙婉抓疼。 他眼睛一错不错地紧盯着郭妙婉,生怕一错眼,她就又不是她了。 他抓着郭妙婉的手腕,像一条濒死的可水的鱼一般,嘴唇开开合合了好多次,最后才挤出了一句:“你回来了……”。 黎宵气血翻涌,猛地呕出了一口血,眼泪也瞬间从脸上滑落,腥热的鲜血,黏腻沾湿了身前一片。 他颤抖着声线,不断地重复道:“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你为什么到现在才回来……”。 黎宵眼中满是绝望,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已经无法再救。他也是狠了心的要杀了占据郭妙婉身体的人,所以抱着她刺向长剑也是要命的位置。 她回来了,可他们两个人谁也活不成了…… 黎宵满眼的肝胆俱裂,他抬起手去摸郭妙婉的脸,千言万语堵在喉间,到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 郭妙婉也抬起了手,碰了碰黎宵的侧脸,实在是没有什么肉,而后勾住了黎宵的脖子,靠进了他的怀里。 “你是不是恨我……”黎宵问她。 是不是因为恨我所以才不肯回来,是不是因为恨我才这个时候才回来。 黎宵虽然并没有把所有的话全说出来,可是郭妙婉看过剧情,她现在理解黎宵的所有想法。 她抱着黎宵的脖子,感受着身体当中力气的流失,她甚至在黎宵的身上,闻到她自己床上的熏香味道。 郭妙婉知道她快要醒了。 于是她抱着黎宵说:“我没有恨过你……从来都没有。” 她抬起头,凑近黎宵的唇边,在黎宵连震惊都没有力气,因为生命的流逝已经开始涣散视线当中,亲吻上他的嘴唇。 一触即分。 郭妙婉捧着黎宵的脸说:“我是来接你了。” “接我……”黎宵已经发不出声音,他的头软绵绵地搭在了郭妙婉的肩头,声音只剩下气声:“……去哪?” 接我去哪里呢,到现在他们还能去哪?地狱吗。能和她一起下地狱,好像也不错。 郭妙婉抱着黎宵,感觉到自己力气正在飞速的流失,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用最后的力气说:“接你去另一个世界……属于我们的世界。”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吹开的窗扇,爬进了屋子里。 晨风吹动了帐幔,推着阳光爬上了床上两个人的脸上。 郭妙婉抬手想去揉眼睛,但是一抬手,发现黎宵正和她十指相扣。 她侧过头,就看到黎宵满脸惊惧晦涩,眉头紧皱。 但是随着床幔彻底被风吹开,阳光洒在两个人的身上,黎宵眼中的阴霾,渐渐地在阳光之下消散了。 他和郭妙婉十指相扣的手心湿腻一片,心脏跳得飞快。 两个人这样沉默的对视着,过了好久,黎宵开口,声音有些低哑,“公主。” 郭妙婉眨了眨眼。 黎宵又叫:“婉儿……” 而后两个人在晨光之中相视一笑。 吃过早饭,黎宵问郭妙婉:“你说我们做的梦是真的吗?” “怎么可能会有两个人同时做一个梦?” 郭妙婉不胜其烦,因为黎宵不止问了一次了,她之前都是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敷衍。 但这一次她说:“是真的,那是我们的前世。” “是你从前是把我带回来的吗?”黎宵又问。 郭妙婉笑着摇头:“是你把我从前世带回来的。” 是我们一起回来的。 改造系统后续观察结束,人物彻底回归正位,隐藏奖励《前世之缘》已经发放完毕,现在正在完全解绑。 3、2、1、0……解绑完毕,正在检测下个改造对象。 正在绑定……绑定成功! 妥妥的四角恋(今夜我不走了双修吧...) 姚姝头疼欲裂, 她很清楚地记得自已经死了。 死得非常惨烈,魂飞魄散。 姚姝知道人死之后魂归黄泉,却并不知道魂飞魄散后会去哪里, 但很显然不应该是在这里。 她口鼻之间, 似乎还能闻到吞噬她的魔兽的腥臭味, 可她居然一闭眼一睁眼的功夫, 又回到了盘璧山。 耳边像是有数万只狗在叫, 她半跪在地上堵住了耳朵, 却还是无法隔绝周遭她的师弟师妹们的讨伐声…… “大师姐怎么干出这种事情来呢?” “明明救人的是九师妹, 大师姐居然冒充!” “这种事情又不是第一次了, 前段时间不就有一个外门弟子, 说他的功劳被大师姐冒领了吗?” “冒充其他的事情就算了……她冒充的是九师妹的姻缘呀!” “天啊,九师妹真的太可怜了, 她明明那么喜欢阙南长老, 明明和阙南长老结为道侣的应该是九师妹……” “通知赤阁了吗,赶紧来人把她抓起来,这样的行为必须严惩, 就算是大师姐又怎么样?我真的不敢想象这种事情在盘璧山上发生了多少次!” …… 姚姝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景。 她短时间内甚至无法确定这一幕的真实性, 因此她的表情看上去满是惊惧。 她抬起头, 环顾四周, 在看到不远处众人簇拥着的,衣襟沾满鲜血昏死在地上的阙南的时候, 她的瞳孔骤缩。 她竟回到了四年前! 回到了她因为门派试练, 暴露了身上并没有阙南的火羽印,暴露了她冒领了她的九师妹文瑶对阙南的救命之恩的那一天! 而此时此刻, 她那个几乎整个门派千娇百宠的九师妹文瑶,正满眼含泪地看向姚姝, 眼中的委屈化为泪水簌簌滚落,要将整个门派都给淹了的架势。 “大师姐……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你明明知道我……”她咬住了嘴唇,下半句话并没有说出口。 但是整个门派都知道,文瑶喜欢阙南长老。 文瑶哭得实在是梨花带雨,姚姝看着都要心生怜惜,但是她却极其不合时宜地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姚姝像是看到了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笑得开怀极了。 她怎么能不开心?这世上借尸还魂夺舍重生的事情屡见不鲜,老天爷也终于厚待了她一回,她又活过来了! 围观的本来都在声讨她的人,眼见着她笑起来,都以为她失心疯了。 连文瑶也看着她愣住,眼泪悬在眼中将落不落,满脸难以理解。 姚姝想到上一次自己经历这种场景是怎么做的…… 她哭求,害怕,她跪在地上乞求文瑶的原谅。 她主动要求和阙南长老解除道侣契约,将结为道侣的时候阙南作为成婚礼物给她的本命重剑归还。 对着盘璧山的赤阁的长老磕头到头破血流,只为了不被赶下盘璧山。 然后她得到了什么? 姚姝想到这里,收了笑,表情阴鸷了起来。 她昔日诚心悔过,为门中尽心尽力,她身为门中大师姐,她带领门中弟子历练无数次,她救过他们那么多次……到最后历练遭遇了魔兽,那么多人,没有一个救她,全都去救他们的九师妹! 姚姝本来跪着,但是她想到这里,猛地从地上站起来了。 “都给我闭嘴!” 她对着身边围着的同门吼道。 没有人听她的,都在对着她指指点点,见她不跪着居然站起来了,更加的变本加厉。 姚姝抬手抓起身侧重剑,运行体内灵力灌注于剑身,抓着重剑狠狠在半空中一抡,接着猛地朝着地上扎去。 “翁”地一声,剑尖入地,足有三尺。 这一处历练台自姚姝手中剑下弥漫出了蛛网般的地裂。 这一下用了姚姝七重修为,在场吱哇乱叫的师弟师妹们,全都被她这强横的气劲给掀得不得不后退,有些修为低微的,直接喉间一甜。 “都给我闭嘴!” 人群安静下来了。 众人都看着突然发飙的姚姝愣住,他们从没见过姚姝露出这般凶煞的神色。 但赤阁的人也正这时候到了,他们一落在地上,便对着姚姝形成了合围之势。 “姚姝,有人告你违反山规,跟我们去一趟赤阁,赤阁长老在等了。” 为首的一个黑衣赤阁弟子,将手按上了姚姝的肩头,欲要押她。 姚姝却和上一次遭遇这种场面满地乱爬不同,面上没有半点惊慌之色。 她抬手“啪”地一声,将赤阁弟子的手给打开。 “走就走,少动手动脚。” 姚姝侧头斜睨这赤阁弟子,一双桃花眼满是讥诮:“论资排辈,你得恭恭敬敬地叫我一声大师姐,赤阁乃是盘璧山掌刑罚之处,赤阁长老便是教你这般无礼?” 赤阁弟子被姚姝这么一说,面色一僵,意识到自己确实做得不对,连忙拱手认错。 “大师姐,请。” 姚姝却没有看他,而是视线看向了正要扶着昏死的阙南将他送去医堂的弟子们,那其中正有方才满脸是泪控诉她的文瑶。 姚姝眼尖地看到了文瑶抱着阙南的手臂,眼睛眯了一下,立刻闪身上前——一把拉住了文瑶纤弱的手臂,然后狠狠地将她从阙南手臂上扯下来。 将她用力甩到一边,甚至还带了气劲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姚姝恶人倒打一耙道:“文瑶,你少不要脸,阙南长老现在是我的道侣,轮得到你在这里纠纠缠缠,拉拉扯扯吗?” 她的话音一落,文瑶眼泪唰地便掉下来,表情满是难堪和被羞辱的委屈,众围观的师弟师妹们见状立刻出声指责姚姝。 “是你冒领文瑶的功劳,否则阙南长老会娶你?!” “不要脸的也不知道是谁!” “就是!赤阁弟子为何还不将这等丧心病狂之徒拿下!交由赤阁长老审问!” …… 姚姝根本不理旁人说什么,而是拉过昏死的阙南,看向他。 这个人是她的道侣,是姚姝生生从文瑶手中抢来的道侣。 阙南是盘璧山掌管法器库的长老,仙姿玉骨,朗月清风,是文瑶暗恋多年的仙尊。 也是整个盘璧山不知道多少师妹们倾慕的对象。 但是姚姝和他结为道侣,却只是为了要他手中的重剑,还有……让文瑶痛心彻骨。 姚姝知道阙南经此一事,心魔丛生。他不仅修为大退,经脉撕裂,还会躺在床上长达两年之久。 但是她心中半点无愧,反倒转头挑眉,满脸桀骜,看向她叫唤的比狗还欢的师弟师妹们,说:“没错,我身上没有火羽印,当初救了阙南长老的不是我,是文瑶。” 姚姝故意对着哭成泪人的文瑶道:“但那又怎么样?你知道也晚了,他现在是我的道侣,与我结发,得了天道认证。你再怎么喜欢他,也不该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对着他人的道侣拉拉扯扯。” 文瑶哭着辩解道:“我只是要送阙南长老去医堂!” “你那点修为,连个狗都牵不住,阙南长老轮得到你送?”姚姝语气险恶:“有那功夫,怎么不去好好修炼?” 姚姝她这话说的简直恬不知耻,明明她才是那个贼。但是她眼看着文瑶被她气得浑身哆嗦,哭得快要抽过去了,又笑起来。 笑得非常开心且真情实意。 去他娘的门派,去他爹的同门!老天都给她机会让她重来一次,她定然要好、好、珍、惜! 众人似乎都没有料到姚姝不跪地求饶认错,居然胆敢如此张狂。个个替文瑶生气,气得面红耳赤,但是一时之间,众人也只是指着她,谁也说不出什么。 只好催促着赤阁弟子赶快将姚姝抓走审问! 赤阁弟子再度围住了姚姝,姚姝一手撑着她的重剑剑柄,一手抱着昏死的阙南,对着赤阁弟子道:“劳烦搭把手,我先将阙南长老送到医堂。” 赤阁弟子自然无不应允,很快和姚姝一起,将阙南送到了医堂。 紧随他们身后也有其他的弟子跟着,一直跟到姚姝被带到了赤阁,还不肯离去,进不得里面,就不甘不愿地站在赤阁的门外听着审讯。 赤阁里面光线昏暗,赤阁的长老是一个七十岁才入道的老者,名唤贺言。 白发白须,却一点也不慈祥,满脸深刻的皱纹,每一条都写着严肃和刻板。 他的修为非常高深,但是一开口,是风烛残年老者的声音,甚至还带着颤。 “姚姝,你入山门时间不短了。” 贺言说了一句,满脸沟壑对着姚姝,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姚姝记得上一次他这样的眼神一看过来,自己顿时心中忐忑地跪地求饶,“哐当,哐当……”磕头,头都磕破了,生怕他判自己逐出师门。 但其实上一次经历这种事情,过了当时的慌张劲儿,她就想明白了,这老头只是个掌刑罚的,他又不是自己师尊,根本没有资格将她逐出师门。 她师尊太微仙尊,正不知道在哪个荒野山头儿上游历寻找飞升的机缘呢,哪有功夫管门中的这点屁事儿。 于是贺言一张橘皮老脸对着姚姝,姚姝一张美艳得在修真界的审美当中甚至被说艳俗的脸,也对着贺言,两人的嘴唇都抿得死紧,皆是一言不发。 赤阁外面等着姚姝磕头求饶的弟子们,都一脸迷茫,不知道姚姝怎么会都到了这时候,还不求饶认错。 姚姝向来在门中都是个不怎么讨喜的大师姐,急功近利,捧高踩低。谁求她做什么,都是要付出相应代价的。 还专门喜欢和文瑶作对,抢她的东西。 纵使她的修为仅次于大师兄,可是他们都不喜欢她。 这一次见她栽跟头,都等着看她的笑话,但他们看着姚姝纵使跪地,也笔直的脊背,难以想象她怎么敢在赤阁长老的面前这么放肆。 “姚姝,为何不言,你可有半点悔过之心?!” 贺言的声音带上了一些威压,姚姝感觉到胸口一阵窒闷,面色微变,微微塌下肩膀按住心口,却片刻之后重新挺直了脊背。 “回长老,弟子不言,是根本不知道何错之有。” 姚姝说:“敢问长老,长老派人将弟子带来这里受审,可弟子究竟触犯了哪条山规,可否请长老明示。” 姚姝说得十分有底气,因为她能将盘璧山的山规倒背如流,那里面并没有任何一条,是不许弟子冒领他人救命之恩,抢夺他人姻缘。 这是私事,完全不涉及到盘璧山的利益,贺岩自己是掌管刑罚的长老,他总不能没有依据,随便处置她。 这就是纯粹的钻空子。 果然姚姝的话音一落,贺岩的那一张老脸上面,更是纵横交错,因为被触怒,脸上抽抽的能把过路的蝇虫给夹死。 “好啊!”贺言说:“你是觉得盘璧山的山规当中没有这一条,本长老就处置不了你了,是吗?” 门外等着姚姝被处置的弟子,这时候忍不住出声,都在控诉着姚姝怎么伤害了文瑶。 伤害了他们心爱的九师妹。 姚姝却冷笑一声,转头用那多情的桃花眼,满是挑衅地看着门外众人:“我伤害她?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伤到了她?” “小师妹是伤心!是你抢了阙南长老,否则阙南长老不可能会跟你结为道侣!”一个平时和文瑶走得很近的小弟子说道。 姚姝冷笑一声:“你们怎么就知道,不是阙南长老他喜欢我,才跟我结为道侣,你们亲口跟阙南长老求证过吗?” “你们说我伤了九师妹的心,伤到了哪里?” 姚姝笑得美艳过头,半点不带修真者的仙气,倒有些像魔族妖女:“那你得先把她的心掏出来,给我看一看伤在哪儿,我才会承认!” 姚姝这话音一落,简直犯了众怒,贺言生平没有见过这么猖狂的弟子,顿时以威压碾过,生生将姚姝压的喉间一甜。 “原来贺言长老都是这样无缘由的处置门中弟子,今天弟子算是领教了。” 姚姝趴在地上,嘴里依旧半点不服。 贺言还就真的说不出来姚姝到底犯了哪条山规,见姚姝口吐鲜血仍旧不肯认错,收回威压之后,冷声道:“虽然你的行为并未触犯山规,可却伤了同门之间的情谊。” “念你进入门中多年,念你师尊如今不在山中,罚你去百兽崖思过,亲自喂养仙兽两月!” 贺言沉着脸说:“待到你师尊回来再另行处置。” 门外弟子一听到姚姝居然受到的是这种不轻不重的处罚,顿时发出不满的声音。 喂养仙兽虽然非常的危险,且非常的脏,但这根本算不得什么惩罚,平时外门弟子也会轮流去喂的! 但是门外听审的弟子,正要提出异议,就对上了贺言的那一张沟壑遍布、怒意横生的脸,他们可不敢跟赤阁的长老顶嘴,顿时哑火,悻悻离去。 姚姝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抹嘴角的血,她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亏得她上一次遭遇这种场面,还苦苦哀求,哀求个屁,处置都跟上次一样。 虽然盘璧山对于弟子的品行有要求,每一年也都会试炼弟子的道心,但像姚姝做的这种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 真要拿出来分说的话,感情纠葛谁能说得清? 姚姝从地上站起来,对着贺言拱手告退,提着她的重剑飞羽,很快大摇大摆离开了赤阁。 她径直朝着百兽崖的方向走去,她居住的院子,也在百兽崖附近。 一路上遇见的弟子们都对她嗤之以鼻,明目张胆地对着她指指点点,若是从前姚姝肯定会崩溃,会迅速地跑回住处去哭,没脸再出来。 但是已经死过一次的姚姝,对于这些所谓的同门已经早没了半点的情谊。 她毫不在乎,昂首挺胸地朝着山上走,迅速回到了自己居住的青澜苑。 姚姝本来是和弟子们一道住在祥云苑,不过自从几月前她跟阙南结为道侣之后,就搬来了阙南的青澜苑。 只不过姚姝和阙南并不住在一个屋子里,他们居住的地方是正对门的两间屋子。 姚姝回到自己那一间屋子,正准备换了衣服去后山,突然间抱住了头蹲在地上。 姚姝感觉到她的识海当中有东西,在一阵剧烈的头晕目眩后,自识海深处传来一阵极其诡异可怖的声音。 “叮,绑定成功!” 《恶人改造直播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您本次的补偿对象叫阙南,根据系统检测,他目前生命体征趋于平稳,但经脉撕裂,心魔反噬,恨意值为三颗星。 您本次的目标,是要他真心实意地原谅您,时限一年。 到期没有取得补偿对象的原谅,按照系统规则,将收回本次对宿主赋予的额外生命。 姚姝回过神第一反应便是原地打坐,试图以灵力牵制识海当中突然冒出来的魔物。 姚姝并没有慌张,这个世界的魔物千万种,能够侵入识海的不少,以她如今的修为,只需要凝神守心,先困住识海当中的魔物,再去医堂寻了驱魔的丹药便好。 系统其实有一点悲催,它上一个世界被郭妙婉给当成了邪物,这个世界又被郭妙婉选的新的宿主姚姝,给当成了魔物。 系统有一种上当的感觉……它以前明明都是被当成神降的! 不过经历了上一个世界之后,系统也已经从高高的神坛走下来了,它非常耐心地和试图把它从脑中给剔除的姚姝解释着。 系统甚至给自己升了个级,装载了娃娃音,希望新的宿主能够对它友好一点,毕竟谁能对小孩子的声音产生恶意呢? 但系统并不知道,它特意装载的这个娃娃音,听上去就像那些恐怖片的背景音。 姚姝一直盘膝打坐到外面天色都暗下来了,也并没能控制住脑中的魔物,甚至都没能在识海中寻找魔物的踪影。 反倒是这魔物一直在她耳边,用可怖的孩童魔音,叽叽喳喳。 反反复复给她解释,它是来自另一个世界时空管理局,这个世界是一本仙侠小说生成世界。而它是星历三千年的高科技,并不在姚姝的识海,根本除不掉的,让她放气,不要白费力气。 不知道是不是听得多了,也实在是寻不到魔物的踪迹,姚姝终于开始接受现实。 她开口尝试和魔物对话:“所以我重新活过来,是因为你?” 系统如果有嘴的话现在已经磨破皮了。 它激动地用娃娃音尖锐道:可以这么说! 姚姝又问:“你之所以让我重新活过来,是为了要改造我?让我做个好人?” 系统又应声。 姚姝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实在是这个魔物的声音太尖锐了。 她听到对面的屋子有开门的声音,姚姝一直试图在识海当中和系统搏斗,连天色什么时候黑下来都没有注意。 因此她的屋子里并没有点灯,她走到窗边,将窗子推开一点缝隙朝着对面的屋子看去。 她看到几个弟子把阙南送回了他的房间,阙南已经醒了,但是他是被抬着的。 阙南果然还和上辈子一样,经脉撕裂,心魔反噬,之后两年都是瘫痪在床。 连掌门回来带回来的极品灵草,也无法医治好他。 上辈子……是啊,过了一辈子了,可真是短暂的一辈子。 姚姝突然间就相信了系统说的,是这个自称系统的魔物,让她重新拥有了生命。 否则她又怎么可能在被食魂魔兽吞噬,魂飞魄散,无法夺舍重生的前提下,回到了四年前。 姚姝又问系统:“所以你的存在是为了让我做个好人,让我去补偿阙南,只要他在一年之内原谅我,我这条命就属于我自己了,对吗?” 系统:是是是!现在开启直播吗? 姚姝站在窗边,沉默了片刻说道:“开吧。” 虽然她根本不知道直播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被异世之人品评是什么意思,但这个系统重新给了她一次生命,她有什么理由拒绝? 反正姚姝也没有什么好失去的。 系统连忙开启了直播,娃娃音在姚姝的脑内播报:改造直播开启,请宿主和弹幕积极互动,直播的打赏都是可以直接用的哦!祝宿主改造愉快! 姚姝在直播开启的瞬间,突然间感觉到了脑内多了一块像通信玉牌一样的东西。 她连忙再度盘膝打坐,尝试用灵力去将显现出本体的魔物束缚。 系统如果有脑袋的话,现在已经疼得炸了。 这个宿主不愧是郭妙婉选的,和她一样的顽固且聪明。 不过姚姝很快就放弃了,因为她发现脑中的那一块有些像通信玉牌一样显现出来的东西,灵力根本无法束缚。 意识到并不能改变什么,姚姝很快就变了脸色,她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些笑意。 姚姝是一个非常识时务的人,她不像郭妙婉一样身居高位久了,不肯低头,姚姝向来能屈能伸,最擅长钻营。 “你们好。”姚姝笑着朝虚空挥了挥手。 她是在和她的脑中,被系统称为屏幕上面的异世之人打招呼。 弹幕陆陆续续地跳出来。 你好你好呀小姐姐! 哇,这个世界的改造对象长得太美了吧! 楼上加一,太美艳了,像一副浓墨重彩的画! 小姐姐真友好,还跟我们打招呼呢! 2333这个改造对象是公主选的,我总觉得她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楼上握手,我也是从上一个改造世界跟过来的,上一个世界的结局太甜了! 叔叔你好! 23333人家叫姚姝,姝色无双的那个姝,叔叔是什么鬼? 你们真的是看改造直播的吗,你们没看剧情吗?这个女人冒领别人的功劳哎! 毁人家的姻缘最可恶了!系统狠狠地惩罚她! …… 弹幕上很欢快,系统非常满意这个开局。 因为系统升级之后不需要兑换语言转换包了,姚姝能够直接看到弹幕上说的话。 有些她不懂,但这不妨碍她了解个八/九不离十。 这屏幕就像民间的戏台,而她便是现在台上唱戏的旦角儿。 这些屏幕之上品评她的人,就是台下赏饭吃的老爷们,姚姝非常精准且快速地给自己定好了位。 唱一出戏能够重新获得一次生命,这倒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姚姝笑得越发娇艳,一双桃花眼妩媚多情,就连眼中算计着什么,也像是含着迷离水雾。 姚姝把窗子完全推开,系统同她介绍的时候跟她说了,直播间的视角是跟着她的。 于是姚姝非常自然地开始表演起来,按照民间那些花旦,一上台先要自报家门,她已经自报家门过了。 便伸出手指,指着对面的窗扇说:“那里面住着我的道侣……” “你们没有看见过,他就是这一次系统让我补偿的对象,叫阙南。是一位仙门长老,掌控法器。系统说我需要得到他的原谅。” 弹幕喜欢这种互动,刷的挺快的,虽然有很多的恶言恶语,可架不住姚姝看了根本不在乎。 姚姝撑着手臂趴在窗户上,手指在自己的脸蛋上弹着。 她在琢磨着,怎么样能让阙南最快速地原谅她。 很显然这非常难,因为阙南现在被她害得心魔丛生,经脉撕裂,已经变成了一个废人,而且还要持续的废下去…… 如果是姚姝自己被人害成这样了,她肯定不会原谅那个人。 但就算是很难,姚姝也没打算放弃,毕竟重新活一次,这对姚姝来说太重要了。 她正在想着策略,就看到屏幕上有人说,她的脸和手不配。 姚姝把手举到眼前,借着今夜格外清亮的月光看了看。 说到:“确实是不够好看,但我是一个练重剑的人。” 姚姝说:“重剑不好掌控,需要非常的勤勉,但重剑的威力大,一力降十会,打架的时候非常好用。” “不过常年握重剑的话,手指就会变形……”姚姝说着,声音有一些黯然。 她想到了每一次她用这双手去抓瞿清的时候,瞿清微垂着眉眼,躲避着她的样子。 姚姝的面色微微发沉。她想到了一件事。 上一辈子姚姝一直都觉得,阙南是因为得知了她莫名顶替文瑶的真相,才会被气的气血攻心,经脉撕裂,以致心魔丛生。 但是她刚才突然间想到,或许顺序不对,说不定阙南是先心魔丛生,才会得知了真相之后气到经脉撕裂。 说不定阙南……他私下也喜欢文瑶呢? 姚姝突然间站起来,三两步走到了门口,将房门打开之后,快步地朝着对面的屋子走去。 她现在就要去确认一下。 姚姝边走边说:“带你们去看看我的道侣,他长得非常好看,文瑶……哦,就是我的一个师妹,喜欢他喜欢的发疯呢。” 姚姝走到了屋子的门口,脚步又变得慢条斯理起来。 她站在门口,微微吸了一口气,说:“阙南长老是我们整个盘璧山上许许多多女修的梦中情人。” 说着她将门推开,屋子里面点着长明灯。 有一位十一二岁的小师弟,可能是今天晚上被分来守着阙南,现在正在阙南的床边上坐着,大抵是因为太无聊了正在打瞌睡。 姚姝一走进去,那小师弟就迷迷糊糊地醒了神,看向姚姝之后揉了揉眼睛,接着表情居然变得警惕起来。 用脚趾头猜都知道,定然是因为派他来守着阙南的人,跟他说了姚姝的坏话。 他有些警惕又有点害怕地站起来,不过倒是恭恭敬敬地给姚姝行了个礼,喊了一声:“大师姐。” 姚姝对着他点了点头,然后说到:“你回去吧,今夜我来守着他。” 这小师弟很显然非常为难,他只是一个外门弟子,最微末的那一种。 派他来的人是大师兄,大师兄说了要他对阙南长老寸步不离。 “你可以离开了,我不仅是你大师姐,我还是阙南长老的道侣。” 姚姝笑着,一双桃花眼弯弯,可却不知为什么在这长明灯清冷的灯光之下,居然带着一点坏。 姚姝说:“我亲自来照顾我的夫君,难不成还没有你周到细致吗?” 小弟子无法反驳,但哼哼唧唧的不肯走,姚姝便立刻冷了脸,说:“你怎么这么不知进退,是谁派你这样没有眼色的来的?” “是……是大师兄。”小弟子吭吭哧哧地说:“大师兄说了,要我寸步不离阙南长老。” 姚姝听到大师兄这三个字,面沉如水,连弹幕都看出了不对。 他们进入直播间的时候都看了简介,但是详细的剧情还要进入直播间才能够补,所以这一会儿全都去补剧情了。 小弟子一见姚姝的脸色难看,也不敢再留了,连忙朝着门口退去,说:“既然大师姐亲自照料,那我就去回禀大师兄了!” 他说完之后便一溜烟的跑没影了,姚姝的面色却始终没有变好。 这山上只有一个大师兄,便是瞿清。 瞿清……呵。 姚姝笑了笑,连多想他一时片刻都拒绝。 弹幕这一会儿有人补过了剧情回来,都忍不住感叹。 好乱啊好乱呀这个世界真的好乱呀! 未免过于狗血刺激! 我来做一下课代表:姚姝喜欢瞿清,瞿清喜欢文瑶,文瑶喜欢阙南,妥妥的死角恋! 真是又复古又狗血,干脆他们四个一块过算了…… 楼上危险发言! 快快快给我看看阙南长什么模样! 无论什么样的剧情,冒领功劳的都很可恨!说不定阙南也喜欢文瑶呢。 …… 姚姝看到了阙南喜欢文瑶这一条弹幕,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她慢慢地朝着床边走去,阙南的模样也随着她的视线,展露在弹幕的面前。 他正在睡着,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看上去特别的安详静谧。 一身月白色的长袍,趁着他谪仙一般的眉目,眉若远山,鼻似陡崖,他的眼睛闭着,但是形状狭长而流畅,轮廓温和,肤若白玉。 他整个人躺在那里,就像一幅静谧的山水画。 而他偏偏有一双色泽鲜亮的红唇,如这山水画中的一点朱红,瞬间便将这静谧的世界整个点亮。 弹幕都有短暂空白,他们也看过许许多多修仙世界,见过非常多的各色美人,但是如阙南这样静谧到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的美人,还是头一次见。 那感觉就像你在他面前说话,都会害怕把他给吓到了。 “好看吧,”姚姝站在床边,垂头看着阙南的眉目,想起两个人之间几年的纠葛…… 然后在弹幕正在欣赏宁静美人的时候,突然间姚姝伸手,摸上了阙南的脸。 这个时候系统切换成了第一视角,弹幕瞬间带入。 他们全都感觉像是自己伸出了手,去触碰床上这个睡美人。 只不过和他的想象当中,只是轻柔地摩挲着美人的脸蛋不一样,姚姝略微有一些变形,甚至有一些粗糙的手,放在阙南脸上的一刻,就绝对不轻柔。 她先是“啪啪啪”拍了几下阙南的脸,开口叫他:“阙南,睁眼。” 阙南并没有反应,弹幕有一点抓狂,怎么能对美人如此粗暴! 但姚姝又去捏却阙南上去简直如上帝造物一般的鼻子,顺便用掌心压住了他的嘴,维持着要将他憋死的姿势。 然后就这么低下了头,凑到了阙南的耳边,潮湿的呼吸伴随着姚姝有一些险恶的语气,一道钻入了阙南的耳畔。 姚姝说:“别装了,睁眼吧,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但如果你再装的话……” 姚姝轻笑一声,贴着阙南的耳边说:“我们成婚以来,还没有双修过吧?” “你不睁眼,那正好。” 姚姝说着直接抬起长腿跨步上床,竟然骑在了阙南的腰上,松开他的口鼻,手指抓住他的腰封,说:“今夜我不走了,双修吧。” 阙南纤长的睫毛剧烈地颤了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按住了姚姝扯他腰封的手。 长明灯下,姚姝对上阙南此时此刻还没有像上一辈子,也就是四年以后那样,充斥着晦涩和入魔之后邪恶疯狂的双眸。 现在他的眼睛如同揉了漫天的碎星,清亮神秘,简直美得能将人吸进去。 弹幕都在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师兄(这像一场骤然清醒的大梦...) 姚姝本来在这个时间节点, 因为被揭穿了冒名顶替的事情心虚,也因为对于阙南心中还有崇敬,根本不敢靠近他的屋子。 更遑论进来这么明目张胆地非礼他。 姚姝根本不喜欢阙南, 她就是想要他亲自炼制的重剑飞羽, 就是想要抢文瑶的东西, 好让文瑶痛心彻骨。 只有文瑶痛心, 才能平复姚姝的痛心。 凭什么文瑶根本不需要努力, 就什么都有。师弟师妹们的喜爱和维护, 师尊的另眼相待。 凭什么她走路摔个跟头能捡到极品灵草, 历练的时候随便跌入了个山洞, 就刚好救了历练途中进境失败的阙南长老。 就连饭堂里面打饭的老阿嬷, 都说文瑶像她凡间死去的女儿,平时仙兽肉和仙兽乳, 从来都是给她留的独一份儿。 这一切倒也罢了, 姚姝纵使妒忌,也不至于丧心病狂。 可凭什么她恋慕大师兄瞿清几十年,围着他前后转了几十年, 半点未能撼动他冷漠心肠。 文瑶一来, 不足三年, 她那素来冷酷, 对任何人都不苟言笑的大师兄,就像是他奶奶的枯木逢春, 老牛发/情。 姚姝怎么能甘心?文瑶若是天资绝佳, 仙姿玉骨倒也罢了,她不过平平一个黄毛丫头, 璧山剑法第一式练了三年,到现在还能把自己砍了。 姚姝曾在上辈子不甘, 去质问过瞿清,为什么。 瞿清说她笨。 几十年的陪伴输给了一个笨蛋。 姚姝要是不发疯,她那几十年就都是喂了狗。 不过现在看来,那几十年也确实喂了狗。 后来她死得那么惨,就是她对她那痴梦一场,付出的代价。 姚姝此刻骑在阙南身上,居高临下和他对视,她忍不住想起了她上辈子有几次被文瑶和瞿清刺激得疯了,无处发泄,欺负过阙南两次。 阙南当时瘫在床上,阴郁而沉默,像失去生机的濒死仙兽。 姚姝本不欲和他过不去,但是谁让他是文瑶喜欢的人。 当时几乎整个门中,整个天下,连路边的野草恨不得都帮着文瑶,姚姝能让文瑶露出痛心表情的,只有一个阙南。 两次她都是奔着让谁也不好受去的,姚姝现在还能清晰地回忆起阙南动也动不了,只能红着眼睛咬着布巾隐忍的样子。 后来……阙南堕仙,姚姝根本无法将那个妖异又疯狂的邪仙,和现在的阙南联系到一起。 若是这世界她唯一肯承认对不起的……便只有阙南。 姚姝愿意去补偿的,也就只有阙南。 所以她不会和系统对着干,而是会按照系统说的做,尽可能地去补偿阙南。 见阙南睁眼了,姚姝放开了扯着阙南腰封的手。 她笑了笑,抬起手示意自己不会乱来,然后从阙南的腰上下来了。 弹幕之上还在叽哇乱叫,一些人表示可惜,他们想第一视角体验欺负美人,但是一些人在疯狂地谴责姚姝的行为。 姚姝看了一眼,又看向了重新闭上眼睛,一副生无可恋模样的阙南。 姚姝说:“阙南长老……喜欢文瑶九师妹吗?” 阙南睫毛颤了颤,没有睁眼,姚姝看来便是默认。 她把“那我和你解除道侣契约,你和文瑶在一起”在舌尖转了几圈,又咽回去了。 要取得阙南的原谅,便不能跟他划清关系,有道侣契约束缚,他们好歹还能说上话,没了道侣契约,她连青澜苑都进不来。 并且上辈子她主动提过解除道侣契约,阙南也没有同意。 他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没有意义。 姚姝当时还不理解,不过现在理解了,确实没有意义。 阙南不可能和她解除契约就又和文瑶好上,那样会被人唾弃不忠,毕竟他们是得了天道认证的道侣。 每一年,结为道侣的人很多,但是得到天道祝福的,却凤毛麟角,据说天道只会认证忠贞不二,誓死不离的道侣。 姚姝一直都不懂,为什么她和阙南的道侣契约,会得到天道的认证。 忠贞不二。 姚姝笑了笑,上辈子他们连话也没有说过几句……但确实除了和彼此之间那两次不甘不愿的相互折磨,没有过别人。 誓死不离…… 姚姝想到阙南堕仙去了魔族之后,一直到姚姝死去,他们也都没有解除道侣关系,算是誓死不离吧。 姚姝叹口气,她不说话,阙南是一句话也不会跟她说的。 于是姚姝只得再主动开口,她说:“那次救你的确实不是我,是我捡了文瑶身上落下的仙羽,冒名顶替了救命之恩,同你结为道侣。” 阙南似乎终于有了点反应,他慢慢侧过头,用那双乌黑的凤眸,看着姚姝。 姚姝舔了舔嘴唇,说:“但是顶替都顶替了,我们已经结为了道侣。我不会同意和你分开,你就算喜欢文瑶,心里有她,想到她就气血攻心,心魔难除……也给我憋着。” 弹幕显然没有想到姚姝居然不是道歉,而是威胁……顿时许多人跳出来声讨,热闹的程度不亚于白天讨伐姚姝的那些师弟师妹。 只有更难听,没有最难听。 系统也卡了下,说好的配合改造的小可爱呢! 阙南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姚姝继续道:“我会想办法为你寻药,让你重新恢复,等到你重新恢复修为……那时候你若是想要和文瑶在一起,随便你。” 阙南垂下眼眸,长睫闪了闪,像是对于姚姝说的话,没有兴致听一般。 姚姝也不意外他这副模样,毕竟上辈子,阙南和她拢共加一起说话的次数都用不了十个指头。 他像个活着的哑巴。 姚姝本来懒得理的,可是她看了眼直播弹幕,想到自己现在是个演戏的旦角儿,顿了顿,凑近了阙南。 阙南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但是感觉到了姚姝的凑近,睁开了眼睛,这么近距离地看,他的凤眸显得竟然有些逼人的凌厉。 姚姝心里很抱歉,可是她小的时候,跟着自己的母亲看过很多戏。 她知道旦角演到什么地方,台下的老爷最高兴。 于是她近距离看着阙南,问他:“我们是道侣,阙南长老,我能亲你吗?” 弹幕的啊啊啊又盖住了恶言恶语,阙南却微微张大了眼睛,他的眼中映着长明灯和近在咫尺的姚姝的影子,盖住了惊愕。 他的呼吸顿住了。 姚姝却还在等着他的回答,就距离他形状姣好、色泽红润的唇边不足一指。 她可以为所欲为,因为阙南现在毫无抵抗力。 但她又折磨人似的问了一句:“行吗?嗯?” 阙南喉结滚动,屏息并没有让他的脸色变红,反倒是他的眼中漫上了细小的血丝,让姚姝立刻便想起了上辈子他堕仙之后的模样。 双目血丝密布,眼中的碎星只余一片倾落过后的灰烬。 可纵使他当时变成了那样,他也没有找姚姝算账。 后来碰见的几次,他每次都只是用那双血丝密布的凤眸看着她,表情冰冷,眉心有一地如血溅落的裂痕,他看着姚姝像在看着一个仇人,但从未和她起过冲突。 姚姝现在这么看着阙南,倒是有些明白,他这般霁月清风的人,就连成了堕仙,也是不肯让自己变得丧心病狂、满心仇恨的。 这么好的一个人,确实是她对不起他。 于是姚姝由衷地看着阙南说:“对不起。” 然后低头朝着他的唇上压去。 阙南现在唯一能动的地方就是头,他迅速转了下头,姚姝的唇便落在了他的唇角。 弹幕刷黑了。 啊啊啊啊啊—— 放开他!欺负一个不能动的人算什么本事!让我来! 操,这个混蛋恶女,她怎么能这么过分!(呲溜) 这个直播间还有没有正常人啊啊啊 我从上个世界来的,说真的,啥正常不正常的,公主说得对,我们就是看热闹的(点烟)。 妈妈我要看付费内容! 叔叔上啊! 不行,系统这样还不惩罚改造者?她这不是欺辱补偿对象吗! …… 系统不想说话,这种它们是不归类在欺辱这一类的。 姚姝不意外阙南的躲避,扫了一眼弹幕的老爷似乎很满意,她便知道这一下也差不多了。 不过她见阙南侧头闭着眼,眼睫狂颤的样子,突然间就想起了上辈子她欺负他的那两次。 姚姝发誓她那时候最开始只想羞辱他,可最后都失了控,阙南这种相貌,做出这幅拒绝的虚弱模样,看上去就像是欲拒还迎。 姚姝就像上辈子那两次后来无法自控一样,入魔似的捏过阙南的下巴,逼着他面对自己,然后重新重重将唇压上去。 毫不迟疑地手上施力,生捏开他的齿关。 等到姚姝回过神的时候,弹幕都要刷到系统卡顿,姚姝手扯着阙南的衣襟,已经拉着他坐起来了。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她迅速松手从床边站起来。 阙南“砰”地摔了回去,本来一丝不乱的长发,现在全乱了,铺了满枕。 阙南眼中满是慌乱,唇色红得像是要滴血,他的手顺着床边垂落,简直如上等玉雕大师雕琢的修长手指,无力地颤抖着。 明明只是一个亲吻而已,他们严格来说还是夫妻关系。 可是姚姝现在背对着阙南在床边站着,擦着自己的嘴,胸口剧烈起伏,满脸不知所措。阙南躺在那里,双眸有些没有聚焦,像是被刺激得狠了。 这画面看上去,莫名其妙的……淫/糜。 姚姝不知道自己的呼吸带颤,她紧紧攥着拳头,手背使劲儿蹭着自己的嘴,片刻后抬手在自己的头上砸了一下,这才深吸一口气将情绪平复下来。 弹幕是第一视角,他们听着姚姝这长长的一声叹息,戴耳机的直接崩溃。 姚姝迅速恢复,转头有些手忙脚乱地给阙南整理。 把他的衣襟弄好,长发理顺,唇上擦干,把他的手摆回去。 然后非常诚恳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阙南已经再度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稳,看上去像是方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只不过他袖口中还在抽搐的手指能够窥探出他此刻不平静的心绪。 姚姝转身想走,她的直播弹幕上刷了不少的礼物,系统已经全部陈列给她看了。 今天的“老爷”们的赏钱都拿到了,她可以收手了。 但是她走到门口,又想到为阙南守夜的外门小师弟让她赶走了,阙南现在经脉撕裂,心魔反噬,不良于行。 他体内撕裂的经脉无法存住任何的灵力,没有修复之前,基本和一个普通的残废差不多,他连一杯水也无法自己喝到,他是需要人照看的。 这时候再去找外门小师弟不太好找,于是姚姝走到了门口,就又转了回来。 她重新坐在了床边,眼尖地看到阙南颤抖了下眼睫,分明是怕了她。 顿时有种难言的感觉,但更多是想笑。 “阙南长老不必害怕。”姚姝说:“我不会再欺负你了,我又不是什么丧心病狂之人。” 但其实姚姝就是很丧心病狂,上辈子她就欺负人来着,还欺负的十分透彻,把他活活逼成了堕仙。 “我知道错了。”姚姝认错认得十分真情实意。 可惜不光阙南不信,弹幕都不信。 只有姚姝自己信。 姚姝留在阙南的房中守夜,她起先是坐在凳子上打坐的。 但是凳子上无法盘膝,阙南的屋子里摆设非常简洁,简单点来说,就是什么都没有。 所以姚姝后半夜看着阙南似乎睡着了,就脱靴上了床,坐在了床里面,打坐修炼。 她现如今的修为同四年后根本没法比,虽然一时间回到了四年前,可是她无法把那些功法带回来。 重剑是需要经年累月的练习,才会稳扎稳打的进境,现在她只能重新练。 不过胜在她上辈子练剑的技法和心得,她都记得。上辈子到后来得到的一部辅助重剑的心法,也都没有遗忘,可以重新练起。 于是一整夜,她都在调息,临近天亮的时候,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觉得通身舒畅。 这部心法没有名字,说来还是她从文瑶那里抢来的,文瑶说是阙南给她专门从古籍之中融合了各家心法精髓,找出来的。 当时给文瑶美坏了,然后第二天就被姚姝偷来了。 姚姝不知道这心法适不适合文瑶,倒是练起来非常适合辅助她的重剑,正好补充了她挥剑气劲不足的缺点。 想到这里,姚姝看向了还在沉睡的阙南,她一直不知道阙南到底伤得多严重,顿了顿,抬手去以灵力探入他的经脉。 姚姝本来是想要抓他的手,顿了顿想到昨晚上他被亲一口就吓得手指发颤的样子,转而去抓他的脚腕。 毕竟他似乎最严重的就是双腿,上半身挺好用的,下半身有些地方也还……挺好用,只有双腿不好使。 殊不知趁着人家睡觉抓手就够冒犯了,抓脚腕那简直是变/态行径。 姚姝其实是有点粗枝大叶的,关键是心细如发的人,她也练不了重剑这种大开大合的武器。 于是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太正常,她抓住了阙南的脚腕,便探入了他腿部的经脉。 但要知道……以灵力探入经脉,是会发热的,阙南清早上感觉到了异样,睁开眼,然后见了姚姝抓着他脚腕,顿时眼中流露出了惊慌和愕然。 怎奈何他双腿一动也动不了,只能躺在那里看着。 但姚姝的灵力顺着他的双腿散向全身的时候,阙南不得不开口出声打断:“出去。”。 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的低哑,却依旧非常好听。 和他的长相非常符合,是一种山水之间庙宇之上敲响的钟声一样的声音,宁静悠远,听了之后余音似在耳畔,久久不绝。 虽然只有简短的两个字,但是一语双关,他即是要姚姝将灵力从他的身体里撤出去,也是要姚姝从这屋子里出去。 姚姝已经探查得差不多了,收手之后,居然也听话地穿靴下地。 不过并没有从这屋子里出去,而是随手捏了个清洁术,为阙南和自己清理后,这才走到桌边,端着水壶出去。 阙南见姚姝走了,松口气的样子。 他的视线很快从门口,挪到了床里,那里的被褥有一点褶皱,是姚姝先前坐着一夜的原因。 阙南以为姚姝走了,没多久姚姝又回来了。 手里端着水壶,这一次倒了一杯水,温热适宜。 她端着走到阙南的身边,坐在床边,不由分说地将手臂穿过阙南的脖子,圈着他的脖子让他半坐起来。 然后就维持着这么半圈着他的姿势,把水杯递到他的唇边。 “喝点水。”姚姝说。 弹幕上这会儿已经有几个人出来了,大清早上的看到姚姝照顾阙南的一幕,倒是没有人再恶语相向,姚姝看上去真的像是悔改了。 然后下一幕便是阙南不张嘴喝水,只是又说道:“出去。” 姚姝挑眉,她上辈子没有和阙南近距离接触过几次,他们更多的时候像是住在一个院子里面的陌生人。 她倒是不知道,阙南居然这么厌烦她? 好吧,倒也不让人意外,毕竟姚姝现在断定阙南喜欢文瑶,爱而不得,总是容易令人发狂,就像上辈子的自己。 于是姚姝把杯子朝着阙南的唇上又碰了碰,用这种亲亲密密抱着他的姿势,对着他说:“你不喜欢喝我喂的水,没关系。我这就下山去弟子院,把文瑶给你绑过来。我用剑架在她的脖子上,逼着她像昨天我亲你那样,嘴对嘴地喂你,你觉得怎么样?” 恶魔低语。 弹幕一大早笑死了一群。 因为他们发现,姚姝并不是故意要为难阙南,她的表情太认真,仿佛只要阙南点个头,姚姝就真的会把文瑶绑过来。 阙南眼睫猛烈地颤了一下,乖乖张开了嘴喝水。 他很显然渴得厉害,他又不可能要求姚姝给他倒水喝,所以一直渴着。 姚姝看在眼里,又给他倒了一杯,都喂他喝下去,然后把杯子放在旁边,问阙南:“想方便吗?” 阙南喝完水就闭上眼装死,姚姝的问题让他呼吸又顿了顿,结果他只会说:“出去。” 姚姝听的都笑了,但是她也没有再问。阙南七境修为,早已经辟谷,之前什么东西都不吃,现在就算经脉撕裂,以后要吃东西维持,这才刚喝了几杯水,也不至于要方便。 于是姚姝也不再问了,将他放回床上。 但是也没马上走,而是像是离家的丈夫要交代行踪一样,对阙南说:“我方才已经告知了山下,一会儿便有弟子来看顾你。” 姚姝说:“我因为冒名顶替文瑶和你结为道侣,被罚了。” 姚姝说这话的时候,语调之中居然带着调侃。姚姝一直都觉得她自己本性恶劣,她生下来不像她纯良软弱的母亲,更像她那禽兽不如的父亲。 之前还因为身在门中,想要博得同门的好感,好歹伪装一下,现在是连装也懒得装了。 系统只说要她补偿阙南,做个好人……好人分很多种。 “心直口快”也算啊。 她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姚姝啧了一声,说:“我今天要开始去百兽崖上喂仙兽,我被罚了两个月呢。” 姚姝看着阙南闭目不语,也不再折腾他。 反正阙南的憎恨,确实姚姝不愁消不掉,毕竟阙南的本性就是一个非常清风朗月之人。 上辈子他们到最后变成那样,阙南也没有报复她。这辈子她知道什么草药能让阙南痊愈,她为他取来,再和他解除了道侣契约,阙南不会恨她。 姚姝对自己的认知都没有对阙南的品性这么有信心。 于是姚姝说完,转身出门,正巧碰到了来伺候阙南的小师弟和一个小师妹。 都是外门弟子,姚姝看了一眼准备离开。 不过很快她又站定,回头看了一眼阙南的房间,说:“那个小师妹,你回去,换个男子来。” “是大师兄让我……”。 “你大师兄脑子被驴踢了。”姚姝说:“阙南长老是男子,还是个有道侣的男子,现在他不能动,却找女子来伺候,你能扶着他去方便吗?” 小师妹的面色被说得青青红红,却和昨晚上的小师弟一样倔着不肯走。 姚姝微微皱眉,哼笑了一身说:“怎么,还不走?你还真想伺候阙南长老方便不成!” 小师妹顿时哇的一声哭着跑了。 剩下一个小师弟瑟瑟发抖,看着姚姝手足无措,也想跑,被姚姝拎住了后领子。 “你跑什么,你跑了,谁来照料阙南长老。”姚姝仿佛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语气有多恶劣,模样多么吓人。 小师弟很快一溜烟地溜进屋子里,屋子里听着声音的阙南虽然闭着眼,但是胸口绵长地起伏了一下,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姚姝离开青澜苑,不过她没有马上去百兽崖,而是先去了饭堂。 她现如今是三境中品修为,她可以食用辟谷丹,这样有助于修炼。毕竟人食五谷,还要专门去清除体内杂质。 但是她把她辟谷丹的份例都化在水中给阙南喝了,能避免他因为方便的事情难堪,辟谷丹能让他不饿,不食五谷的话,光是喝水,能少许多麻烦。 阙南那样的人,姚姝上辈子没了解过他是怎么度过床上的两年生活,他必然是羞于对任何人启齿他的任何需求。 但是辟谷丹给了阙南,她就得去吃饭了。 有了上一世的记忆和心法,吃点东西不会影响她修炼,况且她也是想要吃的,毕竟上辈子她苦修半生,什么好东西都不曾多碰。 于是姚姝在昨天发生了那种事情之后,大摇大摆地去饭堂吃饭。 一进饭堂,这时间正是吃饭的时间,满屋子的师弟师妹们霎时间寂静下来。 他们是真的没有想到,姚姝会出现在这里。她竟敢这么出现在大家的面前,毫无悔改之心,她不是应该在百兽崖思过吗! 短暂的寂静之后,众人又沸腾起来,他们本来就对昨天赤阁长老的处置不满意。现在应该受罚之人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他们都觉得这个盘璧山上简直没有法规了。 而昨天那件事的中心人物,九师妹文瑶也在其中。 她的护花使者们顿时拍案而起,对着正在打饭的姚姝道:“某些人真是枉为人,不要脸到这种地步,倒也真是令人发指!” “你坐下。”文瑶弱弱地出声开口。 但是她越是这样表现出畏惧,不想惹事,便越是又拴不住的野狗要狂吠。 “九师妹,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你的姻缘就这么被毁,等到师父回来,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对!”。 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起来,文瑶在劝众人不要这样,但是她的声音没有人听,很快被淹没。 饭堂里面一时间热闹非凡,人声鼎沸。 但是被众人言语攻击的姚姝,却只当他们是一群夏夜河塘里面吱哇乱叫的青蛙。 或许是说得太难听了,姚姝不在乎,她脑中的弹幕听不下去了…… 一群什么人啊这是,太不要脸了,这本书的女主角是个绿茶吗? 都是角色设定,这本书应该很早古了,看走向就知道,笨蛋小白花。 叔叔,你的大刀呢,砍他丫的,就那个长得一双老鼠眼的叫得最欢! 2333叔叔,那不是大刀,是重剑啦,我看到她收在储物袋了。 不行了,我要按不住我的键盘了,可惜不能对线! 姚姝也太淡定了,她都不生气嘛…… 她生什么气,她不是活该吗? 顶替人的功劳,终究是不对的。 …… 姚姝还真的不在乎,但是她不在乎这群小崽子乱叫,不代表她就能不在乎别的。 比如打饭的老阿嬷不知道是不是也听了她的事情,手抖的像是在筛糠,抖了之后姚姝的碗里就只剩下一点菜汤。 好几个菜,姚姝从头打到尾,就泡了一大碗的菜汤,然后看向了还大半盆的菜盆,她今天第一次有种骂娘的冲动。 她抬头看向了老阿嬷,最后给了她一次机会。 “给我一杯角羊乳。”姚姝甚至已经看到了盛放角羊乳的小盆,里面虽然剩下的不多了,但是足够一杯。 姚姝甚至知道,这是给文瑶留的,因为老阿嬷觉得文瑶像她的死鬼女儿。 “没有了。”老阿嬷一张老脸拉着,和赤阁的那个贺言长老如出一辙的沟壑遍布,偏见横生。 姚姝今早戏耍了阙南的快乐,在这一瞬间彻底地消磨殆尽。 她端着碗,站在打菜的台子前面,沉默不语。 面上没有几分怒意,但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饭堂里面只是叽叽喳喳大放厥词,却不敢上前的那些杂碎,顿时幸灾乐祸了起来。 “还有脸吃东西,吃个屁!” “哈哈哈哈……如果是我,我早就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滚蛋吧,我们真的不想要你这样的大师姐。” …… 弹幕已经疯了,如果他们能顺着网线爬出来,现在必然是午夜场的贞子频道。 像这样的小说生成世界里面,姚姝是一个恶毒女配的角色,所以注定这世界的人,都对她抱有难以理解的恶意。 而身处风暴中心的姚姝,将饭碗放在打菜台的边上。 低头片刻,又抬头说:“永平三年,你被你那个烂赌鬼的儿子作为赌资抵押给赌坊,吃的是猪食,过的是猪狗不如的日子,最后也被像猪狗一样处置,人还未咽气,就被扔到了乱葬岗。” 姚姝轻飘飘地说:“是我在驱邪路过的时候,把已经浑身溃烂只剩一口气的你,从乱葬岗里面弄出来。又因为你儿子被人打死了,你孤苦一人,无依无靠,我只好带你回山……” 姚姝每说一个字,对面的老阿嬷表情便抽搐一分,嘴唇颤巍巍地哆嗦,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在场所有的弟子,也都沉默,他们大多是低阶弟子,进山不久,根本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过去…… “当时盘璧山不收凡尘之人,你无任何灵根,又老又病,连外门都容不下你,是我!” 姚姝一双桃花眼射出凌厉,直直刺入老阿嬷的身体,她说:“是我跪求师父,分你洗髓丹,力排众议,让你留在山中,还留在了饭堂这么好的地方。” “人可以知恩不报,”姚姝说:“但是不能对着恩人落井下石。” 她一把抓起了饭碗,直接朝着老阿嬷扔过去,擦过她的耳边,“哐当”砸在厨房里面。饭碗四分五裂,那小盆里面的羊乳撒了老阿嬷满身。 所有人在场的人都倒抽一口凉气,个个噤若寒蝉。 老阿嬷吓得蹲在地上哆嗦,嘴里低低地讨饶。 姚姝却咄咄逼人道:“你个忘恩负义的老东西,竟然敢欺负到你姑奶奶的头上来了!” “你信不信,我当年怎么力排众议,让你留在这盘璧山中,我就能让你连铺盖卷都没有,怎么来的,怎么滚出盘璧山!” 老阿嬷吓得不轻,已经老泪纵横。她确确实实是因为姚姝留下的,可是年头一多,什么恩情厚意,都会被时间所消磨掩埋。 她当时也是发誓要对姚姝好的,但这些年听姚姝的坏话听了太多了…… “出来吧,现在便随我去赤阁,按照盘璧山山规,不能修炼的人,不可以留在山中。”姚姝说:“我会让赤阁弟子好好送你回、老、家!” 最后三个字语气特别重,简直像是在说要将这老阿嬷送上西天。 老阿嬷吓得瘫在地上不会动了,姚姝不顾她的求饶来拉她。没有人会觉得,姚姝只是说说而已,众人再度骚动起来,因为老阿嬷看上去已经眼神涣散,浑身瘫软,被姚姝提小鸡仔一样从厨房给提出来,看着太可怜了。 而且永平三年,距今都已经好几十年,老阿嬷的家人几十年前就没了。 没有仙山灵气的滋养,老阿嬷这样不能修炼的凡人,下了山可不就是上西天吗。 “饶了我,饶了我……呜呜呜……” 她在求饶,但是姚姝充耳不闻。 弹幕上简直出了一口恶气,都在刷着爽。 不过就在姚姝真的要拉着老阿嬷去赤阁的时候,没等出门口,便迎面碰上了一个像姚姝一样,本是绝不应该出现在饭堂的人。 男子身高腿长,一身青衫,道骨仙风,模样更是担得起俊美无俦四个字。 只不过面容冷肃,像个冰雕雪塑之人,迎面走来都带着冷风一般,气势凌冽。 姚姝对上他清肃的眉目,微微一怔。 男子看向了她手中的老阿嬷,又看向了欲要来阻拦姚姝蠢蠢欲动的弟子们。 微微蹙起眉,声音如清泉悦耳,似冰裂清脆,他问姚姝道:“师妹,你在闹什么?” 姚姝那片刻的愣怔,很快因为他开口破碎。 到底是她喜欢并且追随了许久的人,乍一见他未曾入魔的模样,难免有一些感慨。 但是这感慨很快便随着他裹挟着偏见的质问彻底烟消云散。 “大师兄……”姚姝仔仔细细地咀嚼她叫了无数遍的这三个字,她看着瞿清的眉目,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昔日为何要对这样一个人执着致死。 这像一场骤然清醒的大梦,她沉醉多年,可一转头,她早已经在瞿清身上找不到当初她沉醉的影子。 那个照顾她,迁就她,会柔声叫她师妹,无论什么好东西都会分给她的大师兄,已经不再是她的大师兄了。 你喜欢瞿清什么(我已经不喜欢瞿清了...) 弹幕又见美人, 都在飞速地刷,尤其是这个男子,很显然是这本书的男主角, 瞿清。 不过除了感叹他模样好之外, 也有一些人对他和姚姝说话的态度不满。 姚姝看着瞿清轻笑一声, 说:“大师兄, 你来得正好。” “还记得这个老东西吗?”姚姝说:“当年你我一起下山历练, 我见她可怜, 执意要带她回来。” “那时候你便说, 并非善心就能得善果。”姚姝说:“你说得没错。” “这老东西果然恩将仇报, 我现在就将她赶下山, 碎了这份因果!” 瞿清闻言眉头又皱紧一些,没有给姚姝让开出去的路。 而是抓住了姚姝提着老阿嬷的手腕, 不赞同道:“师妹, 你何必如此。” “就是!老阿嬷不就是少给你打点儿菜吗!你何须这般狠毒!” “就是就是,就算当年人是你救的,那也是这些年她看清了你的真面目……” “哼, 这么大年纪了, 你也下得了这种狠手, 可不愧是大师姐!” “老阿嬷吓坏了, 年纪这么大,你这是欺辱老人。” 本来不敢吭声的弟子们, 一见瞿清出声阻拦, 都一窝蜂地像是闻到了腥味的苍蝇糊上来,嗡嗡嗡地叫。 弹幕要气死了。 姚姝气笑了, 回头看着众人说:“我欺辱老人?我今年一百三十岁。” 她抓着老阿嬷的后颈问她:“您芳龄几何啊?” 不过她把人吓唬差不多了,倒也没真想赶尽杀绝, 她可不想沾上什么业障,修真之人最忌讳这个。 但今天这口气,不出去她是不甘心的。 她松开了老阿嬷,反手抓住了瞿清的手腕。 上辈子她每次面对瞿清,都是轻声细语,对他更是言听计从。 连碰他一下,都要反复试探。 但是现在她紧紧抓着瞿清手腕,拉着他朝着自己走了一步,仰头看着他,笑得娇美过头,桃花眼简直脉脉含情。 可她出口的话却没什么柔情,甚至带着逼迫的意味。 她回头指着人群中文瑶,问:“大师兄,这般急匆匆地赶来饭堂,是有人通风报信,让你来收拾我的吧。” “你可真忙,山中这么多事务缠身,还要这么马不停蹄地赶来给人擦屁股。”姚姝说:“倒也好。” 她点头,不顾瞿清已经变得难看的神色,说:“我顶替她姻缘的事情,你听说了吧,觉得我很卑鄙吧?” 姚姝说:“没有关系,我告诉你为什么。” “我喜欢你几十年,可你喜欢文瑶,瞎子都能看出来了,就不要装的道貌岸然。” 众人面色皆是一变,瞿清面色泛青地低吼道:“你说什么胡话!” 姚姝耸肩:“挑明了说,不好吗?我喜欢你,你喜欢文瑶,我嫉妒文瑶,顶替她的救命之恩,和阙南长老结为道侣。因为文瑶喜欢阙南长老,哈哈哈哈——” 姚姝笑的肆意又张狂,感叹道:“这关系可真他娘的乱。” 文瑶和瞿清,包括在场的所有人,都用一种极其诡异的视线看着姚姝。 这种私下里的丢人事情,他们意会了都要小声议论,姚姝居然就这么赤/裸裸,谁的脸也不留地拿到明面上说。 “好了,现在大家都清楚了。”姚姝看着文瑶笑,又看向瞿清,像甩开什么脏东西一样,把他的手腕甩开。 “我跟你玩腻了你追我赶好师兄好师妹的戏码。”姚姝说:“你听说过因爱生恨吧?” 姚姝看着瞿清青青红红的面色和满眼的愕然,红唇微启,吐出毒蛇一样的毒液。 “我现在恨你,”姚姝说:“我觉得阙南长老挺好的,我要跟他好好相依相伴。” “所以你与我之间的情谊,无论是师兄妹的同门之情,还是我那些痴念,就到今天为止。” 几十年的情谊,连上辈子都没有牵扯清楚的情谊,就被她这么一句话轻飘飘地击碎。 瞿清下意识地去拉姚姝,却被她躲开。 姚姝说:“别碰我,我还没说完。” “既然我们师兄妹情谊断绝,那么这么多年我送你的那些东西,请你一样不落地,全都还给我。” 姚姝指着文瑶腰间的玉牌说:“那是因为我在仙门大比之中给盘璧山长脸,师父奖励我的上品通信白玉牌,我送你的吧?” 她用尖锐的声音说:“瞿清,你要脸不要?拿我的东西讨好你喜欢的女人!” 姚姝尖酸刻薄到瞿清嘴唇都抖了抖。 姚姝说:“你现在就去给我要回来,你的野女人,你自己找好东西去哄!少拿我辛苦玩命赢来的东西做人情!” 瞿清满眼的难以置信,他永远不会像姚姝一样大喊大叫,但他却忍不住面红耳赤,他瞪着姚姝,简直像是第一次认识她。 文瑶一直都听着,她也脸红得像是随时要滴血。众人就算是再想要维护文瑶,当初姚姝在仙门大比上伤成什么样,他们也都看见了。 很多事情,不这般赤/裸地说出来,就是会被岁月和人言所埋没。 文瑶忍着羞耻上前,咬着唇强忍着让眼泪不落下来,将腰间白玉牌解了递给姚姝。 “大师姐,你别怪大师兄,这玉牌……是我瞧着实在好看,跟他讨要的。” 文瑶解释道:“我真的不知……啊!” 姚姝根本不听她解释,直接接过了这上品玉牌,将这能直接通信门中大部分弟子的白玉牌,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白玉碎裂的声音十分的清脆悦耳,就摔在姚姝、瞿清和文瑶三个人的中间。 但是白玉之中裹挟的灵力,乃是掌门太微仙君亲自注入,不容小觑。 碎玉的瓷片溅起,如一把把锋利的刀刃朝着四外炸裂。 其中一片碎瓷朝着文瑶的脸上飞溅,被瞿清抬手挡下。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么好的东西,姚姝竟然这么决绝地摔碎,所以瞿清拦得住飞向文瑶的碎瓷,来不及阻拦飞向他自己的。 侧脸被碎瓷刮开,细细的血线顺着他脸上流下来。 可是场中没有一个人,敢再出言讨伐姚姝,因为姚姝的神情太过狠绝。 她是真的要和这帮人恩断义绝。 瞿清放下手,看向姚姝的眼神带上的许久未曾有过的动容。 姚姝见了却笑起来,她发现,瞿清的动容,现在于曾经极度渴求的她来说,屁都不是。 姚姝曾经为瞿清挡了多少次的伤,这一次看着他脸上自己亲手造成的伤就有多么痛快。 她也是到今天才发现,恨比爱容易太多了。 弹幕都爽的头皮发麻,很多时候,活在人间的他们,都要碍于各种各样的世俗,无法活得爱恨分明,非黑即白。 自己做不到的,看着别人做也很爽快。 姚姝摔了玉牌之后,后退了一步,居然心平气和地说:“不光是这个玉牌,瞿清,我这么多年自己节衣缩食地给你那么多好东西,请你一样不落地,还给我。” “当然了,你给我的东西,我也会一样不落地还给你。”姚姝说着绕开地上瘫软的老阿嬷,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神色愕然不知道说什么的众人。 “今日开始,我姚姝与你们,恩断义绝。” “尽快把东西给我送回来。”姚姝说:“直接送去青澜苑。” 她说完,还不忘直接进了后厨,自己给自己打了一份分量十足的饭菜,这才拿了个食盒,提着又大摇大摆地走了。 姚姝这辈子和上辈子加一起,都没有这么轻松过,人生重来一次,她完全不打算再委屈自己一分一毫。 她已经决定了,只要再有一年,或许都用不了一年,等到她寻回草药,取得了阙南的原谅,和他解除了道侣契约,她就下山去。 这盘璧山的大师姐不做也罢,她宁愿做个逍遥的散修。 吃人间百味,走遍山川河水,像戏文话本里面说的,见不平事拔刀,以天为被,地为褥。 她可能死在某个秘境之中被杀人夺宝,或许也能练就一身野路子成个地仙。 总之……她这一生,绝不重蹈上一世覆辙。 姚姝离开了饭堂之后,饭堂的弟子们都沉默的面面相觑。 他们像是大梦一场被骤然泼水叫醒一般,猛然想到,大师兄门中事务缠身,平时出门历练,都是大师姐带着他们。 虽然大部分好东西,功劳,会被夺取,可姚姝从来都是在出发之前便说好,她要什么东西。 虽然没有几分同门恩情可言,但至少是平等交易。他们是自愿跟着,而且他们跟着姚姝出去很少有死伤。 如果姚姝和他们恩断义绝……以后谁来带他们历练? 而文瑶一直蓄在眼中的泪也终于落下,红着鼻尖看向瞿清。小声地认错:“对不起,大师兄,我不知道那个白玉牌是大师姐给你的……”。 文瑶要是知道,她绝对不会要,她根本不敢要。 瞿清本来也该柔声安慰文瑶,但是现在他竟然有一些晃神,他连脸上的血迹都没有抬手去擦一下,感觉像是被人当头敲了一闷棍。 姚姝表现的前所未有的决绝,竟然到了要和他们恩断义绝的地步。 那些被尘封的,被不知道什么无关紧要的记忆压在脑海中的昔年记忆,如同水中被搅动的泥沙,瞬间便让瞿清的思维浑浊了起来。 几十年的一起修炼,他们何止是师兄妹?他们犹如亲人。 一起遭遇危险,他们能够将性命交托的,也只有对方。 就连姚姝修炼重剑,也是瞿清替她选的。 瞿清面对文瑶的泪眼,第一次没有开口安抚,而是说:“大家都散了吧,命人将这老阿嬷扶去医堂看看。” 说着瞿清便转头出了饭堂。 他循着路脚步飞快,连瞿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他就算是追上了姚姝,他能说什么? 不过他也没用纠结太久,因为他没能追的到人,姚姝这时候,已经到了百兽崖。 饲养仙兽是个非常苦的差事,大部分仙兽的战力非凡,就连少量拉车的走地兽,也是体型硕大。 外门弟子来喂养,都要成群结队,放下食物就跑,清理粪便,也是成群结队地半夜偷偷摸摸地来。 不过姚姝不同,她在山中这么多年,被罚喂养仙兽的次数多不胜数,很多仙兽几乎是她亲手饲养长大。 哪怕没有被罚喂仙兽,她也时常会来看看。 姚姝提着食盒,坐在了百兽崖山崖边儿上,迎着风大口大口吃饭。 说真的已经冷掉的饭食,并不好吃。但是姚姝吃得非常地香,她上辈子自苦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地步,每一天都在勤勤恳恳的修炼,但是到头来她不光没有体会到活在人间的乐趣,也没有得到她想得到的所有的东西。 这一辈子无论是因为什么,老天重新给了她一次机会,姚姝想要活得随性而为。 她甚至都已经不追求什么长生,那么多修者苦苦追寻几百上千年,最后求得一个飞升,也大部分都会死在雷劫之下,到最后身死魂消,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从前姚姝也是这些人中的一个,但是她辛辛苦苦那么多年,到头来落得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仔细想想真的没有什么意思。 姚姝抱着饭碗,盘膝坐在山崖边上,山风吹其她的长发和长袍,她看着崖下数不清的仙兽。已经回想不起她上一辈子那种沉重而紧迫,恨不得压榨一切空余的时间去修炼去进境的理由。 拯救天下苍生吗? 姚姝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伟大的心境。 长生不死吗?姚姝上辈子明明想的就是和瞿清结为道侣,姚姝想要和瞿清结为道侣,甚至都不是为了修炼什么进境飞快的双修之法。 她就是想睡瞿清,姚姝觉得瞿清的皮相真的特别好,符合她的审美,她想看瞿清被欲望充斥的时候,动情的模样。 这么一想,姚姝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俗人。 都已经求仙问道,却还放不下追名逐利,她想做人人敬仰的仙尊更多过于她想要长生。她想要得到一个人人敬仰的大师兄,除了满足某种征服欲、炫耀欲,更多的是图他的色相。 姚姝想到这里,忍不住抱着饭碗闷笑起来,饭都顺着山崖上喷下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姚姝就是想笑,笑她上一辈子的自己,浑浑噩噩,像是个提线木偶一般,也不知道到底在争个什么,忙个什么。 不过后来睡过了阙南,姚姝似乎就连睡瞿清都没有那么强烈的欲望了,到最后她之所以那么执着,可能就是放不开她那喂了狗的几十年吧。 姚姝就着山风吃了一大碗饭,不知道是不是风灌得比较多,她真的好饱。 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姚姝把碗筷放到食盒里面,摸了摸自己微微鼓起的肚子,居高临下地看向山崖之下,那些吃的肚子滚圆的仙兽,姚姝找到了一种非常单纯的快乐。 活得像仙兽一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这天下众生,谁又不是被天道圈养呢? 姚姝提起重剑,收进了储物袋,她在山崖之上张开了双臂,任由山风带起她的长裙,然后直直地跳了下去,朝着仙兽的围栏之中—— 整个盘璧山上,没有人敢这么做。 这些仙兽虽然看上去非常温和,甚至外形非常的美丽迷人,使唤起来更是顺手,但它们的本质还是兽。即便前面加了一个仙字,也是兽性难改,面对着不熟悉的,或者无法操控它们的人,凶恶得很。 可是姚姝并不在其中任何一种,她是真心实意地喜欢这些仙兽。 并且这些仙兽也都十分的熟悉她,纵使依旧会攻击她,也绝不会吓死口。 姚姝在半空之中,欢快地喊了一声,甚至没有运起灵力试图减缓下坠的速度,而是直直地朝着兽群坠下去。 换一个人这样做的话,就算不摔死,掉在兽群也会被踩踏致死,但是姚姝张着双臂,简直像是归巢的鸟儿,连表情都是欢快惬意。 即将要落地的时候,她突然对着一头正在撅屁股吃鱼的仙鹤喊:“乌眼青!接我!” 那仙鹤大快朵颐的动作猛地一顿,下一刻转过头用它那一双黑豆儿一样大的眼睛,看到了姚姝,而后瞬间张开翅膀,仰头鸣叫一声,朝着姚姝飞来的速度,堪比高境修真者,几乎只见残影。 在姚姝即将大头落地,扎进兽群,摔个人吃屎的时候,那被唤做乌眼青的仙鹤,已经擦着低空稳稳接住了她。而后猛地一个振翅,长鸣一声,朝着天际飞去—— “哇哦——”姚姝欢快的声音伴随着仙鹤的长鸣一起畅快地喊出来。 紧随乌眼青的身后,几只进食的仙鹤仰起头,而后迅速振翅跟上。扑扑啦啦,十分壮观地在半空当中盘旋起来。 一时间各种仙兽的叫声不绝于耳,几乎将整个盘璧山的野鸟振飞。 而走地的大型仙兽也仰起头,仗着大嘴发出嘶哑地鸣叫,这场面过于大了,简直像是一群聒噪的孩子,在迎接孩子王的归来。 姚姝愉快地飞了几圈,而后被乌眼青带着落在地上,其他的仙兽也陆续地落地。然后迎接的仪式似乎突然地结束,它们又该吃吃该喝喝,打盹的打盹,拉屎的拉屎。 姚姝站在仙兽群之中,并没有像其他喂养仙兽的弟子一样遭受攻击,倒是有一个大型仙兽把屁股对着她,蹭到了她的身边,轻轻撞着。 弹幕之上没有见过这种阵仗,先是惊叹不已,都在刷叔叔牛逼。 不过“叔叔”还没等牛逼一会儿,弹幕就发现姚姝把重剑拿出来了。不过不是在练剑,也不是拿来对付仙兽自保,而是在举着给一个蹭过来的大型仙兽……挠屁股。 姚姝一边挠,还一边嫌弃,“我说你也是,你但凡是合群一点,至于没人给你挠痒痒吗?” 姚姝说着,看向不远处几头挤在一起,和她身边这个石雷牛一样的,正晒太阳,相互用犄角拱来拱去挠痒痒的石雷牛,叹了口气。 苦口婆心道:“大花,你怎么就跟文瑶一样呢?就别老惦记别人的老婆不行吗?好好融入集体,不然屁股你又挠不到,多难受啊……” 没想到喂个仙兽居然是这种画风,姚姝都到这里了还不忘了黑文瑶,弹幕都刷得很欢快—— 仙鹤叫乌眼青,这么一个大家伙叫大花,这种取名的风格十分像我妈。 乌眼青就算了,它有只眼睛,旁边有黑毛,谁能告诉我这通体漆黑的……这什么仙兽,它为什么叫大花?我没有在它身上找到花儿啊。 2333楼上为什么那么较真,不过这里真的好壮观啊。 仙境嘛,肯定美,这可比任何游戏做出来的都逼真多了。 我们看的不是改造节目吗? 就是这怎么突然搞起了畜牧养殖。 …… 弹幕刷礼物的声音不绝于耳,姚姝很开心,她是真心实意地开心,她还怕这些“老爷”不喜欢仙兽呢。 见他们也喜欢,她的话顿时就多了,积极地和弹幕互动了起来。 “乌眼青是这群仙鹤的王,他们族,眼睛越黑,地位越高。” 姚姝指着乌眼青说:“他是个男孩子,已经修炼了三百年了。只差一个机缘就能化为人形,看着那大长腿和长脖子,跟你们讲,根据我多年的观察经验。” 姚姝断定道:“他化为人形,定然是个非常优雅的俊俏公子。” 弹幕都非常喜欢姚姝的介绍,姚姝看了下弹幕上面,然后开始依次给他们介绍道:“那边的那些长得像马,又生一身鳞甲的,叫鳞马。速度最快,能够日行上万里,但是野性难驯。” “目前盘璧山上,就那么几匹,都是有主的,是几位长老的坐骑,别人碰不得,又咬人又踢人。” “弟子们能用的就这些石雷牛,速度虽然不是很快,但是皮糙肉厚,历练必备。拉车也是一把好手,关键时候还能当盾用。” 姚姝说着看到了一条疑惑的弹幕,疑惑为什么她一直在挠的这个石雷牛角大花。 姚姝表情微微变了下,然后坏笑了一下,抬手打了个响指,对系统道:“切下第一视角,我看弹幕上能切的。” 系统默默切了,心说这个新宿主心里对于它没抵抗也有好处,至少没事儿翻翻它的用途。它用途真的很多的,至少不会像郭妙婉一样,它都解绑了才知道它送的那些热武器的好处。 而第一视角切换,弹幕以为姚姝要搞什么刺激的御剑啊之类的,结果姚姝稍稍挪了几步,正对上石雷牛的屁股。 姚姝手中重剑还在石雷牛的身上蹭着,粗糙的剑身加上重剑的重量,正好给石雷牛解痒。 不过姚姝在弹幕切换之后,用重剑拨开了石雷牛的尾巴,就拨开了一点,然后坏笑着问弹幕:“怎么样,像不像一朵大花?” “我跟你们说,就它的最大。” 弹幕瞬间疯了,系统也疯了。 啊啊啊,操!我在吃饭啊啊啊! 问问问,问个锤子,看到了吧,大花!能把人脑袋塞进去那么大的大菊花! 草草草草草,楼上这是什么见鬼的比喻?啊啊啊—— 重金求一双没有看过的眼睛…… +1 +圆周率! …… 姚姝戏弄到了人,顿时哈哈哈笑起来。她又用剑身给大花蹭了几下,然后拍着它让它离开,而后朝着不远处的一排山洞走去。 “我带你们看看鸡,特别大的鸡,站起来比我还高。”姚姝说:“我一直也不知道它是属于异化品种,还是……什么我没见过的仙兽,反正我问了我师尊,我师尊也没有告诉我是什么。” 姚姝说着,钻进了山洞里面。 这里面黑漆漆的,光线不足,还有些潮乎乎的,气味不太好。 姚姝走到一半皱眉,堵了下鼻子,然后继续走进去,很快一个躺在石头上的生物,映入的众人的眼中。 ……确实是一个大鸡。 羽毛是一种灰扑扑的焦色,看上去就像是被火烧了一样,活像个烤鸡。 但是真的很大,而且仔细看体型不太像鸡,要纤瘦很多,腿也长,脖颈也长,要是换个颜色,不会这么难看。 “白雪?”姚姝开口叫他。 “白雪啊,你怎么了?”姚姝快步走到大鸡身边,它睁着眼睛呢,也看着她呢,但是没有动。 每一次她来了,白雪都是和她最亲近的,从头到尾跟着她的,今天怎么这么蔫? “怎么回事,白雪?”姚姝抬手去推了下白雪,白雪瘫在石头上不动。 “谁欺负你了?乌眼青?”姚姝很快否定,白雪虽然只是个大点的鸡,可它欢蹦乱跳的时候,这仙兽园里面,没有仙兽敢欺负它的。 姚姝很着急,她把白雪从上到下的检查了一圈,发现它并没有皮外伤,以灵力探入它体内,发现它只是虚弱。 虚弱得很厉害。 “你病了吗?”姚姝顾不上弹幕了,围着白雪检查。 弹幕这回没人敢问,为什么看着黑成这德行的烤鸡,却取名叫白雪了。 他们跟着姚姝的视角,感受着她毫不作伪的担忧情绪从屏幕传来,也跟着一起担心起了黑黑的白雪。 “是什么病?你好像还在发烧?”姚姝不断地摸着白雪,手捏在它的鸡腿上,它轻微地挣扎了一下。 姚姝把储物袋打开,在里面找了一些伤药,分成几份,掰开鸡嘴塞进去。 然后说:“我没有水,我去给你取一点。” 不过姚姝站起来跑了两步之后,就又折返回来。 抱着白雪朝着门外拖:“我还是先给你洗洗,虽然你病着,但是脏也容易引起病,洞穴我一会儿帮你弄弄好,你吃了药应该一会就会感觉好些了……”。 姚姝是用重剑的,她的重剑不是很重,但是千斤足足的。 她拖着一个比她大了好几倍的鸡,毫不费力,要不是不好抱,她就直接抱着了。 白雪毫无生气地被她拖着走,看上去像是一个体型巨大的瘟鸡。 弹幕都静静看着,他们总是看各种爱恨情仇的,冷不丁像是进入了畜牧业领域,还都是这种没有见过的异种,倒是觉得还挺新鲜。 这么大的鸡,要是吃的话够好多人吃吧。 观看人数不少不说,还有人在刷营养液,告诉姚姝这是好东西,让她拿去给白雪喝。 姚姝之前也看到有人刷打赏,系统也和她解释过,要是换个人她就喂了试试。但是对于这些还不能口吐人言的哑巴仙兽,她格外的小心。 因此她一边笑着说感谢老爷们的赏赐,一边把白雪拖到了溪水边上给它梳洗羽毛。 琢磨了一会儿,真的从系统空间兑换出来,然后自己一口气喝了好几瓶。 弹幕都理解她,不敢贸然使用,也不催促她了。除了刷礼物的,都在静静看着她洗白雪。 白雪真的是怎么洗也不白。 又有人蠢蠢欲动的问。 但是很快被其他的弹幕给按下去了。 不过姚姝还真的看到了。 她解释:“白雪以前真的是白色的,纯白色,特别好看……” 姚姝说着似乎陷入了回忆,但是这回忆有些混乱。她最后皱眉说:“我记得它是白的,雪白雪白的,但是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黑的,我记不住了。” 姚姝说着,把白雪朝着自己搂了搂,洗刷它的另一面。 白雪一直都恹恹的,看上去就是没救的那种瘟鸡。 但是它虚弱地,将自己的头放在了姚姝的肩膀上。它明明就不是人,可是它依恋的蹭来蹭去的动作,硬是让弹幕上看出了一种缠绵悱恻的意味。 把白雪洗好,姚姝用清洁术给它把黑乎乎又抽抽巴巴的羽毛弄干了。 然后让白雪躺在一处阳光正好的地方,转头去收拾它的巢穴。 就这么一整天。 弹幕眼看着姚姝收拾好了白雪的巢穴,弄好了仙鹤门的粪便,把鳞马都刷了一遍,还让总惦记别人老婆的石雷牛回归了牛群。 一直到日落西山,火红的云铺了半边天,姚姝停下了,本就有些粗糙变形的手指,被水泡得更难看了。 但是弹幕却明白了,为什么这些仙兽都这么喜欢她。 牲畜不会忘恩负义,它们往往比人更加直白地懂得谁对它们好。 它们没有复杂的想法,谁对他们好,它们自然亲近谁。 而且姚姝太能干了! 一个人一整天把整个仙兽园都收拾了一遍。 弹幕看得非常非常解压,最后看着姚姝把洗的虽然还是烧焦了一样,却已经羽毛蓬松的白雪给送回了巢穴。 经过一整天的测试,她确认了营养液确实是好东西,不光缓解疲劳,似乎对温养经脉也有效果。 她兑换了一大堆,给白雪灌了十几瓶。 这才御剑回到了百兽崖山顶。 “很无聊吧?”姚姝笑着和弹幕说:“喂养仙兽其实就是照顾小孩子一样,我明天还得来,你们要是觉得无聊……” 姚姝这一下午,一边干活,一边也没忘了在脑中翻系统和各种功能。 “这样,我开远程摄像,你们想看谁,我就给你们放。” 弹幕从上一个世界跟过来的不少,经历了无论谁说什么都雷打不动的郭妙婉,冷不丁遇见姚姝这么善解人意的天使,简直激动得热泪盈眶。 只不过他们根本除了姚姝之外没有想看的人,所以都在刷看仙兽挺有趣的。 姚姝稍稍放心,居然由衷对着屏幕夸奖道:“你们真好。” “很多人都不喜欢仙兽的,”姚姝说:“除了必须用的时候,没人愿意来看的,说它们是带着灵智的畜生。” 姚姝说:“但是虽然有仙兽弑主的事情,可这种很稀少的,比起人杀人,仙兽对主人的忠诚不知道强多少倍。” 她边轻声细语地说着,便顺着百兽崖朝回走,路上捏了几个清洁术,还是觉得自己身上有味道。 毕竟清理仙兽巢穴,最常见的就是铲屎。 她准备回去用些香,沐浴一下。 沐浴的时候是黑屏的。不过她沐浴后一打开屏幕,屏幕上喷鼻血的就好几个。 姚姝真真是人面桃花,尤其是她沐浴之后不出门了,就没有束胸。 那波澜壮阔、波涛汹涌来形容都不过分的两个山峦,在系统第一视角下,都要看不见肚子了。 弹幕都在刷惊叹词。 姚姝不知道她这恼人的练剑十分不方便的身体,在另一个世界那是非常令人喷血的。 她松松垮垮地把长袍陇上,披了个披风,又把湿发以术法弄干,没有挽起,直接散着,就这么拿着几瓶营养液,朝着她对面,阙南的屋子走去。 这一次守着阙南的小弟子都学聪明了,姚姝一进门,他们便自觉告退。姚姝走到阙南的身边,见他闭着眼睛,看样子这一整天都像是没有动过,连手都是早上她给他摆的姿势…… 姚姝坐在阙南的身边,特意用了香,因此香风阵阵。 弹幕闻不到,但是架不住姚姝这一副美人出浴的姿态,从屏幕透过来,都能看出来香气袭人。 “阙南,你今天方便了没?” 姚姝开口问的就是这种问题,在这样男俊女俏、夜里明灯照的环境下,本该旖旎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 阙南不可能回答姚姝这种问题,他连眼睛都没有睁。 姚姝也习惯了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说:“有需要就要说,人食五谷,必有三急,这没什么可耻的。” 阙南还是不吭声不睁眼。 姚姝看着他,突然又说:“把你害成这样,我很抱歉。” “我会把你治好的。”姚姝说:“我过段日子,惩罚结束了,就下山给你找药。” 阙南终于有了反应,他睁开眼,却没有看向姚姝,而是看床顶,然后说:“没有用的。” 姚姝正想解释,她知道哪种草药能续接经脉。 结果阙南又说:“没有意义。” 上辈子,姚姝主动提及和阙南解除道侣契约,他就说没有意义。 当时姚姝没什么想法还有点庆幸,毕竟不用归还重剑了。 但是这一次姚姝立刻就曲解了阙南的意思,她冷笑一声说:“没意义?是治好了没有意义,还是不能跟文瑶好了,连活着都没有意义了!” 她把营养液的瓶子推开,粗暴地捏开阙南的嘴,把营养液直接倒进去:“这是毒/药,没有意义,不想活了,就去死吧!” 姚姝一次倒了好几瓶,站起来按着阙南的嘴不让他吐出来。 两个人的视线相对,阙南喉结轻轻滚动,把营养液都咽下去了。 姚姝的面色顿时更难看。 她几乎咬牙切齿地问:“你就那么喜欢文瑶?没了她都不想活了?你们一个个地……都喜欢她什么?” 阙南垂眸,第一次说了一段稍微长些的句子,他问姚姝:“你喜欢瞿清什么?” 姚姝有瞬间的恍惚,这句话是两辈子阙南和她说得最长的句子,但是说了两次。上辈子他堕仙之后,也问过这样的问题。 姚姝上辈子直接说:“不关你事!” 但是这辈子她知道阙南这是在反问她,因为她问了阙南为什么喜欢文瑶。 于是姚姝顿了顿,说:“我已经不喜欢瞿清了。” 姚姝抱着阙南(两只手都环上了他的脖子...) 阙南闻言, 那双含着碎星一般的眸子,定定看着姚姝,一眨也不眨。似乎是想要通过她的皮肉, 看穿她的每一寸骨骼经脉。 他的眼神有那么片刻, 让姚姝觉得害怕, 但是没等姚姝这样的情绪开始蔓延, 阙南就闭上了眼睛。 姚姝见他又做出这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知道他不信。 确实很难相信, 她纠缠了瞿清那么多年, 连她自己现在也很难相信, 她面对瞿清, 提起这个瞿清名字时,心中居然能够那么淡然。 但姚姝没有再解释什么, 她跟阙南也解释不着。 姚姝有些想走, 但是照顾阙南的外门弟子,因为惧怕姚姝,已经离开了青澜苑。 姚姝今夜怕是还是得看着阙南。 姚姝索性又坐下了, 她看到阙南的唇边有刚才她弄撒的营养液。 想到自己刚才对阙南那么粗/暴, 皱了皱眉。 她总是在面对阙南的时候, 忍不住要暴露她恶劣的本性。 上辈子是这样, 这辈子也……哎。 阙南认识她可真是倒霉。姚姝想。 她伸出手指,想要去吧阙南唇边的营养液给抹掉。 奶白色的营养液, 说真的就这么沾着, 有些不堪入目。 但是姚姝的指尖一碰到阙南的唇,阙南就飞快地抓住了姚姝的手腕, 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眼中有赤色光影飞速流动,像一捧落入其中的大火, 更像某种诡异的符文。 姚姝怔了下,阙南就已经恢复了正常,依旧是那双清冷漆黑,却又平和到带着死气的眼睛。 姚姝眨了眨眼,觉得自己是被长明灯给晃花了眼。 她和阙南对视,挣了下手腕,眼神带着些许无辜道:“阙南长老不必这么紧张,我没想占你便宜,我就是给你擦擦嘴……” 这话说的姚姝其实是有些心虚的。 不过阙南这样反感她碰他,姚姝以后不会再乱碰的。 阙南很快放开了手,姚姝也转了转手腕,沉默下来,看着他又闭上了眼睛,心说:一个瘫子,劲儿还挺大的…… 那上辈子那两次,他毫无推拒之力,是瘫了太久了没劲儿? 姚姝晃了晃头,甩开自己的胡思乱想,闭目开始打坐修炼心法。 而阙南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最开始是装睡,后来渐渐地,真的睡着了。 弹幕因为姚姝闭目入定,也关闭了直播。 屋子里静悄悄的,半夜待到灵力在身体里循环了一个大周天,姚姝吐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就看到阙南睡得十分安稳。 姚姝在椅子上坐得屁股疼,看向床里面的一大块空地,对于阙南的睡相十分满意。 她悄悄脱靴上了床榻,盘膝坐下之后,又看向阙南。 屋子里的长明灯映着阙南如玉的眉目,姚姝靠着床里面看了半晌,想到他上一世堕仙之后,处处与堕魔的瞿清作对,根本无法将此刻的阙南和上一世联系起来。 姚姝意识到,她上一世到底将这个本来一生朗月清风的人,毁成了何种模样。 姚姝想着想着,就悄悄地掀开了被子,然后拉起了阙南的裤脚,将手掌覆盖在阙南的脚腕之上。 阙南的体温哪怕是有被子盖着,也有些冰凉,不知道是不是腿上的经脉淤堵的原因所致的冰凉。 姚姝以灵力探入阙南的腿,尝试着为他温养那些撕裂的经脉。 阙南这一次没有醒过来,他似乎睡得非常地沉,姚姝后半夜都没有闲着,将阙南的两条腿调换着,以灵力细细梳理过。 虽然没有很大的作用,不可能让阙南因此站起来,却至少梳理了他一些细小的经络和血管,让血流恢复通畅。 于是到了第二天早上,打坐了一夜的姚姝,灵力几乎耗尽,唇色也有些苍白。 她在阙南醒过来之前,离开了阙南的屋子,回去自己的房间洗漱束胸。 这个时候外门的弟子还没有过来,姚姝走了,屋子里就只有阙南一个人,姚姝将门轻轻地关上之后,阙南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睛,眼中根本没有半点睡意。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的或者……是一直没有睡过。 他看向窗外的晨曦映在窗扇之上,眼中满是晦涩涌动的波涛。 姚姝回到自己房间束好了胸,穿好了盘璧山的弟子服,又从床底拽出了一个大箱子。 姚姝将箱子打开,里面全都是一些小玩意,甚至有一些是已经消耗空了的灵石残渣。 这些都是那几十年里瞿清给她的东西,但凡是能够留下的,姚姝都非常珍重地留下了。 不过姚姝蹲在地上,伸手到箱子里面拨了拨,仔仔细细将这些扔在外面都没人要的东西看过去,没有什么怀念的心情,倒是有一种无声的愤怒在心中蒸腾。 “看呀,”姚姝对着弹幕说:“这就是我喜欢了好几十年的大师兄,曾经带给我的所有东西。” 姚姝自言自语道:“这么一看,他对我的情意还真是低贱,我居然还视若珍宝。” 姚姝将箱子砰地关上。 然后将重剑飞羽收入了储物袋,面无表情单手提着大箱子,也不好好举起来,就“哐啷哐啷”地在地上拖着走。 她直接带着这一箱子破烂,去了瞿清居住的清渠苑门口。 瞿清现在是盘璧山的代掌门,独自居住在盘璧山灵影大殿前面,他的院子前面,便是弟子们平时聚集交流切磋和历练秘境入口的历练台。 姚姝托着大箱子,走过两天前被她的飞羽扎出蛛网裂痕,还未来得及修复的历练台,有种时过境迁的百感交集。 她停在清渠苑的门口,“哐”地一声将大箱子踢到了门口正中。 守门的两个弟子,早就听说了姚姝最近的异样,掌门太微不在山中,姚姝本来非常听瞿清的话。可是现在她连瞿清都照样冒犯,还扬言要和瞿清恩断义绝,根本没有人敢惹姚姝。 守门的弟子连忙迎上来,恭恭敬敬地叫了大师姐,才对姚姝说道:“大师姐是来寻大师兄的吗,我这便进去通报。” “不是。”姚姝叫住要朝着院子里跑的小弟子,语气淡淡,她仰头看了一眼清渠苑的匾额,这里她从来没有来去自由过,但是她见过文瑶来去自由。 姚姝轻笑了一声,满含嘲讽,不过嘲讽的是昔日的她自己。 她一脚将箱子踢翻,对着守门的小弟子说:“我并非是找瞿清,只是来还他一些东西。” 箱子翻过来,里面的破烂都掉在地上,大多数都是哄小孩子的玩意,那是他和瞿清几十年的岁月,不过那些岁月大多数停留在文瑶进山之前。 文瑶拜入山门之后,自从太微仙尊让瞿清多照看着新入门的弟子那一天开始,瞿清除去处理盘璧山中的杂事之外的所有精神,就都用在了文瑶的身上。 这个笨蛋九师妹,似乎比陪伴他几十年,对他言听计从的姚姝好玩多了。 姚姝叹息了一声,却也是为自己不值。 她又踢了一脚箱子,那里面的破烂彻底都掉了出来。 这个时候历练台上也聚集了不少的弟子,都在朝着姚姝的方向看过来。弹幕都跃跃欲试,这些弟子又不知死活说难听的话,他们一定要鼓动系统对这些弟子施以惩罚。 毕竟这也算在维护宿主的人身不受侮辱。 只不过因为昨天的事情,因为姚姝的决绝,这些弟子现在根本就不敢靠近。他们既是忌讳姚姝的修为高深远在他们之上,更是忌讳于姚姝昨天说的话,还有她对瞿清的态度。 大师姐如果只是一个如市井妇人一般钻营,对着掌门师尊阿谀奉承,对着大师兄穷追不舍,对着小师妹嫉妒羞辱,甚至抢占她的姻缘,又在出事的时候表现出害怕,他们才敢说上几句不阴不阳的话。 如果大师姐什么都不在乎了,不光顶撞赤阁长老。对她和大师兄之间的情义嗤之以鼻,对太微掌门亲手赐下的东西弃如敝履,谁敢惹她? 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你越是表现得好欺负,瞻前顾后在乎良多,那就连路边的狗都想来朝着你腿上撒尿。 可一旦你不按照某种约定俗成的规矩来行事,尖锐地竖起身上所有的刺,那么就连附身的恶鬼,都不会选择你作为对象。 世道就是如此,当然前提是你有足够自保,和足够嚣张的能力。 至少姚姝就有。 她将重剑从储物袋中取出来,举在身前,仔仔细细地看过重剑纹路,然后运转灵力充斥于剑身,令飞羽剑霎时间光芒大盛—— 不远处围观的弟子见状都胆战心惊,在门派之中,他们从未见过姚姝这般,就连在历练秘境之中,她也会顾及着不伤到其他人,并不会使出全力。 但是此时此刻,她将全力灌注于重剑,而后高高扬起,半空中挥了一圈——接着手臂带动腰身,腰身带动长腿,双手抓住飞羽剑剑柄,自半空中披风而下,狠狠劈在了那一堆破烂的箱子之上。 “砰”地一声,剑身强横的剑气自半空而下,裹挟着千钧之力,还未等真的触及到箱子,箱子便已经四分五裂,轰然炸开。 而姚姝的重剑,去势白虹贯日,却在重重落下的时候,险险地停在了那堆破烂的上面。其中有个稻草的小娃娃,在她的重剑之下,娃娃头顶的稻草轻颤,却未伤分毫。 远处观望的弟子们纷纷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是何等强悍的控制力? 要知道重剑去势凶狠,是重剑的特色,但是重剑最难练的,是收势。 姚姝的重剑重逾千斤,乃是阙南长老亲自融了飞羽鸟的妖骨炼制。去势凶横异常,但是能够这般精准地收住,需要的控制力不止是手腕的腕力,更多的是修为的收放自如,甚至是全身的协调和与重剑合而为一的神魂控制力。 弟子们看得目瞪口呆,守门的两个弟子吓得都抱头朝着院子里面跑去。 姚姝将飞羽收住,面上露出一点笑意。 而后起身轻飘飘地将重剑收回了储物袋,对着抱头蹲在门边上的小弟子道:“告诉你们大师兄……”。 “告诉我什么?”这么大的动静,瞿清但凡不是死在里面了,都该知道了。 他不知道姚姝是怎么了,这么多年了,她从来也没有这么闹过。 他微微皱着眉看向姚姝,但是在看到地上那一堆东西的时候,眼中猛地一凝。 瞿清快步走到姚姝的身边,问她:“你有什么话不能同我说,非要弟子转告?” 姚姝倒也不意外他出来,看了看他说:“那还不简单吗?不想见你。” 姚姝说:“不过既然你都出来了,那便直接告诉你,你给我的所有东西,我都已经还来了。” 姚姝指着箱子毁掉之后,那一地的破烂,说:“你看看,应该什么也不少,我连小时候你在人间给我买的糖葫芦棍子都留着呢。” 她这样说,也不知道是想羞辱谁,“不过我今天瞧了瞧,你给我那些东西的价值,没有再比吃完的糖葫芦棍子更贵重的了。” “瞿清你看,”姚姝说:“你对我的情谊,便是低贱至此。” “姚姝!”瞿清面红耳赤地提高了一些声音,姚姝说什么都好,但是说他们之间几十年的情谊低贱,瞿清简直无法忍受。 姚姝故作害怕道:“你喊什么?我也是你的师妹,文瑶也是你的师妹,论先来后到,我做你师妹的时候更久呢,你对文瑶那么温柔,为何对我这么凶啊?” 弹幕见瞿清被姚姝说得额角青筋都蹦出来了,都觉得非常爽,礼物刷的欢快。 姚姝见刺激得差不多了,就收势了。 毕竟瞿清从来不是个好性子,他身为门中大师兄,代掌门多年,说一不二,性情酷烈。要是真的被姚姝惹急了……姚姝打不过他。 于是姚姝踩在瞿清彻底恼的边沿,又面露忧郁,说:“反正我把东西都还你了,你这些年收了我的东西,也请尽快还给我。” 姚姝把阙南给搬出来了,故意道:“阙南长老说了,不跟你断得干干净净,他就不让我上床睡觉。” 姚姝的声音不大,但是在历练台渐渐聚集的弟子们,包括她面前的瞿清,都听得清清楚楚。 姚姝说完,转身便走,徒留瞿清站在原地,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要活活憋死了。 弹幕一片笑哈哈。 绝啊,绝!阙南真好用啊。 没人会跟阙南求证的,这可比死无对证还厉害。 这直播间的人都怎么回事儿,你们忘了姚姝冒领功劳?毁人姻缘?就算瞿清不爱她,那瞿清又有什么错? 瞿清看着也不像是一点不在乎姚姝…… 楼上的你行不行,谁在乎瞿清的在乎! 不就是,这辈子让姚姝独美吧。 二楼的人间清醒啊,众人皆醉,你独醒! …… 姚姝朝着饭堂走的时候,见弹幕吵起来了,然后她边走,边非常诚恳道:“确实是我做得不对,瞿清从没有说过喜欢我。” 姚姝说:“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对门中尽心,对同门负责。他就只是不爱我,但非常珍重我们之间的兄妹情,从不会让我难堪。” 姚姝认真自省的样子,让系统都略感欣慰。 姚姝又说:“他对所有的师弟师妹一视同仁,除了对文瑶有些例外。” “我甚至能想到,我的东西文瑶要去,瞿清甚至都觉得没所谓,他有其他的通信玉牌,他不在乎的。” “我只是厌烦了这份不在乎。”姚姝说:“所以闹成今天的局面,都怪我自己,你们不要吵架。” 弹幕都开始刷姚姝可真是人间小天使。 只有系统在见改造对象这么配合,去检测了下恨意值的时候,沉默了。 如果它是个人,那么现在它的笑容肯定已经逐渐消失,表情变为呆滞。 升级之后,虽然系统依旧不能读取改造对象的想法,却能够检测到她的恨意值变动。 她的恨意值一点也没有落下来,她绝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通透。 但是系统看着姚姝平和的眉眼,和弹幕互动的模样,又觉得或许是自己的检测系统出了毛病。 然后他又去检测了好几次,却发现依旧是恨意值没有波动。 姚姝却还在哄着弹幕给她刷礼物,被弹幕指导着系统的各种隐藏功能。 她不在乎骂声,能够心平气和地认错。被夸奖了,也会露出娇羞的神色,她知道弹幕喜欢看什么,更知道怎么去利用他们,甚至利用自己,轻而易举达到某种目的。 系统突然觉得,这个宿主怕是比郭妙婉还要难搞。它就说,郭妙婉的性子,怎么可能给它好的建议,郭妙婉当时给它选人不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是人之将死,要拉着别人一起死啊! 不过现在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也来不及了,系统一经绑定,无法更改。 系统不甘心,又自掏腰包花了大笔积分兑换了权限,看了看隐藏剧情之后,它自闭了。 姚姝去饭堂吃饭,今天打饭的居然还是老阿嬷,这个点儿饭堂的弟子并不多,但是姚姝一进去,依然瞬间寂静。 不过和昨天的状况完全不同,打饭的老阿嬷看见她都腿哆嗦。她生怕姚姝想起昨天的事情,还要计较追究,于是给姚姝打的菜非常多且扎实。 还主动给了她角羊乳,甚至是温度适宜的。 姚姝却看也没有看她一眼,端着饭坐在角落,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饭堂里面弥漫着压抑和寂静,没有人敢阴阳怪气。因为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们在姚姝还没有进入饭堂的时候,就已经听说了姚姝去找大师兄闹了。 并且姚姝走后,被她剑气给砍到的清渠苑牌匾,就砸在瞿清的面前,从“清”字中间裂开,瞿清震惊得久久无言。 因为他想到,这牌匾,当初也是姚姝亲手帮着他雕刻更换。 他的师妹,是真的要和他恩断义绝。 就因为文瑶吗?因为……情爱? 瞿清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头,可是有些事,他无法和姚姝解释啊。 姚姝吃过了饭,便又去了百兽崖,弹幕都非常欢快地不断和姚姝互动着。 今天喂完了仙兽,姚姝早早地回了青澜苑。照顾阙南的外门弟子们,现在看到姚姝,就像是耗子见了猫,飞快地贴着墙边儿溜走。 姚姝进屋之后,便又看到阙南躺在床上,还是早上她离开的样子。 姚姝坐在床边,有些苦口婆心地开口道:“阙南长老,你这样躺下去,要长褥疮的。” 姚姝说:“流脓淌水,非常可怕的。” 阙南呼吸微微一顿,姚姝抬手在他耳边拨了一下他的碎发。 阙南睁开眼睛,偏了下头躲开姚姝,却没有看向姚姝。 姚姝双手撑着自己的脸,拄在床边的小案上。 “这样吧,你明天随我一起去百兽崖。”姚姝说:“你放心,我保证你不会被伤到,那里景色特别好。” 阙南不吭声,姚姝又说:“阙南长老难道不喜欢仙兽吗?门中长老都有坐骑的,阙南长老没有吗?鳞马有没有你的?” 阙南将头转过来看着姚姝,姚姝对着他勾了勾唇。 阙南说:“今日瞿清来找你了。” 姚姝先是眉梢挑得高高的,因为阙南和她说话的字数超标了。 但是很快她表情就沉下来了。 “他来给我送东西吧。”姚姝面带嘲讽说:“我要他将这几十年我给他的一切,都还给我。” 阙南呼吸微顿,看向姚姝的眼中带着一种难以理解的深重担忧。 只不过姚姝因为低头没有看到,阙南很快收回了视线。 弹幕虽然看到阙南偷看姚姝,却看不清他眼中神色,于是都在胡乱猜测,会不会阙南其实喜欢姚姝? 姚姝也看到了弹幕,表情微微抽搐。 阙南喜欢她? 阙南……姚姝闭了闭眼睛,觉得心口有种闷痛。 来得飞快,去得也飞快,没有来由。 难道是今天砍牌匾的时候,不小心伤着内府了? 她闭目查探自己的经脉,很快又睁开眼,她的经脉好极了,并没有任何异样。 她又看向床上的阙南,说:“你不说话,就是代表你同意了,我明天带你去百兽崖。” 姚姝说完等着,等着阙南说不去,或者要她出去。 不过姚姝等了好一会儿,阙南也并没有说话,姚姝就笑了起来。 弹幕也都在哇哇哇,有些人已经断定了阙南喜欢姚姝。 姚姝从系统空间兑换出了很多的营养液,扶起阙南,一瓶瓶地喂他喝。 阙南沉默且无声地张口吞咽,姚姝突然问:“你不怕我下毒吗?我给什么你都敢喝。” 阙南不吭声,只是侧过眼看向姚姝明媚的笑脸。 他眼神依旧沉郁,好像浓化不开的墨一般。 死气沉沉。 姚姝不喜欢他这样,虽然如果换成了自己瘫在床上不能动,她怕是要比阙南还严重。 姚姝又给他喂下了一瓶药,见阙南沉默地咽了,问他:“你这些天好歹喝水了,不想方便?” 弹幕笑死,姚姝总是绕不开这个话题似的。 阙南又闭上眼不理她了,但是由于姚姝还捞着他的脖子半抱着他,阙南窝在她怀里的样子,显得委屈巴巴的。 “行吧。”姚姝放下了阙南。 两个人虽然只有这简单的互动,但是他们共处一间屋子,莫名的和谐。一个若远山曲水,一个如烈日红花,十分的好磕。 尤其是熬夜修仙的一些看直播的,半夜三更还能看到姚姝醒过来,关闭的直播再度开启。 然后姚姝就会悄默默地掀开被子,拉起阙南的裤腿,将手掌按在他的脚腕上,为他输送灵力,梳理经脉。 每当这个时候,熬夜看直播的就会露出姨母笑。 今天晚上依旧不例外,阙南睡着了之后,姚姝运行了一个周天的灵力又睁开了眼睛,轻车熟路地拉开了被子,将阙南的裤脚掀起来,抓住他的脚腕。 姚姝并没有办法让痊愈的经脉恢复,那必须要找到专门治疗经脉的草药。那草药名为元冥融血芝,只生长在堆积的腐尸之上,只有在几月之后才会开启的白阳秘境之中的兽皇谷才会有。 白阳秘境每一年开启一次,但是能够到兽皇谷的寥寥无几。 上一辈子这种草药,是两年之后,未能寻到机缘飞升,回到了门中的太微仙君亲自去了白阳秘境,才将这能够续接经脉的元冥融血芝取回来。 不过姚姝可以用自己的灵力为阙南梳理温养细小的经脉,至少让他的双腿血液通畅,不必像上一辈子两年之后那样,用药之后重新续接经脉的时候,过于痛苦不堪。 而且耗尽灵力,也是修炼的一种方法,辅助她上一世在文瑶那里得到的心法,姚姝的进境不可谓不快。 一夜过去,清早姚姝回到自己的屋内洗漱换衣,修者不必每日都换衣服,清洁术能去除一切的脏污。 但是姚姝每天都要重新束胸,所以她索性便用寻常的方式洗漱换衣。而且她今天早上回去,目的也是为了查看一下,昨天瞿清亲自来了一趟,到底把她的东西送回来了多少。 一进屋子,姚姝看到摆放满桌的东西,稍稍斜了一眼,撇了撇嘴,便直接进了里屋去换洗。 姚姝早就已经料到,瞿清就算是把脑袋给撬开,将里面的脑汁全都倒出来,一点一点地细数,也根本就数不清姚姝到底给了他多少东西。 瞿清送回来的这些不过是九牛一毛,姚姝如果真的跟他要,她能把瞿清逼的连底裤都不剩。 不过这一次送回来这一些,就先缓他一些时日,姚姝过段时间还会去要。 姚姝并不打算得饶人处且饶人,她决定同一个人划清界限,就是要两不相欠,就是要决绝到底。 她换好了衣服出来,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有法器,有已经用了一段时间的笔和砚台,有小香囊,有剑穗,甚至有玉冠和束发带。 这些东西大部分瞿清都已经用过了,姚姝掌心运起灵力,而后朝着桌上狠狠一拍。 咔的一声,桌子四分五裂。 姚姝头也不回地出门,还没等出屋,弹幕之上便已经看到了那些瞿清送回来的东西,连落地的机会都没有,便已经化为了飞灰。 够绝。 弹幕纷纷都在可惜,一看那些就都是好东西。其中有一个懂玉的人,撕心裂肺的在叫,说姚姝毁掉的那顶玉冠,是最上等的帝王绿。 姚姝却连头也不回,这些她曾经费尽心机得来的,又万分珍重献给心爱的人的东西,现在只配在她手下化为飞灰。 她关上了自己屋子的门,走到了阙南的房门口,照看他的外门弟子已经过来了,看到姚姝之后,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好。 姚姝点了点头,进门之后对阙南道:“我先去打一些饭,你等等我,我一会儿回来接你。” 阙南睁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姚姝转身出门,两个外门弟子站在门口手足无措。 今天……到底还用他们不用? 而姚姝直接去了饭堂,距离姚姝冒名顶替的事情才过去了几天。 姚姝记得上辈子自己这个时候正在到处试图讨好同门,没有同门买账,她就不太敢露面,再百兽崖一直窝到了惩罚结束。 而这一世,姚姝抛却了一切所谓的情谊,现如今她成了整个门中无人敢惹的人。她一进入饭堂,这一方小天地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弹幕都非常的解气,果然这个世界上适当还是要做恶人,还是要张狂一些,才会好过。 而姚姝在打饭的时候,恰好文瑶也过来,文瑶就在姚姝的后面,打饭的老阿嬷一张老脸都快抽搐到一起,她拿出了一杯角羊乳,先是地给了姚姝。然后等到文瑶的时候,她又拿出了一杯……文瑶刚要伸手接,就被姚姝抢走了。 姚姝说:“我今天要两杯,阙南长老也要喝的。” 姚姝说着,笑得像一朵带毒的花,她对文瑶说:“你那么喜欢阙南长老,不介意让给他一杯羊乳吧?” 文瑶哆嗦着将手收回袖子,她身后跟着的人,有两个。面上出现了不愤的情绪,但是姚姝轻飘飘地看过去,没有人敢站出来为她说话。 文瑶点了点头,面上那种脆弱的痛苦,丝毫不作伪,她是真的非常喜欢阙南。 可文瑶也根本不敢惹姚姝,她说道:“都给大师姐。” 弹幕都十分的爽,但是爽完了之后看着文瑶痛苦脆弱的眼神,又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他们自然而然地被姚姝带着,全部都站在了姚姝的视角之上,而姚姝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 她笑着看着文瑶身后的两小弟子,开口语带嘲讽:“呦,我怎么瞧着你今天的护花使者少了不少?让我来查查……”。 “少了足有五个呢,”姚姝惊讶地说:“而且他们为什么不叫了呀?” 姚姝非常认真地问文瑶:“他们不是很能帮你叫唤吗?今天少了一杯角羊乳,你一会儿不会昏过去吧?” 姚姝说:“你们两个,对说的就是你们两个,快点一左一右扶着点你们的九师妹。” “要不然等会儿因为少喝了一杯羊乳昏倒,再去赤阁告我一状,说我欺辱同门可怎么好?”姚姝边说着边将打的饭朝着食盒里边放。 放好之后提着食盒路过文瑶的身边,看着她惨白的小脸,又笑了起来。 她凑近文瑶,抬手极其亲昵地捏了捏文瑶的脸。 文瑶被吓得整个人都哆嗦起来,姚姝贴着文瑶的耳边说:“阙南长老的腿非常长,皮肤细腻得……比你的脸都好摸。” 弹幕刷得密密麻麻,大部分都在刷太爽了,在各种小说生成的世界当中,他们最讨厌的就是文瑶这种只会哭哭啼啼的白莲花。 而姚姝这种爱憎分明的角色,是他们最喜欢的,尤其是姚姝重生之后大彻大悟,那种不爱一个人就完全决绝的洒脱,让他们非常的赞同。 可是也有一些人在刷,姚姝这种行为引人不适。姚姝一出了门口,提着食盒朝着山上走的时候,看到了弹幕上面的言论。 非常痛快的道歉:“对不起,我刚才的行为过分了,我知道的。” 姚姝说:“但是我真的好伤心啊,九师妹头上系着的那个发带是我的,你们应该也发现了,跟今早桌上的那个是一对。” 姚姝神色黯然,眼中带着晦涩:“我当初买了一对,我想着和大师兄一人戴一个,但是我给大师兄的时候忘了把我那条拿出来……”。 “这发带名为通灵带,”姚姝说:“是用通灵蛇皮做的,带上发带的两个人,能够感知到彼此的危险。” “我是想着我和大师兄如果一起出去历练,分别带着弟子的话,用着发带能够感知到彼此的危险,相互增援。” “但是我想起来回去找的时候大师兄说另一条发带丢了。”姚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仰着头似乎是要将眼中的泪水给逼回去。 姚姝摇了摇头,抽了抽鼻子说:“我以后不会再做这么幼稚的事情,对不起,是我一时没有控制住,我不知道……丢掉的发带为什么会在小师妹的头上。” 弹幕上已经炸了,炸开了花。都是各种恶意地揣测,揣测着发带是不是瞿清故意给了文瑶,或者干脆就是文瑶偷的。 姚姝继续提着食盒,很快恢复了情绪,神色平静地走进了青澜苑。 但是系统搜索了一遍剧情,隔了一会儿又搜索了一遍,一共搜索了五遍,并没有在这个世界找到通灵带,连通灵蛇这种生物都没有…… 姚姝走进房间,对两个外门弟子说道:“你们回去吧,今天我来照顾阙南长老。” 两个外门弟子飞快地从屋里出去,姚姝走到阙南的旁边,将食盒放在阙南床边的小案上。 她打开了食盒,将里面的角羊乳拿出了一杯,抬手直接勾起了阙南的脖子,扶着他坐起来,将羊乳送到他的唇边。 简短地说了一个字:“喝。”。 阙南敏锐地感觉到了姚姝的情绪不对,他没有立刻张开嘴,而是侧头看向姚姝。 姚姝面上带着笑意,然后手臂环过阙南的脖子,捏开了他的下巴,直接将羊乳对着他的嘴朝里面倒。 来不及吞咽的羊乳顺着阙南的嘴和下颚滑向了他的脖子,流进了衣襟,他被呛得咳了起来,姚姝却执着地将最后一点都倒进他的嘴里。 弹幕都一脸懵,系统直接死机了。 姚姝抱着阙南,两只手都环上了他的脖子。 拍着他的后背,对阙南说:“这杯角羊乳本来是文瑶的,是文瑶让给你的,怎么样?” 姚姝凑近阙南的耳边,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问:“有没有觉得特别好喝啊?” 拒绝带弟子历练(心灰意冷这个理由真的太好...) 阙南呛咳着伸手去推姚姝, 姚姝却抱着他的脖子不放。 “阙南长老,我问你话,你为什么不吭声?”姚姝说:“你就这么不爱跟我说话吗?可怎么办?” 姚姝低低笑起来:“你现在只能跟我绑在一起。” “好喝吗?”姚姝咬住阙南的耳朵, 潮热的呼吸和笑意, 都喷洒在他的耳中, 阙南躲避, 但是他一个瘫在床上的残废, 又能躲去哪里? 姚姝抱着他, 等到他的呛咳停下来, 满眼血丝地垂眸, 不再试图推姚姝的时候, 姚姝这才像是情绪稳定下来了。 弹幕都刷疯了,都不知道姚姝这是怎么回事。 但是姚姝突然又拍着阙南的背, 要他将喝进去的角羊乳都吐出来。 “你给我吐出来, ”姚姝说:“你现在是我的道侣,你怎么敢喝别人给你的东西!” 阙南根本就没有喝进去多少,全都洒在了衣襟上, 可是姚姝不依不饶。见他红着眼睛抿唇, 满脸悲伤看着她, 她甚至捏开他的嘴, 用手指捏住他的舌,给他催吐。 阙南难受地皱起眉, 他吐无可吐, 抬手抓住了姚姝的手腕,那张异常清隽的眉宇之间, 如同山峦拢上了云雾一般,拢上了某种浓化不开的哀愁。 他这张脸令人看上去都不会生出什么邪恶的心思, 此刻微微张着唇,有些轻微的恶心,奶渍和口水交融在唇角,让他看上去十分泥泞不堪。 最后实在不得已干呕了两声,再一抬眸,流下了两行生理性的眼泪。 但奇异的是,阙南这副被欺负狠了的样子,并不会让人生出什么怜悯之心,而是想看他哭得更厉害。 姚姝这才放开了阙南的舌尖,她用湿漉的指尖掐在自己的掌心,好容易才忍住自己某种难以言说的欲望。 她看了一眼弹幕,那上面不出她所料,平时被压住的那些指责她的,这会儿全都冒出来了。 可是没等他们弄明白姚姝为什么这样,姚姝突然又抱着阙南的脖子哭了起来。 她哭得非常凄惨,闷闷的声音都闷在了阙南的脖颈之中,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阙南的脖颈,滚烫的比方才的流进衣襟的角羊乳,还要让阙南全身紧绷。 “他们怎么能那么对我……”姚姝哽咽着说:“我为什么要这样……” 她声音太痛苦了,自从开启直播以来,姚姝一直都表现得非常洒脱,决绝。可是人真的能一夕之间,就从过去和死亡的阴影之中摆脱,几十年的喜欢,又怎么可能说忘就忘,说放下就放下? 弹幕又开始安慰起姚姝,他们被姚姝带动着情绪,一旦情绪被带动,被支配,姚姝的各种行径就变得合理化,毕竟谁又没有情绪失控的时候呢? 而姚姝抱着阙南哭了一会儿,就又故作坚强地抬起头,抹了眼泪。之后,她又开始和阙南道歉,和弹幕道歉。 这几天的工夫,姚姝“大彻大悟”,积极改造和互动。到现在,姚姝已经完全确认,无论是识海当中的系统,还是这些异世之人,根本无法窥知和控制她的思想。 姚姝甚至开始怀疑起系统的能力,她在不断地尝试着,反复的试验,到底系统的能力有多大,是不是真的像它说的那样,能够在一年之后夺取她的生命。 要取得阙南的原谅,对于姚姝来说并不难,她只需要伪装一段时间,设法取来元冥融血芝,治好他。如果这样还不行,那就把文瑶给绑了,送给阙南。 而相比于让阙南原谅她,这一年的改造时间之内,姚姝更关心的,是她到底能够从系统当中得到什么,能够从这些异世之人的手中得到什么。 她已经将系统的用处了解得差不多了,那些所谓的热武器,据弹幕说非常的厉害,姚姝准备寻着机会,在山下的时候找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测试一下。 而营养液相比于门派中的伤药更胜一筹,自然是多多益善。 姚姝闭上眼睛,抱住阙南收敛自己的思绪,嘴上对阙南说着:“阙南长老原谅我,我以后肯定不会再这么对你了。” 姚姝说:“但是你能不能答应我,在我们没有解除道侣契约的这一段时间,让我好好照顾你,补偿你。” 阙南没有说话,他抬起手抹了抹自己的唇角,他其实根本没有作出选择的余地。 姚姝哄了阙南一会儿,弹幕上声讨的人没有了,都在刷着甜。 阙南身上的奶渍也都被姚姝用清洁术清除掉,姚姝这才背对着阙南坐在床边上,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笑得非常愉快,跟阙南说:“上来,我背你,我们一块儿去百兽崖。” 阙南一时间没有动,他看着姚姝发愣,姚姝索性直接抓着他的手臂,绕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抓着他的双手一用力,不费什么劲儿的便将阙南颠到了她的背上。 姚姝用的是重剑,她的身量纤长柔韧,四肢虽然不是男子一般的健壮,但是肌肉线条十分地流畅,暗含力度。 背一个阙南像玩一样,一手托着阙南的屁股,一手还提着食盒,步履轻快地从屋子走出去。 阙南只得攀住她的肩膀,被她背着,迅速朝着百兽崖走去。 姚姝走得非常快,上坡的时候甚至跑起来,她的足尖轻轻点在地上,运起灵力迅速飞掠。 从青澜苑到百兽崖的这一段路上,他们并没有碰见弟子们,可是姚姝背着阙南长老的这件事,却依旧以难以思议的速度,迅速传遍了整个盘璧山。 而姚姝带着阙南到了山崖边上,毫无停顿,直接像每天一样朝着崖下跳下去。阙南的表情也并未见半分的慌张,叽哇乱叫的依旧只有弹幕。 他们害怕乌眼青的体格接不住两个人,不过很快他们便发现姚姝这一次没有叫乌眼青来接,在两个人下坠到一半的时候,姚姝从储物袋中祭出重剑,运起灵力御剑飞行。 这还是弹幕第一次见到姚姝御剑飞行,十分新鲜。阙南一直攀着姚姝的背,姚姝御剑平稳落地,每天都来百兽崖,这些仙兽看她来了也并不稀奇了,只有大花又蹭了过来,想让姚姝给它挠痒痒。 不过姚姝并没有理它,照着它的屁股上拍了一下,笑着说:“滚蛋,今天没工夫伺候你!” 姚姝像是一个带着客人回家的主人,将阙南朝上颠了一下,边走边给他介绍着这些仙兽们。最后将他放在了溪水边,对他说到:“你先等会儿,我介绍一个非常可爱的仙兽给你认识,你只要跟它混在一块儿,这一整天无论我干什么都没仙兽敢欺负你。” 阙南半靠在溪水边的大石头上,哪怕在这样的桃源仙境一般的地方,他的表情也不见半点新奇,整个人从里到外透出了一股颓靡的意味。 不过很快姚姝带着白雪从洞穴里面走出来,阙南倒是真的回头看了一眼。 姚姝带着白雪走到了阙南的身边,白雪能够自己走路了,可是,它看上去恹恹的没有什么精神,垂头搭脑的。 不知道为什么和阙南的颓靡状态有一种异曲同工之妙。 弹幕都在笑哈哈,这两个凑到一起就像是一对儿丧兄丧弟。 姚姝却笑着把白雪推到了阙南的身边,对阙南说:“白雪性子很温和,非常好相处,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仙兽,我问过我师尊,我师尊也不知道。” 姚姝笑眯眯地看着阙南问:“阙南长老对于仙兽品类十分熟悉,可知道这是什么品种的仙兽?” 阙南看着白雪,白雪也看着阙南,一人一鸡,面面相觑了片刻,阙南摇了摇头,回答道:“我也没有见过。” 姚姝有一点失望,他带着阙南来就是想认一认这白雪到底是什么仙兽。阙南向来对于仙兽和妖兽都很有研究,连飞羽剑也是他用妖兽炼制的,姚姝以为他会知道白雪到底是什么,没想到连阙南也不知道。 姚姝便只好压住略微失望的情绪,抬手拍了拍白雪的脑袋,对白雪说:“今天就麻烦你帮我看着阙南长老,不要让其他的仙兽欺负了他,好不好?” 白雪十分通人性,且常常是黏着姚姝的,不过姚姝拜托它照看阙南,白雪自然也不会不答应。 它并不会回答,但是它走到了阙南旁边石头边上,趴在了那里,表示答应了姚姝的请求。 姚姝笑起来,对着弹幕说到,“我又要开始干活,你们觉得无聊的话,想看什么远程摄像,我可以帮你们开。” 她十分好说话,满脸带笑,这一会儿又变成了一个非常积极配合的改造对象,整个人透着一股纯良。 姚姝干起活来很认真,弹幕上看了两天这些仙兽,也差不多腻歪了。 不过他们并没有要求姚姝开启远程摄像,因为他们切换了俯视的视角,正好看遍整个仙兽园,自然也就能够看到被姚姝强行组合的阙南和白雪。 这一对组合看上去非常的和谐,却又透着一股难言的诡异。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交流,一个半躺在石头上,一个趴在地上。像是在进行一个木头人的比赛,谁动谁是王八的那一种。 弹幕闲着没事就看着他们两个,都在打赌他们到底谁会先动,但是阙南一直在盯着面前流动的溪水,整个人静谧的好像随时都会化为一捧水流走。 而白雪和跟姚姝在一起的时候黏人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它就趴在阙南的脚边上,脑袋垂着,鸡嘴扎在地里,如果不是灰不溜秋的羽毛在阳光之下还能看到起伏,它简直像是已经瘟死了一样。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画面如同被静止。一直到姚姝中午该吃饭了,她把早上打来的饭,提到了石头边上,在溪水当中洗了手,又给自己施了好几个清洁术,这才坐在石头上。 她正好坐在了白雪和阙南的中间,将食盒打开,捧出已经冷掉的饭,拿起筷子正要吃,却发现白雪和阙南都看向了她。 弹幕之上有一些骚动,他们发现了一些异样。 由于他们一直看着白雪和阙南,他们发现白雪和阙南动作几乎是同步的,不光是精神状态一模一样的萎靡,在姚姝干活的途中,他们扭头看向姚姝的时间频率,包括动作,都非常的相像。 而现在连呼吸的频率和眨眼都是一样的。 你很难把一个人和一只鸡联系到一起,你也很难把一只鸡的眼神和一个人联系到一起,但现在白雪和阙南看向姚姝的眼神,确实是一模一样的。 姚姝也注意到了身边两个一起看向她,她看看阙南,又看了看白雪,捧着饭碗笑道:“都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你们要吃吗?” 白雪不能说话,只是眨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姚姝,阙南也看着姚姝,确切地说看着她碗里的饭食。 隔了好一会儿,姚姝都已经开始吃了,阙南才说:“已经冷了。” 姚姝动作一顿,点了点头:“确实冷了,但是我懒得再去热,吃进肚子里就热了,没有那么娇气。” 她说完,看着阙南笑了笑,调侃道:“阙南长老是不想让我吃冷饭吗?” 阙南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但现在连弹幕都知道了,他只要不点头和不摇头也不说话的时候基本就是默认。 他这副长相倒是和他闷葫芦的本性非常的贴合。 姚姝把碗真的放下,她认认真真地看着阙南的眼睛,好像要透过阙南的这双眼睛,将他的灵魂都看穿。 最后还是阙南先躲开了她的视线,垂下了眼睛看向他面前,在阳光之下奔流的溪水。 “阙南长老关心我。”姚姝非常肯定地说。 说完之后她就笑起来,声音非常的清脆好听,“你关心我,那就陪我一道去饭堂吃热得怎么样?” “这个时间正是中午的饭时,” 姚姝凑近了阙南,阙南一直都半躺着,靠在石头上避无可避。姚姝的长发朝着他倾落下来,他的眼神有片刻的慌张,但很快被他压在眼中的一片死寂之下,没有人看到,连弹幕都没法发现,却被姚姝收入眼底。 姚姝心里的笑意越来越大,不过她面上却做出了一副央求之态,“我其实也不喜欢吃冷饭的,但是我每次一个人去饭堂,孤零零地坐在那里,没有人跟我坐在一块吃饭。” 姚姝说:“没有人喜欢我,连我追随了那么多年的大师兄,他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九师妹,那么多的弟子们,都像是失了智一样宠她爱她……” 姚姝说:“阙南长老,你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阙南长老,”姚姝凑的阙南极近,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尖在问他:“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文瑶,为什么?” “你是不是也非常喜欢文瑶?我带你去饭堂看她好不好?”姚姝笑着,伸出手指抚摸阙南的脸,“我带你去见她,她一定会非常高兴。” 姚姝说着,一寸寸凑近阙南,问:“你说她高兴了,会不会就……” 在姚姝几乎要贴上阙南的嘴唇的时候,一直在旁边一动不动的白雪突然间站起来,走到姚姝和阙南的身边,强行地把鸡头伸到了两个人的中间。 弹幕都在激动地看着姚姝欺负人,他们能感觉到有的时候姚姝是故意在欺负阙南。不过他们的情绪被姚姝带动,甚至都没有感觉出这种行为有什么不对。 而白雪突然间的动作,阻隔了两个人,弹幕愣了一下之后,迅速刷起来。 哈哈哈。 哈哈哈哈,没想到吧,耍流氓最大的阻碍竟然是一只鸡! 你们在干什么好事情(鸡/鸡探头 楼上笑死我! 马上就要亲上了。好可惜哦,突然间冒出了一只大鸡头。 姚姝真的喜欢大师兄吗?……我怎么感觉她老是在撩阙南? 她不是已经说了不喜欢大师兄了吗,我们叔叔说话算话,不喜欢了就是不喜欢了!不喜欢了还不能去撩别的小鲜肉吗? 阙南……怎么也是个老鲜肉吧。 老不老的那不是主要看脸吗哈哈哈 看脸也就二十多…… …… 姚姝也被钻进她脖子来。 她抱住白雪的脖子,在白雪的鸡头上一口气亲了好几下,然后又蹭了蹭白雪的羽毛,笑着说:“亲你亲你,这种醋你也吃……” 阙南显而易见地松了一口气,他半躺在石头上,神情复杂地看着姚姝抱着白雪,笑得非常的开心,甚至很宠溺。 这种笑和她平时的笑完全不一样,姚姝只有在对着这些仙兽,才会露出这种真心实意地笑。 她是真的非常喜欢仙兽,它们口不能言,哪怕是带着灵智,那一点心眼儿也都耍在吃东西上面。 在不被逼急了的情况下,只要你对它没有恶意,它感觉不到危险,或者是领地被侵犯,是不会对你发起攻击的。 并不像人。 他们总是会做出让你无法理解的事情,用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别人,而后还要的道貌岸然满口仁义,常常得了便宜还要卖乖。 总是不把话说清楚,总是要纠纠缠缠,拉拉扯扯,总是抱着一副我为你好的姿态,然后将你伤得遍体鳞伤。 姚姝将头埋在白雪的羽毛当中,将眼中的阴鸷全都藏起来。 再抬头的时候,还是满眼温柔的笑意,只有能够感知到她情绪的白雪和阙南,同时紧绷起来。 不过姚姝很快又捧过了冷饭,继续吃,她对阙南说:“你现在无法自己坐起来,我们还是不要去饭堂了。” “我自己也不想去,我索性就吃冷饭,”姚姝对着阙南笑:“你如果心疼的话,就赶快恢复,然后陪我一起去饭堂吃饭。” 阙南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垂下了眼,抿紧唇。 姚姝边吃边说:“再有三个月,白阳秘境就要开启,我无事的时候查阅过古书,那上面说有一种叫做元冥融血芝的仙草,能够续接经脉。” 姚姝将自己知道上辈子的事情,全都推在古书上面,非常诚恳地说:“你放心,无论用什么办法,哪怕是粉身碎骨,我也会为你寻来元冥融血芝。” “你不必每日郁郁,等到你将经脉重塑,到那时候你喜欢谁……”姚姝看了阙南一眼,眼中带着细微的水雾。 她慢慢地说:“到时候…你喜欢文瑶的话,我们就解除道侣契约,我会下山去,做一个散修。” 姚姝在眼泪落下来之前,低下了头,大口大口吃饭。将头埋在碗中不再抬起来了,这一副样子非常的令人心疼,弹幕都在安抚她,怜惜她。 只有阙南看向她,并没有为这一番话而动容,眼神甚至带上了浓重的担忧,连眉头都微微蹙起,而系统则是持续死机中。 姚姝吃完了饭又去干活,阙南还是躺在石头上晒着太阳,这个时节正是早春四月,并不是很热,被太阳晒着也不冷。 阙南的皮肤非常的白嫩细腻,弹幕并不知道他到底手感有多好。但是看到阳光晒在他的脸上他的肤色都快透明,想到姚姝早上在饭堂的时候,为了气文瑶的时候说阙南的腿又长又好摸,都忍不住打量阙南的腿。 阙南双腿无力,但是这些天被姚姝用灵力温养着,又呵了姚姝不知道在哪儿弄来的伤药,已经不至于会冰凉了。 他躺在那里,忽略一身沉沉的暮气,看着非常的赏心悦目。而他身边的白雪,不同于上午的时候和他毫无交流,一整个下午,白雪都围着阙南转来转去。 到快天黑的时候,日暮西沉,风已经有些凉了,白雪甚至上了石头上,轻轻的趴在了阙南的旁边,替他挡住了风口。还将它的翅膀打开,一部分盖在了阙南的腿上。 姚姝收拾好了一切回来,就看到了这非常和谐的一幕。她中午的时候是没有发现弹幕上发现的那些,例如阙南和白雪很多动作都太神似的事情。 不过姚姝发现阙南和白雪相处得这么好,倒是有一些意外,对于阙南这个人,又多了一份好感。 仙兽会给人最直白的反馈,它们最能够明白人类的情绪和好坏,它们也最能够分辨人族能力的强弱。 那些惧怕仙兽,想要得到属于自己的仙兽,却又从骨子里厌恶照顾仙兽的外门弟子过来,总是会被追着攻击。 而阙南看上去毫无还手之力,躺在那里一整个下午,期间白雪有两次离开,姚姝一直在观察着,并没有任何的仙兽试图去攻击阙南。 就连最喜欢欺负人的乌眼青,经常追着外门弟子把人家头发都给揪下来的仙兽霸王,都只是在阙南闭目躺在石头上面,白雪又离开的时候好奇地围着他转了转,并没有试图上前。 可见阙南非常有仙兽缘。 因为这一幕,让姚姝对于阙南的笑意变得真心实意起来。她走到了阙南的旁边,拍了拍白雪的脑袋,对白雪说道:“你倒是挺会照顾人的,这可是我们门中长老,等以后长老好了,也会对你好的。” 姚姝又看向阙南,拉着他的手臂让他坐起来。 将他的手臂直接绕到自己的脖子上,背对着阙南蹲下弓起腰身,“我已经结束了,我们现在回去,你上来,我背你。” 早上的时候是姚姝硬把阙南给颠上背的,这一会儿确实阙南自己收紧的手臂,攀到了姚姝的背上。 姚姝背着阙南御剑而起,提着空荡荡的食盒迅速朝着青澜苑飞去。 入夜的时候,外门的弟子又过来了,不过很快被姚姝给打发走了,姚姝光明正大的地留在阙南的房间。 阙南躺在床上,姚姝坐在椅子上,两个人平时基本没有什么交流,不过今天晚上不太一样。 姚姝将营养液喂给阙南之后,阙南终于问道:“这些是什么药?” 姚姝挑起眉:“都吃了这么多天了,你还怕我害死你吗?” 姚姝自然不可能说实话,她只说:“是我之前下山历练的时候,在凡间一位散修的手中得到的。” “能够迅速地补充身体所需的营养。”姚姝说:“我希望你快点好起来。” 补充身体营养这种说法是姚姝问系统系统说的,而营养液确确实实就是补充身体所需的各种营养。 否则郭妙婉的那一个世界里,那些因为久病而无法进食的人,喝了营养液之后不会恢复得那么快。 但是营养液本身又不治什么病,它就是补充身体所需的营养,上一个世界痊愈的那些人大部分还是依靠朝廷送去的药方控制住了疫情。 而这种营养液,正适合阙南这样现在无法留存住灵力的人。 姚姝给他喝完之后,不知道怎么想的,将自己练的心法默写下来,拿给了阙南看。 姚姝说:“我在那个散修的手中也得到了一套心法,他对我说非常适合重剑。” 姚姝一错不错地看着阙南,不放过他脸上任何神情。 将写着心法的纸张递到阙南的眼下,问他:“阙南长老帮我看一看,这心法到底是适合重剑,还是适合长剑?为何我练着,总觉得有两处会让经脉滞涩。” 上一世这个时候这部心法,阙南都没有开始为文瑶写出来。但是阙南确实对心法有所研究,这其中有两个地方也确确实实让姚姝觉得不舒服,所以他想问一问阙南,或许阙南能够为她改动一二。 阙南垂眸看向了心法,眼中的神色微微一凝,姚姝迅速捕捉到他的情绪,连忙问道:“阙南长老,是不是这心法其实适合的不是重剑?那个散修骗我对吧?” 阙南一时间没有说话,但是很快他摇了摇头:“我并未见过这种心法,不过这心法确确实实非常精良。” 阙南抬眼看向了姚姝,说到:“是适合辅助重剑的,你可以放心练。” 姚姝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接着又询问起了那两处滞涩之处。 阙南垂头看了许久,这才说:“这心法并没有缺漏,你所觉滞涩……是你急功近利所致。” 姚姝闻言微微愣了一下,而后很快又笑了起来,她把心法拿回来,随手团了团,塞进储物袋。 并没有再提心法的事情,而是闭目入定。 她入定之后,系统直播结束,阙南躺在床上,却一直在侧着头看着姚姝。 那眼神犹如奔流不息的水,静静地拂过姚姝的眉目,又无声无息地流淌而去。 一直到姚姝将体内灵力运转了一个大周天结束,侧头看向了床上,发现阙南已经睡熟。 姚姝脱靴上床,掀开了阙南的被子,照常将手按在阙南的脚腕,开始给他输送灵力。 因为姚姝醒过来,直播再度开启,熬夜的弹幕看到这里恨不得按头,把他们两个塞进一个被窝里算了。 因为无论怎么看,他们都非常的相配,什么狗屁的大师兄和文瑶,这小两口双宿双飞不香吗? 不过两个人一个上半夜不睡,一个下半夜不睡,就像感情的信号对不到一起一样,一连很多天,虽然每□□夕相伴,却没有任何的进展,可把弹幕急坏了。 姚姝看上去就真的像是认真改造,她甚至在饭堂里都不会再找文瑶的麻烦,也没有去催促她的大师兄还东西,砸他的牌匾。 盘璧山中渐渐又恢复了平静,但是这平静之下的暗潮汹涌却从来不少。 按照正常,姚姝每隔一两个月会带着弟子下山历练。 但是这一次姚姝一副和同门都恩断义绝的架势,又因为被罚在百兽崖喂仙兽,门中其他修为稍差一些的弟子,代替姚姝领着弟子们出去历练,结果就出了事。 山下一个偏远的山村当中,有一户人家出了妖邪,求助盘璧山的修者替他们斩妖除魔。 根据来求助的村民的描述,那妖邪并不多厉害,不过是力气大了一些。看上去体型大得像一座小山,整天用斗篷盖着脸,据说有人看到那人居然生着一张木头做的脸。 这妖邪鸠占鹊巢的霸占了一户人家的妻女,也没有在村里作其他的恶事,就是将那家的男人给打死了,尸首就挂在门前。那家的小女儿吓得疯了,那家的妇人也开始神神叨叨。 本来他们自己家的人不求救,那个鸠占鹊巢的妖邪又不做其他的恶事,村民们各家自扫门前雪,不敢管也没有能力管。 但是最近夜里经常能够听到那家的妇人喊得非常地凄厉,声音余音绕梁,几乎朝着人耳朵里钻,村里的人不堪其扰,这才四处求助。 也求了其他小门派的人去收妖邪,但是小门派的人打了个照面,就退走了,说他们管不了。 村民们这才没有办法,跋山涉水的跑了老远,来到了盘璧山,请求盘璧山出面。 大师兄瞿清被门中事务缠身脱不开身,平常这种事情都是大师姐安排。 但是现在大师姐身在百兽崖,从前她被罚也会管这些事情。但是现在只要有人一问她,她就会说:“我忙着喂仙兽呢,让开。” 其实只要姚姝肯管,她身上那个可有可无的惩罚,自然也就没了。但是姚姝这一次打定了主意不管,整天背着阙南往返百兽崖,最多就是去饭堂打个饭。 瞿清来送过两次东西,两次都被姚姝下了面子。他拉不下这个脸再来找姚姝,便派了其他人带弟子去。 谁也没有把这一个妖邪当回事,毕竟他在村子里那么久也没有害过其他人,如果是非常凶恶的邪魔,早就已经大杀四方了。 然后去的时候是整整齐齐三十人,高中低境的弟子都有,大部分都是低境,为了见识一下到底是什么妖邪。 但是回来的时候就只有十个高境和中境的弟子,剩下的二十个低境弟子全都折在里面了,包括两个外门弟子。 这种死伤惨重的情况,在盘璧山上几乎没有发生过几次,弟子们顿时沸腾了起来,一时之间整个盘璧山上议论纷纷。 太微掌门不在门中,门中的一切事宜都由瞿清代替处理。剩下的长老们大部分时间都醉心修炼,并不怎么参与这种与世俗结缘,种善因的事情,因为他们身上的功德大部分已经足够了。 不过这一次门中的长老还是聚集到一起,商议了一次应对之法。阙南虽然现在不良于行,但他是门中掌管法器的长老,所以姚姝亲自把他送去了灵影大殿。 长老们在灵影大殿里面商议事情,外面楚和汉界一样站着两拨弟子。泾渭分明地,在半个多月之前姚姝用重剑扎出来的,那个至今还未修复的地裂左右。 一拨人为首的是瞿清,他身后跟着的是整个盘璧山上大部分的弟子,包括缀在队伍末尾的文瑶。 而另一拨人……不应该说一拨,而是一个,就只有姚姝自己。 姚姝手掌之下按着她的重剑,重剑主在地上被她当成拐棍,她的姿态散漫,长发挽起。 阳光之下另一只手随意的搭在眉毛上面遮挡着太阳,脚边还放着一个食盒,很显然正要去百兽崖。 有弟子忍不住朝着她看过来,可是姚姝却谁也不看,包括她曾经心爱的大师兄也没能分去她半点视线。 死伤了这么多的弟子,如果不把这个邪物除去,盘璧山的脸都没处放。 而这些长老们自然轻易是不会动的,到了他们这种级别轻易下山去降除这种妖邪会变成笑话,会被其他的门派笑是门中无人了。 他们商议的结果,是围绕着这是一个什么邪物,应该动用什么法器,以及到底要派谁去。 赤阁的弟子有自请去的,盘璧山的内门弟子自然也有。只不过按和那邪物交过手的中境和高镜弟子来说,那邪物非常地难对付,低境弟子就算有人自愿去,一概不再考虑的范围。 而这些人当中,姚姝是首选。 毕竟瞿清也有很久没有亲自带弟子下山了,且很快白阳秘境便要开启,白阳秘境每一年才开启一次,每一次开启的须弥秘境又不一样,今年的至关重要。还要与其他门派竞争,瞿清一直在准备相关事宜,这个时候下山并不合适。 且山中最了解哪些弟子擅长什么样的武器,对战的时候有什么样的毛病,哪些弟子的功法适合相互辅助的,只有姚姝。 这些事情一直都是姚姝来做,姚姝甚至会教弟子按照所擅长的武器结阵,他们跟着姚姝下山,只要听指挥就可以了。 不过这一次人选定下来,姚姝却拒绝了。 灵影大殿之中,姚姝面对着满殿的长老,面上做足姿态,但眼中毫无恭敬。 姚姝其实最擅长的是隐瞒自己的真实性情,谋定而后动。但是弹幕上那些异世之人,那些给她打赏的老爷们不喜欢她那样。 所以姚姝就张狂一些,压着门派之中的边线,做出一种要归隐山林不问世事的漠然。 有长老问她为何不去,姚姝抬头一看,正是不久之前罚她去百兽崖的那个老橘皮贺言。 姚姝强忍没有当场笑出声,而是说:“弟子前些日子因为私德有亏,刚刚被贺言长老惩罚,为门中尽心尽力是弟子的职责,但弟子现在的职责就是喂仙兽,它们都长胖了很多,长老们要去看一下吗?” “哦,对了,弟子还要照顾阙南长老,阙南长老因为弟子的恶行导致经脉撕裂,整日郁郁,弟子好不容易才哄得他情绪好些,肯和弟子说五个字以上的话,弟子这个时候怎么能离开他呢?” 整个大殿之内一时之间寂静无声,瞿清满眼愕然地侧头看向姚姝,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会这样……竟然连下山历练都拒绝。 姚姝却目不斜视,但是视线却穿过众长老,看向了微微拧着眉的阙南。 弹幕之上都在帮着姚姝,毕竟当初这些人的嘴脸和现在真是完全不同。弹幕也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他们都要姚姝不要去,这也正是姚姝想要的那种结果。 伤心欲绝、心灰意冷这个理由真的太好用了。 至于上辈子因为对这个妖邪轻视,而死伤的那些盘璧山,甚至是其他门派的弟子们……跟她一个被罚喂仙兽,每天还要照顾残废道侣的可怜大师姐有什么关系? 偏头吻上了她唇(弹幕真的卡了一瞬然后炸...) 因为姚姝拒绝的理由实在充分, 长老们也根本无法为难她,尤其是赤阁那位贺言长老,总不能前脚才对姚姝下了惩罚, 转头就自己啪啪抽自己的老脸。 于是最后定下来的人选之中, 依旧不包括姚姝。 姚姝跟着抬阙南的步辇, 慢腾腾地走在山路上, 抬步辇的都是内门弟子, 脚步又快又稳。这步撵也不知道从哪个储藏器物的库房里面弄出来的, 镶金嵌玉的, 拿到凡间算是个十分奢靡的步辇。 阙南半靠着坐在上面, 满面严肃, 眉宇之间还笼着一点愁绪。 姚姝侧头看他,阙南眉目清隽的不沾半点人气儿, 可坐在这步辇之上, 居然有种难以逼视的金尊玉贵之态。 颇有些我本无心权势,怎奈何身在其位,不得已被迫卷入其中的金贵皇子味儿。 姚姝放肆大胆地瞧着, 她已经学会了在脑中用意念打字, 便和弹幕讨论起来, 阙南这幅模样来。 弹幕互动非常积极, 系统从没有遇见过这么积极的弹幕互动,姚姝的库存到现在为止才绑定一个月, 已经比上一个世界郭妙婉六个月到结束还要多了。 而姚姝这一个月做了什么? 她的恨意值别说掉, 连波动都没有,她每天做的事情不是喂养仙兽, 就是欺负人。 欺负的人包括但不限于补偿对象阙南。 姚姝调动弹幕情绪真的太绝了,现在弹幕上剩下的基本上都是她的死忠, 稍微有人说一句不好听的,立刻就能被群起攻之那种。 系统有些害怕。 它觉得这个世界,最后事情一定会超出它的控制,郭妙婉真的害它不浅! 弟子们将阙南抬到了青澜苑之后,便离开了,步辇左右门中也无人用,就放在了阙南的门口。 姚姝要带阙南去百兽崖,但是今天她在阙南的面前蹲下,阙南却并没有攀上她的肩膀,只是用一种担忧的眼神看着姚姝。 姚姝等了一会儿,见他不抱自己的脖子,转头看着他,问道:“来啊,阙南长老,我带你去玩,今天我们本来就晚了,白雪肯定在等你了,毕竟它和你那么好。” 阙南看着姚姝,问:“你为什么不去?” 姚姝带笑的表情微微一顿,迅速垂下眼,遮盖住眼中的阴鸷。 “你应该去的。”阙南叹息一样说。 姚姝很快抬头,用一种近乎纯真的表情看着阙南,说:“我的惩罚还有一月才结束,赤阁长老既然说了要惩罚我,我这么听话,自然要服从。” “再说,我要照顾你。”姚姝坐在阙南的面前,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对我来说,现在没有任何事情,比照顾你更重要。” 毕竟只有取得你的原谅,我才能活下去呢。 阙南神色微动,像是冰雪覆盖多年的莽原,突然间露出了一点绿意。 但是还未等让人看清这一丁点鲜活的苗头,阙南的神色便再度被一片死寂所覆盖。 他不是第一次听这种话了。他不该抱有任何的期待。 阙南垂眸,姚姝也垂眸。 她遮盖住眼中的笑意,她发现,只要她垂下眼,弹幕之上的人就根本发现不了她的情绪。 姚姝抬手抓住阙南垂落在膝盖上的手。 阙南的手真的很好看,像白玉雕琢一般,修长柔韧。姚姝的手和他的一比,虽然也修长,却不够纤细,更是满手老茧,皮肤不够娇嫩。 姚姝抓着阙南的手,有些痴迷地摆弄。 阙南看着她下垂的眼睫,根本不需要动用什么灵力去感知,便知道她此刻眼中的神色,必然是充满了不屑一顾。 阙南把手抽回来,不让碰了。 姚姝手一空,面色微沉。但是依旧垂着头不说话。 片刻之后,姚姝猛地站起来,眼中通红一片,看上去像是委屈得要哭了,实际上是在生气。 她低声说:“既然今天你不去百兽崖……那你就在屋子里待着吧。” 姚姝说完转身便走,弹幕见到她出了门眼泪就掉下来,都在“同仇敌忾”,甚至有些人在指责阙南不该逼她。 姚姝的眼泪一双一对,大颗大颗的掉落。她对着弹幕哽咽颤抖道:“文瑶会去的。” 姚姝说:“上辈子文瑶就去了。出尽了风头,我却……” 姚姝说了一半,神情晦涩地咬住了唇,直接把嘴唇咬出了血。 弹幕上心疼得不行。 呜呜呜,保护我方叔叔,文瑶玛丽苏的光环那么刺眼,就让她去收妖啊! 叔叔不哭,不去就是不去! 阙南怎么也不乖了,不要逼叔叔! 不就是,让文瑶去啊,她不是很能耐吗? 说真的,这个世界真的有点不对劲,那些弟子到文瑶的面前都像是失了智。 谁管对不对,反正我们叔叔喂仙兽挺好的! …… 姚姝看到弹幕上的言论,又破涕为笑,说:“我幸好有你们。” 她说得情真意切,然后库房又增加了一批好东西。 系统检测到有不少看弹幕的氪金给姚姝刷地/雷,又去看隐藏剧情,一阵窒息,它要是个人,现在不吸氧是不成了。 可它又不能干涉宿主改造的过程,更不能在改造成功之前,将隐藏剧情放出来。 它就只能看着。 于是姚姝就这么去了百兽崖,勤勤恳恳地伺候仙兽。 不过晚上回来,她没有去阙南的房间,只是将营养液倒在碗里,要照顾阙南的外门弟子,给阙南喝。 她开了远程摄像,看到阙南不喝,看到他这些天总算是活泛一些的神色,又变得灰败,咬了咬自己的腮肉。 姚姝担忧的神情丝毫不作伪,但是弹幕都猜测她会去找阙南的时候,姚姝却没去。而是提着重剑,半夜三更地去百兽崖边上练剑。 弹幕从来没有看到过姚姝练剑,虽然砸瞿清牌匾的时候,她的那一剑确实是让弹幕叫好,但是她一个勤奋的人设,这都一月了,没有练剑,确实引起了一些人的疑惑。 今晚上姚姝带着低气压来到了百兽崖上面,没有和弹幕有任何的交流,便开始将灵力灌注于剑身,疯狂练剑。 夜里,恰巧天空的露水闪电频频出现,而姚姝剑身之上的灵力幽光,便如同天空的电闪一般,简直像是摧枯拉朽的雷击,不断地劈砍在山石之上,山石碎裂的隆隆之音,好似随时都能够招来急雨。 重剑不同于长剑,长剑耍起来可以身不动,光凭借手腕耍出密不透风的剑盾,而重剑耍起来,却是要整个人,身上每一处,肩背腰腿都随着剑身扭转,出、收、横、扫—— 弹幕几乎除了似电闪阵阵的剑光,似雷鸣的山石碎裂,根本看不清姚姝的动作,也根本分不清剑光之中哪里是姚姝,哪里是重剑,她简直同手中重剑合二为一。 偶尔姚姝持剑落地,弹幕能够看清她的长发已经散落,却看不清她发中眉目神色,只能看到她紧抿的嘴唇,透出从未有过的冷意。 崖下的仙兽被姚姝隆隆地练剑声惊动,许多都从洞穴之中出来,朝着崖上看。 而姚姝不知疲倦一般,这样几乎不间断地练了足足两个时辰,到最后她的长发已经湿贴到了侧颈,她的长衫也已经被汗水侵透。 将她面前本来存在的一片小山扫为平地之后,姚姝重剑落地,狠狠扎进山石之中。幽光流动之中带着一丝红光,自剑身   而姚姝按着重剑的剑柄,站在一片碎石中间,剧烈喘/息,身前的束胸也已经散了,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像是水中爬出来的美艳又危险的水鬼。 弹幕全都已经目瞪口呆,他们见过那么多的仙侠世界,里面的女修什么样的都有,耍起剑来或天女散花一般,也有凌厉霸气的。 但是他们从没见过姚姝这么刚硬的剑法,她练起剑来简直像个小型坦克,所过之处就是用重力去碾轧,她的剑甚至没有剑锋,因为不需要锋利,只要剑气就能碎人筋骨血肉。 这一片山崖,像是遭遇了大型挖掘机的摧残,等到姚姝停下来,弹幕上齐刷刷地一排都在刷——叔叔牛逼。 而牛逼的还在后头,这些天姚姝之所以不练剑,就是感知到了境界隐隐有突破之势,所以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在修炼心法,用耗尽灵力的方式拓宽经脉。 此刻终于到了临界点,姚姝将重剑扎入地底,而后原地盘膝坐在一堆乱石之中,周身灵力环绕,带起阵阵掺杂着细碎砂石的旋风。 弹幕发现天边的露水闪电,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真的电闪,隆隆的雷鸣自天际传来,乌云遮天蔽日的聚集,在姚姝头顶上方的一片小天地越积越浓。 姚姝现如今乃是三境中品修为,这种修为进境,不会引起多大的天雷,但是也不容忽视。寻常人还是要在进境的时候准备抵御天雷的法器,才能安然进境。 但是姚姝什么都没有准备,她就光秃秃地,用一种藐视天道一般的姿态,眉目桀骜地坐在那里。 弹幕不懂,可是看着黑云积压,这种超自然的威胁,总是让人心生敬畏的。 姚姝身上爆出强光的时候,崖下的所有能飞的仙兽,以乌眼青为首,全部振翅在黑夜之中飞起。 它们极速飞到了姚姝的头顶,平日里在白天根本看不出同寻常仙鹤有什么区别的羽翅,在黑夜之中,终于显现出仙兽独有的灵力。 它们的翅膀抖落银白色的光弧,围绕着姚姝的头顶之上循环成了一个硕大的光圈。 而就在这时,姚姝身上爆出的灵光,也与她头顶上的这些仙兽的灵光汇聚在一起,灵光大盛,霎时间,姚姝身处的这一片小天地,简直被这光映照得亮如白昼。 这时天幕之上积压的黑云也终于达到了一定的厚度,一道电闪自天幕劈空而下,来势汹汹—— 伴随着电闪还有闷雷滚滚,在电闪触及了整个盘璧山的大阵,并且穿过大阵的时候,所有还未休息的弟子,都走出屋舍,仰头看向了电闪劈空而去的方向——百兽崖。 这个时间会去那里,会选择在那里进境的,甚至能够促使仙兽为她结下仙灵阵抵抗天雷的——只有大师姐姚姝。 大师姐进境了。 这本来该是整个门中都十分高兴的事情,可是弟子们都沉默着,他们现如今和姚姝连话越说不上,更遑论庆祝进境。 他们在这样的深夜,在远离了文瑶师妹的时候,也会出现如这般片刻的迷茫。 为什么他们会那么针对姚姝?忽视这样实力强横的大师姐,为了文瑶师妹对大师姐恶语相向? 要知道修真界向来都是以强者为尊的。 但他们的疑惑,会在天亮之后,再度见到文瑶师妹而消失,轻而易举地就被她所折服。 不过姚姝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庆祝,她专心地拓宽着自己的经脉,容纳自天雷电闪之中灌入她经脉的强横灵流。 而道道雷劫劈落在仙灵阵之上,如同重锤撞进了棉花,瞬间便被泄去了力度。 那浓厚强横的天道馈赠,被仙灵阵所吸收,再转换成修者能够接受的灵流,不断地输送给姚姝,反反复复地淬洗着她的经脉。 在她的体内达到了一个临界点的时候,她抬手结印,将身上横冲直撞的灵流,引向飞羽剑。 而飞羽剑扎入地下,这灵流便顺着飞羽剑,如银白色的瀑布一般,尽数朝着崖下缓慢地流向百兽崖下的仙兽们。 这是馈赠,姚姝本来能够将所有的天道馈赠,全都收为己用,可她却将那些灵流,分给了崖下的仙兽们。 天雷整整劈了半个多时辰,姚姝连进两境,崖下的那些仙兽,包括替她结仙灵阵的仙兽们,全都有份,被灵力好生滋养了一番,乌眼青也进了半境。 姚姝彻底将体内的灵力全都安抚下来,并且调动灵力运转了一周之后,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姚姝起身,她的境界从三境中品连升两个小境界,达到了三境巅峰。 姚姝其实有些惊讶,她想着自己心法的根基还不够稳,先进一个小境界便好。她其实始终记得阙南说的,她有些急功近利了。 这一次进境算是意料之外。 上一世如果连进两个小境界,姚姝肯定欣喜若狂。但是这一世的心境却早与上一世大不相同。 也正因为不相同,姚姝不知道,她反倒暗合了天地修行的根本,那便是身为逆天而行的修真者,不仅要积攒功德,也要懂得在满溢的时候馈赠于他人。 姚姝真心实意地赠与仙兽们,连进两境,这便是天道对她的馈赠。 只不过姚姝根本领会不到那些,她在天亮之时,拔出重剑,将昨夜打碎的山石扫落山崖。而后对着弹幕打招呼,说:“昨夜吓死我了,我差点就被雷劈死,幸亏有我的仙兽们和你们。” 弹幕不知道天道和进境的规则,但是确实有很多人陪着她一直到现在,在另一个世界“熬夜修仙”。 可是他们看到了仙兽出力,真的不敢承认他们出了什么力。 于是都在刷—— 不不不,是叔叔自己给力! 就是,我们没做什么,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给我的宝贝刷一波营养液,多喝点,补身体! 我去砸雷。 叔叔太帅了,真的,还是你自己努力。 努力的女孩子最美! 这到底是改造直播……还是氪金养崽直播? …… 姚姝看着弹幕上的各种说法,笑了笑,然后边朝着青澜苑走,边说:“你们说的不对,你们当然对我非常有用。” 姚姝说:“拜入师门的时候,师尊说大道是孤路,总要自己走。” “我不信,我依恋待我好的瞿清师兄,我以为我能同他一生相依相伴,一起走这条孤路。哪怕不能修得飞升,至少能够白头偕老。” “可现在我知道我错了,”姚姝说:“我现如今众叛亲离,我只剩下你们。” “你们不会知道,昨夜你们的陪伴,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 姚姝说到这里,含着泪看了一眼屏幕。 弹幕顿时就疯了一群妈妈粉,谁也不知道这些本来看热闹的是怎么变成妈妈粉的。 他们都在刷会陪着姚姝。 姚姝便适时破涕为笑。 真是……演得一手好戏。 系统反复测试姚姝进境之后的憎恨值,很好,毫无波动。 至于昨天进境的时候看着弹幕陪着她而高兴?鬼话! 修者进境的时候稍稍分神就会经脉撕裂,重则经脉尽断,她那时候身边有个人砍她她都躲不开,还有功夫注意弹幕吗? 系统忍不住发出冰冷的:呵呵。 姚姝在弹幕上发现了它,便立刻说:“哇,你好久都没有出现了,是去升级了吗?我听着你的娃娃音没有了。” 系统用机械音冷漠回:我把娃娃音卸载了(你不配用我的娃娃音!) 姚姝学着弹幕上的语气,对系统说:你这个声音好酷哦。 系统:休想攻略它……它不可能沦陷。 不过姚姝很快不再和弹幕互动了,因为她回到了青澜苑,站在门口看向了阙南的房门,却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弹幕都在刷,不去找阙南吗,他们都很喜欢阙南的,一脸生无可恋的美人,任人欺负只会红眼睛的美人,谁能拒绝呢? 可是姚姝似乎铁了心。 知道了昨天她送去的营养液没有人喝,便也不再送去了。 她径自去了饭堂吃饭,独自坐在饭堂正中间,四周无人敢落座,都挤在角落观察着她。 猜测着她进境到什么修为,毕竟昨晚上那么大的进境阵仗,怕是连门中的长老都惊动了。 可惜无人敢问。 姚姝吃好了,便又回到青澜苑,在自己屋子里束胸洗漱好了。也不去找阙南,直接去了百兽崖。 一整天,姚姝表现得并不像个进境之后很快乐的人,几度望着阙南每天都会躺的那个石头发呆。连白雪也因为两天没有见到阙南,在围着那块石头反复地转圈。 它不会说话,就在姚姝吃饭的时候,一个劲儿地啄米一样朝着石头上啄。 姚姝听着鸡嘴啄在石头上的咚咚响声,忍不住回头喝斥它,“怎么!我把你养大的,你见了他才几天,不见了两天就想得要疯了吗?!” 白雪鸡头顿住,它敏锐地感觉到了姚姝的情绪很差,居然把屁股对着姚姝,蹲在旁边不理她了。 弹幕都哭笑不得,姚姝快速吃完了冷饭,又去干活。 只不过干活的时候,她把同一匹鳞马刷了第三遍的时候,不光鳞马不干了,弹幕也打断了她。 要她去找阙南,说她这是犯了相思病。 姚姝看了弹幕之后,愣了好一阵子,而后突然失笑。 她确实在走神,不过她想的是上一世到最后怎么将那个厉害的邪物制服的,她在脑中不断地模拟着将他制服的办法和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至于想阙南……确实也想了。 毕竟上一世她在除去妖邪之后,落得个不顾同门性命的恶毒控诉,阙南那张金雕玉琢,从来只摆着不用的嘴,也破天荒地帮她说过话呢。 姚姝手里刷着鳞马,踩在溪水之中,湿透了裤子。她看着粼粼波动的水纹,在阳光下呈现美丽的光影,她心想,阙南前生今世,确实对她仁至义尽。 这么好的一个人眼瞎了,喜欢文瑶……真是可惜。 姚姝一直没什么效率的在百兽崖忙到晚上,估摸着这个时候那些二度死伤惨重的弟子,应该快传信回门中求助了,而距离她被强行派下山也没剩多少时间…… 当然事情出的再大一些,就会有门中长老下山了。可是这会儿这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山野妖邪,还真的请不动山中长老出山。 姚姝猜测这一次瞿清会对她说什么呢。 是用天下大义,同门之情来压她,还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试图和她修复师兄妹的情谊…… 姚姝打开自己屋子的门,还没等进去,便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姚姝。” 这声音入耳好听极了,姚姝顿时站在门口,眉梢高高挑起。 “你过来。”那好听的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央求,“我有话同你说。” 姚姝迈入门中的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了她对面亮着长明灯的屋子。 这是阙南第一次主动叫她过去,说有话同她说。 姚姝能够猜到他想说的是什么,才会躲着他的。 不过他主动开口叫她,姚姝是绝没有想到的。 她没想到瞿清还没来,阙南居然先开口了,难道……他知道了文瑶此刻已经被那妖邪给抓住了? 姚姝想到这里,面色又沉了下来。 阙南就这么喜欢文瑶么? 姚姝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抬手捂住了脸,挡住了片刻的扭曲,对着弹幕低声道:“阙南长老用传音在叫我……”。 姚姝咬牙切齿道:“他声音可,真好听。” 弹幕顿时几哇乱叫,他们以为姚姝这是在娇羞,都催促着她快点去。 姚姝放下手,脸被她自己揉红了,看着确实像是娇羞。 她慢吞吞地走进了阙南的屋子,阙南没有用那种万年不变的姿势躺着,而是自己撑着手臂,半靠着床头。 两天没有见而已,阙南的面色看上去居然比之前差了好多,在长明灯下白到泛着青。 姚姝有那么瞬间想,她和一个被她给搞成这样的瘫子计较个什么? 但是随即想到他这个德行是因为担心文瑶,顿时就觉得他可真是活该。 姚姝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进门之后闷不吭声地坐在了床边。 阙南看向姚姝,那眼神满是颓败苍凉。 可他越是这样,姚姝越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捏着自己的指节,捏到手背青筋都鼓起来了。 阙南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弹幕像一群上蹿下跳的□□吱哇乱叫。 啊啊啊啊,阙南主动抓叔叔手! 他果然也是想叔叔了! 两个人给我在一起! 我去搬民政局—— 在一起在一起,抱抱亲亲嘿嘿嘿。 楼上笑死我。 南南看上去太破碎了,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 姚姝被抓住了手之后,也渐渐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这辈子爱好不多,其中之一是喜欢得不到的东西,之二就是喜欢抢别人的东西。 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抢。 她没挣开阙南的手,而是慢慢顺着他如玉的指尖,看到他神情憔悴的脸上。 他真的很美,男子通常都是俊朗较多,连瞿清都是那种凌厉的给人压迫感的俊。 可阙南像人间四季如春的桃源烟雨,细雨蒙蒙,湿漉清新,像画中仙境,令人见了便心向往之。 俊得没有攻击性,美得不忍摧残。 可惜……姚姝最喜欢干这种不是人的事儿,尤其是这一副烟雨蒙蒙的美景,不属于她的时候,她要是不亲自执笔,浓墨重彩地乱画一通,真的不甘心。 她看向阙南的眼神,带上了些许柔和。轻声问:“阙南长老,你叫我来是有什么话要说?” 阙南抓着姚姝,看着她说:“你在等瞿清来求你。” 姚姝嘴唇快速地抽动了一下,像是心中的阴私猛地被戳中,“疼”的她飞速甩开了阙南的手。似乎这样,就能阻止阙南对她心中那些想法的窥探。 她没有接话,做出受伤的神情,但其实是默认。 阙南说:“你去吧,你连进两境,我给你准备了两件护身法器,你能将人都救回来。” 姚姝眼角一跳,阙南果然知道了那些弟子被抓。 这个消息传回来该是后天才对,是一个挣脱了妖邪困阵的弟子,拼命传回来的消息。 姚姝抬头看向阙南,她不知道阙南瘫在床上,是怎么知道千里之外那些弟子的事情。 不过阙南身为盘璧山长老,未曾心魔缠身,经脉撕裂之前,可是有七境上品修为呢,还是掌管法器的,能窥视弟子们的动向倒也不奇怪。 只不过……姚姝深深吸了一口气,抑制心绪。 她装傻道:“去哪里?山下?可是不是才派去了不少门中高境弟子吗?” 姚姝说:“阙南长老,盘璧山上有能耐的弟子多不胜数,现如今又没有人派遣我,我何必去自取其辱?” “再者说了,”姚姝看向阙南,面上笑着,嘴里吐出“毒液”,真假参半地用做戏的方式说出真心话,“我为何要救人,我早已经与他们恩断义绝。” “我若去了,不光不会救,我恨不得亲自送他们上西天!” 阙南丝毫不例外姚姝的反应,弹幕上以为姚姝是故意这么说,只有说出心里话的姚姝,觉得畅快极了,连眼睛都亮了许多。 “长老若是没有其他的话说,我要回屋去了。”姚姝说着起身,阙南却连忙朝前一扑,险些从床上扑到地上,又抓住了姚姝的手腕。 姚姝回头看他,面上笑了的越灿烂,心里越是大火连天。 这个眼瞎的残废,居然为了文瑶什么都不顾了吗?! 哈。 姚姝险些冷笑出声,可依旧站定,听阙南再说什么。 若换成旁人,姚姝早就拂袖而去,可是至少面对阙南,她有耐心听完他放屁! 阙南抓着姚姝的手腕,单手撑在床边,半束的长发垂落身前,仰头看向站着的姚姝。和姚姝居高临下,透着冷色的双眸对视,阙南知道姚姝生气了。 他快速想着能怎么办,可是想了半晌,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从来都笨拙的不知道该拿姚姝怎么办。 阙南只是干巴巴地说:“你去。” “去救人。”阙南说:“你能救他们。” “是能救你的文瑶吧!”姚姝反手抓住了阙南的手腕,将他直接提到了床上,让他重新坐回去。 “你少装着一副慈悲心肠,从前怎么不见你关爱门中弟子死活?” 姚姝恼得口无遮拦,满口恶言,“你就是关心你那小情人儿的死活,想让我去救她!” “我凭什么救她?”姚姝咬牙道:“凭她抢了我大师兄,还是凭她和我的道侣暗生情愫啊!” 阙南动了动嘴唇,又想说什么,姚姝立刻指着他说:“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现在就去把她杀了!” 姚姝喊完之后,发现自己失态了,连忙捂住脸,深吸了几口气。 揉了揉脸,这才放下了手,对阙南说:“你有能耐,你自己去救,你爬去啊,你看看她会不会踩着你尸体跑了,还是和你同生共死。” 她说完之后转身便走,阙南却在她身后快速道:“那妖邪的木灵能淬洗你的飞羽剑!” 姚姝脚步一顿,后退了两步,歪头看向阙南,满脸冷若冰霜。 “你为了她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弹幕上都跟着姚姝一起在言语讨伐阙南,姚姝却完全不为能够淬洗飞羽剑而动心。 她走回床边,甚至坐在了阙南的身边,扶着他坐直,伸手给他整理乱发,衣襟。 然后抓着他的手,交叠摆放在他的腿上,还给他拉了拉被子。 姚姝说:“阙南长老,要不你再想想别的理由,想一个我能为了救文瑶拼了我这条命的理由。” “文瑶本身不行,宗门弟子也不行,淬洗飞羽剑更不行,我昨天已经用天雷淬洗过飞羽剑了。” “这剑还是你亲自铸的。”姚姝说:“你应该知道,它暂时也不用太高境,否则我的修为也驾驭不了它,你说是不是?” 阙南看着姚姝,眼睛红得像是随时要流出血泪。 他眼中满是苍凉,那是一种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无能为力,姚姝近距离地看着,看着他眼中浓重的情绪,心惊不已。 “你就这么喜欢她?不能救她,就露出这种表情?”姚姝抬手抚上阙南的脸,问他:“你想不出其他办法能说服我了吗?那你其实可以尝试让别的长老去啊。” “非得是我?”姚姝凑近阙南一些,眯眼看着他问:“你知道我现在众叛亲离,我去了或许会孤立无援地死在那里的,你那么关心文瑶,为何半点不肯将这关心分给我呢?” 姚姝说:“我才是你的道侣啊。” 她说着手上加重了力度,阙南的唇被她捏得微微张开,姚姝瞪着他笑了笑,突然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放开了他。 她轻笑一声,又给阙南整理了头发。 然后看着他说:“想让我下山也不是不行,想让我救人也可以啊。” “你想不到说服我的理由,我给你提供一个嘛。” 姚姝凑近阙南的耳边,用传音对他道:“你亲亲我,我就下山去,你跟我睡,我就救文瑶。” 她已经在之前阙南传音给她的时候,得知这样传音,弹幕上那些“老爷”是听不到的。 因此她能够尽情地放肆,用最险恶的语气逼迫阙南。 她不怕阙南恨她加重,上被子她羞辱阙南那么重,他不照样没有报仇。他这样霁月清风的仙尊,怎么会和她这样的人计较呢? 姚姝说完,微微退开一些,用一种带着暧昧的视线近距离地看着阙南,看着阙南惊愕的表情,看着他眼中的痛苦又重了一分。 姚姝此刻心中和当初她和阙南举行道侣契约,文瑶在台下伤心欲绝的时候,一样痛快。 弹幕都不知道姚姝说了什么,好奇地刷得飞快,但是姚姝不打算给他们解释。她只是看着阙南,见他愣着不说话,又故意凑到他耳边传音:“除了这个,别的都不行哦。” “怎么愣着?没听清吗?那我再说一次。” 阙南闭上了眼睛。 姚姝退了一步道:“你可以慢慢考虑,我们随时用玉牌联系。亲我,我就下山。” 姚姝说:“允我一夜,我便救人。” 她说完,放开了阙南肩膀,坐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静静地,胸有成竹地看着他。 两个人之间像是按下了暂停键,要不是姚姝还眨着眼,嘴角笑意弥漫,弹幕都以为直播卡了。 然而就在他们终于发现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有了动作的时候——竟是阙南抬起了手,勾住了姚姝的后脑,偏头吻上了她唇。 弹幕真的卡了一瞬,然后炸了。 得不到的就毁掉(姚姝觉得阙南也是个妖精...) 弹幕不知道这突然亲一起, 还是阙南主动到底是什么发展,但是他们对于这种事情喜闻乐见。 而姚姝预料到了阙南一定会妥协。却正因为预料到了,心中的怒火更胜。 他真的为了文瑶, 什么都不顾了, 连自己都能舍弃。 姚姝看着阙南闭着眼睛, 生涩地在她的唇上辗转片刻, 便退开了。 他没有呼吸, 憋得眼底和眼圈都红透了, 看着真是……让姚姝有种想要把他扼死的冲动。 得不到的就毁掉。 但是姚姝略有些粗糙的手指, 抚上了阙南的脖子, 掌心之下细腻的肌肤, 让她想到白雪脖颈上最柔软的羽毛。 姚姝脑中闪过白雪还雪白的时候,它那时候才到她的腰, 但是这记忆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过去了太久了, 有些模糊不清。 姚姝近距离看着阙南,看他无措地躲避着她视线的眉眼,手指只是轻轻地摩挲着阙南的侧颈, 并没有扼住他。 他的颈项非常的修长美丽, 姚姝上一世欺负他的时候, 就喜欢他忍耐不住高高扬起脖颈的样子。 那种引颈受戮的模样, 能狠狠满足姚姝的所有感官,是她为数不多的深刻记忆之一。 “阙南长老, ”姚姝凑近他, 拇指扳正他躲避的头,让他正对着自己。 “就这样?这不算。” 阙南那双好看的凤眸之中, 露出了焦急和慌张,怕姚姝说话不算话。 姚姝拇指抚上阙南唇角, 对着他说:“我是下山去玩命,你就想这样打发我?” 阙南的唇动了一下,不等他开口说什么,姚姝便已经侧头,循着他的唇再度吻上去。 两辈子,姚姝其实只亲吻过阙南而已。 但是就因为只亲吻过阙南,她撬开阙南的齿关,轻车熟路地缠住他,他于情/爱之事生涩非常,只能像个提线木偶,任人操控。 姚姝很少失控,阙南是仅有的会让她失控的人。 这个吻到最后,系统都黑屏了。 等到屏幕再度亮起的时候,阙南侧躺在被子里,面朝着墙壁。姚姝则是坐在床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襟,满面桃红,眼角眉梢,风情无限。 要不是黑屏的时间属实是不够干什么,弹幕都以为姚姝这架势是什么都干了。 弹幕都在刷呦呦呦,问姚姝亲后感。 姚姝不说话,只是整理好了自己,就坐在床边盘膝打坐。 画面没有黑下去,证明姚姝没有入定。 但是画面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姚姝和阙南谁也不动。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弹幕都以为这一晚上,怕是就这么过去的时候,阙南这才翻过了身。 他平躺着,面上恢复了寻常状态,当然弹幕也没看到他不寻常是什么样子。 他侧头了看了姚姝,看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揪了下她垂落的袖口。 他这么一个揪袖口的动作,姚姝还没等睁开眼,弹幕已经萌倒了一片。 阙南看上去简直像是有些怕了姚姝,又不得不叫她。 姚姝根本没有入定,她的心绪乱成一团,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自己在想什么,盘算着什么。 感觉到袖口被牵动,姚姝转头对上阙南视线,阙南从袖口拿出了一块玉牌,递给姚姝。 “这个你拿着。” 阙南说:“武器库的最里面,有一件护身法衣,名叫星月甲,穿上了之后能对妖邪隐形。法衣旁的架子上放着一柄匕首,名唤毒魂,能在挖邪物的丹时,让它麻痹不能动。” 姚姝低头看了一眼玉牌,饶是她重来一世什么都已经能够淡然应对,神色也忍不住微动。 “你就这么堂而皇之将长老玉牌交与我?” 要知道阙南这长老玉牌,可是能动用法器库之中所有法器的。 她但凡是有丁点歪心思,动了极品法器,逃下山去,就连阙南都不一定能够承担得起这责任。 可他居然就这么将长老玉牌交给了她? “你到底是对我信任过度,还是……”还是你当真因为对文瑶关心则乱到了这种地步? 姚姝没有问出后面那一句。 姚姝接过了长老玉牌,随手揣在怀中,问道:“你是通过什么办法窥知山下弟子的遭遇?你知道那妖邪是什么?” 姚姝盯着阙南的神色,说:“你若是了解,至少跟我说说怎么对付,我若是不敌那妖邪死在山下……” 我保证死也拉你的好文瑶下地狱。 不过弹幕看着呢,姚姝不可能说那等虎狼之词,于是说:“我若是不敌死了,你会不会心疼?” “会不会愧疚?或者……原谅我曾经做下的事情?” “会不会想我?” 姚姝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阙南一个也没有回答。姚姝也不指望他回答,这不过是在引导/弹幕站在她这一边。 确保……她无论在山下做出什么事情来,都显得那么孤立无援,那么情有可原。 “好了,”姚姝说:“休息吧,明日若有人来找我,我便会跟着一道下山去对付那妖邪。” 阙南终于放心了似的,任由姚姝给他拉好了被子,正要闭眼,姚姝又轻飘飘地说:“但是我的另一个交换提议,你也要快点考虑,否则同妖邪交手那么危险,我也不保证会不会失手……”。 顺手捏死你的小情人。 姚姝用眼神说完了后面的话,交换提议自然就是一夜和一条命。 阙南闭上了眼睛,遮盖住自己眼底的狼狈。 姚姝也没有再逼迫他。坐直身体,径自打坐。 但是弹幕好奇的要死,他们明明是上帝视角,却根本不知道私下里他们眼皮子底下这两个人为什么突然亲亲,又达成了什么险恶的交易。 姚姝不可能把这种事情和弹幕说,便只是在弹幕上说:“我和他表白了,他……同意了。” 弹幕哇哇哇地刷着,丝毫也没有怀疑姚姝说的话。 姚姝说:“我已经想好了,瞿清有什么好,我以后和阙南好好地过日子,等到他不恨我了,我就和他一起下山去。” 弹幕又纷纷庆祝姚姝想开。 只有看透了一切的系统,沉默且无声地又检查了几遍阙南和姚姝的恨意值。 很好。 一动不动是俩王八。 阙南强迫自己睡着,姚姝打坐一夜,第二天一早上,瞿清就真的来找她了。 阙南猜得没错,姚姝确确实实等着瞿清来找她,姚姝就很好奇,瞿清得知了他的九师妹被妖邪给抓了,他到底怎么说。 姚姝便朝着门口走去见瞿清的时候,边回忆着上辈子的事情。 上辈子她一开始就跟着去了,然后她把人都救出来,带着弟子们回来之后,却落得个不顾同门安危的罪名,那时候瞿清是什么态度来着? 姚姝发现她想不起来了。 虽然事情过了一世,可严格来说,也才过去几年而已。 她好歹是个修者,修者五感敏锐,她没理由想不起来瞿清的态度。她上辈子明明那么在乎瞿清…… 姚姝又想到,她也想不起很多关于仙兽的事情,例如白雪小时候。 她走到门口,眉目紧拧,觉得自己要寻个时间以灵力探入自己的识海,查探下自己的识海是否受伤。 是否是上一世被魔兽吞噬的时候,碎裂了神魂,遗失掉了某部分记忆。 她走到了青澜苑的门口,看到了瞿清背对着她站在门口。 瞿清身量高大,墨发如瀑,肩宽腿长,一身青色长袍微微随风起伏,只一个背影便是道骨仙风。 这是她曾经追随了很多年的背影,姚姝曾经所有关于情爱的美好幻想都在这个背影之中。 她放轻了脚步,无声地叫了一声,大师兄。 弹幕都发现了姚姝的表情变化,她面上那怀念和动容毫不作伪,他们都怕姚姝再陷进去,哪怕瞿清是真的俊逸逼人,同阙南长老那副暮气沉沉的模样简直是两个极端。 可这人不爱她的! 弹幕都在慌慌张张地劝姚姝不要被皮相迷惑的时候,瞿清听到了姚姝的脚步声,转过了头。 他眉心蹙出一道竖纹,让他本就凌厉的眉目,更显得肃冷。 姚姝一看到他这模样,就知道他肯定听到消息急坏了。 姚姝闲庭信步,走到瞿清的身边,嘴角含着散漫的笑意看着他,问:“大师兄,是又想起欠了我什么,来还的吗?” 瞿清眉头又皱得深了一些,他说:“师妹,门中有弟子受困,我脱不开身,你去一趟吧。” 瞿清避开姚姝的问题说:“我来之前,去赤阁长老那边已经说过了,阙南长老那里我也会着人照顾。” 瞿清声若碎玉,却一字一句,重若千钧:“若此次你解救弟子归来,赤阁不会再对你冒名顶替一事追责,你依旧是门中无可替代的大师姐,弟子们都会对你信服。” 姚姝看着瞿清,看着她曾经痴迷的眉目,细数着自己的心绪,发现她真的已经毫无悸动。 原来不爱一个人这么容易,亏得她当初疯了一般,为挽回瞿清的心舍生忘死。 不过瞿清倒也没有如她猜测的那样,妄图以昔年情谊说动她,也没有提起文瑶。 他至少为她争取了解除赤阁的惩罚,也为她摆明了能够重新博得弟子信任敬爱的路。 如果上一世的她,一定会感激涕零,更加爱死他。 可惜啊……她现在根本不在乎什么惩罚,不屑做什么门中大师姐了。 不过姚姝这一次没有落了瞿清的面子,就算阙南不和她达成那种交易,她也是要下山的。 她要趁此机会,去测试系统空间那些热武器的威力,以及拿到木灵。 上一世她拿到了木灵,顶着恶名,将这木灵给了瞿清,想要帮着瞿清驱散心魔。 可姚姝不知道瞿清的心魔因何而起,只知道这木灵最后也落入了文瑶的手上。 瞿清好像什么好东西都会给文瑶,这件事只要想想,就让姚姝牙痒痒。 不过心里再怎么扭曲憎恨,姚姝面上却又变回了那个“乖巧”的师妹。 她对瞿清说:“好啊,我收拾一下,你令此次随我一同前去的弟子准备吧。” 瞿清愣了一下,以为还要多费一番唇舌,他甚至都已经想好,如果姚姝实在不肯去,他便偷偷将文瑶的身份告诉姚姝。 但是姚姝居然这么痛快地同意了。 瞿清眉头舒展开,朝着姚姝走近了一步,温声说:“师妹,你想开了便好。” 他抬手试图像从前一样,去抚摸姚姝的头顶,却被姚姝后退一步躲开了。 姚姝转头看向了阙南屋子的方向,说:“阙南长老不喜我同你亲近,他醋意很大的,最会折腾人,大师兄不要害我。” 姚姝说着,面上还露出了一些娇羞,催促瞿清:“大师兄,你快些令弟子去准备吧,我也准备,尽快下山。” 瞿清才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皱起来,他也看向阙南的屋子的方向。姚姝和阙南现在是道侣,瞿清也不能说什么,可是他见姚姝这样害怕阙南,心中有些不舒服。 但瞿清真的没有什么立场说什么管什么,便之好点了下头,迅速离开了青澜苑。 姚姝利用起阙南的名头真的是非常顺手,阙南现在在整个盘璧山都变成了一个非常难伺候,要姚姝整天背着进出的残废长老。 现在估计又多了善妒,加上很会折磨人。 弹幕都替阙南伸冤,在他们现在看来,姚姝的一切娇羞作态都是真的,她和阙南已经相互表白在一起了。 一旦加上恋爱的六千多度滤镜,姚姝和阙南现在对视一眼都是缠缠绵绵到天涯的糖。 尤其是姚姝回到了屋子里之后,拉着阙南坐起来,半圈着他,喂他喝营养液,跟他说话温柔软语。 “我会自己去取法器,大概下午走,”姚姝说着,还凑近阙南的脸边上,亲了一口他的侧脸。 阙南垂着眼睛,看不清楚神情,但是没有躲避的意思。 姚姝又亲了一下,索性将头轻轻搁在他的肩膀上说:“我会想你的,你也要好好想我……”。 想我的提议哦。 后半句是用传音说的。 阙南眼睫飞速颤了颤,居然侧过头来看姚姝的眼睛。 两个人这样近得连呼吸都交缠起来,阙南在姚姝的眼中找不出半分认真……她一点也没有变。 姚姝却满眼都是跃跃欲试。 她满口的话都是假的,和弹幕说的,和阙南说的,包括她最开始怕系统能够控制和察觉她的思想,她连自己都骗,骗自己大彻大悟给系统和这些异世之人看。 可是有一件事儿是真的,就是她真的想睡阙南。 她的情爱曾经都系在瞿清的身上,可她和瞿清最亲密的接触,不过是相互扶持着历练。 瞿清会摸她的头,曾经姚姝以为,那便是情爱。 但是阙南承载的却是姚姝的欲。 掠夺欲,占有欲,施/虐欲,还有……情/欲。 她从文瑶那里将他掠夺来,变为自己的道侣,她可以对他为所欲为。而他纵使心里想着别人,那又怎么样? 那只会让姚姝更兴奋。 阙南很快垂下视线,他觉得自己又失败了。 可是他垂头看向自己的双腿,眼中满是苍凉,他已经没有再重新来一次的能力了。 姚姝看着阙南这一副简直痛不欲生的样子,心里又痛快又恨。 为了防止自己当着弹幕的面,对阙南做出什么难以解释为喜欢的事情,她迅速起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阙南躺回了床上,看向床顶,眼神之中是寥落的荒原。 他要怎么办? 他又能怎么办? 姚姝总是会走到那条老路上面去,阙南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改变她。 姚姝拿着阙南的长老玉牌,去了法器库,守门的弟子看着姚姝居然拿着长老玉牌,表情都要绷不住了。 姚姝进入法器库之后,四处看了一圈,心里无数疯狂的想法成形,她甚至可以偷盗这些法器,然后出去开宗立派。 但是最后所有的念头,都被另一个强烈的念头压下去了。 任何事情,都要有始有终,她虚耗的青春和一世,她的爱已经终结,但恨还在滋生,她要亲手了断一切。 于是她便径直走到阙南说的最里面的屋子,拿了星月甲和毒魂。 披上星月甲的时候,姚姝手中抓着毒魂匕首,手指轻轻擦过毒魂的刀刃。 一点血迹落在毒魂之上,毒魂便立刻闪过一道幽暗的光,接着如同活蛇一般,盘踞上了姚姝的手腕。 姚姝翻过来转过去地看了一下,不知为何,有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可是她很确定,她脑中并没有关于毒魂的记忆。 姚姝站在法器库中,甩动手腕上的毒魂。毒魂在她的手腕之上飞速地变幻着形状,如液体一般却锋利到直割灵魂的刀刃,在她的指尖流转,随着她的动作收放自如。 姚姝停下,中指的指尖伸出,那毒魂的刀刃,便直直地悬在她的指尖之上。 姚姝断定,她和这法器,是旧识。 姚姝回到了青澜苑,却没有去阙南的房间,而是回了自己的屋子,接着一言不发地开始脱衣服。 直播屏幕很智能地关闭,姚姝她垂着眼,神色晦暗,声音有些冷地开口召唤系统。 “系统,你是不是动了我的记忆?” 姚姝说:“你说重新给我一次生命,要改造我,却动了我上一世的部分记忆……是剥夺还是篡改?” 她感觉到模糊不清的,不该忘记的记忆,可不止这毒魂的熟悉感这一点点。 她对系统说话声音并不多么凌厉,可是系统如果是个人,这会儿怕是已经吓疯了。 她居然连这个都猜到了! 系统不能透露隐藏剧情,但是被宿主猜到隐藏剧情,这还是第一次! 它的设定不能对着宿主说谎,于是它只能认。 它把关于隐藏剧情只能在改造成功之后解锁坦白告诉了姚姝。 它准备迎接姚姝的怒火,毕竟没有人被人偷去了记忆会有什么好脾气。系统甚至想到了姚姝会罢工,会发疯试图将它从识海中除去。毕竟她甚至知道用脱衣服来屏蔽弹幕和它单独对话,这种堪称卡bug的行为,让系统觉得自己中了病毒,病毒的名字叫郭妙婉+姚姝。 姚姝却只是问它:“我猜到了隐藏剧情,没有奖励吗?” 系统用冷漠的机械音回复道:“没有。”。 “我能用热武器兑换那些记忆吗?”姚姝又问。 系统:“……不能。” “那你还真是屁用都没有。” 姚姝不再伪装自己,她太了解自己。若是系统要改造她,隐瞒掉了关于她的剧情,那必然是会影响改造,影响她成为一个好人的。 那能是什么?姚姝猜不到细节,但是能猜到是什么方向。 系统知道那些隐藏剧情,她也没有必要对着系统装什么纯良,反正一年期限还有好久,系统连她的思想都不能控制窥探,它自己的禁忌也多得很,姚姝根本不怕它。 于是姚姝骂它:“人工智障。” 她自然也是看到弹幕上骂过,只不过姚姝不像郭妙婉一样爱学这些话。她是因为系统无父无母,姚姝觉得除了骂这个,别的好像也伤害不到它。 姚姝骂完了,又开始穿衣服。 她等着系统的反应,渐渐笑起来,系统就算被言语攻击……果然也不能随便惩罚她。 姚姝猜测它并不能干涉改造过程。 很好。这样免得它碍手碍脚。 姚姝穿上了衣服,弹幕很快恢复。 姚姝装作束胸结束,有些羞涩地对着弹幕说:“有点松了,要去打架呢,重新束一下。” 系统:……这一局它都想主动放弃了,毁灭吧这个世界。 姚姝穿戴好了,此次随行的弟子们也都在青澜苑门口等着了,他们动作很快,这会儿才过正午。 姚姝又进了阙南的屋子,她现在和阙南是一对“爱侣”,她自然要和阙南依依惜别。 姚姝给阙南留了很多营养液,叮嘱他别忘了喝,又要他不要担心自己。 姚姝说:“你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的。” 姚姝说的意味深长,除了阙南和她,再没有第三个人懂她要平安回来干什么。 阙南表情木然,可是姚姝真的要转身出屋的时候,阙南还是提醒道:“先制住它本体,再去找它的化身。” 姚姝脚步一顿,转头看着阙南,对他笑了笑,这一刻的笑意是真心实意的。 她又折返回来,勾着阙南的后脑,在他唇上狠狠亲了下,这才转身出了屋子。 弹幕因为这临别之吻,叽哇一通,又在氪金给姚姝储备装备。 崽崽要去打仗了,收下我的深水鱼/雷! 南南不用担心,叔叔现在一个人能灭一个国。 砸下一颗地/雷,主播加油! 手榴/弹和美女更配哦! 一百六十瓶营养液送上,灌溉爱的小树苗。 …… 姚姝抹着嘴唇笑得甜蜜,然后大步迈出了青澜苑,门外站着弟子十几个,大部□□着黑色劲装,也就是赤阁的弟子。 姚姝挑眉,足可见这一次赤阁长老下了血本了。 剩下的弟子们都是和姚姝历练过许多次高境弟子,他们有几个平时不在门中,应该是临时被瞿清招回来的。 他们没有赶上这段时间门中发生的事情,但都听说了。他们倒算是清醒,大抵是不在文瑶身边的原因,他们甚至对姚姝的做法没有什么意外。 因为姚姝从来都是这么个人。 他们恭敬叫姚姝大师姐,除去什么爱恨情仇,他们都很敬佩姚姝的强。 姚姝看着赤阁弟子里还有那天抓她的,不过这弟子上一次不敬,这一次非常知错能改,对着姚姝也很恭敬。 姚姝很满意这次随行的弟子,于是对着他们点了点头,边朝着山下走,边说:“跟我出去,必须听我的令行事。” “是大师姐。”众人参差不齐地回应。 姚姝没有再说其他的,她朝着山下走着走着碰见了上山的外门弟子。 她一眼便看出是伺候阙南的,于是站定对他们道:“阙南长老喜欢喝凉茶,但是不要给他喝凉的。” “不要老是让他在屋子里闷着,门外有步辇,若见他神色泛白,抬他出来晒太阳。” 外门弟子点头如捣蒜,姚姝继续道:“我给他留了很多伤药在床头,一次十瓶,一定要看着他喝。” “还有每天早上给他准备一杯角羊乳。”他这么多天了,虽然吃了辟谷丹,但是他也该吃点东西了。 姚姝交代完了,想想也没有其他的,至于阙南方便不方便,怎么方便的事情,她问阙南阙南也不肯说,外门弟子问阙南,他只会更难堪,索性随他去了。 外门弟子恨不得当着姚姝的面掏出小本本记录姚姝的交代,幸好姚姝也没说很多,停顿了一下看着外门弟子道:“去吧。” 外门弟子如蒙大赦地跑了。 姚姝这才继续走,弹幕都在刷好甜好甜,姚姝身后跟着的弟子们也面色怪异。 他们听闻的都是姚姝如何夺人所爱,害得阙南长老经脉撕裂,可是如今这情形……不太对啊。 连姚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多么“贤妻”。 她同弟子们到了山门前,便抽出储物袋中飞羽剑,御剑而起,极速朝着出事的山村赶去。 那里距离盘璧山足有千里,寻常人要走上足足十几天,而普通弟子御剑,需一天一夜。 姚姝带着的去营救弟子的,全都是门中精锐。他们御剑的速度飞快,姚姝的飞羽剑在正中央带头,一口气未歇,白天便绕着城镇走山中,深夜之后便不再躲避城镇,直接取直路飞行。 姚姝的灵力充裕,又才进两境,根本没有疲乏。 可她身后跟着的弟子,临近天亮的时候,都已经面色泛白,有些强撑之态。 他们也不敢说停下,好在天彻底亮起来,他们也已经抵达了出事的荆河村村外。 姚姝选了一处山林停下,让弟子们原地打坐。 “冯任,方奇正,你们看顾师弟们恢复灵力,我先进村一趟,查问具体情势,” 姚姝点名的两个,一个是常年在山下历练的冯任,一个便是当日抓她去赤阁的赤阁弟子方奇正。 他们被点了名字,都非常震惊。 方奇正只是面露惊讶,毕竟他好歹是赤阁大弟子,姚姝会知道他不奇怪。 可是冯任便是直接忍不住问出声:“大师姐,你还记得我?” 姚姝转头奇怪看他:“你才拜入师门的时候,半面黑斑,才俊了几年,我就不能认得了?” 冯任笑了笑,很豪爽的一拍巴掌:“我就说传言不虚,大师姐果然认得我们每一个弟子。” 姚姝将星月甲从储物袋取出来,穿在身上。 冯任问:“大师姐,你要自己进城中吗?我们……” “我不是去打架,你们灵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快些补充,我去寻几个村民探听一下,女子总是好说话些的。” 姚姝说:“夜里还指望你们协助我,莫要分神,快些补充灵力。” 弟子们立刻便老老实实地补充灵力。 星月甲穿上之后,能够对妖邪隐匿身形,但是在凡人看来,便只是一件普通的斗篷。 姚姝将她的重剑收回储物袋,从山上足尖几点,朝着村口飞掠而去。 姚姝根本无需去打听什么,上辈子这个祸害也是死在她的手上,姚姝知道它根本不是什么妖邪,更知道怎么对付它。 姚姝现在只不过要隐匿身形,大摇大摆地去看一看,那些被囚禁起来的弟子们有多惨罢了。 村子里面的路上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翁满头白发地在自家门口坐着晒太阳。 虽然这个地方出现了妖邪,每一夜村民们都会听到妇女的惨叫声,根本就无法休息。但是这妖邪并不会出来害人,生活总还是要继续。 所以即便是村子里面没有什么人走动,这清早上家家户户还是炊烟袅袅,看上去居然透着一股安宁的意味。 这个小村子其实地里风水非常的不错,道路两边随处可见两人合抱粗细的大树,村民们都绕过了大树盖房子,几乎家家门前都有大树。 背靠大树好乘凉,夏天的时候会很舒服,且树乃生机根本,对老人和孩子都很好。 站在这村口,便已经能够听到村子末尾瀑布奔流的声音,若非妖邪出现的话,这地方倒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而这妖邪……说白了是人为。 姚姝上一世并没有先去伤这妖邪的根本,而是直接与它正面交上,虽然最终制服它,但是战况非常的惨烈。 她不得已牺牲了一部分的弟子,也因此得了一个不顾同门性命的罪名。 但事后知道了这妖邪的成因,姚姝恨不能没有来过这里,让那因贪念而犯禁的人,自食苦果。 不过这一世管还是要管的,只不过姚姝不再是为了门中什么弟子,纯粹是为了测试她得到的那些热武器,还有和阙南的交换条件。 姚姝想到和阙南达成的那个交换条件,忍不住笑了笑,笑完了之后她抬手摸了摸自己唇角,微微怔了一下。 她现在有一点明白,为什么总是有一些人会因着各种痴男怨女的情爱之事,被人骂做妖精。 姚姝觉得阙南也是个妖精。 但他如果是妖精的话会是什么呢? 姚姝边想着,边轻车熟路地朝着上一世和妖邪对战的那个人家走去,脑子里忍不住想,如果阙南是妖精的话,估计是白雪那样呆头呆脑的…… 可白雪是个什么东西,姚姝到现在也不知道。 姚姝眯了眯眼睛,或许她是知道的,但是她的记忆被系统篡改了。 弹幕上都对于姚姝这样堂而皇之地去妖邪的老巢,有一些担忧。虽然姚姝身上穿着星月甲,可是那么多弟子都折在了这里,他们也担心姚姝万一敌不过。 姚姝宽慰他们:“不用担心,如果我也折在这里的话……盘璧山的长老们就会出来救我们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弹幕更担忧了,不过也有一些人对姚姝非常的有信心。因为看了姚姝练剑时候凶悍的模样,又看到她连进两境,觉得她对付这个妖邪定不在话下。 姚姝很快走到了那户人家的门口,那户人家大门紧闭。房子的上方也没有同其他人家那样冒出青烟,像是没人住一样。 她站在大门外朝里面看了看,很快看到了门口大树上面挂着的尸身。 弹幕也看清楚了,顿时吓得哇哇哇抱成一团,属实是尸体的模样,有一些吓人。 不光吓人还很恶心,尸体并没有腐烂完全,眼球爆出在外挂着,肠穿肚烂,这大清早的已经蝇虫飞舞。 虽然弹幕隔着屏幕闻不到气味,但他们能看见这尸体,就能够想象出来那种堪比生化武器一样的味道。 可他们看向姚姝,姚姝的面色毫无变化。 姚姝在门外站了一会儿,闭目感觉了一下院子里面,灵力散出去很快被轻柔弹回来,被阻隔了。 她索性开口叫道:“有人吗,我是过路的,想讨一口水喝。” 等了半天没有人出来应声,姚姝直接飞身进了院里,落到了屋门口。 屋子的门破了好大一个洞,姚姝站在那大洞的旁边朝着屋子里面看。 这时候屋子里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朝着门口跑,马上就要碰到姚姝面前的门的时候,她的脚腕之上突然间被什么东西缠住,然后她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被快速朝着屋子里面拖去—— 而这个女人在倒下的瞬间,浑浊的眼睛看到了姚姝。 她张着嘴疯狂地叫喊起来,可惜她的叫声和她摔倒在地上的声音一样,丝毫未能够从屋子里面传出来,像是被一个结界无形的阻隔。 姚姝看到了她的口型,便认出来这个女人是在喊“救命”。 不过姚姝站着没有动,而是仰头看了一圈这个房子,抬手运起灵力,悄悄地覆盖上去,确确实实有一层结界。并没有多么精良,但并非是妖邪的妖气所设下的结界,竟也是用灵力设下的结界。 这时候屋子里面突然冲出来了一个身形巨大、披着斗篷的人。 他速度飞快地跑到门口,一把便拉开了房门,从屋子里面迈了一大步走出来,正和姚姝面对面,他再向前半步就撞上姚姝了。 弹幕都是第一视角,顿时又吓得疯狂在刷叔叔快跑! 因为弹幕看到了这个妖邪的真面目,它根本不能算是一个人,它就是一个人形的大木头。连眼耳口鼻都没有,脸的部位和手的部位全都是抽搐的树皮覆盖,像用一截木头非常粗糙的砍出个人形一般。 但它真的太高了,尤其是它从屋子里钻出来之后,身形似乎又长大了一倍,姚姝站在它的面前就像个站在大树之下的孩子。 它正在左顾右盼,它显然听到了刚才那个妇人的求救声,以为又有人不知死活地闯进了它的领地,冲出来抓人。 在弹幕精神紧绷,生怕姚姝就这么孤身一人对上妖邪敌不过的时候……姚姝非常淡然的,简直像是在逛自家后院一样,绕过了它,从它的手臂下方钻过去,步履悠然地进了屋。 一起下山去吧(阙南急得出了一身热汗...) 屋子里光线明亮, 姚姝顺着走廊慢慢朝里面走,同时感知到了左右两侧的屋子里全都有人。 姚姝站定片刻,转身朝着左边走去, 门没有关, 之前那个几乎要顺着门跑出去的披头散发的女人, 正被树枝捆着躺在炕上。 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视线浑浊而绝望地看着她身边不远处一个被树枝捆成蚕茧一样的东西。 姚姝看也不用看, 便知道那里困着的正是这个看上去形容疯癫的女人的女儿。 姚姝并没有走进去, 试图去解救那个女人和孩子, 她身后的走廊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那个妖邪回来了。 它的脚步声敲在地上, 有些像是敲木鱼,女人听到了这种声音, 顿时整个人僵了一下, 猛地转头朝着门口看过来。 她看到了那个妖邪走了回来,也看到了抱着手臂,靠在门口面无表情的姚姝。 女人再度疯狂地叫了起来, 只可惜这一次就算她的声音没有被阻隔, 她的嘴里也塞了树枝, 呜呜呜的声音简直像是在杀猪, 非常地凄惨,却根本一丁点也勾不起姚姝的怜悯。 因为姚姝知道, 这所谓的妖邪, 根本就不是什么妖邪。它的身上充斥着浓郁的灵力,他甚至能够独立, 在没有任何符文辅助下,纯粹以精纯的灵力设下结界, 这几乎是修者五境以上修为才能够做得到的。 它不是妖邪,它的本体是佛参木,是木灵。 姚姝甚至可怜它,修行几百年,已经开了灵智。只要在等个一两百年,它能够口吐人言,就能够进入仙山修炼。 木灵之灵,会是多少仙门长老们最喜欢的那种弟子,修为进境最快,因为本体便是极其易吸收天地灵气之物。 可它却轻而易举听信了凡人的承诺,落得现在被仙门追杀的下场。 那个女人看到姚姝面色冷漠地站在门边,对着姚姝歇斯底里地叫喊着救命。她能够看出姚姝是修真者,她觉得姚姝能够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屋子里,定然是修为高深。 因此她混浊的眼中,爆发出无尽的希望,让她的嗓音越发的凄厉,哪怕是被堵着嘴,也震耳欲聋。 姚姝听着实在是头疼,她抬手堵了堵自己的耳朵。 那木灵听到了女人的叫声,看到了女人朝向的方向,开始暴躁起来。木灵根本没有修出眼睛,而且姚姝穿了星月甲,木灵根本就看不到她。 它只能暴躁的疯狂地在屋子里面胡乱地砸了一圈,然后朝着炕上的女人的方向走去。 它化身的块头站起来几乎顶着房梁,可是走到女人的身边,它却又缩小成了正常男子的身形。仔细看上去,和门外大树上挂着的那具尸体有些相像。 它爬上炕,抱起了女人的头,它不明白女人为什么喊得这么凄厉,为什么总是想要跑。为什么如此排斥它的亲近,明明它完全是按照她说得做的。 姚姝抱着手臂站在门边,看着女人在木灵的怀中绝望的闭上眼睛,片刻之后竟然对着姚姝投来了无限的恶意,憎恨。 憎恨姚姝,有能力却不救她和她的女儿。 姚姝微微站直,对上她的视线之后,那双美丽的桃花眼微眯,可眼中的神色,却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一般,充满了鄙夷。 弹幕发现这个邪物看不到姚姝之后,都替姚姝松了一口气,催促着她快走。 但是也有一部分,想要姚姝救那对可怜的母女,他们什么内情也不了解,就这么看了一眼,就已经对那两个人共情了。 弹幕上甚至有人说,要姚姝将星月甲给这对母女,只要屏蔽了邪物的视线,就能够将这对母女救出去。 姚姝看了这种弹幕之后,笑得非常愉快,她转身走出这间屋子,朝着另一间屋子走的时候问道:“怎么,将星月甲给了旁人,然后让我去死吗?” 好在弹幕失去理智的不是很多,很快有人替姚姝去抨击那个人。 哎哟哟,真是慷他人之慨,说话就不能过过脑子吗? 叔叔走的就慢了那么一步,舍利子还是从你身上掉了下来。 怎么所有的人,都要为了救人而死,才显得伟大吗? 命都一样珍贵,在没有自保能力之下,还想着去救赎别人,要不然你顺着网线爬过去吧。 巴黎圣母院烧了之后,好多圣母无家可归。 …… 姚姝看了一眼弹幕,对着弹幕上帮她说话的人笑了笑,说:“老爷们,你们别急,且等着我一点点将这真相与你们分说。” “就怕到时候你们不会想让我去普度众生了。” 姚姝走到了另一间屋子门口,站在门外朝着里面听了听,里面有很小的声音。 她抬手将门推开了一个缝隙,这开门的声音惊动了木灵,木灵很快放下女人,冲到了这屋子的门口。 它打开门,将那张可怖的树皮脸,对着门里面的弟子们。 姚姝通过木灵的身后,看向了屋子里。 她有料想过这群被困住的人应该非常的狼狈,但是她没有料想到众人狼狈到这种程度。 他们简直被树枝缠成了一个可怕的人球,脑袋挨着屁股的,四脚朝天的,衣衫不整的,甚至还有被树枝拉扯到四肢扭曲的。 不过这木灵倒是很聪明,他将所有人缠在一起,却用佛参木穿透了他们的腹部灵力源头,让他们彻底没有了抵抗之力。 不过修者就算是丹田被破坏,顶多就是修为尽废,没有那么容易死的,所以这些人用这些奇怪而扭曲的姿势,血糊糊地缠在一起,顽强地活着。 乍一看上去…… 姚姝看了看木灵,又看了看这些弟子们,突然间觉得木灵眉清目秀,这些缠在一块儿的弟子们才像是邪魔。 木灵感知到了有东西闯入,可它找不到源头,也看不到姚姝。 姚姝慢慢从门外进入门里,门里面的还没有昏死过去的弟子们,却因为丹田被贯穿,无法积蓄灵力,短暂地变成了普通人,因而看到了姚姝。 来了救兵,弟子们自然都非常的高兴,尤其是有一些弟子,认出了姚姝身上的星月甲。看到了姚姝轻而易举地躲开了妖邪搜寻,眼中和另一个屋子的女人一样,爆发出了希望。 只不过姚姝看着他们的视线,她看着她的这些同门们,和看着另一个房间的女人没有任何的区别,她走进屋子,靠在窗边抱着手臂,满眼的嫌弃。 鄙夷简直要从她的眼中化为实质,将这些姿态狼狈的弟子们再一次地穿透。 但他们好歹脑子还没有被穿漏,不像另一个屋子那个女人一样愚蠢,他们知道救兵来了不能够声张。 因此很快这些弟子,将视线从姚姝的脸上挪开,免得给妖邪指路。 木灵找不到闯入者,在屋子里面砸了一圈之后,就出门去其他地方查看,弟子们见它离开,视线都投向了姚姝,等待着姚姝将他们救出去。 姚姝这时候却没有向前,而是还用那一种散漫的姿态,靠在窗边,看着一众弟子,耸了耸肩,直接开口说道:“都看我做什么,我打不过它的啊,你们弄成这个样子……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一众还醒着的弟子顿时被姚姝吓个半死,因为他们很快发现妖邪又撞进了屋子。 虽然它根本没有脸,可那一张代替面孔的树皮上的纹路,却在不断地扭动,看上去非常邪恶,也非常愤怒。 姚姝居然在这个时候又开口说话:“你们那是什么表情,觉得是我的声音把它引过来的吗?长长脑子吧,它根本就没有眼睛耳朵,靠的是感知,它感觉不到我,又怎么可能听得到我的声音?” 姚姝抬起手,堵了下自己的鼻子:“你们好臭啊,像一堆……粪便。” 姚姝说完了这句话,弹幕上都在哈哈哈笑着叫爽,因为这些人之中,他们一眼就看出了,有一些就是之前声讨姚姝的那些人。 系统甚至也觉得这些人有点活该,但是它很快遏制住了它的“觉得”。它不能任由自己的程序,朝着可怕的,未知的方向偏差。 它是人工智能,它不能变成人工智障。 但是弟子们听了姚姝这话,却纷纷气得气血上涌,他们简直不可置信,姚姝来了,不光不救他们,竟然还这么羞辱他们。 而就在弟子们心绪躁动起伏的时候,他们发现妖邪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逼近了那个最激动的,甚至要开口和姚姝争辩的弟子面前,将一张扭动的树皮脸凑近了那个弟子,用几乎贴上去的距离,把那个弟子吓到失声。 而后很快,它便操纵着树枝,又穿透了那弟子的腹部,彻底将他的内府破坏掉。 姚姝拍了拍巴掌,说到:“你们看,并不是我吸引来了它,而是你们心中的恶意吸引了它。” “你们是不是看到我没有被它打个半死,落到像你们一样的下场,觉得心里特别的不服,”姚姝故意曲解这些现在根本不能说话,一说话就要吸引到木灵的弟子们的意思。 她说:“你们不希望我来救,你们恨不得我去死,对吧?” 有弟子立刻要张口反驳,但是他的情绪一有激烈变化,那木灵立刻就贴上去给他来了两树枝。 他的口中最终没能吐出什么反驳的语言,而是吐出了血来。 姚姝连忙“好心”道:“快别否认了,恶意是掩盖不住的,你们控制一下。就算恨我,想去赤阁告我的状,想给我扣上一个不顾同门性命的罪,也要等我先把你们救出去再说。” 这些弟子们没有人再敢开口,但是他们哪怕不被树枝穿透也要吐出血来,天知道他们就算是再怎么没有脑子,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于救兵产生什么恶意。 可他们连解释都不能。 只能任凭姚姝说什么是什么。 而姚姝自然知道,木灵不是靠什么恶意被催动,它靠的是感知。这些弟子们像糖葫芦一样在他的树枝上穿着呢,谁动一动它当然会发现啊。 但是弹幕上信姚姝的话,他们又不知道木灵是什么,更不可能知道木灵不是被弟子们的恶意催动。 他们现在都在为姚姝鸣不平,甚至有人在劝姚姝不要救他们了,直接一手榴/弹把这些心思歹毒的混蛋全都炸死算了。 系统几乎要停止运行,因为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就算一会儿姚姝真的拿出手榴/弹把这些人全都炸死了,很显然这也是“顺应人心”。 没有比姚姝再可怕的人了。 不过姚姝从来不会大张旗鼓的丧心病狂,她把这些弟子都吓到吐血之后,等到木灵又退出去了,这才走到这些弟子的身边,温言软语地解释道:“我带了救兵,不过要晚上才能够行动,我只是先来看一看你们,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姚姝说:“但是我现在不能帮你们解开,因为我一旦触及这些树枝,那邪物就会感知到我,我也打不过它的,我必须先设法困住它的本体,才能和它动手。” 姚姝蹲在弟子们的身边,近距离的看着他们缠成的人球,有些要压不住唇边笑意,表情看上去有一些扭曲。 可是她开口语调担忧地问:“我怎么没有看到九师妹呢,她去哪里了?” 姚姝说:“门中所有的人听闻了她被抓住,都非常的担心她。大师兄专门去找了赤阁的长老,赤阁长老几乎将半个赤阁的弟子都派出来了,大师兄也专门召回了常年在外历练的高境弟子,耳提面命,要我务必将九师妹平安带回去。” 姚姝说得极其认真严肃,但她说的越是认真,表现得越是焦急,半句不提除了文瑶之外其他的弟子生死安危……让这些无法脱身的弟子,怎一个心灰意冷能够形容。 弟子们有些气血攻心,又吐出了血,他们在门中都是极其维护文瑶的。喜欢文瑶,喜欢到哪怕是得不到她,也希望她幸福,伟大的很。 可一旦牵涉到自己的性命,感受到自己在门中长老和同门之间,跟文瑶相比如何的低贱不值一提,他们还能毫无保留地爱护她吗? 姚姝真的太好奇了,他们会说出文瑶的下落吗? 如果不说,她没能把人救到,和她就没有关系了。 不过姚姝还是低估了这些弟子对于文瑶的爱护,很快有一个自己都被血糊住了眼睛的小师弟说:“文瑶师姐……在后院的菜窖,被单独……关着。” 真是感天动地。 姚姝点了点头,沉着脸站了起来,对众位弟子说:“坚持住,我晚上就回来救你们。” 然后快步从屋子里面走出去,走到后面那个菜窖的旁边,抬手捂住的脸,遮盖住了自己的表情。 弹幕都看着呢,姚姝迅速松开了自己的脸,蹲下将菜窖上面的厚棉被和破木头轻轻挪开,露出了一点缝隙。 光线顺着缝隙投进去,姚姝第一眼便看到了文瑶抱着膝盖坐在角落。旁边还有她啃了一半的果子,一看就不是她能摘来的。 她只是脸有点脏,但是身上毫发无损,和那些缠成人球的弟子相比,遭遇简直天壤之别。 凭什么? 姚姝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凭什么她总是这么幸运,总是想得到什么就唾手可得,总是前呼后拥,自己命都快没的弟子,也不会对她生出恶意。 而她姚姝想要的,追随的,无论做了多少,在文瑶的面前抵不上她半个笑意,抵不上她一个撒娇。 就连被一个看不见也听不见的木灵抓住,她也能安然无恙地单独被关个地方。 凭什么呢? 姚姝居高临下看着文瑶,面上的冷意堪比数九寒天的冰霜雪雨,几乎要将整个地窖淹没。 文瑶修为实在是不够,在地窖底下黑漆漆的呆时间长了,一时半会儿根本看不清上面的人,根本不敢迎着光线朝上看。 因此她不知道上面站着的根本不是那个木灵,而是姚姝。 文瑶开口道:“我知道你不是妖邪,你是木灵,你本就不是作恶的邪物,你能够好好修炼的。何苦执着于一个凡人?” 文瑶声音很小,听上去也很虚弱,楚楚可怜。 姚姝听了她这番话,却眉梢一跳。 文瑶用手撑着头顶,挡着过于强烈的光线。 “放了我的师兄和师弟们,放了我,”文瑶说:“我会帮你说话的,你相信我,门派中不会处置你的,我保证。” “我有办法帮助你修炼,”文瑶说:“你可以……你可以做我的木灵,我们签订契约……” 姚姝和弹幕都听到了文瑶说的话,弹幕不出姚姝的预料直接炸开了。 姚姝则是冷笑了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文瑶,语气冰冷地问:“你保证不杀木灵,你凭什么保证?” 姚姝说:“你问过已经被木灵杀掉的那些同门的阴魂了吗?” 她的声音太冷了,冷到阳光都没有了温度。 文瑶听到了姚姝的声音,猛地一怔。而后双手都挡在额前,迎着光线向上看去,眼睛慢慢张大,那眼中分明带着些恐惧和难以置信。 但她很快恢复,“高兴”地喊道:“大师姐!你来救我了!” 这声音不可谓不大,姚姝冷笑着看她。连刚才那些弟子都知道见到救兵不要喊叫,文瑶可真是个好师妹。 果然很快木灵便被吸引过来。 弹幕早就猜测文瑶是个白莲花,这一会儿终于找到实质性的证据,证实她要害姚姝,都在疯狂地骂人。 好多都在刷,让姚姝直接一炮,把她轰上天。 系统实在是害怕姚姝顺应人心,忍无可忍跳出来警告说:文瑶是女主角,抹杀之后世界即将崩溃。已经禁言145位,踢出房间654位,为了和谐改造,请弹幕理智发言。 弹幕又在齐刷刷地刷系统人工智障。 也有一部分担心姚姝被发现。只不过他们都不知道,星月甲乃是阙南炼器的巅峰作品之一。 它能够屏蔽一切有灵生物的窥知,木灵根本看不到姚姝。 它只是发现了它盖好的地窖被掀开了,那里面关着的它准备吞下进境的“果子”,差点就跑出来了。 而在四周没有发现什么闯入者,木灵迅速把地窖又盖上了。 文瑶发现姚姝只是站在木灵的身后,根本没有同它交手,也没有救自己的意思,而地窖就要被盖上,她顿时疯狂叫起来,那样子,倒是和屋子里面那个女人看上去没什么两样。 姚姝找到了所有被困的人,并没有在这个地方再多留,很快回到了村口的树林。 弟子们的灵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冯任上前询问姚姝,“大师姐可打听出什么了?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姚姝点了点头,说:“我们要入夜的时候再动手,这一次要对付的根本不是什么妖邪,是佛参木的木灵。” “所以一切驱魔镇妖的手段都没有用,”姚姝说:“它的修为起码有灵体五境巅峰,已经能够仅凭纯灵力设下结界。” 方奇正闻言表情微变,说:“怎么会是木灵,若当真是开了灵智的木灵,怎么会入人间作恶?” 他们身后站着的弟子也说:“对啊,木灵开了灵智,怎么不入仙山修炼?” 姚姝微微勾了勾嘴唇,说:“那自然是被人提前召出来的,它连人形都幻化不出来呢。” “我们晚上先寻到那木灵的本体,”姚姝说:“等制服它的本体,在同它交手,我们才会有胜算。” “至于到底木灵这样稀有的灵体,因为什么不入仙山,反倒入了人间……等到晚上救了人,我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众弟子虽然都很疑惑,却没有再问,姚姝要他们继续打坐修炼,对他们说:“到夜里,只管听我的,我已经寻到了它的本体所在。无需着急,被它困住的那些弟子,一时半会儿也没有生命危险。” 众弟子听令去修炼,姚姝却去了村尾,到了今天白天就已经听到的瀑布边上。 弹幕上还在兴奋地讨论,还在言语讨伐文瑶和那些弟子们不值得救,姚姝对弹幕说:“我觉得身上有一些脏,准备洗个澡。” 姚姝笑着说:“你们快去吃午饭,吃了午饭之后我就重开直播了。” 她说完,便开始飞快地脱衣服,系统自动检测,到了她仅剩一件中衣,领口大敞的时候,直播就已经关闭了。 姚姝还真的朝着瀑布下方的水潭里面走去,现在虽然是人间山花遍地的五月天,但天气还没有彻底转热。 这个时节泡冷水,寻常人是受不了的。但姚姝是一个修者,这种程度的水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运转了体内的灵力,迅速抵御了水中的寒凉,她身上冒出的缭绕的热气,从她湿漉地发朝着她的眉宇间蒸腾。 系统知道姚姝这是故意将直播关闭,更无奈的是它根本无法修复这个bug。 直播间必须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姚姝也根本不拐弯抹角,直接问系统:“那么多人对文瑶痴迷,就连木灵都对她另眼相看,大师兄那么酷烈的性格对她有求必应,言听计从……”。 “文瑶身上也带着系统,对不对?” 姚姝问出这句话之后,饶是系统根本就没有什么人类的情绪,也震惊到久久没能反应过来。 它觉得姚姝能够猜到隐藏剧情已经不得了了。 谁想到她上辈子很多的记忆全部被抹掉,但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在她还带着直播间,各种条条框框的约束,不能肆意妄为,不能够暴露本性的前提下——她居然和上一世一样,她再一次猜测出了文瑶身上的异样。 区别是上一世她猜出的是文瑶身怀能够迷惑人心的异宝,而这一次,她因为绑定了系统,直接猜出了文瑶身上的是系统。 系统CPU运转过快,卡顿了好一会儿。 这才简短地回答姚姝:“是。”。 姚姝面上有惊讶一闪而过,但更多的是了然。 她不知道系统设定不能对宿主撒谎,她刚才的问话纯粹是在诈系统。 没想到是真的。 “她的系统是做什么的?也有直播吗?总不会也是改造系统吧,我并没有在改造系统的空间找出迷惑人心的技能。” 姚姝接连问了一大串,系统沉默片刻回答道:改造成功之前,系统并没有权利告知宿主隐藏剧情。 “原来这些都是隐藏剧情,隐藏剧情是我的记忆部分……那也就是说我上一世也猜出来了?” 系统:“……”主系统妈妈,把我回收吧人类好可怕。 姚姝问了很多的问题,系统挑拣着能透露的一些回答。而它的设定是不能说谎,回答一个是或者不是,也已经给姚姝透露了太多。 姚姝面上带着笑意,她趴在水潭边上,朝着自己的身上撩水,眼珠转来转去,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反正系统真的怕了她了。 不过还没等系统死机,它就收到了提示。 而后系统第一次播报:“根据检测,憎恨值下降半颗星,目前还剩两星半,请宿主再接再厉。” 姚姝撩水的动作一顿,而后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眯眼看着自己水中的影子笑,问系统:“空间憎恨只是我的?” 她才想通为什么大师兄和阙南,包括门中的那些弟子,都是为什么对文瑶欲罢不能,恨意值就下降了半颗星,这实在是太好猜了。 系统想吞个手榴/弹自爆,它在主系统空间的主机散热孔也没有姚姝的心眼儿多。 “是我的倒也对,阙南那样的人他会恨谁呢?……”姚姝自言自语,她甚至怀疑阙南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恨。 “也不全是你的。”系统连忙又补充了一句。 姚姝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那就是我们两个加一块的恨意值是三颗星,”姚姝说:“文瑶的系统到底是做什么的,起码这个你要告诉我。” 姚姝整理着自己的头发说:“我看过直播改造的相关条例,要保证改造直播的公平、公正和公开,可是现在她的系统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我。” 姚姝说着在那些直播条例当中看到的规则,“她的系统威胁到了我的人身安全,严重影响到了我的心理健康,我知道这在另一个世界算是精神损失。” “这是人身伤害。” 姚姝说:“你作为我的系统,自称是来自星历三千多年的高科技,却根本没有办法保护到我弱小的心灵,你这样是违反直播条例的,我可以举报你。” 系统如果是一个人的话,它一定会在今天反复地死去无数次。每一次都是被姚姝蹂/躏致死。 最后系统看到姚姝真的要投诉,只能说:“万人迷系统!”。 “她的系统的作用是万人迷,”系统用卡碟一样的机械音,表达了它此刻的虚弱,“还有检测灵力和辅助他人修炼的作用。” 姚姝抬手将水撩起来,水珠在阳光之下呈现出五光十色,再砸进水中。 “万人迷……”姚姝轻笑一声,自言自语道:“怪不得啊。” 系统现在一看见姚姝笑,就感觉自己要中病毒,催促姚姝:“快点开启直播,主播除了正常休息之外,是不能够长时间离线的。” 系统说得合情合理,但是姚姝现在根本不上它的当。 “怕什么?”姚姝问系统。 不过她很快又恍然大悟一样说:“哦哦,我知道了,她的系统比你厉害多了,是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以后还是绕着她点走吧。” 系统绑定过那么多任宿主,见过了太多人心狡诈,它明明知道这是一个激将法,空间的古代兵书当中都明明白白写着呢 但它这一刻还是被姚姝激的上头了。 “怎么可能!万人迷系统早就已经过时了!已经过时了1000多年了!” 系统说:“它是星历1542年的系统,第三代,而我是星历3000年,虽然功能不同,但我是第354代!” “我带的直播,是整个主系统空间最先进的,她的系统只能卖一些魅惑人心的药水,检测一些灵力,最厉害的不过增加一些幸运值。我的直播间,连打赏的热武器都能直接用!” 系统咆哮了一大堆之后,发现姚姝笑得更灿烂了,它反应过来自己上当,就死机了。 姚姝没有再召唤系统,她今天得到的信息已经够多了,需要好好地消化消化。 而且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办…… 姚姝在自己的衣服里面,把阙南给她的长老玉牌拿出来,运起灵力灌注其中,和阙南对话。 玉牌很快亮起来。 “你在做什么?”她对着玉牌直接说道。 弟子们之间的玉牌是可以显示一些字,需要用灵力书写,长老玉牌直接说话就可以了。 那边好一会儿,才有回音,阙南的声音低低地从玉牌传过来,赛过姚姝耳边泉水叮咚的清越。 “躺着。” “等我回去了,就带你去百兽崖玩儿。”姚姝甚至能够想象出阙南现在的样子。 阙南没有说话。 姚姝继续说:“我找到文瑶了,也找到其他的弟子了,不过还没有跟木灵正面交手,文瑶没有受伤,被木灵当成口粮给养起来了,还有木灵果吃呢。” 姚姝知道文瑶是因为万人迷系统,才让这么多人惦记她,不光恨意值下滑了半颗星,连提起她的语调也没有那么阴沉了。 如果一切是毫无缘由的,姚姝只能无能狂怒,那么姚姝必然满心都是恨意。 可她现在找到了症结,那么接下来只需要设法拔除就好了。 因此姚姝的语调带着一种让阙南诧异的轻快。 “你还有最后一点反悔的时间,”姚姝对阙南说:“就到天黑之前,你如果想相好了,就给我回应,我救她。” “如若不然……”姚姝故意没有再说下去。 她等了一会儿,阙南也没有回音,但是玉牌还亮着,证明他还拿着玉牌,以灵力灌注其中,只是没说话罢了。 姚姝看着玉牌闪烁了一下,很快又亮起,但是那边依旧没有话传过来。 姚姝也不吭声,就只是看着玉牌笑,看着玉牌明明灭灭好多次。 她的心情一点点上扬,这种单纯的快乐,和她跟仙兽在一起的时候,一模一样。 水中的波纹随着水流滚动,她看不见自己笑得多么单纯好看,神情动容。 她突然间对着玉牌开口道:“阙南,等我了结了一些事,取回了元冥融血芝,治好了你的腿,我们就一起下山去吧。” 姚姝从没有过这样的冲动,她几乎不可自抑地说:“我们找一个地方隐居,做一对散修好不好?” 她说完之后,就一直屏息,在等着阙南的回答。 阙南那边久久无言,一直等到玉牌灭了,并且再也没有亮起。 姚姝的表情逐渐阴沉,扭曲,最终狠狠地将玉牌砸进水里。 掌心灌注灵力,狠狠朝着水中砸,直到她把这一片水潭砸得浑浊不堪,她才湿漉漉地上岸,将玉牌给捞出来。 收拾满心的阴鸷,穿好了衣服,直播自动开启。 弹幕都在和姚姝打招呼,但是姚姝的神色因为阙南听了她那番话之后突然失联,彻底崩了。 她看上去面色很差,系统切换回娃娃音播报:“恨意值上涨半颗星……半颗星……半颗星……半颗星……”。 “现在的恨意值为四星半……请宿主继续……”系统没有说后面努力两个字,它觉得姚姝再努力一下,恨意值就满星了。 弹幕也都懵了,他们刷得都要黑屏了。 他们发现了憎恨值的下滑和上升历史记录,都在猜测发生了什么事情。 难道有人偷看我们叔叔洗澡被逮住了吗? 叔叔的脸色好难看啊…… 有点可怕,恨意值怎么会突然增加这么多呢? 就是啊,难道……刚才叔叔和南南联系了吗?! 那也不至于隔这么远突然涨了这么多呀。 抱抱叔叔,她的嘴唇都青了,肯定很伤心。 …… 姚姝是气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 阙南不会回答她那种问题,这不是显而易见吗?姚姝是因为文瑶喜欢阙南,才会冒名顶替和阙南结为道侣的,她不过是玩玩罢了! 她为什么会生出想要和阙南归隐山林的想法? 因为他表现得太乖,太呆,像仙兽吗? 姚姝自嘲一笑,心想阙南不回答不是更好吗?她今晚上就来试一试,有万人迷系统的人会不会死! 弹幕都被姚姝这样子吓着了,而他们不知道她怎么回事儿,就只能乱猜。 姚姝不理会他们,震落了身上的水珠,就去和弟子们汇合,等着天黑。 全程脸拉的能落在脚面上,并且在山中用灵石设下了结界,练起了剑。 这一片儿山头被摧残了一个下午,姚姝方圆十几丈都被她夷为平地。 围观的弟子们拍手叫好,个个眼中满是钦慕。 而这时候,阙南袖口里捏着通信玉牌,被抬到了灵影大殿,正和门中长老商议着白杨秘境即将提前开启的事情。 他是在被步辇抬着下山来灵影大殿的途中接到姚姝的通信,姚姝说出那样的话,阙南被她吓了一跳,他一路上都在找机会给她回应。 可是……门中高境弟子在灵影大殿之前齐聚,来接他下山,给他抬步辇的人里面有瞿清。 姚姝的话从玉牌中传出来,瞿清那边一晃,阙南又因为心惊,没有拿住手里的玉牌,就掉地上了。 虽然有弟子很快给他捡起来,但是已经到了灵影大殿,他没法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姚姝回信,他怕姚姝突然冒出一句要跟他睡觉的话来。 于是就这么一直拖着,拖得阙南坐在大殿之中,头顶都要着火了。他太了解姚姝的性子,她从没有对他说过那样的话,他不回应……她会发疯的。 她霸道的就连欺负他的时候都不许他忍着不出声。 阙南不敢想象她没有得到回应,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可是长老们的论调又臭又长,外面天色彻底黑透了,也没有商量出个什么。 阙南实在忍无可忍,开口道:“你们商议出结果再通知我,我身体不舒服要先回去。” 众长老愣了下,看着阙南的眼中露出了各种惋惜,毕竟他之前的修为和现在变成废人一对比,属实太惨烈了。 但凡是求仙问道的都受不了这种打击。 长老们开始出声轮番安慰:“等到太微掌门回到山中,定会为你寻到治愈经脉之法,阙南长老,你要控制心绪,免得横生心魔。” “是啊是啊……” “对啊对啊。” 阙南看着外面天色,面色越来越急,但好歹维持着表面风度说:“诸位的话我记下了,快些送我回青澜苑吧!” 众长老见他的样子实在不舒服,也不再多言,迅速派了弟子送他回青澜苑。 阙南回到青澜苑之后,坐在床上第一件事儿就是将送他回来的弟子支出去。然后慌张掏出玉牌,以灵力灌入其中,和姚姝通信。 只不过他没联系上姚姝,姚姝将他的通信切断了。 极品玉牌之间,两个人同时以灵力灌注于玉牌,便能直接千里传音。可是若是一方发现玉牌亮了不灌注灵力,就根本无法传音。 阙南急得出了一身热汗。 而彼时姚姝确实发现玉牌亮了,可她却根本没有理的意思。 因果(你们难道就不好奇...) 姚姝不管玉牌一个劲儿地发亮, 她已经带着弟子们找到了这荆河村的山神庙。找到了佛参木木灵的本体所在。 这村子里面的山神庙很显然专门重新盖过,香火也不断,里面的贡品瓜果都很新鲜。不过这座山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山神, 只有一个常年受供奉的佛参木供桌成就了灵体。 信仰力便是人族的生机之力。世世代代经年日久地供奉和信仰, 是能够养出真的神明的。 如果再过个几百年, 这个小小的山神庙被村民们一直供奉下去, 那么到最后说不定真的能够养出一个佛参木木灵所化的山神。保佑这一方水土。 只可惜还未等这佛参木的木灵化为人形, 它才刚刚生出了灵智, 便听信了人类的祈求, 幻化出形体去满足人类的欲望。 可人类的欲望, 又怎么会是一个根本什么都不懂的灵体能够满足能够明白的? 姚姝上一辈子已经唏嘘过了, 这一辈子便再没有了替这个木灵可惜的心情。 杀了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无论是不是被蒙蔽。 天道轮回, 姚姝从踏入仙门的第一天开始, 就明白这个道理。 姚姝并没有给弟子们解释什么,她只是带着弟子们围绕着山神庙布下了阵法。 因为佛参木的木灵并非是妖邪,诛邪阵根本不会起作用, 所以姚姝带着弟子们布下的是困灵阵。 姚姝将弟子们安排分别守在困灵阵的阴阳两门, 无论这灵体的神魂还是它的本体, 今天都逃不出这困灵阵。 姚姝自己则是进入了困灵阵之中, 方奇正和冯任提出要跟着姚姝,被姚姝拒绝了。 “你们两个留在阴阳两门上面守着, 无论它的本体变化成何种模样, 哪怕是草木或者是飞虫,也绝不可放出困灵阵。” 方奇正和冯任只好领命守阵, 姚姝自己来到了山神庙门前,查看了一下现在依旧毫无所觉的佛参木木灵本体。沿着供桌看到了上面画着的招灵符咒。 阵法悄无声息地开启, 这一方小天地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惊动今夜村内的村民。 姚姝懒得进屋去放地/雷,直接兑换了手榴/弹,她问系统:“你确认这个东西扔出去了,我根本不用躲避吗?” 系统没等回话,弹幕上便已经开始替姚姝解释。 放心吧叔叔,直播弹幕里所有热武器的攻击,对于改造对象都是没有伤害的。 对呀,这些东西都是你的,它们非常智能,不会反噬主人。 你身上有屏蔽啦,叔叔放心玩! 体会一下高科技的魅力吧! 搞起来,搞起来! …… 系统也回答到:请宿主放心,改造直播开启的时候,系统会保护宿主的人身安全。 姚姝这才点了点头,然后按照说明书,将手榴/弹拉开,朝着山神庙里面一扔—— 然后姚姝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弹幕上之前将这些热武器夸得天花乱坠,姚姝心里其实是不屑的。修真者修到极境可移山倒海翻天覆地,共天地同寿与日月争辉。 还有什么比这更厉害呢? 但是她现在是真真切切地领略到了高科技的力量。 修行非常苦,修道极境需要摒弃一切做人的七情六欲。否则一步一心魔,就算不死在天雷之下,也会死于心魔之手。 甚至有大能修者的心魔会化为人形,为祸人间。 而修者能力的强弱,完全取决于他吃了多少苦。天生灵体一日千里的人少之又少,那些能够震慑四方的能力背后往往代表的是异于常人的坚持和自苦。 但科技不同。 姚姝扔了一个手榴/弹,然后听着耳边响起如天雷贯体一般的炸雷声,紧接着面前火光大盛,小小的山神庙登时分崩离析。 姚姝看着火舌气势汹汹朝她舔来,忍不住抬起手臂运起灵力要去抵挡后退。 但是正如系统和弹幕所说,这些热武器伤不到她。她的面前似乎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在火舌即将将她包裹其中的时候,火舌突然间如同魂体穿透实物一般,从她的身体穿过。 姚姝被大火包裹,心惊肉跳,但围绕着她的火光却毫无温度。像一场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的蜃魔幻影。 等到大火与浓烟冲天而去,小小的山神庙已经只剩下残垣断壁。而佛参木木灵猝不及防遭受了重创,不再伪装成一个普通的供台,从废墟之中爬出来,化成了人形木头。 姚姝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她兴奋的手指都在发抖。一个手榴/弹而已,就已经可以媲美五境长老的全力一击。 而她空间的手榴/弹多到姚姝根本数不清楚。 现在她终于相信了系统说的,她的系统比文瑶那个系统高级多了。万人迷算什么?能够帮助他人修炼又算什么? 根本不用修炼,只需要将她空间中的热武器随手一丢,就能够达到这种雷劫一般的攻击效果,这简直逆天。 那木灵骤然被攻击,人形仰天竟然生生撕裂出了一张嘴,发出了非常可怖,像某种深渊猛兽一般的咆哮声。 接着迅速朝着姚姝攻击而来—— 姚姝半点都没有被火给烧到,但她整个人几乎要自我焚烧起来,她实在是太兴奋了。 那木灵的速度极快。姚姝也迅速收敛心绪,朝后躲避,她并没有跟木灵交手的意思,甚至都没有从空间中取出重剑。 而是又在系统空间兑换了两个手榴/弹,一手一个,索性站在那里不动了。 等到木灵将一只手臂幻化成足有两人合抱粗大树树干一般的拳头,朝着姚姝狠狠迎面砸下来的时候——姚姝将手榴/弹的拉环用嘴轻轻地咬下来,面上露出灿烂的笑意。 松开手。 “砰砰!”两声密集地连声炸裂,令人无法直视的火光如同轰然爆出的灵流,将姚姝和木灵包裹其中。 不过很快火光散去,木灵再一次发出了咆哮,它幻化出的手臂和半个身体被炸飞。尖锐的木片擦过毫无防御的姚姝侧颈,将她的颈项划出了一道血痕。 姚姝抬手摸了一下,看了看手上的血迹。 心想原来这些武器本身不会伤害她,但炸飞的东西,是能够伤到她的。 那木灵不敢再轻易上前攻击,不断地围绕着姚姝发出野兽一般的咆哮。 不远处守阵的弟子心急如焚,也心惊肉跳。 他们离得稍远些,没有看出姚姝是怎么出手攻击。只看到那木灵在试图攻击姚姝的时候,姚姝身上爆出的强大灵流。 那绝对不是三境巅峰修者能够发出的攻击。姚姝甚至都没有祭出重剑,她的修为何时到了这般恐怖的地步,这已经能够比肩门中长老了! 难道是阙南长老炼制出了什么能够储存强大灵力的新型法器?可若是这种法器现世,必将轰动整个修真界,弟子们没有理由不知道的! 他们看到姚姝终于拿出了重剑,和那木灵缠斗了起来,不过没一会儿,突然又传来一声灵流爆裂。 火光大盛之后,那木灵又被炸断了幻化的手臂。 它疯了一样想要逃走,但才飞身而起,就在触及了困灵阵的时候,被困灵阵爆出的灵光狠狠压向了地面。 接着又“轰”的一声,它正好砸在了姚姝看准时间放下的地/雷上面。 地/雷也挺好用的。 姚姝从空间当中兑换出了火箭/炮,在木灵被炸的在地上翻滚爬不起来的时候,姚姝虚心的和弹幕请教,虽然她看了说明书,但是这种东西她真的不会用。 这个东西就没有手榴/弹扔得那么准,至少姚姝不太会对准。然后又是一阵通天彻地的炸裂声,姚姝这一下没能炸到木灵,而是直接将困灵阵给轰出了一个大洞。 她没有防备地被后坐力撞击的肩膀剧痛直接坐在了地上,但是看到了困灵阵上面的大洞,饶是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完全愣住了。 困灵阵是专门用来困住像佛参木这样作恶的灵体,还有修真界中熬不过心魔堕仙入魔的修者的。 哪怕姚姝的修为并不算高,她布下的困灵阵也足以困住七境以下堕仙的修者。 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的盘璧山高境弟子在守着困灵阵的阴阳两门。他们不断地加固着困灵阵,就算是真的对上了七境之上的堕仙,杀不得也至少是能够拖住的! 可这空间兑换出来的火箭/炮,居然直接将困灵阵轰了一个大洞—— 虽然困灵阵肉眼可见的在修复着,可是姚姝的认知也和这困灵阵一起被轰了一个大洞。 仿佛世界观原地重组。她根本不敢想象,能够随随便便制作出这种武器,系统来自的那个星历三千年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难不成那个时候天道已经无法掌控轮回生死,人人都是神仙吗?! 姚姝被震碎的三观还没等收拾起来,那木灵本体发现她竟然在交战途中坐在那里,神思不属。寻到了机会,它再度积蓄力气,用它仅存的灵力幻化出了一把木剑,朝着姚姝刺来—— 姚姝脸上兴奋的神情,因为看到了火箭/炮的威力,反倒沉下了一些。 她神情有些木然的看着木灵朝着她攻击来。 她从系统空间拿出了一个手榴/弹,还没等扔出去,那木灵突然间被姚姝身侧的长老玉牌上面爆出的灵光给弹飞了。 姚姝的手榴/弹也看准时机扔了出去,还没等那木灵落在地上便又将它给炸飞了。 木屑四散,在半空中有些直接化为了烟尘。木灵的本体急剧缩减,木灵终于彻底砸在地上,丝毫没有了还击之力。 它犹如失去了四肢的虫子,在地上滚来滚去,慢慢缩小。 而姚姝这个时候从地上站起来,将从空间弄出来的肩扛式火箭/炮又收了回去。 这一场上一辈子姚姝差点去掉半条命的仗,胜得实在是匪夷所思。空间弹幕疯狂地再刷,说什么的都有,最多的是问姚姝的感受。 姚姝没有什么感受……她整个人都非常地麻木。 她到现在才意识到系统的厉害之处,和这些弹幕上的“老爷”是真的老爷。 她快步走到了还在地上翻滚的,只缩小成半臂长的木灵本体。抓起来之后直接以灵力幻化成锁,将木灵的本体彻底封起来,然后放进了储物袋中。 这时候守着困灵阵的弟子们,也终于敢离开阴阳两门。他们迅速朝着姚姝跑过来。 “大师姐,你没事吧!” “大师姐,刚才是怎么回事……”。 “大师姐……”。 弟子们关切的声音不绝于耳,姚姝拍了拍储物袋,对他们说:“木灵的本体已经抓住了。它的化身并没有第一时间赶回来救本体,我们必须马上去营救弟子。” 众位弟子都是满腹疑惑。刚才那砰砰炸裂的强悍灵流到底是不是姚姝发出来的? 他们倒是有人在“灵光炸裂”之中,看到了姚姝手中拿着的形状怪异的东西。但是他们根本不知道那就是姚姝的法器,他们的认知当中,没有法器能发出那么强悍的灵流。 他们甚至不敢相信那炸裂的灵火,是来自姚姝。 但他们都没有再问,迅速跟着姚姝御剑腾空,朝着那木灵霸占的那户人家飞去。 众人一落在这户人家的院子,就听到妇人的凄厉的惨叫声。这声音姚姝比较熟悉,是来自那户人家的那个女人,在村外。 许多村民都亮起了灯。这惨叫的声音每一夜都响彻整个村子的上空,可今夜这声音好似就在他们的门边路过。 她在不断地求救,求着村民出来救救她。 可是没有村民敢出来查看,这个妇人就这么被树枝捆着,被木灵已经维持不住人形的化身,朝着村外拖去。 它试图带着这个妇人逃跑。 可是本体已经被抓住了,它又能跑去哪里呢?它根本就不应该还有逃跑的能力! 姚姝的面色变得很冷,是谁在帮助木灵逃走,答案显而易见。 姚姝并没有去追木灵的化身,只是派了两个弟子追过去。 她要方奇正和冯任赶快进屋去查看弟子们的状态。 姚姝则是站在院子里面,将木灵的本体拿出来。她张开了手掌,她手腕上一直缠绕着的毒魂,便如流水一般淌进她的掌心,迅速变为了一把匕首。 姚姝抓着毒魂,站在庭院之中,直接将毒魂插入了手中木灵的本体。 正在带着妇人和她女儿逃窜的木灵,便立刻停住,树枝无力地垂落在地上。 那个惨叫的妇人感觉到被松开,立刻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她抱上了自己的女儿,倒也还算聪明,知道是这妖邪不敌修者才会跑,所以直接朝回跑。 很快碰上了被姚姝派去营救她的弟子,将她带回村里。 而方奇正和冯任冲进屋子里面的时候,所有的弟子都已经被解救下来了。文瑶正拿着伤药在喂弟子们呢。 而方奇正和冯任却在看到他们已经被解救之后脚步猛地一顿,文瑶这个时候听到了脚步声转过头,眼泪登时唰地流下来。 “奇正师兄,你们来了,你们终于来救我们了!” 文瑶似乎终于不用再强忍 ,喊完了这一声之后,便白眼一翻,朝着地上软倒。 可是方奇正和冯任,确谁也没有上前去扶一下。他们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弟子,还有见到文瑶软倒,便立刻不顾伤处冲上来扶她的弟子们,眉头紧皱。 “你们怎么会被放开的呢?”方奇正问道。 不顾伤处来扶文瑶的那个弟子,立刻便说道:“是文瑶师妹救的我们!” 这个弟子冷笑道:“你们来的还真是够‘早’的,如果不是文瑶师妹的话,我们今天全都会死在这里!” 冯任忍不住笑出声:“是文瑶师妹救的你们?她是怎么救的你们?靠昏倒吗?还是和木灵达成了什么交易?” 方奇正面色越来越冷,但是地上的弟子们一个个都像是失了智一样。被他们从屋子里面带到了院子里,看到若无其事站在那里的姚姝,更是像打了鸡血一样开始口出恶言。 “你们乱叫什么?!” 和文瑶一起布阵的弟子有人忍不住,替姚姝说话:“若非是大师姐带着我们布阵截杀木灵的本体,将木灵的本体捉住,就凭你们能够脱身?” 两边的弟子和姚姝脑中的弹幕隔空撕得非常疯狂。 姚姝却一言不发。她站在那里,手中抓着毒魂的匕首,并没有直接挖出木灵本体的灵丹。 姚姝在等着。 很快派去追木灵化身的两个弟子跑了回来,将妇人和她的女儿一同带了回来。 这妇人意识到自己得救了,连忙对着众人道谢。蹲在地上叩头叩了一圈,唯独越过了姚姝。她看向姚姝的眼神甚至是带着憎恨的,因为之前姚姝对她的求救视而不见。 不过姚姝并不在意。弹幕之上疯狂地为姚姝鸣不平,跟姚姝一块的弟子也在为姚姝解释,姚姝却还在等。 她在等木灵的化身回来。 果然没过多久,那妇人再度尖叫一声。 她迅速抱着自己的女儿躲到了一众修者的身后。颤着手臂指向了大门边上,歇斯底里地喊道:“那妖邪!那妖邪又回来了!快杀了他——” 跟着姚姝一块儿的弟子全都戒备,抽出了长剑,姚姝却抬起了手示意他们不要动。 受伤的弟子根本无力起来对战。但是他们也都戒备的靠到了一起,将昏死的文瑶围拢在中间,呈现保护之态。 “快杀了他呀杀了他——”。 那妇人还在喊,姚姝非常纳闷儿,她为什么整天整夜地喊,却嗓子不哑。 她喊得非常的癫狂,披头散发,面容扭曲。 而木灵的化身并没有嘴,它根本连像本体那样疯狂地咆哮都做不到。 它几乎维持不住人形,需要靠着许多树枝来支撑才能够站立。 它站在大门口面对着众人。而它的头却在对着妇人的方向。 哪怕它脸上根本没有任何人类的表情,姚姝也能够从它扭动的树皮上面,看出它的悲伤和绝望。 两方一直除了疯狂叫喊的妇人之外,谁也没有动,在无声的对峙。 跟着姚姝来的弟子们不会质疑姚姝的决定,因为姚姝现在手上正拿着木灵的本体。 姚姝手中的毒魂匕首刺入它的本体之内。姚姝只要轻轻转动匕首,挖出灵丹,木灵便会立刻死去,它的化身自然也会跟着分崩离析。 可是姚姝并没有立刻挖出木灵的灵丹,而是慢慢地将毒魂匕首抽了出来。 木灵的化身猛地颤了一下,终于勉强维持住了人形,那些用来支撑它身体的树枝缩回了地底。 众人见到这一幕,除了跟着姚姝来的弟子们没有什么反应之外,其他的受伤的弟子,包括那个妇人都看出了端倪,矛头瞬间便指向了姚姝。 那个妇人拢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大着胆子冲到姚姝不远处,却不敢靠近,她又后退了一点。 她尖声质问她:“杀了他,为什么还不杀了他?!我认得你,你就是白天那个见死不救的女修!你居然还让他恢复,你到底是何居心?!” 护着文瑶的那些弟子们也有人出声附和。但是很快被姚姝带来的弟子们以长剑抵住了脖子。他们立刻便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母鸡一般,不敢再发出任何的声音。 姚姝看着连靠近她身边都不敢的妇人,慢慢地勾唇笑了笑。 姚姝的笑十分的意味深长,直接笑得妇人后颈汗毛都竖了起来,又朝后退了两步。 姚姝仔仔细细打量了妇人,见她虽然头发蓬乱,表情扭曲,形容脏污,但是眉目能够看出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片刻之后,姚姝收回了打量的视线。 她提高了一些声音,环视过所有的弟子,对着众弟子说道:“既然是下山历练,收妖除魔,那就必定要知道前因后果。” “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有因果的,不明因果如何能胡乱杀人?” “你们放心,它已经失去了所有攻击的能力。它的本体在我的掌控之中,它已经伤不到任何人了。” 姚姝说:“你们难道就不好奇,它哪怕是跑了一个化身,至少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它为什么会回来吗?” 我不喜欢她(一命换一夜你别想反悔...) 不光弟子们好奇, 连带着弹幕都已经要好奇死了。 可是妇人听了姚姝说的这番话,面色却猛地一变。 她要开口说什么,可是接触到姚姝看死人一样冷若冰霜的眼神, 嗫嚅着根本不敢开口。 “对呀, 它都跑了, 是为什么会回来?”冯任忍不住问道。 冯任简直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姚姝嗤笑了一声, 侧头看向那个妇人。 “那就要问你了, 你说它是个妖邪, 可它明明是一个木灵。” “它的本体是佛参木, 就是那村子里面、山神庙里面放贡品的桌子形成的木灵。” “世世代代供奉的香火让它生出灵智, 它本应该是再修行个百年便能够入仙山修炼的。” 姚姝看向了那些受伤弟子惊愕的神色,又质问妇人:“你说说吧, 它为什么会变成一个妖邪跑到你们家来。杀了你的丈夫, 却没有杀你和你的女儿,而是鸠占鹊巢,想跟你过日子呢?” 妇人嘴唇颤抖, 不断地后退, 她飞快地看了一眼木灵, 摇头道:“我不知道……我, 我怎么知道!” “他杀了人啊!他杀了那么多的人,你们快把他杀掉!” 那木灵听了妇人说的话, 朝着院内迈了一步, 那妇人顿时又发出可怕的叫声。 众人下意识戒备,武器全都对准它。 只有姚姝一动未动, 继续盯着妇人不放。 “敢做不敢说,上盘璧山求助却瞒报, 你真的以为仙门弟子们……是能够任由你戏耍的吗?!” 姚姝的声音陡然凌厉起来,裹挟着一些威压。 姚姝这一声让受伤的弟子胸口一闷。那妇人直接被她的威压压地跪趴在地上。 “你以为你做下的事情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吗? ”姚姝说:“山神庙中的供桌上面画的招灵符,是哪个妖□□给你的?嗯?” “是谁告诉了你,这佛参木所制的供品桌已经成了灵体,能够召唤出来替你完成愿望?” 姚姝继续说:“你以精血将这供桌中的灵体强行召唤出来,你对着它许下了什么愿望?你敢说吗?” 那妇人整个人都哆嗦成了一团,眼泪和鼻涕糊在一起,抱着自己的女儿疯狂地摇头。 一众弟子闻言表情各异,但是纷纷看向了那个妇人。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的起因,居然是这个妇人自己画了招灵符。 这种邪术通常都是一些在人间行骗的道士,招来一些修为浅薄的灵体骗人用的术法。 这山野村妇是从何处学来的? 姚姝转头看向了那个木灵化身,从储物袋里面掏出了一颗丹药,扔到了木灵的脚边。 “你把这颗渡灵丹吃下去,能够助你短暂地化为人形。你的罪名已经定下了,杀人偿命,天道不容。” 姚姝说:“但是你有什么话可以亲口说出来。” 那个妇人闻言根本不敢抬头。弹幕之上疯狂地在讨论着,猜测着真相到底是什么。 那个木灵低头看了一下脚边的丹药。 它并没有嘴,但是很快有树枝从地底伸出来,将那颗丹药拖入了地下。 接着众人便看到那木灵身上灵光环绕。姚姝说得没错,它确实是灵体,因为只有灵体才能够受用渡灵丹。 很快,那个木灵黑漆漆的斗篷之下,树皮覆盖的脸上,那些扭动的树皮一寸一寸地脱落。 一众弟子都抬起头看过去。就连那个涕泗横流、悔不当初的妇人,也抬起头朝着木灵看了过去—— 树皮脱落之后,木灵彻底化为了人形,他的眉目清秀非常,但他的神情却非常的悲伤。 他抬起头看向了妇人,他的眼中流出了如人类的眼泪一般,浅绿色的汁液,他在哭泣。 他看着那个妇人,他张开嘴,第一次发出声音口吐人言,他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是你同我说,要我杀了你的丈夫,将他开膛破肚,剜目掏心。” “是你同我说,你想要一个能够永远陪伴你,能够替你分担家中活计,不打骂你,待你和女儿都好的丈夫。” “你说……你不在乎我不是人,只要我能完成你的愿望。” “我都已经做到了,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木灵的声音非常的空灵好听,可是他字字句句犹如泣血。 那妇人看着木灵化为人形的样子,完全愣住。但是面对着木灵的质问,她却在疯狂地摇头。 “我只是说说而已!我没有要你去杀人!何况你根本就不能化为人形……我,我害怕!” “是你要我去杀你的丈夫,整整十年,你一共说了六千三百遍,你想挖出他的眼睛,惩罚他有眼无珠。” “你想扯开他的心肺,看看是黑还是红。” “你以血为誓,招我出来。我为你做到了。你答应,无论我什么样,都会爱我,陪伴我。可你为何要害我,为何要杀我?” 木灵向前走了一步,执着的又问一句:“你为什么不遵守承诺?” “因为你不是人!你不是人啊!你还杀了人,你杀了人就挂在大树上呢!”那妇人抱着自己的头,她不断地后退,根本不敢看向木灵。 木灵看着她的样子,表情从悲伤慢慢恢复成一片木然。 他又看向了姚姝,然后开口说道:“我并不想杀人。” 他说着,身上灵气已经开始消散,他的皮肉再度生长出树皮,眼看着便要再度变成一个木头人。 姚姝开口问他:“我制住了你的灵体,你本应该无力逃脱,是谁帮了你?” 木灵朝着那群受伤的弟子围拢着的文瑶看去,众人的视线也都随着他的视线看向昏死的文瑶。 不过木灵最后摇了摇头,姚姝还要再问,木灵却已经重新变为了木头人,不能再开口说话了。 姚姝表情十分阴沉,木灵竟然也不肯揭穿文瑶。 但其实木灵就算是揭穿了文瑶,也没有什么作用。因为姚姝知道,文瑶之所以能够帮助木灵,是因为她身上的系统。 文瑶大可以随便否认,姚姝如果坚持就会变成加害者。 曾经她就是这样试图揭穿文瑶,她就不断地变成恶人。 这个世界上除了姚姝之外,谁又知道,谁又会相信文瑶身上带着能够帮人修炼的系统。 弹幕之上还在替姚姝鸣不平,都在鼓动系统帮助姚姝。但是系统不露面,它是真的管不了这个事。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一个穿越女带着万人迷系统征服正道仙尊,征服异界的小说啊! 姚姝倒是没有指望系统那个人工智障,她按捺着自己现在就冲过去,将文瑶的脖子给拧断的冲动。开口对着众人说:“既然已经明白了因果,我们便收拾收拾回山吧。” 姚姝说着直接抓起匕首,朝着手中的木灵本体刺去——然而就在毒魂没入木灵本体的瞬间,木灵的本体突然飞出了一缕黑雾。 姚姝的动作一顿,眼睁睁看着这缕黑雾朝着那妇人飞去。有弟子试图拦截,却没有拦截住,那缕黑雾钻入了妇人的身体。 那个妇人痛苦地抱住了自己,蜷缩在地上,牙齿咯咯咯的打颤。她在叫着救命,但是众位弟子表情微愣之后,没有人去救她。 因为他们全都看出来了,这是因果咒。 “救命啊……救我……”那个妇人不断的在哀求,她身边不远处站着的女儿慢吞吞的走过去。 可她并没有蹲下去扶她的母亲,只是呆呆地看着。 不过很快那个妇人就恢复了,她从地上爬起来之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连滚带爬地到了姚姝的身边。 她到现在也看出了是救人还是杀人,这些人全都听令于姚姝。 她跪在姚姝的脚边祈求姚姝,说:“帮帮我,帮帮我!你们不能这样坐视不管!” 姚姝本来心情就非常的恶劣,她垂头看向妇人,声音阴沉道:“看样子你知道刚才那是什么东西,你知道的还不少……又会招灵,又识得因果咒,那你知不知道,那木灵对你下了什么咒?” 妇人闻言摇头,她攀住了姚姝的小腿,到这会儿是真的不敢隐瞒了。一五一十地说:“我只是略微知道一点皮毛,是十年前这镇上路过的一个道士遗落下的一本书上写的,我都是照的那本书做的!” “我真的是走投无路才会那么做,我丈夫他往死里打我,他真的是往死里打我啊!” 妇人说:“我去山神庙中,我只是抱怨罢了……我只是抱怨……” “我没有想到那招灵符真的能够招来灵体,我我不知道啊!” “你们不能就这么不管我了!我只是个凡人!我只是……” “你只是在招来灵体之后,发现那灵体不能如你所愿地化为俊俏的郎君,” 姚姝说:“你只是怨恨他,将你丈夫杀了之后,并没有按照你说的埋入地下。而是挂在了大树上招摇。” “你每一夜凄厉的惨叫,你不肯同那木灵行男女之事,做真正的夫妻,你只是无法接受他是一个木头人。” 姚姝抬手,托起那妇人的脸,啧啧道:“一个灵体几百年修为,竟然会被你的花言巧语欺骗。你得到他的眷顾,却又嫌弃他丑陋……想要像招来他杀了你丈夫一样,如法炮制,招来修真者替你杀了他。” “如此这般歹毒的心肠,只是得了一个因果咒,你是祖上积德,应该回去烧高香。” 那妇人意识到姚姝不会帮她,整个人抖如筛糠,姚姝继续说道:“你怕得太早了,因果咒这才刚刚开始。” “这个世上的律法处置不了你,因为你并没有触犯凡人的律法。但是因果咒会让你为你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我来告诉你吧,他对你下的咒是……你这一生所有想要的,期待的,你爱的,都注定再也得不到。” 姚姝直起腰,看到她惊惧的眼神,慢慢露出了笑意。 “这是你诓骗灵体替你杀人,又诓骗了那么多修真者为你送命的代价。” 姚姝说:“天道轮回,好好享受吧。” 妇人彻底吓得昏死过去,而姚姝也对众弟子说:“准备回山吧。” 到此刻,再也没有人质疑姚姝什么。那些护着文瑶的弟子的表情上,露出了纠结之色。 但是很快这短暂的清醒,又消失了。 姚姝一直在看着文瑶,她心情差到了极点。 她心里甚至隐隐有个疯狂的想法,她想试试火箭/炮一击,能不能把文瑶轰得粉身碎骨。 她回顾前半生,回顾那些没有被系统修改隐藏的记忆。里面满满的都是因为文瑶吃的苦头。 被人误会是轻的,文瑶手上有系统,可能根本从来都不屑于和她抢东西。 但是姚姝的一切,包括瞿清,全都没了。 到现在重来一世,她有了系统,猜透了文瑶。可她还是不能揭穿她,她身边总是围绕着一群有眼无珠的人维护她。 连系统也说,她是这本书的女主角,杀了她世界会停止运转。 姚姝咽不下这口气。 凭什么? 女主角又是什么?世界崩塌? 那便崩塌吧。 弹幕都只看到了姚姝沉默,没有人看出她心里做了一个多么疯狂的决定。 弟子们将那个被吓傻的小女孩安置在村民的家里,把那个昏死的妇人弄进屋子之后,便连夜撤出了荆河村,准备回盘璧山。 但是受伤的和昏迷的弟子不少,他们不得不去了最近的城镇购置马车,慢慢朝着盘璧山折返。 姚姝当夜枯坐一夜,没有打坐,也没有修炼。 她彻底做了决定,她要带着文瑶一起下地狱。 动了她的东西,全都得给她用命还回来! 第二天清早,众人买了两辆马车开始赶路。受伤的弟子和文瑶都坐在马车里面,其他的人便骑马跟在周围。只有两个弟子先行告知了门中他们的遭遇。 姚姝也骑着马,她坐在马匹之上,看着今天阳光灿烂,心里却狂风暴雨,山崩地裂,照不见一丝一毫的天光。 弹幕和系统都察觉到了姚姝不对劲,但是谁也想不到她是为什么,又要干什么。 他们赶路了一上午,在一处山中休整。受伤的弟子们吃了姚姝他们带来的伤药,恢复得还算快,真废掉的弟子没有几个。 姚姝也下了马,拒绝了冯任给她送来的包子。 她眯着眼睛,实际上是在盯着文瑶和她那群对她前呼后拥,明明自己腰子都给捅漏了,却担心她睡多了头晕的“傀儡”弟子们。 没有人再来招惹姚姝,没人敢招惹她。 连文瑶也意识到有些事情虽然没有证据证明她做了,但是她解释不清。都不敢和姚姝那双讨命的眼睛对视。 但是文瑶不知道,她就算不招惹姚姝,不看她讨命的眼睛,姚姝也是要找她讨命的。 她在山里的浠水边上洗手帕,身边围绕着嘘寒问暖的弟子们。 文瑶其实也很烦。 这万人迷的系统就是人工智障,无差别地随时随地释放迷人幻术,她根本无法收放自如! 她还得装着小白花,装虚弱。 不过她不知道,她好容易升级了一下系统后台,用她积攒了这么久的好感度兑换白阳秘境提前开启。她正准备接下来大显身手,进去收点好东西,结果她马上小命就又快没了。 她的系统不足以帮她戒备危险。 姚姝披着星月甲隐匿身形,在不远处的高大树冠里面蹲着,朝着溪水边上看。 她看着文瑶白嫩的脖颈在溪水光影的映衬下显得那么不堪一击。她这一炮下去,无论她的万人迷系统多么迷人,都绝对无法迷倒阴魂使者把她的脖子续接回去。 她扛着火箭/炮对准文瑶的时候,弹幕明白她要做什么,都已经疯了。 他们叽哇的刷到系统卡顿,而系统卡顿了一下之后——也疯了。 疯狂地在系统空间发出警报。 他们都意识到,姚姝这是不要命了,也要拉着女主角一块死。 上一个世界郭妙婉也有段时间不要命了。但是那时候攻略进度已经差不多了,至少补偿对象黎宵已经爱她入骨,会跑来拯救她。 可这个世界,现在憎恨之不掉,反涨了一颗半星。补偿对象瘫在床上绝对无法千里救美人。 而姚姝之前表现得积极配合,哪怕和系统的单独对话,也不像是要不顾一切的样子,她这样简直毫无预兆。 姚姝平时那么注意自己在弹幕面前的言行,现在却连看也不看弹幕一眼,只是无声瞄准了文瑶和她身边的弟子们。 姚姝的手扣在扳机上,经过上一个失败的发射,她现在不光瞄得准,还知道屏住呼吸全神贯注。 她打算送文瑶先上西天。然后再回门派,如果时间来得及,她没有被系统抹杀,世界也还没有来得及崩溃……她要把这个世界的男主角,她可爱的大师兄也一起送上去。 不过就在姚姝要扣动扳机的时候,她腰间的玉牌再度亮起来了。 这玉牌从昨天阙南突然失踪又突然出现开始,一直都在亮,几乎没有间断过。 但是姚姝根本不理会,那样的话她说一次已经是犯傻。 她根本不想再面对阙南,什么补偿不补偿的,反正世界马上就要崩溃了。 可是姚姝在弯曲手指激发火箭/弹之前,垂头看了一眼腰间玉牌。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自己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催动灵力到腰间,直接接通了传音。 她的手指没有离开扳机,也一直在瞄准   她想自己应该是想嘲笑阙南两声,好找回昨天丢脸的面子。 但是阙南一接通,虚弱又焦急的声音便从玉牌传出来。 “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说的都答应!” 姚姝却哼笑了一声,说道:“已经晚了,我不稀罕了,你去黄泉鬼域找你的文瑶去吧。” 姚姝说着眯眼要勾扳机,她要让阙南亲耳听着他心爱的文瑶灰飞烟灭的声音。 但是阙南却说:“我找她做什么!我找你!” “姚姝,”阙南消耗了一夜的灵力,现在已经虚弱不堪。 他闭着眼抱着玉牌,哪怕根本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却阴差阳错地劝道:“不要做傻事。” 姚姝动作再次顿住,眉头紧拧。 她脑中短暂地闪过什么,非常快且熟悉,但是她抓不住。 她好像……不是第一次听阙南说这种话。 这短暂的晃神,底下洗漱的弟子们和文瑶就要离开溪水边,让他们和其他弟子混在一起,就不好动手了。 她立刻又集中精神对准,不可能让他们跑了。 但是她鬼使神差地问阙南,“阙南长老,你喜欢文瑶吗?” 姚姝说:“你要是喜欢她的话,我可以帮你……”帮你送她上西天! 姚姝还没有说完,阙南几乎是没有间歇的回答道:“我不喜欢她!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她。” 姚姝勾着扳机的手指一哆嗦,扣动了扳机。 弹幕哇哇叫唤,系统准备脱离世界。但是姚姝却在这千钧一发的功夫,以非人的速度抬手击歪了瞄准的地方—— “砰——” “哗啦!” 树下的尖叫声不断,溪水和水底的石头高高飞起,顺着疯迎面浇了姚姝一头一脸,石子撞击得她下颚生疼。 那群弟子虽然没有能够完全躲开,但是谁也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被泼了一身的水。文瑶吓得趴在地上,被弟子们弄起来,满脸惊恐,形容狼狈。 他们都在找源头,弟子们迅速聚集到一起。但是姚姝已经收起了火箭/炮,抓着玉牌足尖在树尖上几点,迅速逃离了现场。 有星月甲作为掩护,没人发现她。除了昨晚上和她一起作战的弟子,发现了这炸裂和昨晚上姚姝对付木灵是一样的威力。联想到刚才文瑶在河边……方奇正和冯任他们都肝胆俱裂,没有人敢说话。 而姚姝跑远了之后,蹲在远处的树丛,听着阙南在那边慌张叫喊,不断地询问姚姝怎么了。 在没有得到姚姝的回应之后,阙南闭上眼,渐渐心灰意冷。 他早就应该明白的,他只要说了自己不喜欢文瑶,和文瑶撇清了关系。 他在姚姝那里,就没有了任何的利用价值。 她会毫无犹豫地抛弃他。上一次就是。 他的存在,他们之间的道侣契约,从一开始就是因为姚姝想要让文瑶痛苦才会冒认的。 从来也不是因为他本身。 阙南神色悲凉地躺在床上,深呼吸一口气,按着心口的玉牌,知道这一次又失败了。 他不该那么说的,他……已经没有能力再来一次了。 可就在他心灰意冷,眼角的泪滴低落在软枕上,红着眼准备人魂出窍的时候——姚姝的声音突然从玉牌中传来。 “你不喜欢文瑶?” “刚才的爆炸声听到了吧,我把她弄死了,阙南长老,你有什么想说的?” 阙南抖着手指,想到之前文瑶死后整个世界的惨剧,狠狠咬了下嘴唇。 压住哭腔说:“我想……让你快些回来。” “我想和你一起去百兽崖,去找白雪。” 事情既然已成定局,他想这一生……至少和姚姝死在一起。 姚姝听了之后表情扭曲了片刻,然后仰起头,狠狠地朝着自己的眼睛吹了一口气。 弹幕都被她这副痛苦至极,却看上去像是从某种地狱深渊之中挣脱出的模样,弄到都在嘤嘤嘤。 姚姝红着眼眶仰头看着天上阳光灿烂,死死盯着太阳,半晌没有说话。 阙南继续问:“你什么时候才回来……” 过了许久,姚姝的泪意终于被她逼回去之后,她才开口。 她说:“一命换一夜,你别想反悔!” 你离我越近越好(你能不能……一直留在我的...) 弹幕并不知道这个一命换一夜是怎么回事儿, 但是总归姚姝不准备把女主轰上天了就行。 姚姝又在树丛里面捏着已经灭掉的玉牌,待了好一会儿,她的心中思绪纷杂, 她有数不清的疑惑。 可是这些疑惑, 到最后都化为了一个认知, 姚姝无法忽视的是——她似乎和自己以为的不一样。 她以为自己喜欢瞿清, 可她的欲望都在阙南身上。 她以为自己因为文瑶才对阙南另眼相看, 可方才阙南说出不喜欢文瑶的瞬间, 她内心爆发出的喜悦和轻松毫不作伪。 甚至超出了她对自己情绪的认知, 姚姝得到了一个结论, 她似乎……移情别恋了。 她意识到自己非常在乎阙南, 在乎到能够因为他一句话,就改变计划的地步。 可这种在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姚姝又对自己有些震惊甚至不解, 她怎么可能? 对瞿清几十年的执着, 她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移情别恋……如果她的感情真的浅薄至此,那她究竟还在纠结什么? 姚姝觉得事情有些不对,那些被隐藏掉的记忆, 或许能够给她答案。 但前提是……她必须先完成改造, 才能得到隐藏记忆。 姚姝慢慢从树丛里面出来, 抖了抖身上不存在的灰尘, 把星月甲收进了储物袋。 她走到弟子聚集的地方,看到被围在人群中间嘘寒问暖的文瑶。 文瑶看上去可怜极了, 浑身湿漉漉的, 头发都湿贴在脸上,惊魂未定的一双眼睛, 像是被猛虎按在爪下的小兔子。 姚姝走近,若无其事地问:“怎么都聚在这里, 发生什么事情了?” “哦,我们可爱的九师妹变成了落汤鸡了呢。” 姚姝就算还有太多的疑惑没有弄清楚,但是心情好的语调都抑制不住的轻快。 她已经暴露了本性,空间之中的打赏细数下来也足够用了,她便不再在乎弹幕是否看到她的本性了。 反正那一炮之后,她的性子也掩盖不住了。 于是她眯着好看的桃花眼,笑着对上文瑶的红通通的小兔眼,说:“还不赶快趁机扑进师兄们的怀里,让他们好好怜惜你一番?” 弹幕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疑惑,他们的疑惑比姚姝还要多—— 什么情况啊,我看漏了什么嘛! 我艹,吓死了,刚才差一点点,叔叔就把文瑶轰上天了。 这世界……真酷。 我有种窥见了什么不得了真相的感jio。 一条命换一夜是什么,有课代表吗? 阙南和叔叔不是早就两情相悦了吗,刚才那毁灭世界前的死亡通话是怎么肥事…… 很好,我看个直播把自己看成了傻子。 我还一直想着,这世界就是女配被气运之子压得变态,没有什么要改造的……原来叔叔是一朵黑莲花啊。 …… 弹幕全都是问号,姚姝对着文瑶冷嘲热讽之后,文瑶身边的人都敢怒不敢言。 尤其是文瑶,她别说说话,她看着姚姝的眼神简直像是看着修罗恶鬼。 文瑶抱着自己的肩膀在抖,这会儿不是装的,而是抖的真情实感。 她怕死了姚姝,她刚才差点就被她给杀了!这个疯女人,这已经是第几次了了!!! 她为什么就不放过自己,这辈子她已经尽量不惹她了! 可惜没人能听到文瑶内心的咆哮,都看到她颤抖的双唇和惨白的面色,以及对姚姝怕到恨不得缩进地缝的模样。 姚姝十分满意文瑶这样子,面上的愉悦表情更浓。 但是说出话来却损得这些伤势才好点的弟子们,又开始气血逆流。 “你们在这里缠缠绵绵吧,我没工夫等你们。冯任方奇正,你们负责护送师弟师妹们爬回去,我先行一步了。” 姚姝说着,祭出重剑。 所有的弟子都后退,露出戒备恐惧的神色。 仿佛姚姝说的不是“我嫌你们慢,我先走了”,而是“你们这么慢,就都死在这算了。”。 姚姝看都懒得看他们的德行,御剑腾空,迅速消失在山林之中。 姚姝走后,所有弟子都齐齐松了一口气。尤其是被围着的文瑶,双膝一软,差点跪地上。 而姚姝则是御剑朝着门中急飞,她当然不是急着回去复命,领什么救下弟子的功劳。 而是急着回去见阙南,确认一些事情。 姚姝不需要迁就别人,也不需要保存灵力对付妖魔。一路用最快的速度,仅仅用了一白天,在入夜之后,就回到了盘璧山。 落在盘璧山山脚,姚姝已经感觉到经脉滞涩,这是灵力耗尽的征兆。 不过她的精神抖擞地像是枯木逢春,老王八下蛋,非常之春色盎然,边喝了几瓶营养液,边朝着瞿清的清渠苑走。 她总要交代好驱邪进展,才能回青澜苑,这是规矩。 另外她现在气息纷乱,自己都知道自己肯定像个急着洞房的毛头小子,她不想让阙南看到她这么急不可耐。 虽然她就是急不可耐。 瞿清听闻弟子来报姚姝回来,立刻命弟子让姚姝进来。 姚姝无数次进入瞿清的清渠苑,从前连瞿清院子里多开了一朵花都知道。但是此时此刻,她完全无心什么院子甚至是瞿清本尊。 一进屋,姚姝见瞿清坐在桌案之后,她站在一进门不远处,抬手便道:“幸不辱命,妖邪已除。弟子能救的都救下了,正被冯任和方奇正带的弟子护送着朝回赶,大师兄可以放心了。” 她说完就打算走,说道:“我很累了,就先回去休息了。” 瞿清却站起来朝着她走过来。 “是什么妖邪?”他问。 姚姝从前都会仔细跟他分享下山之后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尤其是带着弟子历练的事情。 瞿清看着姚姝,神色非常怪异,他听到了她和阙南长老说的话……她要下山去做散修。 瞿清不明白,她到底为了什么,连修行都能放弃了。 “是木灵。”姚姝耐着性子说:“佛参木供桌化成的木灵,是因为荆河村世代供奉山神所蕴生的灵体。” “木灵怎会作恶?”瞿清闻言皱起眉。 姚姝从前一见他皱眉,便会生出想要将他眉心竖纹抚开的冲动。可是现在见了,只觉得她从前可真是心聋目盲,这老家伙这是长皱纹了啊。 姚姝动了动嘴唇,想到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便索性道:“我真的累了,日夜行路,经脉枯竭,需得尽快打坐,大师兄有任何疑惑,等回来问你好师妹文瑶去吧。” 她说话的语气着实不好,说完拱手便转身朝外走。 瞿清实在受不了姚姝的态度,快步向前一步,抓住了姚姝的手腕。 “师妹。” 瞿清说:“你我师兄妹几十年的情谊,你到如今连同我多说一句话都不肯了吗?” 姚姝脚步被迫顿住,她盯着瞿清的手掌扣住自己的手腕。 她转头满脸疑惑地看向瞿清,问:“你我师兄妹几十年的情谊,在文瑶的面前,不也抵不上她叫你一声大师兄吗?” 姚姝从前恨瞿清,识人不清,被文瑶迷惑。但是现在她懂了,瞿清可能是被文瑶的系统所迷惑。 但姚姝依旧恨。 几十年的情谊真的敌不过系统的那点迷惑之术吗? 那要这情谊还有何用。 “师妹,文瑶,她……”。 “别跟我说什么是她笨,需要人教导!”姚姝说:“笨,不是应该赶下山去吗。不适合修炼,强求个什么?” “她是师尊的女儿。”瞿清说:“是师尊要我照顾她,师妹……你别这样。” 姚姝愣住了,弹幕都跟着无语凝噎了片刻。 如果是从前姚姝听到了这种说法,说不定还真会理解下瞿清。你爱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为他哪怕不合理的行为,寻找各种各样的理由。 但一旦不爱了,就很残酷。他连苦衷都是装腔作势,连喘口气儿都是错的。 因此姚姝听了这种说法之后,不光没有理解瞿清,甚至嗤笑一声说:“那不正好吗?你代掌门,娶了师尊的女儿就是真掌门了,然后你们一家子把控盘璧山,多合适。” 姚姝带着嘲讽的笑意,对着瞿清道:“我提前恭喜大师兄了。” “师妹,你在说什么,我从未打算娶文瑶。” 姚姝听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看向瞿清,问:“你没打算娶她,你和她不清不楚的,总是各种为她开特例。你在耍她?你还是在耍我?” 瞿清百口莫辩,因为许多时候,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时常浑浑噩噩,也因此心魔漫生。 姚姝见他连狡辩都狡辩不清楚,甩开他的手快步走进院子。瞿清手掌空空地怔了片刻,快步又追出去。 他在门口追上了姚姝,姚姝听着他追出来了,却没有停下脚步。 瞿清无法在清渠苑守门的弟子面前对着她拉拉扯扯,便只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心口,闭上眼平复了许久的心绪,才转身回屋。 而姚姝终于回到了青澜苑,她站在院门口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弹幕上的各种言论,不打算理会。 她先回了自己的屋子去洗漱,而后披着湿漉漉的发,走到阙南的屋子门口。 守夜的弟子见她回来了,很快离开。 此刻已经临近午夜,姚姝本来一肚子话想跟阙南说,她还要找阙南来讨债的。 但姚姝看到了躺在床上睡得非常沉的阙南,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看他安静的眉目和平缓的呼吸,心中的焦躁和这几天的沉郁,离奇般地得到了缓解。 弹幕似乎也和姚姝一样,看到阙南之后,乱七八糟的暴躁言论就渐渐没了,都在刷阙南瘦了,脸色不好。 姚姝站在床边,盯着阙南看。她才离开两天而已,看着阙南的模样,她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慨。 好奇怪。 姚姝施了清洁术,清除自己身上的水汽,她走到床边坐下。近距离看着阙南,感受着自己缭乱的心绪和呼吸。 她知道阙南为什么睡得这么沉,看上去面色这么不好。因为他撕裂的经脉当中所剩无几的灵力,从昨晚上开始,就一直在催动玉牌,试图和她传音。 到她终于和他传音之后,他那时候应该已经精疲力竭了。 姚姝抬起手,扶上阙南的眉目。 她的指尖一直从阙南的眉心抚到他的下巴,指尖触上他嘴唇的瞬间,姚姝那些烦乱的情绪眨眼间像是被手榴/弹给炸得铺天盖地,化为飞灰。 剩下的只有她不能自抑地呼吸。 她收回手指,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解开了斗篷,解开了她的外袍。 弹幕又没看懂她这是要干什么,以为她要像之前一样,上床打坐。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姚姝穿着中衣上床,掀开阙南的被子,骑在他腰上将他的腰封扯下来,扔在了地上。他们在阙南被吵醒之后迷茫张大的眼睛当中,看到了姚姝欲念横生的模样。 他们才意识到,她到底要做什么。 弹幕看到阙南抖了抖嘴唇,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是啊,”姚姝笑了下,笑得说不出的坏。她居高临下看着阙南,用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捕捉他眼中的所有情绪。 “我来讨债,一条命,一夜。”姚姝眯眼凑近阙南问他:“我救了很多弟子回来,你不会想知道你欠了我多少夜。” 阙南看着姚姝,到现在他也明白了她根本没有杀文瑶。 他和姚姝对视了片刻,什么也没有再说。 只是慢慢放开了抓住姚姝的,限制她行为的手。他一直看着姚姝,那眼中笼着一汪雾霭缭绕的迷蒙,却不带任何的抗拒之意。 他如一座山,似一汪环山而存的静湖,任由姚姝的小舟穿过了他的峡谷,轻轻拨动湖面,拨开湖水两岸茂密的苍翠遮挡,看到他这片山水本来的动人模样。 他由着姚姝胡乱划着双桨,肆意泛舟在他的湖上,带起或剧烈或清缓的涟漪,层层叠叠地荡开,独属于两个人,独属于这片天地的旖旎。 然而小舟行至峡谷急剧下落的瀑布边上,摇摇晃晃地被渐渐湍急起来的河流反客为主。原本静谧的流动的湖水,带着小舟急剧从山崖上坠落。随着飞溅的水流共舞,再狠狠地砸进水中,溅起一天地的五光十色—— 姚姝清早上还未睁眼,便感觉光线充足。恍然自己还停泊在昨夜的那片湖面,眼前依旧是令人目眩神迷的美景。她依旧流连忘返,依旧不知今夕何夕。 不过她将手掌挡在脸上,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床顶的帐幔垂落着。她侧过头,身边阙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他安静地靠坐在床头,看着被清晨的眼光晒得暖黄的窗扇。 姚姝也看向了窗扇,而后视线又顺着窗扇,慢慢地转回来,落在阙南的眉目之上。 阙南也察觉了她的视线,和她对视了一下之后,便飞速垂下了眼。 姚姝又有了一种恍然之感,好像这样的情境,已经重温了无数次了。 她忍不住笑起来,然后声线懒散地开口:“你臊什么?昨晚上不是挺会来劲儿的?” 直播已经开启了,弹幕上看到两个人这样躺在一个被窝,又怎么会不知道昨晚上发生了什么? 再加上姚姝一开口信息量太大,他们刷的非常狂乱。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但是不妨碍我啊啊啊啊啊。 妈耶,这就睡了?太快了吧! 车速太快,还没感觉到就已经到站了! 啊啊啊啊,空间恨意值少了两星半,只剩下两星了姐妹们! 天爷,睡一觉就少了两星,那之前那些努力做了有什么意义,直接睡不就得了! 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 姚姝看了眼弹幕上在刷的,看来也不用她解释什么了。 她见有人给她刷礼物庆祝,决定顺势而为,给他们发点糖。 姚姝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凑到阙南的身边,枕在了他的大腿上,抱住了他的腰。 她明显感觉到阙南屏住了呼吸,整个人僵硬。她带着笑拍了拍阙南的腰说:“我就抱一抱你,你紧张什么?” “阙南长老,”姚姝埋在阙南的腰上,抻了下懒腰,说:“你欠我的,可不止这一点,等到过两日弟子们回山之后,你自己去数。” 阙南闷不吭声。一双手都没有地方放了,垂在身侧,他其实是有一点犯傻的。 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他和姚姝不是第一次这样,但是昨夜……和以前都不一样。 阙南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男欢女爱,他只是愿意满足姚姝任何的需求,但是昨天晚上……阙南只要一想起来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有一种人魂即将离体的感觉。 “你怎么跟个呆头鸡一样,”姚姝抱了阙南一会儿,察觉到他还是那么僵着,哭笑不得地坐起来。问阙南,“关于昨天晚上…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阙南有一些无法适应姚姝和他这么亲近,稍微向后躲了一点,在姚姝的逼视下,开口道:“我会遵守约定的。” 姚姝都让他给气笑了,“遵守约定…你当然要遵守约定。” 姚姝靠在阙南的身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对着他的耳边说:“阙南长老,要是我不遵守约定呢?” “要是我做了一些我们约定之外的事,你会怎么办?”姚姝问阙南:“拒绝我…你肯定拒绝不了,毕竟你现在哪也跑不了,那你会不会恨我?” 阙南侧头看向姚姝,片刻之后摇了摇头。说了昨天晚上他在玉牌里面说的那句话,也是阙南曾经无数次对姚姝说过的话。 “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阙南非常认真道:“你想做什么,想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应的。” 他这么说,这回换成姚姝愣住了。 姚姝将阙南的脸转过来,鼻尖对着鼻尖问阙南,“为什么?什么叫我说什么你都答应,做什么都可以……那我要杀文瑶,你为什么不让,如果我让你去死的话,你肯吗?” 姚姝问完了之后,阙南刚想张口回答,却被姚姝堵住了嘴唇。 姚姝是用自己的嘴唇堵的。她问了之后,又不想听了。 阙南的嘴唇非常的软,且他整个人的气息都透着一股纯净。像一捧清泉,一片雪原,明明不带任何魅惑的气息,却能够吸引人不断的沉溺。 这个吻很浅,不似昨夜的疯狂。不带任何的情/欲,只是轻轻地辗转,更像单纯的亲昵。 阙南一开始被动,但他非常喜欢这样和姚姝亲密,这几乎是来自于他灵魂的本能。 等到姚姝要退开的时候,阙南忍不住捧着她的脸追上来。他的目标甚至不是姚姝的嘴唇,他的唇胡乱地落在姚姝脸上,轻柔湿漉。到最后甚至只是抱着姚姝的脖子,侧脸在姚姝的颈项之上不断地蹭来蹭去。 姚姝高高的扬起眉,本来想要羞臊阙南,但是感觉到阙南在她侧颈蹭来蹭去,姚姝的脑中又闪过了一种熟悉感。 好一会儿,等到阙南抱着她不动了,头就靠在姚姝的肩膀上。姚姝这才笑了一声,说:“你怎么跟白雪似的……”。 阙南没说话,就这么抱着姚姝,好久都没有松开。 阙南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有这样抱着姚姝了,他十分的沉溺。他甚至可以一整天什么都不做,就和姚姝这样靠在一块。 姚姝被他挤得靠在床里,手臂环住阙南的腰背,也好久都没动。她的心里涌出了难言的温暖,这一切都让她觉得似曾相识。 姚姝怀疑系统将她关于阙南的回忆大部分全都抹去了,他们明明在一起这么和谐。怎么会像姚姝现在拥有的记忆里面那样,到最后阙南堕仙,而他们最终形同陌路呢? 两个人在晨曦当中紧紧地拥抱彼此。弹幕看着,少部分人疑惑,大部分都在嗑糖,心都要被甜化了。 感情这个东西,有的时候当局者甚至都会迷惑,会产生认知的偏差。但是旁观者总是能够一眼就看出真相。 因为无论思想多么的复杂,爱恨多么地难以牵扯清楚,人的身体和下意识的动作是不会欺骗人的。 姚姝和阙南拥报的姿态,看上去非常的温暖。像两只在瑟瑟的冬天蜷缩在巢穴中取暖的幼鸟,分享食物,相依为命。 他们这样靠着许久,谁也没有说话。一直等到外门弟子的声音从院子里面传来,阙南这才像猛地回神了一样,松开了姚姝。 不光松开了姚姝,还像是偷情被人给抓住一样,推着姚姝的肩膀催促她:“你赶快下去!” 姚姝见他那慌张的模样,哭笑不得道:“阙南长老,几个外门弟子而已,我们是道侣关系……哎哎!” 姚姝被阙南不由分说地朝着床下推,姚姝肯定不干。她不肯下去,她穿着中衣赤着脚呢,现穿鞋也来不及了,外门弟子已经进来了。 而且他们是名正言顺的道侣,这是整个师门都知道的事情,干嘛要弄得像是偷情一样? 然后她就被阙南拉着被子给蒙进去了。不光蒙进去,还把她的脑袋给按住,强迫她趴在被子里。 姚姝当然能够挣脱阙南,但是她居然就没动,她想看看阙南到底在搞什么。 阙南在外门弟子进门前一刻,抓起了床头的斗篷,把床头的两双鞋给盖住了。 所谓捉贼捉赃,捉奸拿双。鞋盖住之后 ,再把大被一蒙,确实看不出任何的异样。 尤其是阙南用一只手压着姚姝的脑袋,靠坐在床头,表情和平时一模一样。只是眼角眉梢的一点红润,让他整个人都显得鲜活起来。 他的气色比昨天好了太多,像是刚刚吸饱了人精/气的妖精。 不过外门弟子一般不敢盯着他看,进门之后两个小弟子躬身行礼。跟阙南问好之后,就开始沉默无声地收拾屋子。 屋子里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但是两个外门弟子忙活得还挺欢的。 有一个小弟子看到斗篷落在脚踏上,正要过来伸手去整理,阙南突然开口说:“去,给我倒一壶热茶来。” 外门弟子立刻应是,拿着茶壶转身出屋。 屋子里剩下一个外门弟子,弹幕上都被这种突然的发展弄得和姚姝一样哭笑不得。 可是见阙南这模样又很新奇,都在弹幕上刷着哈哈哈。 姚姝趴了一会儿,脑子里转着坏主意。她本来可以掀开被子就出去,反正阙南也没有力气阻止。 但是难得见阙南这么活泼,姚姝也起了玩的心思,在被子里慢慢地攀上了阙南的腰… 弹幕看到被子在动了,也看到被子鼓包停在了什么地方,集体亢奋起来。 系统并没有检测到什么不良画面,被子里黑漆漆的。现在弹幕是俯视的视角,所以直播还在持续着。 打水的小弟子很快回来,他倒了一杯水,温度适宜,准备拿过来给阙南喝。从窗边开始收拾的那个小弟子,眼看着也要收拾到床边了。 就这时候,阙南猛地抓了一下被子,而后眼睛突然间血丝弥漫,转瞬红透。 他侧头瞪着两个要凑过来的外门弟子,开口说道:“出去。” 两个外门弟子的动作一顿,纷纷看向了阙南。对上他那双已经红得像浸了血一样的眼睛,都吓了一跳。 “阙南长老,您怎么了?” “阙南长老……”。 两个小弟子向前两步……阙南抓着被子上手背的青筋都鼓起来了。 姚姝简直像故意的,这个时候正在要他的命。 阙南在两个弟子彻底靠过来发现异样之前,佯装恼怒地狠狠砸了一下床头,低吼道:“出去!” 两个外门弟子一见阙南长老发怒,连忙慌慌张张地退出去了。 弹幕都哇哇哇。 他们明明什么都没有看到,可是和阙南红得要滴血的眼睛一样,面红耳赤地盯着屏幕。 好一阵子,屋子里安静得只有阙南频率凌乱的呼吸声。被阙南给藏起来的姚姝,才终于掀开被子出来。 她眼角眉梢是阙南根本连看也不敢看的风情无限,她没有开口去问外门弟子都去哪了。 她直接攀过阙南的肩膀,扳住了他的脸,不允许他躲避地吻上去。 这个吻让弹幕陷入疯魔。 阙南也要疯了。 等到姚姝放开了阙南,看着他通红的眼睛,盯着他说:“你的眼睛好奇怪,为什么能这么红?” 姚姝抬手擦了下嘴角,还掐着阙南的下颚,笑得完全不像个仙门弟子,反倒像是无可救药的邪魔歪道。 姚姝夸赞阙南:“阙南长老,你的眼睛真好看。” 阙南不言不语,只傻傻地红着眼睛看着姚姝。 姚姝又说:“你说的,无论我想作什么,要你做什么,你都会答应,对不对?” 阙南先是没有动,姚姝就又问了一遍:“对不对?” 阙南慢慢点了点头。 姚姝笑着圈住他的脖子,侧头抱紧了他,凑近他耳边说:“咽了。” 阙南眼睫颤了颤,眼睛红得像是随时要流下血来。 弹幕没有两个清醒的了,他们刷弹幕刷的系统自动清除了好多人。 但是在他们看到姚姝手指摸到阙南的脖子上,推着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之后,一个清醒的都不剩了。 系统直接黑屏,这一次跟姚姝这个主播本身没有任何关系。是他们发表的言论不让播。 姚姝一大早的欺负够了阙南,神清气爽的穿靴下地,亲自倒了一杯水给阙南喝。 阙南就算不太懂什么男女情爱,可不代表他不知羞耻。 姚姝终于放过他之后,他把自己藏进被子。无论姚姝怎么叫他,哄他,他都不肯出来。像冬季被撵到无路可走的野鸡,只管把脑袋钻进雪里自欺欺人。 姚姝坐在床边上,一边忍笑,一边声音故作严肃地哄劝道:“这没什么,不和我留给你喝的药一样么。” “喝点水。”姚姝拍被子里的阙南。 阙南不出来。 姚姝加重力度。 “漱漱口。”姚姝说:“快点,然后我们一起去百兽崖看白雪。” 阙南还是不肯出来。 姚姝说:“你逼我动粗是吧?” 她把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然后开始和阙南扯被子。 阙南这个半残,肯定扯不过姚姝这个使重剑的。 阙南长发凌乱地被拽出来,他面色总也不会红,可是眼睛还是非常红。 他的眼神甚至有些涣散,无论姚姝怎么扳都不跟姚姝对视。 姚姝实在是忍不住笑意,先是“噗嗤”笑出声,然后放肆地哈哈大笑起来。 两个没走远的外门弟子听到了屋子里传出来的笑声,满脸惊恐地面面相觑——大师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们刚才怎么都没有看到……嘶! 两个外门弟子想到阙南长老刚才的异样,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姚姝笑了好久才收住。 欺负阙南太好玩了,等到她和阙南都表面恢复正常的时候,居然已经中午了。 姚姝洗漱穿戴好,阙南也整理好了,两个人都……精神焕发。 姚姝去饭堂之前,忍不住歪头看着阙南,说:“你看上去起色真的很好,你不会是个妖精吧?” 姚姝故意道:“和我睡了一夜,就恢复得这么快。” 阙南已经进入了姚姝无论说什么都不理她的状态。姚姝很显然也不需要他理,今早上她的行为确实有点恶劣了,她给阙南适应的时间。 因为她只会越来越恶劣。 她径自下山去打饭。她的惩罚已经结束,不需要再去照顾仙兽。 她打了晚上的饭,又在饭堂吃了中午的。折返回青澜苑之后,将食盒放在了床前小案上,对扭头看向窗边的阙南说:“我给你带了角羊乳,你喝一点。” 姚姝取出来的时候还是热的,递到阙南的唇边,阙南垂头看了一眼角羊乳,然后眼睛又红起来了。 姚姝抿着嘴角笑意,坏得弹幕都看出来了—— 哎呦真是没眼看了,瞎了瞎了。 阙南以后可怎么办啊,他就是个笨蛋美人…… 被叔叔剥皮抽筋啃的骨头都不剩呗。 我是真没想到啊,女孩子也能玩这么花。 我贫瘠的想象力让我的视觉受到了冲击2333 还给人家喂羊乳,绝对是故意地啧啧啧。 …… 不过姚姝端了一会儿之后,阙南也到底是喝了。不光喝了角羊乳,还把营养液也喝了好几瓶。 最后让姚姝背着去了百兽崖。 姚姝今天不是来打扫的,已经有外门弟子打扫过了,也喂过了仙兽。 他们纯粹是来玩的,阙南被姚姝放在了大石头上。他今天不是半躺着,而是自己坐着。 姚姝叫了白雪回来,就看到阙南在那里端坐着。 她这次是真的惊讶了,“看来不是我的错觉,你真的好了不少?” 姚姝坐在阙南的身边,回忆起昨晚上,然后一拍巴掌,说:“双修有助于你的经脉恢复?” 阙南好像确实是他们有了实质亲密之后开始好转的,明明昨晚上回来的时候他还像个地里蔫巴巴的小白菜。 “是不是啊?”姚姝撞了一下阙南,他朝着旁边倾斜了一下。险些要摔,然后被白雪给顶住了。 阙南被姚姝盯着受不了,他点头,没有说双修的事情,只说:“你离我越近越好。” “最好近得没有距离,融为一体?”姚姝顺着他的话,挑眉又问。 阙南慢慢地朝着姚姝转过头,他眼睛有些泛红。姚姝现在已经能够解读出来,阙南兴奋和羞涩,甚至是愤怒地表达出口,都是眼睛。 越红越烈。 现在这红,大概是……羞涩的紧? 她对着阙南笑了笑,打趣道:“哎呦,一整天了,才看我一眼,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好意思看我了。” 阙南却没有羞赧地转开头,而是定定看着姚姝。 他动了动嘴唇,问出了一句他一直不敢说的,连想都觉得是奢侈的话。 他问姚姝:“我如果什么都答应你,你能不能……一直留在我的身边?” 哪里都不要去,谁也不要看,只留在我身边,和我日夜不分离。 就像你曾经将我从蛋壳中亲手抱出来时那样——只看着我,只对我笑。 她想的都是阙南(大师兄给我买一根糖葫芦...) 姚姝心情好得很。 她凑近阙南, 抬手摸了摸他的鼻尖,笑道:“阙南长老,你这么黏人, 门中弟子要是知道了, 你可怎么办?” 阙南这一次没有羞涩, 而是执着地看着姚姝, 等着她的回答。 姚姝见他这副认真的样子, 也正经起来。 她坐直了, 郑重其事地对着阙南说:“我在玉牌里面说过了, 等我将这山上的事情了了, 我们就一起去下山做一对散修。” 姚姝说:“我们是道侣, 自然会一直待在一起。” 姚姝还真没有同任何一个人这样过,她说的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阙南听了她的话之后, 眼中的希望却渐渐熄灭了。 她终究还是放不下瞿清, 放不下她的恨。 阙南倒也不意外,她如果能够轻而易举地释然,她便也不是姚姝了。 两个人对坐, 看着彼此, 却心思各异。 姚姝揉了揉自己的脸, 想起了什么, 迅速从袖口之中掏出了一个绿色的珠子。 这珠子在阳光之下晶莹剔透,翠色浓重, 正是之前她从木灵本体当中挖处的灵丹。 姚姝拉过阙南的手, 郑重放到他的掌心。 “我的飞羽剑是你炼制,我们结为道侣的时候, 你将飞羽剑赠我,我一直没有回礼。” 姚姝说:“这个是木灵丹, 对身体好,给你吃。” 阙南面色微微一怔,接着有些震惊地看向姚姝:“这个……你昨夜没有给瞿清?” “我为什么要给瞿……”姚姝眯了下眼,凑近阙南一些,盯着他狭长好看的凤眼,问:“你怎么知道我昨夜去找了瞿清?” “好啊。”姚姝冷哼一声:“你监视我?用的什么方法?还不快说!” 她佯装恼怒的样子太像真的,阙南顿时紧张起来。 姚姝的脾气向来喜怒无常,阙南早就领教了多次。 她是那种绝对的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人。 可他知道姚姝的所有动向,并非是因为监视,这件事不能说,一旦说了……她不会原谅自己的。 阙南眼睫快速抖动着,他的慌张和惊惧太过明显了,姚姝本来是想要逗他玩的,但是见他这么害怕,便立刻道:“逗你的,看你吓的!” 姚姝捧着阙南的脸亲了亲,又见阙南身后白雪的脑袋凑上来,她又亲了亲白雪的头。 抱着手臂后退一些,看着阙南和白雪说:“你们俩……怎么越来越像?” 像的不是模样,是形态动作,和呆头呆脑的样子。 阙南看着姚姝确实没有生气,这才慢慢松口气。 “不过你到底用的什么办法?”姚姝好奇道:“千里之外知道那妖邪是木灵,还能第一时间知道弟子被困。” “不如阙南长老教教我?”姚姝又凑近阙南哄他,“是什么新型法器吗?也给我用用。这样我如果出门不在,也能随时随地知道你的动向,免得担心。” 阙南抿唇,他没有什么新型的法器,他不过是经历过太多次罢了。 他不会说谎搪塞姚姝,但也不会告诉姚姝真相,因为她知道了,一切就都完了。 至少现在……现在她还会这样对他笑。 因此阙南闭着嘴不吭声,他身边蹲着的白雪也把鸡嘴戳进了地底。两个人全都摆出了拒绝交流的姿态。姚姝看了“嘿”了一声,抱着手臂看着他们,面上却露出宠溺的笑。 不过她真的没有生气。 她爱瞿清的时候,恨不能把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摘下来给他做长明灯。 她现在喜欢阙南,那么阙南别说是不知道用什么法器监视她。只要他有能耐,把姚姝关在家里不让她出门,她也不会生气。 她就是这样的性子。 两个人一只鸡,一直坐到了快要天黑,姚姝才背着阙南御剑,又回了青澜苑。 姚姝自己热了东西吃,阙南坐在床边上,手里摆弄着那颗木灵珠,神色难辨。 姚姝吃完了见他还在摆弄,坐到床边抱住他的脖子,说:“我今天下山去饭堂,听弟子们说白阳秘境会提前开启。” “这个木灵珠不能让你的经脉恢复,至少能让你好受一些。”姚姝说:“等我取回了元冥融血芝,你治好了腿,我们就离开这里。” 阙南闻言捏着木灵珠好久都没有动,他看向姚姝靠在他肩头的脑袋,低头也将脑袋靠在了姚姝的头顶。 他知道姚姝要做什么,也知道他即便是不让姚姝去,也没有用的。 阙南只是问姚姝:“这木灵珠,是能够消减压制心魔之物,你真的给我吗?你大师兄他……” 瞿清现在已经开始受心魔所困,姚姝本应该是将这木灵珠给瞿清的。 “你能不能别提他?扫不扫兴?”姚姝啧了一声。 阙南抱着姚姝,抬手将木灵珠吞进口中。 他闭上眼,催动体内灵力快速分解木灵珠。 白阳秘境马上开启了,他上一世将姚姝的记忆封在那里,她只要去了,就能够想起一切。 阙南还是决定帮姚姝。 他没有任何道德是非观,没有对于世俗甚至是人命的认知。 他来这盘璧山是因为姚姝,他只认姚姝。无论姚姝要作什么,是对是错,他都会帮她。 爱她所爱,恨她所恨,无论重来多少次。 他这一次只要吞噬文瑶,再自封。让文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永远困住她,世界便不会崩乱。 姚姝就能够同瞿清一起进入秘境,找回属于她的记忆。 找回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割舍掉的……对瞿清的爱。 阙南抬手捧住姚姝的脸。在姚姝惊讶又带着笑意的视线中,吻上姚姝的额头。 弹幕被这两个人一整天的黏糊劲儿给齁着了—— 哇,看得我好想谈恋爱。 别的不说,阙南这样的笨蛋美人,予取予求的男朋友,去哪里找? 我总觉得阙南和叔叔之间有种好奇怪的气场。 +1不止是甜蜜,很温暖也很怪异。 我疯狂想知道这个世界的隐藏剧情。 我觉得阙南长老和白雪太像了……会不会阙南长老其实是一只鸡精?和白雪是同族之类的。 我还觉得阙南长老就是白雪呢。 …… 姚姝已经不怎么理会弹幕了,可以说过河拆桥的十分理直气壮。 但是弹幕之前被她忽悠的基本上都成了妈妈粉,对妈妈们来说,孩子做什么事情都比较容易原谅。 晚上阙南躺在床上,姚姝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喝茶,两个人看上去非常的和谐且安宁。 但是等到姚姝一盏茶喝到了底,不知什么时候回手抓住了被子下阙南脚腕的时候,弹幕又被她猝不及防的动作给弄兴奋了。 她抓着阙南的脚腕,一用力,便将他从坐着的姿势直接拉得躺下。 用重剑的手劲儿不是开玩笑的,阙南脑袋砸在软被上,闷哼了一声。长发和肃整的衣袍跟他的眼神一起乱了。 他和姚姝对上了视线,姚姝看着他眼中的血丝一点点弥散开来,笑着问:“阙南长老,你知道我要作什么吗,你现在眼红成这样,是什么意思?” 阙南深深看着姚姝,眼中浓重的依恋几乎要化为实质。 木灵珠吸收得差不多了…… 姚姝居高临下,边慢慢拉开自己衣带子,边说:“是羞你便点头,是恼你就摇头。”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阙南长老……你承认吧,是不是喜欢我?喜欢得要死?嗯?” 阙南突然攀住了她的肩膀,拉着她向下,紧紧抱在了怀中。 姚姝躺在他的胸膛上笑了起来,打趣道:“阙南长老,别这么急嘛……” 她没有看到,阙南眼中的红血丝化为了诡异的赤色符文。 那符文在他的眼中飞速流转,他的一双凤眼,简直像是酝酿着两簇火,要从他的双眸之中飞出来,将周遭的一切全都点燃一般。 阙南确实对姚姝动了情。 而这情唯有阙南自己知道,不止情爱而已。 弹幕上都在讨论着阙南到底是怎么了。 姚姝感觉到他的身体不断发热,简直像是在高热,阙南的抱着她转身,将姚姝捂进了被子里。 而他的背上迅速燃起了明火,将他背上的衣物点燃焚毁。 他如玉的脊背似是痛苦地拱起,他死死按着姚姝不让她出来。 可他双眸真地烧起来,那双凤眸化为了两片狭长的炽烈,看上去妖异又可怖。 他的皮肤之上漫生出了火焰般的纹路,他眼中的火落在了被褥之上,顷刻间点燃了被褥。 阙南脊背上先是异样鼓起,而后在火焰般的纹路遍布整片后背之后,他的肩胛两侧,猛地绽开遮天蔽日一般的翅膀。 翅膀的颜色是灰黑色,但是上面燃着同他的眼睛一样赤色的火焰,只煽动了一下,便将这屋舍化为了一片火海。 系统检测到阙南的衣服被火烧没了,直播自动黑屏。 刷疯的弹幕消失,只剩好容易从被子里挣脱出来,却对上整个人都烧起来的阙南的姚姝。 震惊并不足以形容姚姝此刻的想法,她陷在一片火海之中。 她对上阙南赤色的双眸,她看到阙南不断煽动的羽翅,她震惊地张开嘴,阙南却在这时候吻了下来—— 他燃着火的翅膀迅速朝着两个人盖下来,遮蔽了一切。 烟雾,大火,光亮,全部都消失,羽翅包裹住的两个人,只能听到彼此错乱的心跳,只能感受到彼此如火一般的体温。 盘璧山千年不遇地着火了。 火势从青澜苑开始,一路烧到了距离青澜苑最近的医堂和存放典籍的书阁。 无数的弟子冲出来,救火的救火,救人的救人。可是这火实在太奇怪了,它无论烧到什么,都没有浓烟。 而火光笼罩过的所有东西,都会被烧为飞灰,随风而散。 且这火根本就浇不灭,最后是瞿清带着弟子们以灵力控制住的火势。 但饶是如此,这火也离奇地烧了整整一夜。 整个青澜苑,医堂,还有大半的书阁,在晨风之中化为飞灰的样子,属实是有些壮观。 弟子们皆是一脸痴呆地看着。 正巧这时候冯任和方奇正也护送着文瑶他们回到了山中,晨曦之中,文瑶仰头看着分崩离析的化为烟尘的屋舍,震惊到泪眼婆娑。 她动了动嘴唇,自言自语道:“我干她娘的,就这么浪费了,这可是圣灵玄火……” 能焚毁世间一切的圣灵玄火,留住一簇,就能掌人间生杀。 文瑶跌坐在地上,心想完蛋了。她回来晚了,火已经灭了。她这一辈子……又白活了吗? 而现如今在一片废墟之中爬起来的姚姝,狼狈地从烧得残破不堪的被子里翻找到了幸存的储物袋。她从里面拿出了两件衣服,给她自己和阙南好歹穿上,满脑子都是问号。 昨晚上她差点怀疑自己被阙南给烧死了,他太烫了。 但是她看着此刻穿着她的弟子服,昏死在地上,眉目温和纯良的阙南。真的很难将他和昨夜的那妖邪一样,却比妖邪不知道强横多少倍的怪物联系到一起。 姚姝看到了阙南眉心裂纹一样,蔓延没入头顶发中诡异的赤色纹路,想起了她记忆中阙南堕仙之后的样子。 可记忆中他是堕仙才变成这样的,而现在她看着阙南,他明显没有堕仙。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姚姝环顾四周,看向被夷为平地的青澜苑,由衷地发出了疑问,事情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阙南紧紧闭着双目,面色除了眉心的赤红,一片苍白。他虚弱极了的样子。 “你醒醒,给我说话!” 姚姝抓着他的领子晃,焦急道:“阙南长老,你可是盘璧山的长老,你总不会是妖魔扮成人偷偷混进来的吧!” “你昨晚上那要吃人一样的劲儿呢?”姚姝围着阙南急的转圈。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和自己道侣睡个觉而已,怎么能睡得这么惊天动地,还现原形了! 关键是姚姝昨晚上根本应接不暇,没能看出他的原形到底是什么玩意,长翅膀的怪物可多了去了。 姚姝知道弟子们昨晚上火烧得最旺的时候来了,但是没人敢进入火海救人。这会儿青澜苑外一个弟子没有,肯定是以为她和阙南已经死了。 但是他们过会儿肯定回来给他们两个“收尸”,姚姝急得不行,抓着阙南的肩膀一顿乱晃:“你说话啊,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啊……” “啪啪!”姚姝又急又气,抽了阙南两巴掌。 他简直像死了一样,丝毫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弹幕刷得比姚姝的心绪还乱,他们都在猜测阙南到底怎么回事儿。 姚姝现在无心理会弹幕。 这样不行! 阙南不知道是个什么,万一他真的是个邪魔外道的,昨晚上不小心现了原形,还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那等会儿有人发现这里的火彻底灭了,来抓他就麻烦了。 盘璧山对混进山中的妖魔处置方式,是十分残忍的。要抽出妖魔之骨,再镇压于盘璧山之下,永生永世在暗无天日的消耗中死去。 姚姝不能让阙南被伤害。 她此刻心中比昨夜的大火还要焦灼,她清晰地意识到,她根本就不在乎阙南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妖魔也好,是堕仙了也罢,她不能让门中抓住他!尤其在他根本无法自保的情况下。 姚姝心思急转,她就没有把阙南的本体朝着什么仙兽上面去想。 毕竟他昨晚上的表现,分明就是个妖魔,没有仙兽会在发狂……不对,发/情的时候着火,把一切都焚毁的。 但她现在带着阙南跑出盘璧山是不太现实的,医馆和书阁全毁,定然是惊动了所有盘璧山长老,盘璧山所有的弟子肯定也都出动了。 纵使姚姝身上有用之不尽的火箭/炮手榴/弹,可是高境修真者若一起出手,姚姝如今这点修为,连激发火箭/弹的时间都不会有。 姚姝在一地未散尽的飞灰里面转了几圈,突然灵光一闪。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她迅速从储物袋之中取出了星月甲,披上星月甲,不光能够屏蔽妖魔,也能屏蔽修者。 姚姝将阙南卷进星月甲中抱着,足尖点在地上,快步朝着百兽崖飞掠而去。 姚姝将阙南藏在了百兽崖白雪的洞穴深处,还把星月甲给阙南穿上,将他整个包裹在其中。 然后姚姝在溪水边上找到了白雪,拍着它呆呆的脑袋交代道:“帮我照顾阙南,他吃了辟谷丹,不吃喝也可以的。你不要让其他的弟子进你的巢穴就好。” “你也喜欢他的对吧?”姚姝说:“帮我照顾他一下,不会很久。” 白雪跟着姚姝回到了洞穴,姚姝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交代好了白雪,便又急急朝着青澜苑赶去。 幸好她到了的时候,还没有弟子过来。姚姝抓着地上的黑灰给自己伪装了一下,然后躺在废墟里面。 这方法实在是低劣,但是只要没人能找到阙南,姚姝大可以随便说。 弹幕都在刷着各种各样的疑惑,到如今问题实在是太多了,多的姚姝本人都不知道从何急起。 她只想赶快把眼前的这一茬给糊弄过去。 躺好之后,她抬起手掌运气灵力,拿捏着力度朝着她自己的头上拍来,生生把自己拍昏了过去。 果然不出姚姝所料,没过多久,就有弟子们找来了这里,在废墟里发现了昏死的姚姝。将她带到了山下。 姚姝被安置在弟子院中,她自己来的那一下可不轻,昏睡了半天才醒。 醒过来一睁眼,她便看到了坐在她床边不远处凳子上的瞿清。 瞿清面色沉肃,见姚姝睁眼,第一句话,居然不是问阙南长老的事情,而是说:“师妹,你可觉得哪里不适?” 姚姝撑着手臂坐起来,看了一眼外面天色,已经下午。 她慢慢摇头道:“没有哪里不适。” “那便好,等下你随我一道启程。”瞿清说:“白阳秘境会于五日后开启,我们必须马上赶去,跟其他仙门汇合,一起开启秘境。” 姚姝靠着床边,眉头微皱,这个时候走? 要将阙南一个人扔在百兽崖,万一他被找到怎么办? 姚姝正在胡思乱想,瞿清便说:“师妹,你不必担心,今次门中混入妖魔,长老们会亲自出面。” “现在你我耽误至极,是先赶去即将开启的白阳秘境,与其他门派汇合,为弟子们分离须弥小境。” 瞿清说:“你快些打坐恢复,东西我已经全都帮你准备了,我们等下便走。” 姚姝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被焚毁了,她连借口去青澜苑换衣服,顺带着去百兽崖看阙南的理由都没有。 姚姝的心从未如此刻一般焦灼过。 她想要开启远程摄像,查看阙南的状态,奈何瞿清只出门了片刻,很快就又回来。 “师妹,我们现在便走。”瞿清来拉姚姝,姚姝愣愣坐起来,抚开瞿清的手说:“大师兄,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瞿清深看姚姝一眼,这眼神是姚姝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的。 有那么瞬间,瞿清看她的眼神同阙南一模一样,充满了浓重的担忧和哀伤。 但是瞿清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他突然撩起衣袍,半跪在姚姝的面前。拿过她的靴子,抓过她的脚腕,亲自给她穿靴。 这动作着实将姚姝震惊到连推拒都忘了。等到瞿清给她穿完了一只靴子,来穿另一只的时候,姚姝总算是在震惊中回神,掌心运气灵力,一把将瞿清狠狠推开。 “大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弹幕也都在刷这一句,这发展属实是让他们都傻了。 瞿清猝不及防,被姚姝推得向后踉跄了好几步,撞在门边。他侧过头,向来沉肃冰冷的眉目,微微扭曲片刻,而后按住了自己的心口,喉间一甜。 他几乎要惨笑出声。 瞿清修的心法乃是绝情断欲之法。他一直以为自己之所以漫生心魔,是因为他心思不定,无法斩断凡俗贪念,因此未能够修成师尊亲传他的心法。 可是直到昨晚……直到大火连天,他却找不到姚姝,找不到他的师妹。 他无法闯入这能焚烧一切的邪火之中去救人,眼睁睁地看着整个青澜苑化为一片火海。 他才知道,自己的心魔是什么。 他终于追溯到了他心魔漫生的源头——那便是从姚姝同阙南长老结为道侣开始。 瞿清平复了片刻,狠咬自己的舌尖。这才看向姚姝说:“我只是想帮忙,师妹……” 姚姝瞪着瞿清,瞿清实在受不了她那种冷漠的眼神。他快步走到床边,毫无预兆地捧住姚姝的脸吻上去。 这简直不能称之为吻,这简直是山崩地裂、狂风海啸,是彻头彻尾的不自制。 瞿清从不知道自己能疯狂到这种程度,他的心疼的像是被一双大手狠狠地攥着,反复挤压撕扯。 他甚至恍然间有种直觉……他的感情已经积压足有几世那么久,浓重的彻底将他的理智全都压垮。 姚姝猝不及防,再加上愕然太过,她一时间忘了反应。 弹幕都刷黑了,他们简直像一群无头苍蝇,时时刻刻地在这个世界搞不清状况。 而姚姝嘴里尝到了一点血腥之后,回神飞快地一巴掌抽在瞿清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清醒的不止是瞿清一个人。 “你们是不是抓住了阙南?” 姚姝瞪着瞿清抹了抹嘴唇,还未穿好另一只靴子,缠绕在手腕之上的毒魂,便已经化为了匕首,抵在瞿清的脖子上。 “他在哪?!” 瞿清嘴角染血,仰着头呼吸急促,他看着姚姝,眼中湿意闪动。 他没有回答姚姝的话,而是说:“师妹,我的心魔是……”你。 他最后一个字没能说出来,因为姚姝的毒魂已经刺入了他颈项。血线流下来,毒魂的麻痹作用,让瞿清说不出最后一个“你”字。 他的眼泪终于落下来。 太晚了。 瞿清想,他早该明白自己的心意。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做一些,他根本不解自己为什么会做的事情。 直到昨天,他才终于像是猛地从一场大梦之中挣脱,在那场大火之中彻底清醒过来,明晰了自己的心。 可太晚了。 他的师妹已经被妖邪迷惑,阙南是妖,已经被抓了。 姚姝看着瞿清落泪的模样,眉头却拧了起来。她想要将匕首再进一步,她觉得自己是恨瞿清的。 瞿清现在这幅引颈受戮的样子,实在是让她解恨得紧。 可她最终没有将毒魂朝着他的颈项之中切入,她抖着嘴唇问:“他们在盘璧崖是吧?” 瞿清闭了下眼,只是缓缓地摇头。 姚姝却知道,一定是在那了。盘璧崖下,镇压的全都是盘璧山仙长们世代捉住的妖魔。 那其下暗无天日,寸草不生。四周布满了褫夺生机的阵法。只要活物进去,就会被一直褫夺生机,用以滋养盘璧山的一切。直至最后消耗掉所有的生机神魂,灰飞烟灭。 姚姝想到阙南要被送进那里面,心就疼得她几乎要站不住。 她放开瞿清,顾不上穿鞋子,便推开门冲出去——可才走出去,就被阵法给弹回来了,直接摔在了瞿清身边。 姚姝瞪着眼看着外面的阵法被触动后闪过的符文,猛地侧头满脸愕然地看向瞿清。 “你疯了?!”姚姝简直难以置信,“你以自己的神魂阵囚禁我?” “瞿清!”。 姚姝抓住他的衣襟,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冲着他喊:“放我出去!阙南不是妖,他没有做过任何的恶事!” 瞿清从地上站起来,抹了唇边血迹。他满眼痛苦地看着姚姝,摇头道:“不可能,我不会放你出去。” 瞿清以交出代掌门之位为姚姝担保,担保她绝不是阙南的同谋。 加上被姚姝救回的弟子作证,瞿清又自愿以神魂成阵,将他自己和姚姝困在阵中。才得以让诸位长老放弃要将姚姝送入赤阁审讯。 “阙南放火烧毁了半个盘璧山,无数典籍毁在他邪火之下。盘璧山的弟子们昨夜为了控制住火势,烧伤近百,火过之处灵力不存,寸草不生。” 瞿清问:“你说他不是妖邪,从未做恶事?” 姚姝动了动嘴唇,她也根本不知道怎么解释昨夜。 但无论阙南是不是妖,为什么突然间要放昨夜那把火。姚姝都不会让他被压在盘璧山下。 “师妹,你只是一时被妖邪迷惑。”瞿清说:“等到诸位长老抽出他的妖骨,将他镇压,我自会放你出去。” “我已经联系到了师尊,师尊就快回来了。” 瞿清走到姚姝身边,抬手摸她的头,说:“师妹,你不要再被迷惑……” “被迷惑的是你!” “是你们!” “瞎眼的明明是你们!是你们憎我厌我,负我弃我!” 姚姝从空间祭出了重剑,双手持剑横在身前,对瞿清说:“放我出去,我会带他离开盘璧山,永远不再回来。” “师妹,”瞿清满眼的难以置信,“你要为了一个妖邪叛出师门?你连修行都不要了?你……” “你要弃师父而去,弃我而去吗?” 瞿清走到姚姝的面前,不顾姚姝将重剑剑刃抵在他脖子上,他说:“我修的心法名为灭欲决,乃是断情绝爱才得修成。” “我知道我从前做了很多事情让你不开心,”瞿清摇头,眼圈泛红道:“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 “师妹,我如今生了心魔,我的心魔是你!” 瞿清几乎是在咆哮,姚姝瞪着眼,抓着重剑的手抖了一下。瞿清向前一步,姚姝便向后退了一步。 她的神色震惊难言,她明明记得瞿清的心魔是文瑶。她明明记得……姚姝抱住了自己的头,她的记忆真的能信吗? 那些不知道被系统篡改过还是隐藏过…… “我心中……从未有过别人。”瞿清抓住姚姝的手臂,姚姝手中的重剑垂在地上。 “嗤”的一声,剑尖毫不费力地刺入这屋内的地底。 瞿清抓着姚姝手腕说:“我只是不懂。” “师妹。”瞿清说:“等师尊回来,我便换心法修行。” 瞿清将姚姝抱紧,将她紧紧拥在怀中。低头亲吻她的头顶,任凭自己的心魔横生,一点点蚕食着他的修为。 他面上露出一些笑意,他轻声细语地说起一些昔年他们一起下山的事情。想要彻底将姚姝被迷惑的神志唤醒。 姚姝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瞿清的怀抱,和她幻想中的一样,坚实可靠。连瞿清身上的气味,都是姚姝非常熟悉甚至是喜欢的。 瞿清抱她抱得这么紧,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姚姝曾经魂牵梦萦想要听到,却不敢奢望他会说出来的。 但是姚姝……她想的都是阙南。 阙南的拥抱从来都是羞涩而温和的,带着某种温暖柔软的,像埋在绒毛中的瘙痒。撩动她的心绪和□□。 瞿清的拥抱却根本无法让她心猿意马,她靠在瞿清怀里,满脑子都是阙南。他羞涩的样子,隐忍的样子,呆傻的样子,甚至是闷不吭声的沉郁模样。 他昨夜的疯狂是为什么,姚姝到现在也猜不出。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记忆的真实性,但她很确定她必须带阙南走。 她只想带他走。 弹幕都在嗷嗷叫唤,他们全都在担心姚姝真的沉迷于瞿清的表白和怀抱,不管阙南的死活。 这种担忧在姚姝抬起头,彻底扔了重剑,勾起瞿清的脖子,吻上他的嘴唇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这世界疯了也乱了! 姚姝攀着瞿清的脖子,亲吻得全情投入,缠着他的舌让瞿清应接不暇。 他们一起向后倒在床上,姚姝在上,按着瞿清的肩膀,在瞿清将要搂着她反客为主的时候。 姚姝将毒魂刺入了他腰腹内丹旁。 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瞿清惨叫一声,瞠目欲裂地看向姚姝。可是毒魂插在他的丹田,他浑身麻痹,除了眼球没有一根手指能动。 姚姝慢慢起身,看着躺在床上的瞿清,眼中没有半点沉溺之色。 可瞿清的眼中情动未散,铺满痛苦,从身到心,从没有这么狼狈卑微过。 他动了动嘴唇,发出气声:“……别去。” 别走。 可姚姝读懂了,却只是摇头。看着瞿清,看着她曾经梦想共度一生的男人。 姚姝蹲在瞿清身边,抬手抹去他嘴角血迹。 弹幕刷到黑屏。 姚姝对瞿清说:“我爱过你,也恨过你。” 姚姝说:“爱你的时候,我恨不得将心刨出来,烹了给你吃。” “可那时你不要。” “我直到刚才还在恨你。” 姚姝说:“我幻想过多少次跟你共度漫漫长生,就幻想过多少次像这样将匕首刺入你的丹田。看着你痛苦的眉眼,亲手挖处你的内丹,让你修为尽废,变为凡人。” “然后我会在你垂垂老矣濒死之际,尽情地嘲笑你当时是多么有眼无珠,负我深情。” 姚姝说出了这番话之后,她的眼泪也滚落下来。 她摸了摸瞿清的脸,摇头道:“但真的将匕首刺进你的丹田,我发现我已经不恨你了。” “或许因为我忘了很多事……”姚姝说:“但是想起来也不会改变什么。” “我爱上阙南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大师兄,把神魂阵撤了吧。” 姚姝哭着说:“求你了,大师兄,给我买一根糖葫芦吧……” 姚姝说完之后,瞿清泪如雨下的闭上了眼。 姚姝这辈子,就跟他撒过两次娇。 一百多年前,她拜入山门,还是个小丫头,瞿清带着她下山奔丧,送葬她死去的母亲。 那时候姚姝求瞿清,她哭着叫瞿清大师兄,她说:“大师兄,给我买一根糖葫芦吧……” 那是姚姝亲自从瞿清手中要来的甜。一个糖葫芦她甜了一百多年,一个竹签她留了一百多年。 受了多少委屈和冷眼,都没有放弃过。 但是今天她再度求瞿清,瞿清猛地喷出一口血。 他知道他清醒的太晚了,他已经错过了……她想吃的“糖葫芦”已经不是他能给的甜了。 姚姝将毒魂□□,瞿清闭上眼,抬手结印,撤掉了神魂阵。 一直到姚姝提着重剑冲出了院子,御剑腾空朝着盘璧崖飞去,瞿清都没有再睁开眼。 他分明遭受重创的是腹部丹田,那里还在不断流血,可他却按着心口蜷缩在被子上,浑身颤抖。 他们初遇的地方(这里是一切因缘的起始地...) 盘璧崖在盘璧山后山, 那里平时由赤阁的弟子把手,是门中禁地。层层阵法叠加作用,姚姝根本无法御剑直接飞到禁地之内。 不过因为今天要处置混入门中的妖邪, 因此禁地大部分阵法为高境弟子开放。 姚姝御剑在盘璧崖禁地门前落地, 脚步慌张地朝着里面闯。守门的弟子见到了她, 神色皆是一变, 即刻围拢阻挡在她身前。 “大师姐, 今日灵陨台, 无门中长老令不得进。” 姚姝看向为首的人, 正是之前同她一起下山救人的方奇正的手下。 但是此刻姚姝不打算废话, 她也没有时间废话。 她抓着重剑弯腰, 令剑身在她的背上飞速转了一圈,而后借重剑旋转之力, 在半空之中扭转腰身——将灵力灌注于重剑剑身, 又重又急地朝着这群阻挡她的弟子们抡出去! 剑光若白虹贯日,去势汹汹,以摧石裂山之势, 直接将这群挡在她面前的弟子们轰飞了出去。 这才是姚姝真正全力一击的能力, 盘璧山的大师姐, 太微掌门的得意弟子, 从来都不是浪得虚名。 这些赤阁守门弟子,个个喉间一甜, 气血翻涌。 姚姝故意不收势, 重剑砸在地上,地面山石一路开裂至弟子们的脚下, 让他们再度不得不后退。 姚姝这才开口:“你们不要自己找死,我今日绝不顾念同门之情。” 她声音冷若冰霜, 无人怀疑她说话的真实性。因为大师姐从来不说虚话,只做实事。 而且昨夜一场大火,整个门中弟子都如从浮生大梦中骤然清醒,现如今面对姚姝,他们无人不恭,无人不敬。 “大师姐,长老们都在里面,大师兄一力为你担保,你与妖邪绝无干系。你现在进去了,就说不清楚了。” “是啊,大师姐!” “大师姐,我们拦不住你,但是我们不能放你进去!” 他们说这迅速结阵,竟是要拼死拦下姚姝。 恰巧这时候听到门口动静的赤阁大弟子方奇正赶过来,他看到姚姝之后面色也是猛地一变。 “大师姐,你不该在这里!” “阙南长老怎么样了?”姚姝直接问方奇正。 方奇正面上全都是纠结,他们也不愿意相信阙南长老是妖邪。 毕竟阙南长老掌管法器,而赤阁掌刑罚,他们每次出任务,阙南长老都会给他们调配上好的法器。 可昨夜的大火带着阙南长老的灵力,焚毁了盘璧山的书阁。 书阁之中放的全都是历代先辈们呕心沥血搜集的各种功法心法,实在是毁去了书阁,等同于毁去了半个盘璧山。 这等滔天大罪,再加上今天他们寻到阙南长老的时候,他在一处仙兽的洞穴,刚吞噬了那仙兽,身却妖气冲天,实在是辩无可辩。 见他们没有让开的意思,姚姝彻底冷了脸,这么多弟子她没有功夫一个个去解决,她要从空间兑换火箭/炮,直接把这些弟子轰飞了事。 系统不得不在姚姝的脑袋里面出声警告:改造对象如果在改造途中伤及无辜,会直接判定改造失败,执行抹杀。 可是姚姝现在并不在意什么死还是不死,她必须设法就下阙南—— 姚姝闭眼,攥紧了重剑看向同门弟子们说:“是你们自己找死!” …… “轰”地一声,似灵流炸裂,如天雷灌顶。 灵陨台下诸位长老一起,朝着禁地入口的方向,炸裂声响起的方向看去—— “禀告各位长老,大师姐和大师兄,他们……他们擅闯禁地!”,来报的小弟子正是赤阁弟子,按着心口,嘴角带血,“我们拦不住他们……”。 他报告完之后,便白眼一翻,按着心口昏死过去。 场中长老闻言,顿时怒不可遏。 而这时姚姝、瞿清也已经提着剑落在场中。 姚姝看向台上被吊着四肢闭着眼,看上去根本没有意识的阙南,心中一紧。 但她没瞧见阙南受了什么致命的伤,至少没有血肉模糊,稍稍放心些。 抽妖骨应该还未开始。 “瞿清,你身为门中首徒,代掌门,怎能助纣为虐!” “你是如何承诺此事一定与姚姝无关,我等才会通融的!现如今你二人擅闯禁地,眼中还有没有盘璧山山规!” 长老们平日里都活成一个个恨不得不动不说话的老王八。现如今以赤阁贺言为首,全都带上了威压,寸寸将姚姝和瞿清包括在场所有人给压得不得不跪地。 姚姝被威压压得心口闷痛,她还是太弱了。 场中有七位长老,皆是七境以上修为。她稍有异动,必定会被马上制服。她就算强行闯进来,也根本敌不过。 姚姝这一刻的心情近乎是绝望的,她抬头看向灵陨台上的阙南,焦心地咬到腮肉糜烂。 怎么办……她还能怎么办呢? 瞿清至少是代掌门,他说话尚且在这些长老心中有两分分量。 他开口道:“诸位长老,我与师妹无心冒犯诸位长老,更不是成心要触犯山归。” 他心魔横生,现在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对上刚才守门的弟子们尚且能够撑一撑。但是真的对上这些高境长老,那就是以卵击石。 可瞿清看着身侧咬到唇齿流血的姚姝,这是他的师妹。 他们相伴一百多年,纵使抛去男女情爱,她亦是自己的妹妹,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 瞿清熟知她的性情,知她从来横冲直撞,无论是于情爱或者修炼,从来不会给自己和他人留下退路。 他怎能不帮她? 瞿清咽下一口血,继续对诸位长老说:“长老们,白阳秘境开启在即,现如今门中当务之急,是尽快选取前往秘境的弟子。” “不若将阙南暂时关押在禁地,缚仙索捆着,想必他也绝无能力逃脱。我已经同我师尊传音过,师尊正在赶回来,阙南作为掌管法器的长老,乃是师尊亲授。如何处置,想必师尊心中自有定数。” 瞿清搬出太微仙尊来压制众位长老,若是其他的事情,估计还真有商量。 可是阙南焚毁了书阁。这群长老之中,看守书阁的长老,昨夜为抢救典籍,被烧伤,被烧到须发焦糊。 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于是他厉声开口:“看来你也被妖邪迷惑了,我观你眉心黑气缭绕,想必是心魔横生。你如今自己修为性命尚且不保,竟然还为姚姝出头。” “你修的是灭欲决,你说,你如此护她,是否是对她动了私情!” 这番话一出,瞿清当场呕出血来。 在场弟子长老无不震动,瞿清素来是门中典范,他是掌门候选人。现如今为了一己私情如此无视山规,从今往后,他怕是再难服众。 姚姝看着瞿清强撑,侧头对他说:“大师兄,你不用管我了。” 姚姝说着,看向那个长老,手上结印,催动重剑。 竟是要同书阁长老直接动手。 在场众位长老无不震怒,书阁长老面露鄙夷。在他的眼中,姚姝这点修为,在他的面前正如孩童嬉闹。 他缓慢抬手,在姚姝抓着重剑冲上来的时候,以灵力凝成虚掌朝着姚姝挥去。 他甚至不用武器,便直接将姚姝扇飞—— “师妹!”瞿清欲要起身,直接被赤阁长老令弟子压制住。 姚姝摔在灵陨台不远处,当场口鼻喷出血来。 不过她要以重剑攻击,本也是虚招。场中的长老她一个也敌不过,她思来想去,唯一的机会便是唤醒阙南。 无论阙南是什么,至少昨夜那场大火的威力不容小觑。她凭借自己,凭借系统空间的武器也救不了阙南。但是唤醒了阙南,说不定他能够自救。 于是姚姝索性没有起身,在那些长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蝼蚁在地上挣扎着,不信她再敢以卵击石的时候——姚姝直接从空间兑换处了火箭炮。 炕上肩头之后直接朝着阙南激发。 阙南所在的灵陨台上,有困灵阵,□□“砰”地一声,在困灵阵上炸开。这声音听来如同天雷劈空,属实是将在场的众人全都惊了下。 姚姝眼见着那困灵阵之上被轰地裂开了一道缝隙,她立刻又趁着在场众人惊愕未能回过神之时,再度照着那裂缝一连轰了两发。 “那是什么!” “她怎么可能发出如此强悍的灵流?!” “妖孽,他们都是妖孽!给我将他们抓起来!” “来人啊,修复困灵阵!” 姚姝见那困灵阵被轰出了一个大洞,咬牙又引爆了一个手榴/弹驱散了试图来抓她的弟子们,咬牙足尖猛地在地上一蹬,直接朝着那个大洞飞去。 在困灵阵的大阵闭合之前,直接钻入了困灵阵之中—— “师妹!” 姚姝一进入困灵阵,困灵阵便即刻自动修复闭合。 她的灵力在这困灵阵之中被狠狠压制,她运不起灵力翻身而起。便只好连滚带爬地朝着阙南的方向而去。 到了阙南的身边,姚姝才发现,他正面看不出什么伤,但他的后背之上满是血洞。狰狞可怖,皮肉外翻。 很显然这些是抽妖骨留下的血洞。 姚姝抖着手,恨得简直要当场呕出血来。 她用力狠拍他的脸。“阙南,给我醒过来!” 长老们本来也是要结阵制住姚姝,一见她自己钻入了困灵阵,登时冷笑。 “既然你自甘堕落与妖邪为伍,那便随着这妖邪一同被镇压盘璧山下!” 贺言和诸位长老一起将灵力覆盖困灵阵,顿时姚姝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正在一寸寸被抽离。 她跪在阙南的面前,拍着阙南的脸,身上的灵力迅速被抽干。她很快连跪也跪不住,便只好攀住阙南的脖子,看上去像是在拥抱他,却实际上在咬阙南。 醒醒啊。 醒醒! 弹幕一直都在,但是他们看到了姚姝和阙南全都落入了这些人的手中,却什么也做不了,都在愤恨地骂着系统。 这个世界叔叔到底做错了什么?! 对啊,系统为什么不帮她,我觉得她没有什么好改造的。她是冒名顶替了文瑶,但是阙南明明喜欢的也是叔叔,不是文瑶! 系统快帮忙啊,他们怎么办?呜呜呜…… 阙南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好好的就变成了妖邪! 我看到了文瑶,妈的这个人缩在角落里面,太猥琐了! 她想干什么,反正不是干什么好事儿! 这个世界如果改造不成功,就毁灭了吧。没有存在的必要。 …… 系统也非常凌乱,这世界的剧情之前根本也不是这么发展的。谁知道会变成这样? 瞿清已经吐血昏厥,几位长老抽干了姚姝的灵力,确保她不能反抗,这才暂时收手。 众位弟子看向灵陨台上的姚姝和阙南长老,心中的滋味都很难言。纵使有昨日在大火中被烧伤的弟子,可他们觉得他们从未这样清醒过。 贺言掌刑罚,出声命令道:“继续抽妖骨,文瑶,你不是说你知道这妖邪是什么,知道怎么从他身上抽妖骨吗?” “去吧。” 他们试图抽取阙南的妖骨已经不是一两次了,但是无论怎么施法,都抽不出。 贺言本也不信文瑶的说法,但是现在没有其他办法。他们寻不到阙南的妖骨,便只好让毛遂自荐的文瑶一试。 文瑶本来是进不来灵陨台的,在场的都是高境弟子。 但是她用了系统万人迷功能,迷惑了守卫,好容易混进来毛遂自荐。 现在阙南昏死,这是她唯一的取圣灵玄火的机会。 她真的不想再来一次了。 能混进来,能让长老信服,让她一试,还要多亏她这身体不光是门中弟子,还有一层不为大部分弟子所知,门中长老们却都知道的身份。 那便是她是太微掌门的私生女。 太他娘的狗血了。 文瑶想着,慢慢走近灵陨台。她看着七窍流血躺在地上的姚姝,简直脑瓤子疼。 在文瑶这里,姚姝就是鬼见愁,她太能折腾了。 明明只是个觉醒些微自我意识的恶毒女配罢了,偏偏每一次都能把事情搞砸! 文瑶死在她手上三次,看着她躺在地上七窍流血的模样,小腿肚子都还不自主地转筋。 她明明只要取到圣灵玄火就好,可是她第一世的时候掐着时间地点去救了兽皇,兽皇偏偏在姚姝找去的时候破壳而出,对她产生了雏鸟情结。 文瑶冤的要吐血,却只能看着兽皇生生世世耗费圣灵玄火帮着姚姝转世重生。 她好好一个女主角,现在逼不得已走上了恶毒女配的道路…… 现在这两个弄崩了世界三次的人,终于在这一世被困在这灵陨台上无力反抗了。 文瑶捧着盛装圣灵玄火的小鼎,慢慢朝着困灵阵走去。 只要取到圣灵玄火,这俩人被压在盘璧山下,她就不用再死了。 反正男主角已经挣脱了她系统的迷幻术,她身边所有被迷惑的弟子们,都在昨晚上那场能够焚烧一切,也能够破除一切迷障的圣灵玄火之中清醒了。 文瑶准备搞到玄火就跑下山去,兑换个新脸,换个门派生活。 至于入魔的男主角,他几辈子也没有爱过她啊,他爱的都是他的好师妹! 可去他奶奶的虐恋情深。她死了这么多次,早就看透了。 什么爱情,什么男人? 让人流泪,让人心碎! 她要自己开宗立派! 文瑶反反复复,想得非常透彻。她也知道这一世姚姝也有了系统,还玩上了热武器。 但是文瑶的狗屁低级系统没有查看姚姝系统的权限。文瑶只能躲着她,躲着她还是躲不过,那天差点就让她一炮给轰了。 幸好现在姚姝终于没有了抵抗力,文瑶走到了困灵阵的前面,长老们以灵力将她包裹,把她也送进了困灵阵。 文瑶和躺在地上的姚姝对上了视线,不知道是不是人之将死,姚姝的眼神看上去有些涣散。 文瑶知道外面听不见,索性小声嘟囔:“这真的不怪我,你就好好做个恶毒女配不好吗,非得觉醒什么意识……” 文瑶说着看向被捆得惨兮兮的阙南,却正好撞见了阙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的眼睛。 阙南这个眼神文瑶太熟悉了,乍一看满是纯良。可是那纯良之下却是于人命对于天下,对于这世间一切的漠然和尽在掌控。 她看了三次,然后死了三次! “啊!”文瑶猛地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她扔了手里托着的小鼎,转身就跑,“快!快把我放出去!兽皇三魂合体了——” 但是也正是这时候,整个盘璧山都震动了起来。远处天边绽放出了一阵强光,有弟子看到之后喃喃:“白阳秘境开了……”。 “救命啊!快把我放出去!”文瑶拍着困灵阵喊道。 但是现在外面的长老们已经顾不上她了。盘璧山百兽崖方向传来了咆哮之声,仙兽们撞开了结界,能飞的全都朝着这禁地飞来。 它们先到的便盘旋在这禁地上空,形成了仙灵阵,一圈圈地环绕在困灵阵之上。 而不只是仙兽,远处数不清的各种飞鸟,黑压压地朝着这一片禁地飞来。 轰鸣声不绝于耳,凡鸟越不过盘璧山结界,就全都俯冲朝着盘璧山的大阵上撞来——血肉羽翅横飞,几乎将这禁地的半边天都染成了血色。 “这……这是有大妖邪降世吗!” “妖邪降世仙兽怎会助阵!” “天啊……死了那么多的凡鸟,长老再不设法制止,盘璧山的因果怕是永远也偿不清了。” 众位长老都一门心思奔着得道飞升去的,他们看着血染的大阵,像是看到了盖在他们头顶无法挣脱的因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外面彻底乱成了一团,姚姝躺在阙南的脚边上,手掌抓着他的脚腕。她耳边喧闹不止,可是却像是隔着一片湖泊,什么也听不真切。 她感觉到有什么一点点地从她的身体里抽离,缭绕的白雾一样的东西,从她的手臂顺着阙南的脚腕攀爬而上,缠绕没入阙南的身体。 姚姝痛苦得像是被撕裂了神魂。 但是又有什么,一点点的顺着她的眉心钻入。 她睁着眼,透过困灵阵看到了仙兽结成的仙灵阵在不断地朝着困灵阵输送灵力。看到了漫天地的飞鸟聚集在盘璧山的大阵之外,用鲜血涂满了大阵。 ——百鸟朝凤。 姚姝脑中闪过了这个念头。她手中还抓着阙南,却已经看不清他。 姚姝被仙灵阵洒下的灵光笼罩,神魂被割裂剥离,而后又被充斥到饱胀难忍。 直至白阳秘境开启的轰隆声猛地停止,仙兽结成的仙灵阵散去——姚姝如同遭受到了重击一般猛地抽搐了一下,嘴角溢出了血来。 姚姝意识昏沉却又无限清醒,她看到了因果。 看到了那些被她体内不属于她的神魂封印住的记忆,如一卷封印许久的卷轴,渐渐在她的眼前展开—— 她是盘璧山的大师姐姚姝,她爱着她的大师兄瞿清。但瞿清爱着文瑶——然后她杀了瞿清和文瑶,世界开始崩乱。 人们最开始茫然,而后逐渐丧失理智互相残杀,最后山河破碎血流成河,人间化为了炼狱——姚姝入魔。 有一只雪白的凤凰,带着仙鹤,在她成魔之时为她结下仙灵阵,阻隔天雷——但她以重剑将它拦腰斩断于剑下,直面天雷。 她在濒死之时被火包裹——她重新又成了盘璧山的大师姐姚姝。 她爱上瞿清,可瞿清因为文瑶心魔横生。 她再一次杀了他们。 她的帮手是堕仙的道侣,可再一次的——她在世界开始崩乱之时,毫不犹豫地以毒魂挖出了道侣的妖丹。 她又见到了盘旋在天空的白凤,只不过这一次它只剩下一根燃着火光的翎羽。 火光再度包裹她—— 她又一次成了盘璧山的大师姐姚姝。 她依旧爱着瞿清,这一次瞿清未曾心魔丛生,可他还是喜欢他的九师妹。 姚姝入魔,带领魔军将盘璧山夷为平地,亲手斩下了瞿清和文瑶的头颅,泡酒喝。 她喝下的全都是罪孽因果,她在醉酒之时欺辱为她出生入死的道侣,她在欢/爱之时以布巾塞住他的嘴,亲手将他的心挖出来,在他的尸身之上,切片下酒。 然后世界再一次崩乱。 她依旧看到了凤飞,只不过这一次它再也不是白色。它所有的翎羽全都没了,它的身体已经焦糊一片,却还是用羽翅绽开的火,包裹住了她的魂魄。 姚姝再一次活过来——她仍然是盘璧山的大师姐。 她爱着的瞿清这一次终于爱上了她,为她心魔丛生。 姚姝眼泪顺着眼角落下,她眼中倒映着数不清的鸟群,像自天空倾落而下的浓黑,如同倒灌的深渊。 她以为自己再一次置身于世界崩乱。 但是无论她怎么努力,只看到了一片血色,她没有看到凤飞…… 盘璧山的灵力大阵被生灵的鲜血腐蚀,已经开始开裂——整个山中全都乱了,长老们想要尽快将罪魁祸首镇压。 可他们看到缚仙索崩断,看到被捆缚的阙南浑身燃着火,背后生出了遮天蔽日的羽翅。 羽翅煽动,很快连困灵阵也烧了起来。 文瑶在其中出不去吱哇乱叫,很快便被阙南抓住了后颈。 “不是要取我体内的圣灵玄火吗?跑什么?”阙南双眸烧着赤烈的火,看上去像是幽冥地狱爬出的恶灵,可他的语调依旧温润至极。 “是我救的你,当初救你的明明是我,你认她为主,恩将仇报!”文瑶被提着后领在半空中挣扎,到这会儿意识到这一世肯定是不成了,索性也不怕了。 死就死! “杀了我吧,我怕你?我死了还能再重来,可你的翎羽已经用光了,你再也保不住姚姝的意识!” “你死后她失去了觉醒意识,下一世就是个什么都不记得的人。”文瑶梗着脖子说:“你杀你杀!你生生世世助纣为虐,枉为兽皇,枉为神族!” 阙南看向了躺在地上的,意识混乱被几世记忆冲得魂不附体的姚姝。 后背燃着火的羽翅渐渐消失,化为了寻常衣袍。 他恢复成了那副纯良清隽的模样,眼中的火焰也彻底熄灭。 他掐着文瑶的脖子,站在灵陨台上。顺着残破的困灵阵,朝着外面黑压压地,还在不断朝着盘璧山大阵上撞击的鸟群看去—— 他看着血色弥漫在阵法之上。看着天光被飞鸟的羽翅渐渐遮蔽,看着仙兽已经开始攻击仙门弟子们。这一刻的眼中充满了悲凉和哀伤。 不是为盘璧山的弟子们,而是为了这些为他而来的飞鸟。 但是很快,他悲悯的神色消失,化为了一片宁静却疯狂的麻木。 他对着文瑶说:“我不会杀你。” 文瑶以为他良心发现,结果阙南站在灵陨台上,周身爆发出灵火,灵火化为火凤灵影,狠狠朝着灵陨台一撞—— 灵陨台下的摧魂渊入口便瞬间被撞出了一道缝隙。 文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疯狂地挣动起来,“你疯了,想都不要想,我这就咬舌自尽!” 但是她被掐着脖子,咬不住自己的舌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的眼中漫上绝忘。 “她不值……得你这样……”文瑶艰难地说:“你……赫赫……” 她说不出话了,阙南站在灵陨台摧魂渊边上,朝着底下无尽的漆黑看去。 他只要吞噬了文瑶,再跳进去自封。这样姚姝就能在这个人间好好的活下去,和她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的瞿清一起。 这一世她会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阙南闭了下眼,最后看向了姚姝。她应该已经想起了一切,只是还需要人来唤醒。 阙南又看向了灵陨台下,躺在地上昏死,没有弟子顾得上将他给弄走的瞿清。 他们很快都会醒的。 虽然这一次和阙南想得不太一样,他算到了一切,包括那些弟子因为圣灵玄火恢复神志,包括文瑶会为了取玄火靠近灵陨台,方便他吞噬她后带着她一起坠下摧魂渊。 但是阙南没有料到,姚姝会和瞿清一起来试图救他。 阙南想到这里,眼中涌上了一些温暖。这便够了,至少这一次,姚姝是真的有几分在乎自己的。 阙南抓着文瑶朝前走了一步,撞毁灵陨台的他的灵影,又从摧魂渊之中顺着缝隙钻了出来——在半空中盘旋了一圈,而后没入了阙南的身体。 是凤飞。 一直眼神涣散的姚姝,看到了她每一次死去之前,都会看到的凤飞。 这一次虽然只有一个灵影,但是她认出了那便是她每一次濒死都会看到的凤。 姚姝的视线转动着,看到那凤盘旋之后钻入了一个人的身体——姚姝的神志和记忆都在这一刻彻底归位。 每一世死之前的白凤,那为她将翎羽消耗殆尽,以神魂之火为媒介,渡她重生的白凤……是她昔年在白阳秘境之中甩不掉,只好带回仙门的雏鸡白雪。 她的白凤……她渐渐变黑的白雪,温暖她灵魂,伴着她一次次重来的火——全都是来自阙南。 而阙南此刻正抓着文瑶,欲要朝着这灵陨台下的摧魂渊跳下去。 姚姝连喊出一句都来不及,眼见着阙南抓着文瑶已经纵身而下。 她用尽仅存的所有力气,飞扑到了那摧魂渊洞穴的边上——抓住了阙南翩然而下的一角衣袍。 “阙南……回来!” 姚姝声音嘶哑到几乎只剩气声,但她依旧攀在摧魂渊的边上,声嘶力竭地朝着;   “回来……”。 可是下,全都砸进摧魂渊之中。 进入那其下的生灵,会被重重阵法困住,再不得出。因此哪怕是摧魂渊入口就这么敞着,也没有妖邪能够冲出来。 姚姝趴在边上慢慢朝前爬,而后她闭了闭眼,正要朝着/> 姚姝有那么瞬间以为自己这一次又死了,每一次只有在濒死的时候,她才会看到这火光的。 然后这火光越来越近,姚姝慢慢笑起来,不躲不闪张开了怀抱,直直地将那跟随了她几世生死的唯一暖源,拥入怀中。 阙南和姚姝抱在一起,背上的羽翅将两个人围拢在中间。 姚姝要他回来。 那么即便是他去了地狱,也会回来,这世间没有阵法能够困得住神族。 他和姚姝紧紧相拥,姚姝却已经精疲力竭。 她仰着头,看着盘璧山的大阵彻底开裂,看着数不清的飞鸟从四面八方朝凰。 看着这宛如天地崩乱的盛景,听着耳边门中弟子们逃窜的慌乱和这些飞鸟为撞阵死去的同伴发出的哀鸣…… 姚姝觉得她在这一刻死去,又在这一刻复活。 她环住了阙南的脖子,对他说:“带我走。” 阙南便抱住了姚姝,展开了羽翅,彻底化为了凤凰。姚姝趴在她的凤凰的背上,闭上了眼睛。 阙南纵使因为失去了全部翎羽,浴火四次导致他的羽毛已经不再是一片纯白,可他依旧是生来便具有人魂、兽魂和神魂的神族。 现在三魂合一,他振翅而飞,还不忘将他从摧魂渊之下又拽出来的,已经昏死过去的文瑶用爪抓着带走。 无数的仙兽鸟雀,全都朝着阙南汇聚而来,阙南仰天发出了一声悠远苍凉的鸣叫,而后直至地朝着天边冲去—— 盘璧山的大阵“嗡”地在他的羽翅之下崩散,飞鸟随着阙南的列队,如一片阴云,遮天蔽日地朝着开启的白阳秘境方向飞去。 即将沉没向地底的落日今天并非代表着终结,姚姝在阙南的背上感觉到了疾风掠过她的后脊,却被温暖的火光驱散。 她睁开了一点眼睛,看到了如火的晚霞铺满了天际,与她身下的凤凰融为一体。 她的灵魂从未感觉到如此刻一般的安宁,一切的爱恨执着,都在漫天的火红之中化为飞灰。 阙南带着姚姝,带着数不尽的飞鸟飞入了开启的白阳秘境。 白阳秘境这存于修真界千年之久,每一年都会开启一次泽福修真界的秘境,在这一天日落之后,彻底关闭。 人间再也寻不到它的踪迹。 太微掌门赶回山的时候,他的大弟子已经心魔缠身在堕仙边缘。他的长老们被造反的仙兽啄伤,蜷缩在各处。 而他的女儿和二徒弟,据说被化为火凤的阙南长老卷进了白阳秘境,连带着秘境一起在人间彻底消失。 太微掌门的修为在极境巅峰,只差一步便能寻到机缘飞升而去。 但却在看到他辛辛苦苦创建的盘璧山大阵崩毁,弟子四散奔逃,飞鸟密密麻麻地横死的惨状之时,一时之间心魔漫生,从此再与长生大道无缘。 而姚姝是在鸟语花香之中醒过来的,她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间熟悉却又陌生的屋舍。 她睁开眼缓了好久,才在骤然间回归,还没能完全和她融合的隔世记忆之中,翻找出了这里她来过。 她曾经跟着瞿清带着弟子们进入秘境寻宝,无意间来过这里。 还在这里找到了人生活的痕迹。 姚姝躺在床上,翻找着她的记忆,一点点找出了细节。 她在这屋子的后院,碰巧碰到了一个硕大的蛋破壳,而后一只通体雪白的鸡和她在蛋壳内外面面相觑。 她以为是什么妖兽,想要把它抱去给大师兄看,然后从此被缠上了。 这里是一切因缘的起始地。 姚姝慢慢勾了下唇,然后听到了脑中传来系统提示音。 系统:恭喜宿主,空间恨意值下滑为0,改造成功!主线剧情现在从瞿清和文瑶身上,转到你和阙南的身上,宿主以后就是一个真正的女主角啦! 弹幕这时候也密密麻麻地在刷着。 呜呜呜成功了,崽崽你昏睡了好久了啊! 我去成功了,前几天我以为失败了,啊啊啊! 我从未见过那么血腥的像是灾难片一样的百鸟朝凤。 破案了,阙南就是白雪! 破案了,阙南不是鸡,是白凤!不过现在是灰凤! 隐藏剧情解开了,这世界我只能说未免太牛逼。 是啊,主角被配角反杀了三次……怪不得要换男女主。 我是真的没想到叔叔竟是个狼灭…… 这样都能改造成功,我是真的没有想到的,呜呜呜南南真是个小可爱,他用几世浴火救了叔叔。 …… 弹幕说什么的都有,姚姝却对什么主角,什么配角,什么改造成功不成功都没有兴致一样。 她的视线看向了门口的方向,彻底定住。 那里站着一个人。 一个眉目若远山般静谧美好,双眸如秋水般明净的男人。 他也看着姚姝,眼中亮得像是倾落了九天银河,却不敢再朝前多走一步。 他怕极了。 怕这是一场一触即散的梦。 怕姚姝想起了一切,他再敢向前一步,她便要将他腰斩于剑下,挖出他的心肝下酒。 他根本不敢相信,他将姚姝带回了他的出生地。 他们初遇的地方。 他不敢确定姚姝昏死之前说的那一句“带我走”,到底是她以为世界再一次崩塌,她要去下一世和她的瞿清师兄重聚……还是真的要跟着他走。 这一切是否是他欣喜若狂之下的自作主张,是否是他在跌落摧魂渊之后幻听了她的召唤。 一直到姚姝死死盯着他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笑。 带着点调情意味,开口说:“阙南长老……你打扮得这么俊美,却远远地站着不过来,是在勾引我爬过去吗?” 通过最后测试(与你相依相伴永不分离...) 阙南听到姚姝叫他, 这才浑身一僵之后,先是慢慢地迈了两步,而后飞快地跑到了床边。 姚姝身上还没什么力气, 几世的记忆, 大部分都是疯狂而扭曲的。她整个人的心绪都受到了影响, 心情非常非常的差。 她虽然嘴上调笑着阙南, 实际上却想杀人。 不过等到阙南跑到她的床边上, 用那双明亮的眼睛盯着她, 带着些许小心翼翼和讨好, 问她怎么样了。 他甚至像一个被打怕的小孩, 不敢贸然伸手来拥抱她的时候……姚姝濒临爆炸的情绪, 奇异的被抚平了。 姚姝对着阙南张开了双臂,阙南立刻坐到床边, 勾着姚姝的脖子将她给抱进了怀中。 两个人紧紧相拥, 姚姝将头靠近阙南的怀中,闻到了阙南身上的味道,她感觉自己埋入了一片柔软的绒毛。 姚姝一直都不太明白, 她明明是因为想让文瑶痛苦, 才会和阙南结为道侣。她却不懂自己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 就会那么在乎阙南, 想要跟他一起做一对散修。 直到现在,姚姝想起了一切, 她才明白。她对阙南的需要, 对他的适应,对他的欲望, 甚至对他的喜欢,根本就不是从这一世开始的。 算上这辈子, 他们一共有过四世,这其中有三世,她都入魔了。 她为了一个男人疯狂至极,毁天灭地,痛苦不堪的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也无法挣脱。 而在这三世之中,在男女主角死后,整个天地陷入一片崩乱。 连姚姝自己都已经疯魔的彻底的时候,她身边却一直有一个人在陪着她。 她杀人的时候,阙南给她递刀子。为她出谋划策,伴她出生入死,甚至为她献祭自己。 姚姝所存在的世界是一本书,这本书中她是一个恶毒女配。她一生注定要对瞿清爱而不得,注定成为女主角文瑶的陪衬。 她的存在,就是爱上瞿清,为他陷入疯魔,做尽一切丧心病狂的事情。 可是姚姝在爱而不得当中觉醒了自我意识,不理解这个世界上的人为什么全都站在文瑶那一边。 她为此更加的疯狂。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这个本应该众叛亲离的角色,她的身边出现了一个无条件支持她的人。 满足她一切欲望,上天入地,生死相随。 姚姝彻底觉醒了意识。 而阙南为了护住她这一点意识,耗尽了自己的翎羽。将自己人魂、兽魂和神魂分离,伴她一次又一次的转世。 甚至要为了她跳进摧魂渊准备用自己封住女主角。 姚姝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情,才能让阙南为她做到如此地步。在姚姝的记忆当中,她对于阙南的残忍程度,绝不亚于杀掉文瑶和瞿清用的手段。 姚姝闭着眼睛靠在阙南的怀中,凑近他的脖颈,嗅他身上的味道。 几世都是如此,他似乎从来都没有变过。 姚姝甚至根本就不需要问阙南什么,因为阙南能给她的所有东西,包括他的神魂,都毫不吝啬地给过姚姝。 姚姝和阙南的神魂曾经融为一体。灵魂的融合,肉/体的结合,情感上极致地索取和赠予…… 三世的累积,姚姝怎么可能不爱阙南? 姚姝攀着阙南的脖子,唇顺着他的侧颈一路向上,吻过他的耳朵,滑向他的脸颊鼻翼,最终停留在他的唇上。 阙南眼睫颤了颤,接着闭上了眼睛,微微张开些唇,任凭姚姝为所欲为。 弹幕上的人看到了所有剧情,都在刷着,太好了。 这可不就是完美大结局,这一世姚姝没有了怨恨,放下了执着。挣脱了剧情的束缚,和阙南相爱。 但是系统却不怎么乐观,因为虽然现在姚姝的怨恨之为零,但是他还有一部分隐藏剧情没有放。 这一部分隐藏剧情,也是最后测试她是否有资格做一个女主角的根本。 但现在显然不是一个适合放隐藏剧情的时候。 因为阙南和姚姝缠绵越加深切,劫后余生男女主角的亲热,是数不清小说、电视剧包括电影的经典桥段。 观看直播的弹幕很显然也比较吃这一套,都在刷着各种告别的礼物。 不过系统最后却没有进入黑屏状态。 两个人亲吻一会儿,便鼻尖相抵着停下了。 阙南喉结滚动,捧着姚姝的脸,细碎地吻她的眉眼。说道:“我把文瑶抓来了,你饿不饿,我们不杀她,世界就不会陷入崩乱。但是你想吃她哪里,我亲自烹给你。” 阙南说:“她被关在我出生的地方,就算失去四肢躯干,只剩一个心脏,都不会死。只会不断地重新生长。” 阙南用和缓的像一幅水墨画般的美好眉目,用这世上最温柔的语调,说出的却是最可怕的话。 “你上一世泡的酒,我都给你留着呢。”阙南看着姚姝说:“你喜欢的东西,都在这屋子后面。” 阙南捧着姚姝的脸,紧紧盯着她,将曾经问过的那句话,又问了一遍:“你能不能一直陪在我身边?” 姚姝闻言还没等怎么样,直播弹幕短暂卡顿一下之后,直接刷疯了。 啊啊啊啊——我是不是听错啊! 卧槽卧槽卧槽,我聋了吧! 我头发都竖起来了,真的!这世界是不是疯了,系统,系统啊!快检测下! 我的妈耶……我的南南小天使在说什么? 妈妈,我得了幻听,我一定是幻听! …… 系统死机了一样得不吭声,它还没有放隐藏剧情呢。它在密切地监视着姚姝的恨意值。 一旦重新上涨,这个世界就算改造失败,主系统会直接摧毁世界。 因为新的世界变成什么样,完全依赖于姚姝会变成什么样。 阙南虽然已经脱壳一百余年,但他是神族,神族的寿命无穷无尽。他现在可以说还是个雏鸟。 而姚姝是他的一切,是他的导向。 “我还可以将瞿清也抓进来。”阙南问:“你想见他吗?” 姚姝看着阙南认真的眉眼,没有去看弹幕,反倒笑起来。 她问阙南,“我睡了多久了?” “两天三夜。”阙南说。 姚姝点头道:“文瑶被你关在哪里?你带我去看看吧。” 阙南点头,给姚姝穿好了鞋子,两个人便一起手拉手去了后院。 弹幕上都要紧张死了,他们真的害怕极了。 怕这两个人要走上之前那几世的老路。 阙南说的是真的,后院像一个大型的武器和奇珍的储藏库。 姚姝没有急着去看文瑶,而是走到了一个悬在半空的鞭子前面,看了看,想到了她有一世入魔之后,用的就是这种钢鞭。 这钢鞭是阙南炼制,甩开之后上面全都是倒刺一样的钢刃,上面还淬着剧毒,可以说所过之处活物不存。 姚姝又走到了一个梳妆台前,在镜子里面看了看自己,她此刻的面色有些苍白,但是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平和。 她打开了抽屉,里面都是各种白色的材质打造的首饰,看上去像是玉制,但是姚姝记得,这都是……瞿清身上拆下来的骨头,也是阙南亲自为她打磨。 她又走到了一口大酒缸的前面,她抬起手摸了一下盖子。酒香浓重扑鼻而来。 但是她最终没有推开盖子,因为她知道里面泡着的是什么。 她转头去看跟着她身后的阙南,阙南眼神清亮,带着一脸的等夸奖的神情。 姚姝对他笑了笑,然后指着这些东西,还有一些她前世常用的变态玩意,对阙南说:“都烧了吧。” 阙南表情一变,露出了一些慌张和不解。 “怎么了,你不喜欢了吗?”阙南快步走到姚姝身边,抓住她的手,问:“那你喜欢什么,我去……” “我当然不喜欢了。”姚姝打断他说:“我现在只喜欢你啊。” “这些东西不属于这一世,也都是过去不该存在的东西,”姚姝说:“烧了吧。” 阙南开心的嘴角露出一点笑意,他真的很少笑的,姚姝并没有教会他怎么去笑。 她教会他的都是如何杀人,炮制人,还有毁天灭地。 不过他非常听姚姝的话,很快便抬手以圣灵玄火笼罩住了这些东西。 转瞬之间,这些东西便已经化为了飞灰。 后院空荡荡的,阙南的心有些慌。 他小心觑着姚姝的神色,心里默念着她现在喜欢我,只喜欢我。 阙南牵起姚姝的手,带着她走到了一个熟悉的,硕大的蛋前面。 然后一挥手,那蛋壳便沿着裂缝掀开了。 文瑶就血糊糊地蜷缩在那里面。 姚姝和弹幕皆是一惊,不过很快他们便都发现,文瑶没有受伤,只是被这些如血管一般的东西缠住了,有些直接没入她的肌肤,和她的血肉经脉连在一起。 “这是你的蛋壳,”姚姝说:“你在温养她?” “这样她就永远也不会死,只要心脏不受到重创,她无论缺少哪里,都能活着。”阙南说。 只不过,这个活着,只是单纯地活着而已。 姚姝扶了下额头。 弹幕都在刷妈妈,我好怕,我要回家。 姚姝很快说:“把她放出来。” 阙南攥紧了一些姚姝,问:“为什么?” “你要杀了她吗?”阙南说:“可是我已经不能再重来一次了。至少千年内不行,姚姝,你等等我,等我重新生长出翎羽再杀她好不好?那时候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抽筋剥骨,我帮你。” 他说得非常认真,眉目清隽,纯良无比。若不是亲耳听到,亲眼见到,根本打死也猜不出他说的话,做的事情有多么吓人。 弹幕都吓得神志不清。 只有姚姝听了最淡然。 她对上阙南带着哀伤和担忧的眉目,他从一开始就这么看她。 他担心的一直都是姚姝不肯等他重新生长出能够涅槃的凤凰翎羽,就杀了文瑶,让他无法护住姚姝转世。 姚姝知道这都是自己教他的,他在她这里一直都是一只傻兮兮的鸡。 她亲手教他的,现在也得一点点亲手去矫正。 她伸手摸了摸阙南的脸,说:“我不杀她,我想让她伺候咱们俩。” “怎么伺候?”阙南问。 “就给我洗洗衣服,收拾屋子,给你养的那些仙兽铲屎。”姚姝说:“反正这里关闭,她跑不了的。” “她万一自杀了怎么办?”阙南还是有些担忧。 姚姝摇头道:“她不会自杀的。她没有那个勇气。” 文瑶但凡有那个勇气,就不会几辈子落在她的手里,一次比一次死的还惨了。 阙南虽然还是担心,但是他听姚姝的,把文瑶放出来了。 文瑶还昏着,得一阵子能醒。毕竟温养神族的蛋壳接通了一个人,这就好比吃了十全大补丹,且得缓一阵子。 姚姝不理她,让她在地上昏着,又去了前院。 虽然她来过这里一次,但是上一次真的没有看到如此的美景。 繁花怒放,草木葱郁,河流环绕,山峦迭起,瀑布如同自九天而来,叮咚倾落进缭绕的云雾之中。 而姚姝吸一口气便能够知道,那些缭绕的不是普通的云雾,是浓郁到肉眼可见的灵气。 这里简直是真的仙境,一眼望去甚至比秘境之外的山河还要辽阔。 姚姝被美景深深震撼,阙南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的神色沉醉,问她:“你喜欢这里吗?” 这里是凤族遗境。 但是现在就只有一个阙南了,他的族人都已经死了。 “没人会不喜欢这里。”姚姝侧头对着阙南笑:“这里简直像仙境,在这里修行会一日千里!” 弹幕上也被这美景深深震撼。姚姝现在才算是知道,为什么在百兽崖的时候,阙南看着百兽崖的景色,会表现得兴致缺缺。 他出生在这样的地方,还怎么可能爱什么人间。 “你喜欢就好。”阙南学着姚姝慢慢勾唇笑:“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 “啧。”姚姝啧了一声,侧头看向阙南道:“阙南长老,我之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嘴甜?” 阙南表情有些无措,像是对待一个随时会暴起伤人的父亲一般,他时长不知道姚姝哪句话是真的喜欢,哪句话是恼了。 姚姝从前是真的喜怒无常。 不过姚姝像是知道他的慌张,很快张开双臂来拥抱他。 紧紧搂着他的腰身。踮着脚尖,将伴着清风的潮热呼吸,和她也不太擅长的情话,送入阙南的耳朵里,“我喜欢这里,但是更喜欢你。” 姚姝问:“你是不是把白雪吞了?” 阙南环着她的腰,闻言紧张了片刻,说:“那是我的兽魂,我把它收起来了,你要看吗?” 姚姝摇头。 “我有点饿了,你这里有好吃的吗?” 姚姝说着怕阙南误会,又加了一句:“我不吃文瑶。” 阙南点头道:“有的,很多的。” 他说:“我去给你准备。” 他说着快步离开,走了一段甚至跳了一下,虽然幅度不明显,但是他确实是朝着上面蹿了一下。 姚姝愣了下,仿佛看到了白雪小时候,顿时笑出了声。 他在开心呢,白雪一开心了就跳。 姚姝眯眼席地而坐在门前,看着眼前美到不真实的仙境。张开双臂深深吸气。 感觉她就算不打坐修炼,灵力也会朝着她的身体里面钻。 但这一副美丽的画面,很快被一个吭哧吭哧地试图绕过姚姝,朝着远处的小路爬去的人给破坏了。 姚姝修为不算低,五感很是敏锐,她闻声转过头去,就见到文瑶正像个肉虫子一样地自认为“悄无声息”地在爬。 姚姝惊讶地挑眉,看着文瑶艰难地爬了好长一段。快要爬出了她的“视线范围”,这才说:“你醒了啊,我可爱的九师妹。” “你这是要去哪里啊?”姚姝说:“这里关闭了,你出不去哦。” 文瑶浑身僵硬,她身上血糊糊的,但是都不是她的血,只有补大劲儿的鼻子流出的血是她自己的。 她绝望地抬起袖子堵住自己的鼻子,索性也跑不了了,她决定不跑了。 她狼狈至极地抬起头看向了朝着她慢慢踱步过来的姚姝,翻了个身,拉家常一样地说:“你有完没完,都好几辈子了,我跟你到底多大仇啊……”。 姚姝在文瑶的面前蹲下,嫌弃地啧了一声:“看这脏的,你说,要是让你那些师兄们看到了你这样子,不得心疼的疯狗一样到处乱咬人啊。” 文瑶撑着手臂,靠着墙坐起来了。 她胡乱抹了一把脸,抽了抽鼻子说:“你都知道了吧,我有系统。你不是也有了吗,比我的牛逼多了,连热武器都有。” “我认了,”文瑶说:“你说吧,这一次怎么杀我?” “是扒皮抽筋,还是直接砍头?” 文瑶支起一条腿,撑着自己的手臂,此刻很想来根烟。但是她的狗逼系统啥也不是,啥也没有。 她索性拍了下大腿,说:“大师姐……我错了,真的。” 姚姝蹲在她面前,和她平视,十分感兴趣地盯着她,好像要从她的小白脸上看出一朵花儿来。 “我不应该惹你,我也不想的。” 文瑶说:“完不成任务,我就得一次次轮回,死来死去的。我没能耐,不会修炼,我会背圆周率,但我看不懂心法啊!我只能靠着系统维持生活,系统只会释放迷惑之术。” “我没碰过瞿清,真的,”文瑶说:“我其实喜欢的不是他那种类型!” “我也是没有办法,你能不能这次给我个痛快,看在我们好歹认识这么多辈子的份上?” 文瑶不怕死,死了还能重来,但是她怕疼啊。 姚姝接话道:“我知道你不喜欢瞿清,你喜欢阙南那样的。” 文瑶猛地一哆嗦。 “我可不敢!” “都是你的,”文瑶说:“现在全都是你的,我败了,我举白旗。” 她抬手不知道从哪摸出个手绢甩,但是手绢也不白,已经红了。 “我再不敢了,什么也不要,但求痛快一死。” 姚姝饶有兴致地抱着手臂听了文瑶叽哩哇啦了好一大通。 然后在弹幕开始刷文瑶居然挺有意思的,不是脸谱的白莲花的时候。 姚姝靠着墙边上,坐在了文瑶的身边。 说:“你每次被我逮住,说得都差不多是这些。不过直到这一次我才听懂。” “因为你终于也有了系统,恭喜恭喜!”文瑶赶紧拍马屁。 “你的系统是什么系统?”文瑶忍不住问。 “直播的。”姚姝轻描淡写地说。 文瑶如遭雷击,说:“怪不得我的系统都没有权限查看你的系统型号。” “操。”文瑶说:“我这是装备不行啊!” 不过文瑶沉默了一会儿,又看向姚姝说:“不过我真的谁也不服,就服你。” 没系统,最开始那个世界甚至阙南都没有怎么帮她,她自己也把世界搞崩了。 姚姝没在接话,而是看着远处的天色渐渐昏黄下来。 两个人一时间谁也没有再说话,她们靠着墙并肩坐着,分明心怀鬼胎心思各异,却竟然给人一种和谐的错觉。 过了好久,文瑶快被温暖的阳光给晒睡着了,姚姝才说:“我这次不杀你,但是你也别想轻易就走。” 姚姝说着,见阙南提着东西过来。 是一些青菜和果子,似乎还有肉,这么一会儿他弄得还挺丰盛的。 姚姝侧头笑着对文瑶说:“今晚上你做饭,敢不好好弄,我有一万种方式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文瑶和弹幕都目瞪口呆。 然后文瑶真的就不得不给阙南和姚姝做饭,她先把自己洗干净,又把菜都洗干净,她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弄过饭了…… 然后含泪弄了四菜一汤。 日落。 屋子里亮起了长明灯,超大号的长明灯,像是从天上偷下来的星星,把屋子里照得亮若白昼。 清晰地映着桌子上的四菜一汤,还有桌边两个吃得很香的人,以及一个委屈吧啦的像小媳妇一样站在墙角幽怨看着的文瑶。 文瑶不敢搞乱七八糟的事情,这里若非是阙南开启,她出不去。 即便是出了这一方须弥小世界,到了其他的那些会对仙门开放的历练场,就像她这样的弱鸡,也会被轻而易举地杀了。 她的万人迷系统对畜生可没有用。 文瑶想到这里的时候,恶狠狠地看了一眼阙南这个扁毛畜生。 这发展弹幕实在是没想到。 别说弹幕了,连系统也是一脸懵。 姚姝和阙南吃好喝好,晚上两个人准备休息,文瑶就被姚姝定在门口守门。一动也动不了,大蚊子围着她嗡嗡开餐。 姚姝散了衣袍和长发,躺在床上朝着阙南勾手的时候,阙南走到姚姝的身边,问她:“你真的不杀了她吗……嗯……”。 姚姝不回答,攀着阙南的腰背,翻身到他的上方。 她的长发散落下来,在她和阙南之间形成了一片独立的小天地。 她对阙南说:“我教你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吧。” 姚姝说:“阙南,我知道你对我和寻常男女之间的情爱不太一样。我教你寻常男女之间是如何相爱相亲好不好?” 阙南近距离看着姚姝,眼睫快速眨动,满眼都是新奇。 “好……”。 夜色漫长,岁月静好。 超大号的长明灯将屋子里的一切东西也都放大好多倍,投射在对面的墙壁之上。 例如振翅而飞,或腾空向上,或急坠而下的凤凰影子,明火缭绕在屋内,却只是温暖包裹,不会再焚毁什么。 指尖纠缠成结的长发,额角和下巴滚落的汗珠,姚姝手指逡巡过阙南曾经被她剜心下酒的胸膛,却再也找不见狰狞的伤痕。 月色被乌云遮盖,伤疤被爱意消融。而姚姝拥着独属她的凤凰,彻夜随着她的白凤起伏腾飞的脊背,飞过几世的爱恨纠缠,最终被玄火焚于黎明之前。 清早上是她先醒的,实在是这个秘境之中的空气裹了太深厚的灵力,直呛得慌。 阙南平躺着,眉目如沉睡的山峦静湖,让人见之心折。 姚姝撑着手臂侧身,手指正要去戳阙南的唇,便听到脑中系统道:宿主,我还没有解绑,是因为你还没有看隐藏剧情。 姚姝正要去摸阙南的手指一顿。 她发现直播并没有开启,大概是因为她还没有穿衣服。 但是系统说的隐藏剧情,就是她的记忆,她昨天已经看了,和她的记忆没有出入。 姚姝坐起来,披了件衣服说:“什么隐藏剧情,你还有事情隐瞒我?” 她边说,便走到窗边,推开了窗子。 文瑶站在床边听了一夜的别人“相亲相爱”。还被咬了一身大包,眼睛都肿了一只,十分凄惨。 姚姝看到她的模样就笑了。 然后她笑着点开了系统说的隐藏剧情,接着唇边的笑意渐渐消失。 隐藏剧情也没什么很多内容,系统从未改变过姚姝的记忆,它只是在阙南再一次带着姚姝回溯生死的时候,绑定了姚姝。 但是它同时隐藏了关于阙南的一些事情,是为了测试姚姝会不会再度憎恨值反弹。 那时就在轮回的四世之中,其中有两世,在姚姝还未堕魔之前,瞿清曾挣脱了文瑶系统的迷惑,找回了本我。 他找回了属于自己的意识,和姚姝一样觉醒了。他甚至意识到了文瑶的不对劲,选择远离文瑶,曾经千里迢迢满世界地寻找过姚姝。 他想过和姚姝一起下山做一对散修,他甚至放弃了盘璧山未来的掌门之位。 只不过在瞿清找到姚姝,同她互通心意之前,他先一步遇到了阙南。 凤凰一族,是上古神族。虽然如今早已经因为世界不断更迭而没落,到现在仅存阙南一个,还是因为神族遗境被误闯,激发了他的人魂觉醒,才会诞生。 但神族是造物之族,他们的神力不仅能够回溯时间跨越生死,最强大的甚至能够改变世间万物。 更遑论是迷惑人心。 阙南迷惑了瞿清的心,为瞿清编织了一个虚假的心魔,将他送回了文瑶的身边。 两次。 阙南宁可让世界崩乱,宁愿亲手被姚姝无情斩杀,也不愿意让任何人来分享姚姝。 他对姚姝的感情,最重的并非男女之情。而是雏鸟错认了母体之后的独占欲。 姚姝是他的一切,他可以为姚姝做任何的事情,包括耗空自己的神力。 但他不能失去她。 姚姝看到了这里,表情出现了空白。 她回头看向了阙南,嘴唇抖了抖,神情甚至是迷茫的。 她拢紧自己身上的斗篷,遮盖住了身前春色,觉得浑身发冷,弹幕这时候开启。 系统在不断地检测着,因为姚姝如果在这时候憎恨值反弹,主系统就会判定这个世界已经无可挽回。 因为如果姚姝不能带着阙南走回正路,憎恨阙南曾经对她的欺瞒,文瑶这个女主角又根本敌不过姚姝,这个世界便只能放弃。 姚姝站在窗口,久久没动。 晨风吹进屋子,床上的阙南醒了,发现身边没有人,便立刻坐起来四顾。 他看到窗边站着的姚姝,刚要松一口气,却在发现姚姝望着他的眼神的时候,浑身一抖。 “姚姝……”阙南连穿鞋都顾不上,赤着脚慌张下地,走到姚姝身边要拉姚姝的手。 姚姝看着他,语调非常镇静地问:“瞿清清醒过两次,来找过我,是你把他送回文瑶身边的,对吗?” 阙南眼中漫上恐惧,他慌张地凑近姚姝,再度来拉他。 姚姝却抬手“啪”地一巴掌抽在阙南脸上。 弹幕才涌进了人,就发现了昨晚上还缠缠绵绵黑屏一整夜的小情侣,这就打起来了!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骗我。”姚姝瞪着阙南,“我以为你永远不会骗我。” “至少你……”。 姚姝甩开阙南又上前来抓他的手,说:“我以为至少你永远不会背叛我。” 阙南瞪着眼睛,他并没有哭,但是他吓得面色惨白。 他呆呆站在那里,姚姝拒绝他的靠近,他几乎要疯掉。 就连前几个世界他不断被杀,姚姝也没有拒绝过他的靠近。阙南吓得不知所措,他整个人都在抖。 姚姝不可置信地摇头:“我竟然会觉得你呆呆傻傻的像个小孩子……” 弹幕看到了这信息量过大的一幕,都去翻找了一下剧情,结果果然发现了系统再度放出的隐藏剧情,都刷疯了。 我草草草!我可爱的南南是个白切黑? 我更倾向于天然黑…… 我去,这不是完了,姚姝会放过他吗? 叔叔那暴脾气…… 我天啊完了完了,前几辈子阙南简直献祭一样,叔叔还是照杀不误。这一次他居然敢骗人了他完了。 啊啊啊啊,不要啊,怎么办! 全场最惨瞿清,真的太惨了我大师兄。他本来可以和师妹一起浪迹天涯的。 …… 弹幕刷得非常凌乱,姚姝此刻的心也非常凌乱。 “姚姝……”阙南又叫她一声,眼睛已经红得不像样。 姚姝后退了一步,一时间不知道怎么面对阙南。 阙南却已经吓疯了,谁也不知道他有多怕姚姝不理他。 他顿了顿,快步凑近姚姝,解下了她手腕上的毒魂。 然后毫无间歇地插入了自己的心口,姚姝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抓住他的手低吼:“你做什么!” “我……我做错了。”阙南看着姚姝,清隽的面上满是哀伤,“别不要我,我把心挖出来给你吃,好不好?” “你不是最喜欢吃我的心了吗?” 姚姝猛地抖了一下,像是蓦然醒神。看着阙南的泪痕,想到了有一世……世界已经崩乱很久了,所有人全都疯了。 那时候姚姝的手下魔族疯得最厉害,到处杀人,她不想让阙南死在别人的手里……她想亲手杀了他。 她觉得至少阙南是属于她的,于是她和他欢/爱,他在欢/爱中说爱她。 姚姝那时候神志也已经癫狂,她想着刨开他的心脏,看看爱着她的人,心脏是怎么跳动的。 她看到了。她又想尝尝,尝尝他说的爱是什么滋味。 姚姝现在回想起来,都对自己当初的行为感觉到发指。入魔之后,尤其是男女主角死后世界崩乱起来的模样,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姚姝那时候几乎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杀欲。可姚姝很清楚地记得,她不想让阙南死在别人的手上。 那时候她便已经对阙南生出了占有欲,只不过她神志已失,并不明白。 她将毒魂从阙南的心口□□,她知道阙南不会轻易死去。 她抱住了阙南,不再推开他,而是紧紧地抱着他。 “没关系。”姚姝哑声道:“其实没有关系的。” 姚姝笑起来,抹掉阙南的眼泪。 她其实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和瞿清两心相悦。 她甚至已经忘了爱他是什么感觉,或者说她为爱瞿清而存在,从一开始,所有的一切就已经因为这设定错位了。 阙南爱她,想独占她,姚姝自己就是这样,为什么要责怪他? “对不起,”阙南抱着姚姝,视线看向了窗外的文瑶。 他以为是文瑶说的,他的眼中慢慢地漫上了一片象征杀戮的红。 但是姚姝下一句话却让他立刻恢复了呆傻。 “你可以这么做,以后也可以,”姚姝说:“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是我的道侣,这算是吃味。” 姚姝轻笑了一下,“你知道什么是吃味吗阙南长老。就是你看见我同旁人亲近,就要发疯的感觉。” 阙南愣愣地,眼中的红渐渐褪去。 他想了想,说:“那我知道。” 因为每一世,他见姚姝追着瞿清的时候,都想要发疯。 他从来都想让姚姝只看着他,只陪着他的。为此他可以做任何事情。 姚姝抱着阙南,身体左右轻晃。幼稚又甜蜜。 弹幕上的人狠狠松一口气,都在刷着大师兄惨。 系统没有检测到恨意值反弹,终于彻底能够解绑。 它在脑中对着姚姝说:恭喜宿主,通过最后测试!现在开始解绑,祝宿主生活永远幸福。 请问宿主还有什么疑惑吗? 弹幕也开始准备刷告别词了。 结果姚姝在脑中说:别急着解绑,再留一段时间。我有事情和你商量。 系统只好关闭解绑倒计时。 弹幕都好奇是要商量什么。在胡乱猜测。 姚姝笑着埋在阙南的怀中,他们两个都被晨曦镶嵌了金边,看上去像裹着一层温暖甜美的蜜糖。 好一阵子,姚姝哼哼道:“阙南长老,你硌着我了。” 阙南闻言没有松开她,而是将她搂得更紧。 拥着她走到窗边,砰地关上了窗子,低头亲吻姚姝的耳侧。 系统黑屏,白日宣/淫。 阙南情到浓时,他对着姚姝,像是那几世一样,说:“我想要你。” 不止是一个男人想要一个女人那样而已。 而是想要今后漫漫岁月,与你相依相伴,永不分离。 番外三合一(带给下一个改造者...) 凤族遗境之中, 就是人间理想的桃源仙境。 姚姝几辈子没有这么轻松自在过,她简直不知道人生原来可以这么快乐。 她打算放弃修习重剑,她在秘境之中寻找到了凤族的御兽之法, 她想要半路改道去修习御兽。 阙南带进秘境的鸟雀不知凡几, 仙兽也不少, 姚姝开始到处逛的时候, 发现乌眼青一家也来了。 她将这些仙兽都让阙南召到了一个山谷里面, 然后她开始尝试着按照在秘境之中找到的驭兽之术, 同这些仙兽建立亲密。 而阙南分裂了兽魂, 白雪出来, 整日呆头呆脑地跟在姚姝的身边。他自己则是一日三餐的忙活着, 给姚姝遍寻整个遗境,找各种各样的好吃的。 还有搜集材料准备给姚姝炼制法器, 御兽需用音, 他准备炼制一把琴,一个笛子。 最糟心的是文瑶,她现在成了姚姝和阙南两个人的小奴隶。整天做饭洗衣、收拾屋子, 看着别人相亲相爱, 自己形单影只, 还被姚姝想方设法地欺负。 她就很难想象, 姚姝为什么能损到那种程度,简直卡着她能承受的极限让她吃苦。 很多事情明明一个术法就能成型的, 例如洗洗涮涮, 还有翻后院的土地种植东西,姚姝偏偏要文瑶亲力亲为。 文瑶整天累得夜里一躺下就睡着, 有时候被定住守夜,站着都能睡着, 跟马似的。 没用半个月,她纤柔白皙的手指,就磨破了两次水泡,结了薄薄的茧子。 就在文瑶觉得按照姚姝的性子,自己这一生都会在日复一日地摧残之中容颜老去的时候。 姚姝终于找到了解决文瑶一劳永逸的办法。 在宿主不同意,系统就不能解绑的前提下,姚姝三番四次地提议让系统设法剥离文瑶的系统,但是系统都说办不到。 办不到,姚姝就让它到了一年的期限再解绑。 可是恨意值已经没有了,两个主角过上了神仙眷侣一样的日子,系统存于这个空间毫无意义。 这样还继续留在这里,对于它的工作效率的评定很有影响。 于是最后系统不得不说出了实情。 “系统都是和灵魂绑定的。” 姚姝恍然,居然没有什么意外。她基本上也猜到一些,并且和阙南商议了怎么剥离系统的事情。 弹幕每天都在看姚姝伺候仙兽,阙南则是炼器。 他们两个相处起来不过分甜腻,因为阙南并不多黏人。 至少他的人魂是不黏人的,只是兽魂有些黏人。 它整日像个挂件一样,无论姚姝做什么,都贴在她的身边。将脑袋朝着姚姝的身上一靠,可爱极了。 而且人黏人大劲儿了,惹人厌烦,但是这种带毛的大呆鸡,你是没办法对它生出厌恶之情的。 弹幕感叹这就是阙南的聪明之处。 白雪在这遗境之中,比在外的状态好多了,它的翅膀能恢复成一片雪白。 阙南把自己变成两个,一个陪着姚姝,一个给姚姝炼制法器。偶尔会出秘境去人间买些东西,但大部分也都是带给姚姝的。 他满心满眼都是姚姝,这让姚姝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被珍视着。 人总是会在缺少某种东西的时候,迫切地去渴望,甚至着魔。 姚姝在阙南的身边,和他在一起生活的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她发现她曾经缺少的一切,都得到了饱足的补偿。 而阙南在完全确认了姚姝是真的喜欢他,愿意一直待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不会再患得患失。 他整个人都宁静下来,从身到心。 他身为凤族的那种宁静祥和,象征着世间一切美好的本质,都渐渐由内而外的渗透出来。 举手投足,若斜风细雨,绵绵入心。 他学会了笑,整天嘴角都挂着弧度。虽然连这里的蚂蚁都知道他的笑是因为姚姝待在他身边,还允它的兽魂时时刻刻粘着。 但是没有人会在看到他的时候,不联想到一切美好的事物。 这是神族与生俱来的魅力。 时常让文瑶看到呆滞。 但是每每文瑶呆滞的时候,阙南朝她扔过来的菜,就会让她瞬间的清醒。 文瑶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就是个做菜的,她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个送菜的。 她气鼓鼓的做菜,动作越来越麻利,而且越发的色香味俱全。还会主动要求阙南外出的时候给她带回来材料。 文瑶发现人真的是会被磨平所有棱角的,尤其是像她这样,本身就没有什么棱角的人。只要随便搓一搓,何止是圆了,简直要什么形状有什么形状。 没有金手指的话……她甚至不想去外面那个可怕的世界。打算在这里面做做菜,铲铲屎也挺好的,不都是过日子嘛。她甚至开始主动要求着帮姚姝照顾小仙兽。 姚姝和文瑶他们两个,几辈子也没有想到她们能相处得这么愉快,而且有越来越愉快的趋势。 姚姝甚至有时候会想,就这么把文瑶留在这里。 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文瑶虽然现在挺老实的,但她的系统不老实。 这秘境之中灵力相较外面充沛百倍不止,用不了几年就会有仙兽化形成人。 万一文瑶又迷惑了别人,拆散了别人,那就又是另一个惨剧。 于是这天晚上吃饱喝足,姚姝对阙南说:“你有办法把她的灵魂暂时地剥离出来而不让她死吗?” 阙南能够把自己的三魂分离,姚姝也在秘境之中查了一些典籍,只要修为够的话,是能够做到的。 阙南果然很快点头,“可以的,你要怎么做?鞭挞她的神魂吗?” 阙南说:“确实是一个很好地惩罚她的办法。神魂受损的话,她会痛不欲生,受损严重的话,我还能想办法帮她修复,让她经年累月的……”。 “唉唉唉唉唉!你们俩先等等,我还在这坐着呢,你们俩说的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文瑶拍了拍桌子,这一段时间她因为表现良好已经能够上桌吃饭了。她以为大家是一家人了,结果这两个狗东西当着面商量抽打她的神魂。 阙南和姚姝同时看向了文瑶,文瑶把拍桌子的手收回来,表情露出了真实的惊恐。 这两个人长得实在是太人模狗样了,她常常会忘了她们是一对无比般配的,杀人不眨眼,吃人不放盐的大反派! 三个人短暂的对视之后,气氛一时非常地怪异。 文瑶说:“我辛辛苦苦每天变着花样的做饭,洗衣服,收拾屋子,还在外头给你们吸引蚊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不至于吧,多大仇啊……”。 她垂死挣扎,转身想跑,被姚姝一把抓住了手腕。使劲一拉——然后文瑶猝不及防跌坐在了姚姝的大腿上。 场面又是一阵寂静,姚姝搂着文瑶的腰,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脸蛋。 像一个去花楼嫖/娼的大爷一样,拍着文瑶的脸说:“等会儿可能会有些疼,你忍一下。” 弹幕都已经笑疯了。 他们知道姚姝和系统的对话,知道姚姝是想要干什么。因此他们都对文瑶瑟瑟发抖的样子发出了放浪又没有礼貌的嘲笑。 他们莫名地非常喜欢这种结局,到最后居然连文瑶和瞿清都恨不起来。 文瑶却是真的害怕,任谁惨死在另一个人手上两三回,她也没有办法把姚姝的话当成玩笑。 姚姝故意吓唬文瑶,说:“再去吃点,反正你也跑不了,吃点好上路。” 文瑶被姚姝给吓得涕泗横流,但她居然真的含泪又去吃了一大碗饭。 弹幕全在哈哈哈。 姚姝在脑中对系统说:“我知道你能够吞噬系统,我在系统使用手册里面找到了,高等级的是可以吞噬低等级的系统的。尤其是在低等系统违规的时候。” 姚姝说:“未经宿主允许私自脱离宿主,就是系统违规,你可以吞噬,就当升级了。等一会儿阙南将文瑶的灵魂抽离出来,你就把它的系统给吞了,别让它跑了。” 系统是真的想不到姚姝一个土著,还是一个从纸片人觉醒的人物 ,是怎么想到把文瑶的系统剥离,让她变回一个普通人的。 而且姚姝是真的把系统的漏洞利用到了极致,不光会卡bug关闭直播。还要强行把文瑶的系统从她的身体里撕出来,然后说人家的系统违规……这种事情也就只有她这样的魔鬼能做得出来。 不过系统还是同意的,它不违规的情况下吞噬其他的系统升级何乐不为呢?虽然听起来有一点凶残。 于是吃过了饭,文瑶哭成了泪人,抽抽噎噎地试图打感情牌。当场认了姚姝当姐姐,让姚姝放她一马。 姚姝故意把文瑶五花大绑起来,然后拍了拍她的脑袋,对文瑶说道:“你可能不知道,我出生的家庭当中,有五六个妹妹。” 姚姝说:“但是这五六个妹妹,没有一个叫过我姐姐,因为我的母亲是贱奴。” “我是被我母亲送上山的,她掏空了自己全部身家,就为了给我寻一条出路。” 姚姝说:“所以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妹妹。” 文瑶满脸绝望。 她想说我也不容易啊,我不过是想活着。 但是这句话说了太多次了,这几辈子折腾下来,她自己都觉得活着是一种奢侈。 于是文瑶又说:“那至少让我死个痛快,我做了这么长时间的饭菜,我真的一次口水都没有吐过,你知道这多难吗?” 弹幕已经全都笑疯了。 哈哈哈哈哈,什么鬼,居然有点可爱。 我真是笑死,文瑶居然是这样的文瑶! 也是她倒霉。但凡她没有遇见姚姝,不也是一个挺好玩的穿书文? 最惨的是大师兄吧,我好想知道大师兄现在怎么样了…… 文瑶真是笑死我了,叔叔太损了,哈哈哈。 不过叔叔的家庭背景确实是不怎么样,这么说来,这个书中生成的世界,到最后我们能恨的只有作者! 23333作者也很无辜啊,作者不过是想赚钱恰饭罢辽。 …… 姚姝也被文瑶逗笑了,她是真的没有体会过像现在这种生活。 不必苦大仇深的修炼,寻求什么长生之道。不必机关算尽争夺什么功劳,不用去爱一个人,爱到绝望。 她每天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世界上有那么多美好的事情。姚姝觉得坐在兽群之中发呆都很好玩,她之前为什么把自己活成了那个样子? 而一旦姚姝挣脱了剧情换了一种人生,她发现情爱并没有那么重要。一旦不再为爱痴狂,那就连文瑶都变得可爱起来。 “求我,没有用。” 姚姝侧头示意,“你求求阙南长老,让他一会儿下手轻一点。” 文瑶走投无路,又开始去求阙南。 但是她虽然很喜欢阙南这种类型,白白净净温温柔柔,但阙南的本身是让文瑶害怕的。 他根本表里不一,切开里面是黑的,黑到流油那种。因为每一世她死的凄惨,都逃不了阙南的手笔。 但是死到临头,为了能死得痛快一点,文瑶还是求了阙南。 然后阙南温柔地把手放在她的头顶上,差点把她的天灵盖给掀起来。 文瑶的尖叫声有一些刺耳,毕竟活活地将灵魂给拉出来,真的不是人能忍受的疼。 姚姝微微皱眉,但她和阙南不太可能心疼文瑶,很快用布巾把文瑶的嘴给塞住了。 但是叫声依旧非常凄厉地回荡在屋子里面,因为文瑶身体的嘴被塞住了,她灵魂的嘴塞不住。 这画面看上去属实是有一些凶残,但是又非常地新奇,谁也没有见过灵魂离体的过程。 而眼睁睁看着自己灵魂离体,对于一个怕死的人来说,绝对是一件恐怖至极的事情。 文瑶的灵魂被拉出来之后,姚姝就在脑中询问系统,文瑶灵魂的哪一部分才是系统。 得知了系统所在,姚姝手腕上的毒魂变为匕首,她亲手将文瑶的系统分离出来。 那是一块看上去和文瑶的魂魄没有任何区别的灵魂。因为系统扎根在灵魂里,除非自动解绑,否则只有割离灵魂这一条路。 文瑶疼得吱哇乱叫不似人声,等到分离之后,姚姝直接朝着窗外一抛,系统便悄无声息地将文瑶的系统给吞了。 全程虽然非常的快,但是等到将文瑶的灵魂放回去的时候,姚姝看到地上和凳子上莫名的水迹,愣了一下。 然后侧头问阙南:“割掉一块灵魂会不会变成傻子?” 阙南并不知道姚姝为什么割掉文瑶的一块灵魂,姚姝就算把文瑶给大卸八块,阙南也根本不会感到奇怪,更不会有什么疑问。 但是姚姝这么问他,阙南也愣了一下,他也看到了椅子上和地上的水迹。 文瑶……被他们两个给吓尿了。 不过阙南慢慢摇了摇头,说到:“少了一块灵魂并不会变傻,还会再长回来的啊。” 然后两个人一起对着地上的水迹沉默。 弹幕本来看了如此凶残地割灵魂,都有一些替文瑶疼。但是他们在发现了地上的水迹之后,明白了为什么文瑶这么多辈子,还带个系统,就是干不过姚姝这个土著。 这小姑娘实在是太怂了,怂的让人心疼。 系统吞噬文瑶的系统之后,确实升级了,但是系统空间上线新的功能,需要一些缓冲时间。 姚姝和阙南两个人,都嫌弃文瑶太脏了,直接将她连人带椅子挪到了门外,关上了房门。 惨遭割取魂魄的文瑶,在外面一直昏死到第二天晚上,才总算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她醒过来之后整个人有一点呆呆的,割掉一些魂魄,虽然不会让人变成傻子,但是会让人有一定程度上的迟钝。 精神不振,情绪失控,思维错乱……等等等等后遗症。 不过没人管她,姚姝给她喂了辟谷丹,把她一个人扔在了外头,十分的没有人性。 文瑶的魂魄在充裕的灵力滋养当中重新生长完全,也没用上几天。 文瑶发现自己的系统没有了的那一天,震惊的情绪溢于言表,然而更让她震惊的是,姚姝终于决定把她放走了。 几辈子了,文瑶从来没有在姚姝的手底下活着离开过。 秘境开启了一条通道,姚姝和阙南一块,将文瑶给架到了通道的前面。 没有什么告别的话,姚姝直接推着文瑶的肩膀,将她朝着那通道推去。 文瑶却回手抓住了姚姝的手臂。 她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我的系统没了,是你干的吧!你要把我送去哪儿啊!”文瑶那害怕的样子毫不作伪,两条小腿肚子都在打颤。 姚姝拍着她的小脸蛋说:“把你送回人间放生,怎么你还不乐意吗?” “可是,可是我的系统已经没了……我不会修炼,我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文瑶哆嗦着,抱住姚姝的手臂:“就让我留在秘境里做饭不行吗……”。 “你在外面也可以给人家洗衣服做饭,伺候我难道有瘾?”姚姝很确定文瑶是有生活自理能力的,文瑶只是胆小到没有重新开始一切的勇气。 弹幕上一个一个都不忍心看,他们并不是可怜文瑶,而是没见过这么怂的。 他们最开始到这个世界,以为姚姝是个被女主角光环欺压的小白花,后来以为小白花是阙南。 但他们是真的没想到小白花竟然是看起来像一个白莲花的文瑶。 这世界真酷。 姚姝被文瑶给逗笑了,“再说我和阙南都会做饭,干什么要留你在秘境当中碍眼?” 姚姝问文瑶:“你到底走不走,你要是不走的话你也可以回来,但是我保证不了哪天不开心就把你给杀了。” 姚姝说着说着,表情突然间阴沉下来。 她侧头问阙南:“我还有哪种杀人方法没有用过?五马分尸?凌迟?” 姚姝每说一个字,文瑶抓着她的手臂就松一分。 阙南表情纯良,就那么站在那儿,简直像一个临世谪仙。 居高临下地看着文瑶,表情淡然的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他说:“那些都不算什么,光是毒杀就有上万种方式能让人生死不能。” 阙南侧头看向姚姝,毛遂自荐道:“我还会活剥皮做鼓,她的皮肤这么细腻……” 阙南眼睛突然一亮,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点子,“我可以给你做一面鼓的!” 文瑶彻底松开了姚姝,朝后退了几步。 抬起手哆里哆嗦地指着两个人,边朝着通道走去,边大着胆子说道:“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 姚姝耸了耸肩:“反正比你过得好。” 文瑶气得眼圈通红。 但是一只脚迈入通道,她还是转头恶狠狠地指着阙南说:“神族是不会死的,他永远都不会死,即便消耗空了神力,他还会重新在这秘境中再生!” 姚姝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疑惑地扬了扬眉,阙南却面色微微一变,上前要推文瑶。 结果姚姝看了阙南一眼,阙南就定在了原地。 文瑶继续说:“你不知道他本来的打算吧,他本来让你跟瞿清在一起先待一段时间,他用自己把我封起来,等到他的翎羽再度生出来。” 文瑶半个身子进入通道,她想着自己这通道不知道通向哪里,不管通向哪里,哪怕是随便遇见一个妖魔兽,她都会死。 人之将死,使文瑶疯狂! 她对着姚姝说:“等到他的魂魄再生,他还是会去破坏你和瞿清。无论你们多么甜甜蜜蜜,他都会活生生地拆散你们,不会让你安生的。” 文瑶说:“神族的雏鸟,对你产生了雏鸟情节,你这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也逃不脱他的纠缠!” “这难道不是另一种诅咒吗?”文瑶冷笑。 阙南面色惨白,他神色慌张地看向姚姝,弹幕也有一瞬间的空白。 这个世界未免太过跌宕起伏,他们想阙南估计又要遭罪了。 不过姚姝听了文瑶的说法之后,顿了顿,侧头看了一眼阙南惊惧不已的样子。 摇了摇头对文瑶说:“赶紧走吧你,废话真多。” 说完之后朝前走了两步,一脚踹在文瑶的身上。 她用的力度不重但是正好把文瑶踹进了通道之中。 文瑶的尖叫声和通道一起消失,姚姝这才转头看向了阙南,阙南站在原地像是僵死一样,不敢向前迈一步。 姚姝却对着他张开了手臂。 她轻声细语,像当初在盘璧山的百兽崖,照料着小小的白雪那样,温柔到让阙南沦陷。 她说:“如果生生世世的纠缠是你对我的诅咒。那我对这份诅咒甘之如饴。” 因为她无论是跨越生死还是上天入地,再也找不到一个像阙南这样爱她的人。 阙南闻言浑身一震,几乎是一闪身便将姚姝抱在了怀中。紧紧的,用尽了他浑身的力气。 系统这一次开始播报解绑倒计时,姚姝闭着眼睛,跟弹幕告别。 弹幕也积极地回应她。 叔叔再见! 祝叔叔永远幸福! 呜呜呜,好舍不得,叔叔最酷了! 祝叔叔和阙南生一堆小宝宝! 哈哈哈哈哈,我已经在开始好奇叔叔生的到底是崽崽还是蛋。 是蛋吧,好生一点,毕竟阙南是一只傻鸟。 …… 弹幕上都在道别,姚姝和阙南拉着手往回走。 时间仿佛变得非常非常的慢,像一汪暖泉,围绕着他们。洗去所有的伤疤,消融所有的爱恨,只留下纯净的彼此。 姚姝在脑中跟系统说:“那些热武器我并不需要,你直接带去下一个世界吧,带给下一个改造者。” 姚姝说:“如果她跟我一样的话,我希望她从一开始就不要那么艰难。” 这种事情系统从来都没有遇见过,因为这些打赏无论存在于哪一个世界。都是能够保证宿主下半辈子平安的东西。 但是系统惊诧过后,很快又明白了姚姝。 姚姝从来都不是一个会依靠这些外力的人。 姚姝的修为现在在修真界中已经算是这个年纪的翘楚。而在未来她如果留在神族的遗境,她的修为只会越来越高。 阙南一定会想方设法地让姚姝得道,这样才能永远和姚姝在一起。 而这些热武器,在姚姝这里似乎真的没有什么用。 可是带去下一个世界…… 系统忍不住又犯了毛病。 它一冲动,它就问姚姝:“你要不要帮我选择一下下一个世界的改造对象?” 虽然郭妙婉这一辈子已经把它给坑得挺惨,但是最后依旧是成功了。 当初郭妙婉看完了剧情,选择了姚姝。其实郭妙婉说的没有错,再给姚姝一次机会,她一定会好好珍惜。 系统突然间就非常的好奇,如果让姚姝选择下一个改造对象的话,那姚姝会选一个什么样的人? 姚姝闻言也非常的感兴趣,系统解绑的倒计时再度停止。 姚姝开始认认真真挑选下个世界的改造对象,并决定把那些营养液和热武器全都留给下一个世界的改造对象。 这就是开局王炸了。 弹幕都跟着兴奋起来,他们都告别好几次了,但是好几次都系统解绑中断。 他们也跟着一块翻看剧情,一块儿研究下一个改造对象的事。 一大群人凑在一起研究了好几天,最后选了一个末世。 他们一致觉得这些热武器在末世当中能够得到充分的利用,并且在末世当中女孩子生存会更加地艰难一些。 最终定下人选之后,系统才彻底地解绑。带着姚姝留给下一个改造者对象的一切,去绑定下一个对象了。 而姚姝感觉到自己脑中的系统不在了,看不到弹幕和屏幕,最开始竟然有那么一点点失落的情绪。 她其实一直都是一个比较孤独的人,系统和弹幕陪伴过她这一段时间,冷不丁全都走了,她只剩下一个阙南。 虽然依旧非常的满足,可姚姝实际上骨子里是喜欢热闹的。 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姚姝很快释然。 等到人间大雪纷飞,已经临近年底的时候,秘境当中还是盛夏。 彼时她的御兽之术也已经初见雏形,姚姝最后选择了阙南给她炼制的琴。 她从前用那么粗笨的重剑,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是一个人莽上去,但其实姚姝早就厌烦了那样的生活。 抚琴御兽,美美地飞来飞去,所过之处香风四溢,有什么不好? 姚姝发现这个世界上令人迷恋的东西真的太多了。 比如温柔美丽的阙南,比如各种衣服首饰,还有各式各样的美食。 姚姝跟着阙南开启秘境通道,在除夕前夕去逛人间的集市。 她的穿着打扮彻底变了,不再是常年一身盘璧山素整的弟子服。 而是一身雪白轻裘,拥着她娇艳过头的眉目,狐裘之下穿的是如血的艳红长袍,专门在这市集当中的裁缝铺定制的。 姚姝的首饰非常的繁复特殊,样式别致,别致到她走路都会有女子拉住她,询问她是在哪家首饰铺子买的。 姚姝每一次都是搪塞,因为这些都是阙南亲手炼制打磨的。只不过这一辈子用的再也不是瞿清的骨头,而是各种上等金玉材质。 街上人潮涌动,摊贩们都在卖力地叫卖。姚姝拉着阙南,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图的就是一个热闹。 他们的容貌过于的出众,尤其是阙南的气质,实在有一些不容于人间世俗的感觉。 因此两个人逛着逛着,突然间阙南被人给拉住。那个人指着不远处街尾说到:“仙人!你是仙人吧!街尾那头有一条疯了的野狗,实在是凶得很,好几个人都没能围住,还被它咬伤了,求求仙人帮帮忙将它处理了!” 旁边有一个人也在帮腔:“是呀是呀,你们会仙术的,一下就能治住它!” 阙南侧头看向姚姝,姚姝点了点头。 这种举手之劳的小忙他们当然会帮。其实这几个月他们几次从秘境当中出来,到人间之后如果碰到邪祟作乱都会随手收拾了。 不过等到姚姝和阙南挤过人群,走到了那个人给他们指着的野狗的方向,那个野狗已经被制服了,躺在地上昏死过去了。 而野狗的身边站了一群真正的“仙人”。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这么巧的事情了,姚姝转身要走去已经来不及了。一群人为首的一个人在看到姚姝的一瞬间,便已经冲出了人群,径直抓住了姚姝的手腕。 阙南的脸当场就白了,白完之后又有点发沉。 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噩梦重演。 因为抓住姚姝手臂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瞿清。 这一处城镇市集,距离盘璧山何止千里?他们竟然能在这里相遇,也真的是孽缘。 姚姝有一些无奈,她现在对于瞿清真的没有任何的感觉。 她本来是想着年年岁岁永不相见,她觉得这样是最好的结局。 不过她慢慢地转过头,看到了瞿清比地上的雪还要苍白的脸,看他消瘦无比的两颊和阴沉的眉眼,还是忍不住微微的叹出了一口气。 就算这个世界只是一本书,就算这一本书中一切都来自造物者的随手一挥。让他们陷入了各自的宿命,曾经相恨。 但姚姝依旧记得瞿清曾经待她的好。 尤其是她知道了瞿清有两次清醒过来寻找过她,更是让姚姝有些不忍看到他这副模样。 不用猜测,姚姝只需要看一眼便知道瞿清还未曾从心魔中挣脱。 因为他的修为不进反退,这一副如同无常恶鬼一般的形容,任谁看了也不会认为瞿清过得好。 “师妹……”瞿清的声音非常的低哑,带着难以置信和竭力克制的颤音。 瞿清身后跟着的弟子们,发现了姚姝和阙南,他们面上都非常的震惊,但是居然很快反应过来,恭恭敬敬地叫了阙南长老和大师姐。 脱离了文瑶的那个万人迷系统之后,这些弟子们终于变得正常起来。 哪怕盘璧山赤阁一直在寻找追击姚姝他们,毕竟毁坏盘璧山大阵并不是一件小事。可是即便瞿清不专门交代,这些弟子们也不会把今天见到姚姝和阙南的事情说出去。 因为在他们的心中,姚姝和阙南依旧是他们的大师姐和长老。 “瞿清。”姚姝并没有叫大师兄,而是直接叫了瞿清的名字,她早已经不是盘璧山的弟子了。 瞿清听了姚姝的这种叫法,眼中的情绪如深海波涛一般,疯狂的涌动。 他看了一眼阙南,也打了一声招呼,但始终抓着姚姝的手腕没有放开。 最后还是姚姝抬手抓住了瞿清的手腕,把他的手给扯下去了。 瞿清的呼吸都窒了一下,心中被太微强行以灵力压制的心魔,又隐隐有冒头的趋势。瞿清的心狠狠一疼,拧起了眉。 左右是今天碰到了,刚才没能走得了,现在打过招呼再转身就走,也不太像话。 姚姝笑着问众位弟子们:“你们要抓我们吗?” 弟子们当然飞速地摇头否认,只有瞿清神色沉沉,看上去简直像个魔族中人。 姚姝这才说道:“那我们找一个地方吃点东西,聊一聊吧?” 众人找了好几家酒馆,这个时候处处爆满。好容易找到了一家有隔间的,一群人坐了进去。 姚姝和弟子们其实都很熟,她认识每一个弟子,能说出每一个弟子的名字,以及他们修炼的功法,甚至是他们可能会遇到的瓶颈。 因此这一次重聚的酒宴一点也不冷场,只不过阙南和瞿清都不说话而已。 阙南是根本不知道说什么,他在碰到瞿清的那一瞬间,害怕姚姝对瞿清余情未了。 但是等到姚姝自然的和一众弟子打起了招呼,甚至主动提起要一起聚一聚,阙南就已经知道了姚姝的打算。 阙南并不会质疑姚姝的任何决定。他给予姚姝绝对的信任,和永远不会更改的爱意,这种感情已经满溢到姚姝再也成装不下任何人。 因此阙南短暂的慌张之后,就在观察着瞿清,而瞿清则是一直在喝酒。 番外完(亲自弹奏出了一曲两心相悦...) 瞿清从前从来不会在外出历练的时候饮酒, 按理来说他这个时候就不应该外出历练。 门中的事物繁杂,尤其是盘璧山的大阵崩坏,书阁和医馆被焚毁的前提下, 瞿清这个时候应该在门中主持各种各样的事宜。 但是他这个时候带着弟子下山来, 姚姝和阙南都只能猜想到一种原因, 就是因为他心魔缠身, 根本静不下心做事。 太微掌门是将他派出来散心的。 姚姝和弟子们相谈甚欢, 甚至还给其中两个已经到了瓶颈的弟子指明了路。等到散席的时候,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下来了。 众人的面色都非常红润, 无论是有没有喝酒的人。 瞿清看上去能够自如行走, 但他已经彻底醉了。他看向姚姝的眼中满是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痛苦, 他在清醒的时候尚且知道克制,从来不会让自己变得这么狼狈的。只有彻底醉了, 才会这样泪汪汪雾蒙蒙的看着姚姝, 欲言又止。 姚姝假装没有看到,阙南几次挡住了瞿清要上前来拉扯姚姝的动作。 姚姝跟弟子们告别,有一个弟子忍不住问道:“大师姐, 你和阙南长老真的再也不回门派了吗?其实掌门并没有下追击令, 只是赤阁揪着不放, 但是赤阁的长老他做不了掌门的主。” “你们如果回去的话。掌门一定会站在你们这边的。” 姚姝摇了摇头, 她说:“我还是喜欢做一个散修,不用带着你们这些蠢货到处历练, 吃力不讨好还要负责你们的生死安危。” 弟子们顿时哄笑起来。 “大师姐你们现在住在哪里?”又有弟子问道。 姚姝摇了摇头, “这可不能告诉你,这是秘密, 不过今夜……你们在哪里住店?我们也打算寻个地方住下。” “城北泰安客栈!”这一次开口的是瞿清,他本来就不想让姚姝走, 所以他回答得格外急切。 姚姝点了点头,和阙南两个人跟着弟子们一起到了泰安客栈落脚。 弟子们全都知道瞿清的心魔。毕竟瞿清当日,分明答应了长老们以神魂阵困住姚姝,可他不光将人给放了,甚至还帮着姚姝一起闯入了灵陨台。 而姚姝消失之后,瞿清因为心魔的反噬重伤,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分不清真实和虚幻。浑浑噩噩梦中一遍遍念着姚姝的名字,还是太微掌门强行将他的心魔压制下来。 但也仅仅只是压制而已。弟子们都很唏嘘,如果瞿清的心魔一直不能除去,他毕生的修为就会再无寸进,于掌门之位也再无可能。 他们知道瞿清的心魔,但也知道姚姝和阙南才是名正言顺的道侣。至于同时消失的小师妹……他们其实清醒过后就没有再想念,甚至还会疑惑于自己之前为什么会对她那般追捧痴迷。 客房都开好之后,弟子们将瞿清拉着送回屋子。 姚姝和阙南住的一间房,门关上之后,姚姝还未等开口问阙南,阙南便说道:“我有办法在保留记忆的情况下,将他的情感剥离。” 阙南说:“我也可以将他的记忆隐藏,我甚至可以让他将你彻底忘了,或者是将他的心魔变成其他的东西。” 阙南问姚姝:“你想怎么做?” 姚姝慢慢地笑起来,她抬手捏了捏阙南的脸蛋:“果然是跟我神魂相融过的人,简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还以为你会吃味。” “我应该吃味吗?”阙南一脸单纯,“可我清楚地知道你并不喜欢他了,你需要我吃味吗?” 姚姝但笑不语。 阙南转身就朝着门口走。 姚姝问他:“你干嘛你去哪儿?” 阙南回头,学着瞿清的样子满脸的阴沉,连眼神当中都黑得不透一丝的光亮。 他压着嗓子,对姚姝说道:“我吃味了,我现在就去把他给杀了,我要他魂飞魄散!” 姚姝忍不住哈哈笑起来,阙南这几个月以来越来越活泼了。尤其是和姚姝时常在人间行走,学会了很多很多从前不会的东西。 他就是个傻鸟而已。他天生就不应该苦大仇深,要不是跟着姚姝学了那些傻鸟不应该学的事情,他一定会是一个非常活泼可爱的人。 当然现在也非常地活泼可爱。 姚姝朝着阙南招手,阙南就沉着脸走过来。 姚姝抱住了阙南的脖子,阙南那伪装出来的阴鸷,就被一种愉悦取代,遮也遮不住。 姚姝抱着阙南说:“就把他的感情剥离吧,他本来修行的就是灭欲决,半路转成其他的也比较难。” 姚姝说:“我们都已经朝前走了,我也不希望他再困在原地。” 阙南点了点头,说:“好,但是剥离他的感情之后,他就不会再想着你了,永远都不会。” 阙南说完之后就看着姚姝,那眼神像是在询问姚姝,你甘心吗? 姚姝拍了拍他的脑袋,笑着说:“傻鸟。” 他们两个这天晚上都没有休息,因为他们料到瞿清会找来。 瞿清来敲门的时候,姚姝去开门,瞿清的酒气散了一些,浑身湿漉漉的但是人明显还是不太清醒。 他的心魔冲破了压制,他现在眉心都是黑的。 他进屋一句话都不说,直接抱住了姚姝。他甚至都已经分不出理智去查看屋里面有没有阙南。 他的力气紧得姚姝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勒断了。 姚姝也没有说话就那么站着,过了好一会儿瞿清才说:“你没有话要跟我说吗?师妹!” “你没有想过我吗?!”瞿清抬起了头,捧住了姚姝的脸:“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了?我以为……” 他声音颤抖,眼神里的痛苦化为眼泪缓缓流下来,眉心的黑气越来越重。 瞿清说:“我以为我这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你了,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明明我才是陪伴你半生的人,我才是!” “师妹……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再错过你!” 他说着便捧着姚姝的头要亲上来,姚姝没有躲避。 就在瞿清要吻上姚姝的时候,突然间出现在瞿清身后的阙南,在他的脖子上捏了一下,直接将瞿清捏得昏死过去。 瞿清很快软倒,姚姝抬手抱住了他,但是阙南这个时候却隔着瞿清,在摸姚姝的嘴唇。 “嗯?”姚姝满脸疑惑,不过很快笑起来。 “他没亲到,他已经昏过去了你赶紧动手吧……唔。” 姚姝瞪大眼睛,因为门还没有关。而且阙南就这么隔着昏死过去的瞿清,吻上了姚姝的嘴唇。 这个吻实在是接得有一些胆战心惊,但同时又有一种别样的刺激……反正结束之后姚姝的心跳的非常不正常。 “你心跳得好快。” 阙南歪头看了姚姝一会儿,这只傻鸟的脑袋里也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姚姝催促他:“快点动手然后将他送回去,我们就回秘境。” 阙南点了点头,直接提着瞿清的后领子,将他给送回了房间。在他的房间之内动手清除了他的情感。 并不只针对姚姝的那一部分。 但是这件事情阙南并没有跟姚淑详细地解释,他会让瞿清失去爱一个人的能力,永永远远地再也不会骚扰到姚姝。 阙南并没有去很久,不到一个时辰他就回来了。 一进屋,姚姝已经准备好回秘境了,见到阙南之后问他,“都弄好了吗?” 阙南点了点头:“放心吧,我甚至还顺手帮他梳理了经脉。” 这个倒是真的,算是对瞿清的补偿。瞿清醒过来之后心魔消失修为会突飞猛进。 姚姝点了点头:“干得好。我们走吧?” 阙南却并没有走的打算,刚才他隔着瞿清去亲吻姚姝的时候,感觉到姚姝似乎特别喜欢。 所以他这个单纯的,容量非常稀少的傻鸟脑子,想了一些不太单纯的东西。 他当着姚姝的面把自己分成了三个。 三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姚姝一瞬间都以为自己眼花了,她愣愣地看着阙南,片刻之后笑道:“我知道你有三魂,但你这是做什么?” 三个阙南一起开口说:“哄你开心。” 姚姝见他们慢慢朝着自己走过来,本来还满脸都是问号,但是很快她被阙南推着到了床边。 一个阙南给她解狐裘的衣带,一个给她脱靴,一个吻她。 姚姝被刺激得有一点脸热,她看了一眼门口,“砰”地一声,门便关上了,甚至还拴上了。 姚姝第二天一大清早就走了,飞快地回到了秘境,足足有两三天没有搭理阙南。 她知道人和兽本身就有一些不太一样的观念,但是那天晚上未免有点太荒唐了。 不过她虽然不搭理阙南,却整日抱着已经变成一片雪白的白雪。 秘境之中春风万里,姚姝坐在一片山崖的边上,慢慢地抚琴。琴音非常的轻缓,代表着其主人现在悠然的情绪。 天空当中有数不清的飞鸟,在随着琴音盘旋飞舞,为首的正是乌眼青,它很快就要化为人形,它带着仙兽们结成了仙灵阵。 只不过这一次它是和姚姝一块进境,共同分享这一片天地之中浓厚的灵气。 姚姝膝盖上躺着的白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阙南。 他正自下而上地看着姚姝,他的眼中倒映着这整个天地的美景。 当然这景色当中,最中心的最美的那一个——是姚姝。 是他的姚姝。 姚姝垂头看了他一眼,翘起的指尖快速一拨,一道欢快的琴音便扩散开来。 她觉得自己爱上阙南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如果没有那些既定的命运,她一定会在见到阙南的第一眼就爱上他。 因为他真的太美。 他的身上带着世间一切的美好,而现在也独属她一个人。 天空当中飞鸟环绕,灵光似瀑布般倾泻,她的指尖轻拨,亲自弹奏出了一曲两心相悦长相厮守。 “滚……”(这就是开局王炸直接把弹...) “滚……”男子沙哑低沉却又不失咬牙切齿的嗓音, 能够十分充分地展现他此刻恨不能把韩蔓亲口咬死的决心。 “啪!哗啦——”韩蔓亲手端到他床头上的速食紫菜汤,是她珍藏了一年的,自己都舍不得喝的。 韩蔓身上被泼的全是, 因为太烫了直接跌坐在地上。 “嘶”手又不小心按在了碎瓷片上, 她抽了口气。 见床上半身不遂的牧野恨不能翻滚下来砸死她的架势, 一张俊脸扭曲到变形, 韩蔓连忙爬起来离他远了一点。 “你别激动, 别激动, 我这就走……” 她从屋子里出来, 拍了拍自己的衣服, 又抬起手看着上面淌出来的一点血丝, 十分心疼自己。 在路过走廊的时候,韩蔓被牧野的两个哥们用眼神从里到外的鄙夷了一遍。 其中一个满脸麻子, 又姓王的王麻子, 攥着拳头朝着韩蔓过来,面色和里面牧野阴沉的面色差不多。 看上去要打人。 韩蔓立刻抱住了自己的头,蹲下求饶道:“对不起, 王哥, 我当时也是慌神了, 我不是故意要害野哥的……” 韩蔓能认怂的时候绝对不支棱, 毕竟这可不是几年前那个和谐而令人怀念的法治社会了。 现在丧尸代表封建迷信满街跑,社会的制度彻底崩溃, 道德和法律再也不能作为衡量人性的准则。 一切回归原始, 弱者依附强者而存在,男人打女人这种事儿, 连狗都不管。 韩蔓认怂的十分麻利,她甚至蹲在地上还不着痕迹转了个身, 把比较脆弱的地方都对着墙面。她的自我保护意识强到令人发指。 “啸源,算了算了,跟这狼心狗肺的女人较什么劲,直接从院子里撵出去,让她去外面睡帐篷算了。” 刚才和王啸源站在一起的另一个瘦高个走过来,阻止王啸源的姿态竟然有些优雅,模样也沾点风度翩翩的味道。 他叫周清,相比于揍两拳可能就出气了的王啸源,周清才不是一块好肉,果然他一开口就不说人话。 外面那帐篷要是住了,韩蔓就出不来了。 那帐篷里面住的都是靠出卖自己换饭吃的男孩女孩,统一被一个叫常远的人管着。那个常远凶得很,身高足有一米九,操控这些男孩女孩,用身体给他换吃喝,手段毒辣。 如果换成平时,韩蔓肯定马上跪地求饶。她只要闹得凶一点,大点声,就算是为了牧野的面子,他们也会暂时放她一码的。 毕竟牧野在这个基地里,好歹也是个搜集物资小队的头。韩蔓之前是他的女人,他的女人要是住帐篷去了,那他也会被人嘲笑的。 不过韩蔓这一次只是蹲着,并没有如两个人预想的那样涕泗横流的跪地求饶。 其实韩蔓心里正在疯狂地算计着。 她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个选择是去找牧野的死对头,城东的三公子。 三公子致力于从各种地方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让牧野难受,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要追溯到彼此还是个细胞的时候。 对,他们是兄弟。 同父异母,一个三儿的儿子,一个正房。牧野虽然名字叫野,但他不是野种,是正房。并且在末世之前,没少把三公子那野种弄得满地乱爬。 三公子是他自己封的,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韩蔓如果去找他,就算是顶着个牧野曾经女人的名头,他也会欣然接纳自己。 然后想方设法地羞辱牧野,再背地里折磨她。 这样暂时能够保命,可三公子一旦明白了牧野是真的抛弃了韩蔓,他就会迅速对韩蔓失去兴趣。 韩蔓的结局还是得进帐篷。 而另一个选择,是答应绑定系统。 系统说了只要接受条件直播开启,她就必须让牧野原谅她。 牧野不会原谅她的,他那种性子,他就是死了也不会原谅她的。 韩蔓对于在生死关头,选择自己先跑让牧野顶上这件事,虽然晚上做噩梦都会梦到牧野来找她索命,但是她没后悔过自己的选择。 没有末世之前,这个世道都是吃人的世道。 等到这个世道真的开始吃人,她不过就是想要活着。 系统最开始绑定韩蔓的时候,韩蔓欣喜若狂,她以为自己有救了。 她以为这个世界终于对她伸出了援手,因为系统是带着数不清的地/雷手榴/弹的! 要知道现在这个世界如果有把枪就能称王称霸,有了这些武器,韩蔓就能靠着自己活下去! 然而——系统告诉她她的补偿对象是命大没死,被救回来的牧野。 她和牧野的关系那可真是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 系统跟她说她要是得不到牧野的原谅,她也就五个月寿命。 韩蔓想到这里戴上了痛苦面具。 不过现实并没有给她很多的思考选择的时间,很快王麻子就要人来拉她,要把她从这别墅里扔出去。 韩蔓没有什么再纠结的时间,在脑子里对系统说:“开吧开吧,开直播!” “你们放开我!不用你们扔,我会自己收拾东西走!” 韩蔓说的非常的硬气,站直了之后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王啸源和周清是没有见过她这么硬气的。毕竟她总是贴在牧野的身边,像个水蛭一样软绵绵的没有任何骨气,只知道缠在他身上吸血。 这两个人一时间还真的被她唬了一下。 韩蔓走到两个人的面前,对他们说:“让开,我要进去拿我的东西。” 两个人沉着脸一左一右地让开,韩蔓进了她和牧野的屋子,并没有大包小包地收拾东西。 她打开了柜子,撅着屁股在里面找了半天,最后只找了一件厚衣服,而且还是牧野的…… 韩蔓把衣服套上之后,她这才慢吞吞地朝着门口走,却被周清给截住了。 周清拎了拎韩蔓的领口,说:“我要是没看错这件衣服是野哥的吧,你别想从这里出去,还打着野哥的幌子骗人,脱下来去收拾你自己的衣服。” 周清沉着脸,推了韩蔓肩膀一下。 就这一下,韩蔓直接就摔了。 直播屏幕一打开,弹幕就看到了他们共同选的新任宿主,以一个非常夸张的姿势朝着地上摔去。 他们数了数,发现这一摔是——向后翻腾两周半曲体,最后抱了个头。 “啊——”韩蔓正好摔在了牧野的床边上,而且非常愉韵绵长的叫了一声,余音简直能绕梁三日而不绝。 床上躺着半死不活的牧野,听到了这声音,手指猛地抓住了被子,然后阴沉沉地睁开了眼睛。 韩蔓就是这个时候转过头,扒着床跪起来,撅着屁股快速在牧野的嘴唇上亲了一口。 啵的一声,动静还不小。 “宝贝,我还会再回来的!” 韩蔓说完站起来绕过朝着她走过来的周清,径直朝外跑。 一路跑出了别墅,这才按着心口靠在别墅外面的花墙上面。 这个时节正是八月盛夏,花墙上面开着一排排的爬藤玫瑰,在这末世当中,这一副景象实在美丽的奢侈。 而比这一副景象更加奢侈的,是靠在爬藤玫瑰上面,按着心口娇/喘的小美人。 韩蔓真的是生了一副非常好的模样,她是那种非常典型的初恋脸,足够清纯。 但又不是那种寡淡的清纯,她的眼角和嘴唇下方,各有一颗痣,一红一黑。眼角微微下垂,在那颗红痣的尽头收成一条细线,显得无辜,也带着一股难言的妩媚。 但是韩蔓的身量又非常的高挑有料,穿着牧野过大的厚外套,一双长腿笔直地从外套想。 这样一个女人,如果在这末世流落在外,无人保护的话,下场可想而知。 弹幕短暂的寂静之后,一个个都感叹起来。 这一届宿主的颜值有点超标啊。 小美人真的好美,我现在就已经开始期待看她扛着火箭/炮的样子。 笑死了,她刚才滚的那叫一个假,还趁机亲了一下床上的补偿对象。 就是,那个补偿对象被她亲傻了似的。 这真的是末世吗,这里真的好美呀…… 你们看剧情了吗,这个宿主真的没得洗,为了自己逃命把人推进丧尸群。我等着五个月之后她怎么被抹杀掉。 对呀,她不会被原谅的! …… 弹幕刷的欢快,韩蔓喘得差不多了,这才从花墙上面起来,慢慢地顺着路走。 她接受直播系统接受的非常快。因为韩蔓是一个来自现代的,看过数不清的穿越重生的小说、电视剧和电影的人。 主角带着系统,这个其实都是过时的梗了。 再说连尸体都能站起来跑了,小说设定进入现实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韩蔓非常淡定地查看着脑中的弹幕…… 然后居然就和那些说盼着她死的人撕起来了。 “看你恶毒的,你这样恶毒地盼着别人死的人,就应该把你扔进末世改造一下!” “唉呦呦呦,被推进丧尸群的又不是你,牧野都没说什么,看你急地看你急的。” “巴黎圣母院烧了,你无家可归了是吧?” “你看你跳脚的这么厉害,我们这才刚刚见面呢,你就往我脑袋上扣各种各样的大帽子。什么反/人类反/社会,你看看现在这个世道上还有社会吗?连人类都快绝种了……啧。” “虽然你在异世,来自什么星历三千年,但是像你这种喷子,我见识得多了。我喷死的没有一万,也有一千。” “隔着一条网线说话都不用负责哈,大多都是没爹没娘而且生活很不幸福的,说真的我有一点同情你。” “你这是把自己代入野哥的女朋友了?还你替他觉得我丧心病狂?你可真是想得美。他是个性/冷淡,说不定喜欢的是男的,我勾引这么长时间都没成功,你还想做他女朋友?” “你们在说什么呀?” 韩蔓脚步停了停,微微歪着头拢着自己的衣服。 仔细看一遍弹幕上所有的评论之后,对脑中的弹幕说道:“我不是牧野的女朋友啊。” “拜托他是我大哥,或者说是我的大伯哥,我是他弟弟的女朋友。” 韩蔓边走边笑着说:“我只是他名义上的女朋友,他为了保护我才会对外那么说的。他是代他弟弟照顾我而已。” 韩蔓警惕地站定,微微眯了眯眼睛说:“搞什么,系统不会是绑定错人了吧?” “我都已经答应接受改造了,现在想解绑可没门啊。” 弹幕上全都是一脸懵,这个世界是他们一起挑的。但是挑的时候系统给他们看的剧情可并不包括韩蔓是牧野弟弟的女朋友。 系统装死不吭声,关于这部分剧情他只给姚姝看来着。 是姚姝最后拍板决定要选韩蔓的……希望这一次姚姝不要害它。 韩蔓看了看弹幕上的言论,翻了个白眼。 她本来不应该跟弹幕这么不客气,毕竟这些人的打赏是能够直接用的。这个系统也跟她说了。 可是现在系统空间,有上一个世界的人留给她的数不清的热武器和营养液。韩蔓根本就不需要对着弹幕客气。 这就是开局王炸,直接把弹幕全给炸了。 但凡有一个说话不好听的,韩蔓就直接阴阳怪气地开撕,她的嘴真是太损了。 她的唇型那么好看,唇色那么艳红,可是吐出来的都是毒液。直播没一会儿的工夫,就把弹幕上针对她的黑子喷到销声匿迹。 而且说着说着觉得口渴了,居然从空间兑换出个营养液,边走边喝了起来。 系统对于这点还是感觉到比较欣慰的,毕竟上两个世界的主角都不喜欢营养液。更没有一个像韩蔓这样直接就喝的,这是对它绝对的信任! 然后她就听着韩蔓喝完之后,舔了舔嘴唇说:“这营养液是谁设计的呀,怎么不做一点好喝的口味,还涩涩的。” “怎么跟精/液一样?” 系统直接死机,韩蔓的嘴太快了,它连屏蔽都没来得及。 弹幕之上顿时哈哈哈一通爆笑,他们想到上一个世界,阙南被姚姝逼着喝营养液,还有和营养液差不多的他自己的玩意。 而且这个世界的改造对象有一点辣。 不过弹幕所有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韩蔓拐了一个弯之后,呈现在眼前的景象给吸引过去。 韩蔓住的地方是别墅区,别墅区是专门供给那些能够搜集物资的小队住的。 而这个安全区里面,大部分的人因为各种条件的限制无法加入搜集物资的小队。 他们可以自由组合去外面收集物资,但是死亡的几率非常的大。而且收集而来的物资还要上交给基地,由基地统一分配。 大部分的人有去无回,渐渐没有人再敢贸然的出去。 这导致除了搜集物资的小队,其他的人除了统一分配的那一点东西,就什么都没有。 他们不仅没有房屋居住,很多人甚至就裹着一个被子慕天席地的住。 尿个尿都得把被子给背着,否则就会被人抢走或者是偷走。 其实能住帐篷的都是好的,至少得有姿色、有能耐。 而这些既没什么能耐,又不敢出去搜集物资的人。如果没有一些技能,例如擅长种植什么的,总之贡献不足,就会被从基地赶出去。 而随着韩蔓的视角,整个基地的全貌慢慢呈现在了直播之上。 不同于别墅区那边的繁华和正常,转过了一条路而已,这里简直像是从天堂迈入了黄泉路。 破败的街道,拥挤的人群。一个个神情麻木而绝望的人,吱哇乱叫的孩子。 再往前走一段,就是各种杂乱的小摊位,一块布上面摆着的都是在这个世界上现在已经完全不值钱的金银。 许多人试图用这些在末世之前价值不菲的东西,换取一块饼干,或者一把米,但是根本无人问津。 韩蔓张开手臂,指了指两边横七竖八像尸体一样躺在地上的人,说道:“欢迎来到末世。” “我把这一条路称之为黄泉路,因为这条路上的人都是贡献不足的,都在走向灭亡。” 韩蔓毫无顾忌的“自言自语”,因为在这里根本无须顾及别人的眼光。 她说:“他们很快就会被清除出基地。” 弹幕上又开始讨论起来,说什么的都有。 韩蔓扫了一眼,又逮住了一个大言不惭的留言。 那留言在催促韩蔓做点什么,救救这些人,或者把营养液施舍一些给那些看起来生病的人。 韩蔓说:“哎哟,你这么能耐,救世主啊?你信不信你现在如果站在这条街上,你敢施舍给这帮人一包饼干。” “都不用一包一块就行……”。 “他们会比外面的丧尸还要凶残,把你整个人活活给撕开。” 不过弹幕上大多数人都是理智的,甚至在催促着韩蔓赶快找一个地方先落脚。 因为她走在这街上,衣着光鲜,长发飘飘,可是又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在这样的环境当中是非常危险的。 韩蔓却不以为意地耸肩:“我穿着的可是牧野的衣服,这里谁敢动牧野的人?” 只要牧野一天没有对外公布不再维护韩蔓,韩蔓就能够仗着他的名头在基地里面横行。 而且韩蔓现在有了系统,空间里有了那么多的武器,她需要的不是找一个地方躲起来。 她需要的是一辆车,她要独自一人去外面找一些物资。直面那些丧尸,测试一下系统的能力。 只要有了物资,哪怕韩蔓没有牧野的庇护,也是能够在这个基地当中存活下去的。 上好的房间,一袋方便面就能租住好几天,在末世当中物资就是钱。 但是韩蔓又不能暴露自己的系统,所以她只能先自己出去。 这样她才有借口拿出空间当中的武器,和别人换枪。然后招募保护自己的人,自己组建一个收集物资的小队。 但是理想非常的丰满,而现实非常的骨感。 租车也是需要用东西交换的,最好用的就是食物。但是韩蔓是被赶出来的,她身上除了一件牧野的外套,毛都没有。 而且就算平时她在牧野的身边,牧野的手下也不会允许她拿着食物出来乱晃,不仅危险,还容易被盯上。 在租车的停车场,韩蔓相中了一个越野。 但是她没有办法,拿不出东西交换。租车的那个男人看她的视线黏腻又猥琐,韩蔓就只好裹着牧野的外套,站在那里干看着。 弹幕也都在帮她想办法—— 要不然拿营养液换吧? 把牧野的外套给他,等到出了基地,你就是Kg。 这个人好他妈猥琐,我好想给他一棒子! 我现在才意识到系统空间真的好贫瘠,连点吃的都没有! 果然民以食为天,吃的就是最大的! 一包方便面能解决的事……同情蔓蔓一秒钟。 刷着刷着,我泡上了方便面…… 楼上还是人吗! 楼上还是人吗! 是人吗?是人吗! …… “真t不是人。”韩蔓对着弹幕骂了一声。 然后她一咬牙从空间兑换出了一瓶营养液,递给了那个男人。 “这个对身体好的,能喝,就让我开一晚上,我明天白天肯定就送回来。” 这个小绿瓶子实在是太小了,只有巴掌大,那个男人接过去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打开。 而是视线扫过韩蔓的身后,问她:“是牧野要你来的?” 现在基地里可都传遍了,牧野这次受了重伤。 虽然他们都不知道牧野受伤的内情,不知道昨天先牧野他们一步开车回来的韩蔓就是罪魁祸首。 但是牧野从车上被抬下来,他受了多重的伤,所有人都看到了。短时间之内,牧野应该不会组织出去的。 韩蔓想了想,摇了摇头,说到:“不是野哥,他不出去。张哥,你肯定知道野哥受伤了。是我想和他的两个兄弟们一块,偷偷的出去给他找一些药。” 这个理由真的是合情合理,韩蔓虽然体力不够用,但是脑子向来是好使的。 只不过理由找得再天衣无缝,也架不住她实在是没有能够拿得出手的食物。 为什么说系统的营养液拿不出手呢? 韩蔓自己亲自喝过,虽然喝完之后身上暖乎乎的,让她的精力都旺盛起来,绝对是好东西。 可是这个东西,她拿出去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会出现的结果。 果然租车的张哥把瓶子打开,对着瓶口闻了闻之后皱起了眉? 接着他把瓶子里的东西倒了一点在手心上,然后噗嗤一声笑了。 韩蔓当场就想反悔。她有些无助地抬起手朝前伸了一下,想抢回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张哥噗嗤噗嗤笑出了声音,那声音简直像是在放屁。 他笑得有一些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韩蔓:“你们野哥病了,哈哈哈哈,然后他的兄弟们一个人撸了一发,派你拿来租车吗?” 简直是两个世界(总有一些人她是不要脸的...) “这不是那个……”。 韩蔓的解释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男人笑够了, 才把营养液给韩蔓扔回来,“这么宝贝的东西,你自己留着喝吧……”。 他说着, 看韩蔓的表情更猥琐了。 他朝着四外看了看, 确保这一片没人。这才凑近了韩蔓说:“这样, 你要是帮我也来一发, 我保证这成为我们之间的秘密。” 男人挺着个大肚子凑近, 弹幕全都炸了, 都在疯狂地辱骂着这个男人。 韩蔓的表情却没什么被冒犯的样子。她笑着看着男人, 说:“我其实也仰慕张哥好久了, 但是你也知道, 野哥洁癖,从来不碰别人碰过的人。” 韩蔓笑了笑, 抬手按在凑过来的男人肩膀上, 推着他向后:“周清他们还等着我呢,要是一会儿进来了……我倒是没事儿,张哥你可要倒大霉了。” 男人闻言确确实实僵了僵, 牧野的手段他没有亲自领教过, 但是基地里面其他的小队是领教过的。 “哼, ”男人说:“那就免谈。” “张哥……你看这样行不行。”韩蔓慢慢把衣服脱下来, 笑着凑到男人的面前,递给他:“这是野哥的衣服, 厚实保暖, 很快入秋了,基地里分派的都丑死了, 配不上张哥的风度。” “这件衣服换一辆车,”韩蔓又伸出一根手指, 说:“等我们找了药回来,再给你一成好处。” “哼,你们能不能回来都是个问题。”男人肩膀上搭着衣服,表情不太甘愿。 “张哥,张权哥哥,”韩蔓撒起娇来,连狗都哆嗦。 她的嗓音能非常黏腻,再晃一晃,全身二百多块骨头,每一块儿都能打个螺旋。 张权表情抽搐,正在骂张权的弹幕都有短暂的空白。 不过这一招真的有时候确实好使,不光是因为韩蔓长得美,会嗲,还是牧野的人。主要是她这一声“张权哥哥”,让男人嘴角微动。 “你怎么知道我叫张权?” “我当然知道啊,当初张哥的小队没有解散的时候,每次拿回来的物资都是最多呢!” 韩蔓说:“那时候我就格外的羡慕张哥队里的人。” 张权的表情先是回忆起往昔的骄傲,而后是一片黯然,不过他倒是真的把肩膀上面搭着的衣服扔回给了韩蔓。 说道:“你野哥的衣服我可穿不进去,自己挑一辆吧。要是找回来药,常用的给我一些就行了。” 韩蔓顿时娇声道谢,然后选定了她之前就看好的那一辆越野。 张权把钥匙给她,韩蔓钻进车里,把车启动的瞬间就直接将油门踩到底。 车子几乎是擦着停车场的大柱子射出去的,嗡嗡声中被吓了一跳的张权低骂一声。 韩蔓一手扶着方向盘,单手把衣服穿好了,然后朝着基地的出口开去。 弹幕上都很活跃,韩蔓看到了有人在骂张权猥琐、恶心等等言论。 甚至有人在贬斥刚才韩蔓故意献媚的做法。 韩蔓就又开启了冷嘲热讽的模式。 “怎么这样就高/潮了?那你要注意了,因为在这个世界,你搞不好会高/潮迭起,虚脱致死啊。” “他是恶心猥琐。但是他曾经是这个基地里面特别有名的物资小队队长,他是因为他老婆得了癌症出去找止疼药差点全队覆没的。” “小妹妹们,姐姐教教你,不能一眼就给人定生死看表象。你以为他真的想怎么我还是敢怎么我啊?他那是在试探我一个人来了停车场要车,是不是被牧野给抛弃了。” “我要是敢答应,他立马就会把我抓住扭送去卖钱。” “而且你们看他像个色中饿鬼……呵。” 韩蔓手指头在方向盘上跳舞,遇见个转弯丝毫不减速,越野车的车胎在地上擦出刺耳的声音。 引擎发出猛兽一般的咆哮,车尾猛地一个甩尾,她直接来了个电视剧里面才能看到的漂移过弯道。 弹幕第一视角,跟着韩蔓回正之后刺激得叽哩哇啦。 韩蔓继续说:“这哥们在他老婆死之后,几年了也没有找过别的女人。” 韩蔓笑起来,夸张道:“你们知道这有多难吗!我就这么跟你们说,他是个情种。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别说女人给包方便面就能死心塌地,男的更是模样好的,直接勾勾手指就来。” 韩蔓说着张开了双臂,高速行驶中两只手都离开了方向盘,做欢呼状说:“妹妹们,我都说了,欢迎来到末世啊!” 弹幕全都在让韩蔓扶着方向盘! 韩蔓却又一脚油门,直接飚了出去—— 等到弹幕和韩蔓一起看到了远处的基地大门口,车速也慢下来了。 他们看到了一片高高的城墙,城墙用各种各样的东西垒起来,塌方的砖瓦,甚至有一些废弃卡车,各种刺线,层层叠叠地绕起来,凌乱且坚实。 韩蔓将车子停在唯一的出口,通过刺线缠绕的大门,能够看到外面一些骨瘦嶙峋神情绝望的人,听到了车子的声音,朝着里面看过来。 那些都是被基地给清除出去的人,又不敢去其他的地方,只好围在这基地大门口。至少这里定期有小队清理周边丧尸,相对来说比较安全。 韩蔓打开车门走下车,迈动修长笔直的长腿,慢慢走到了大门的小屋子旁边。 韩蔓在基地里面很出名的,毕竟牧野出名。还有便是韩蔓被牧野实在是养得太好了,简直像个末世之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在一片灰扑扑的鸭子中间,出来了一只白天鹅,并不会被鸭子们羡慕,而是会被鸭子们嫉妒。 鸭子们恨不得取而代之,如果不能取而代之,那就期盼着她也跌入泥地,比自己变得还要凄惨。 大部分的鸭子甚至希望天鹅去死。 这就是人的劣根性,而在这个已经没有道德和法制的社会里面,人性被无限的释放。 因此韩蔓如果真的被牧野宣布驱逐,她不赶快找到靠山,光是嫉妒她的“鸭子”就足以让她死得很惨。 不过现在她有绝对猖狂的资本。 守门的屋子里一个男人在呼呼大睡,韩蔓敲了敲玻璃,他从床上惊醒。看到韩蔓之后,没有马上开门,而是朝着她身后看了看。 “你自己出去?” 男人问。 “当然不是。他们都在后面,让我先探路,这一次要去远道。最近基地旁边的丧尸越来越多了……”韩蔓手揣在自己衣服兜里面,攥成拳头支着里怀兜。 她一下车就这样,弹幕都不知道这姿势是什么意思。但是那个守门的男人见了她这样子,却以为她揣着枪。 于是他很快将大门打开。同时不断朝着韩蔓身后张望。 弹幕到这时候,不得不佩服韩蔓随机应变的能力,撒谎脸不红气不喘,连他们都要信了。 大门是时髦的电动,基地里能发电。很多地方,还有比较厉害的人,都是能够享受到电力的。 大门缓缓打开之后,韩蔓装着漫不经心地上车,手一直揣在怀里。 一旦守门的发现韩蔓是自己要出去,是根本不会放她出去的。 毕竟她一个人基本不可能回的来,这样必然要损失一辆基地的车。这群人都鬼精鬼精的。 弹幕也开始跟着韩蔓一起紧张起来,不过韩蔓丝毫不紧张的样子,她甚至还把反光镜给拨过来,在对着里面照来照去。 她的余光一直盯着大门,腿在车里慢慢抖着,大门即将达到能够通行一个车子的宽度之前,突然停了! 断电了。 弹幕全都紧张起来,因为韩蔓也深深吸了一口气。 里面那个男人一边看着韩蔓,一边在对着对讲机说着什么,眼带大的快拖到下巴,表情看上去很不善。 韩蔓还没把吸进去的那口气吐出去,弹幕先炸了。 啊啊啊,啊啊,好紧张啊,要是出不去可怎么办! 这男的什么意思,我看到了,是他按下的红色停止按钮! 万一他不放行,还通知了牧野他们…… 嘶,快啊!不行就闯出去! 啊啊啊,啊啊,手心出汗。 蔓蔓看上去好淡定啊。 淡定个锤子,她吸进去的那口气还没吐出来。 …… 韩蔓被脑子里面的弹幕吵得很烦。她也觉得事情要不好,是没有人会一个人出基地的。守门的对讲机全都有各个搜集物资小队的频道,真的只需要问一句,就会露馅。 随着屋子里的男人表情越来越不好,韩蔓慢慢地把手从自己的衣服里拿出来。双手都抓住方向盘,到现在才把吸进去的那口气吐出来。 她看了眼差不过能够通行的大门,脚挪到了油门上,正准备直接撞出去。 突然她身后传来了车子引擎的嗡鸣声,比刚才韩蔓开的还要六亲不认。 守门的男人一看到后面接连来了两个车,这才看了一眼韩蔓,按下了继续开门的按键。 那几个车距离这边还有一定的距离,弹幕顿时狠狠松了一口气,这可真是老天帮忙。 不过韩蔓却没有那么乐观,在大门开了足够一辆车通行的时候,韩蔓猛地一轰油门,冲了出去—— 她开出去之后,门口那些被驱逐出去的群众,像不甘心的蚂蚁一样要围上来,哪怕讨要一口吃的也好。 有些不想一出门就见血的队伍,会咬着牙扔点东西给这些人。 但是韩蔓没有东西可扔,她更不能被堵在这里。一旦后面的车过来了,守门那个一看就知道他们不是一伙的。 韩蔓就走不了了。 于是她只能死命地轰油门,迎着这些看上去不怕撞车,实际上都怕死的人撞上去。 弹幕都已经被吓疯了,系统也吓得不轻,还以为这个世界一开局,就要因为改造对象弄出人命而终结了。 不过眼看着就要血溅当场的时候,韩蔓面前的扑过来的一个女人已经躲不开了,发出了尖叫声。 其实这些人每一天出队都有被撞死的,并不是所有人都忌讳什么出门见血。就算撞死了,也根本不存在什么杀人偿命。这些人的命,本就和蚂蚁一样的卑贱。 千钧一发,韩蔓猛地一打方向盘,直直朝着路边的一处刺线丛撞上去了。 车头转弯时,那个女人距离被撞飞只差不到两臂的距离。 而韩蔓撞入刺线丛之后紧急刹车,车尾端后面两个轱辘,甚至离地。 她低骂了一声:“操!” 然后来不及等自己回神,又赶紧倒车就跑。 这时候那两辆车已经到了大门口,正在和门口的男人做登记。 而韩蔓将车子倒出来,车前面还缠绕着一团刺线,她却已经顾不上了。她现在要是不跑,她就跑不了了。 她将车身甩正,猛地一轰油门,径直朝着路上飞驰而去—— 幸亏这时候再没有不要命的人试图扒车要吃的,否则她是真的顾不上对方死不死了。 而在韩蔓冲到大路上之前,守门的也终于确定了韩蔓和这波要出去的人根本不是一起的! 这车上下来个男人,嘴里叼着一根烟,看着韩蔓跑出了一道烟尘,问道:“她一个人出去的,你让了?” 他问的自然是守门的。 守门的立马就出来,脊背弓的,眼看着都要给这个男人跪下了。 “她说你们是一起的,我不知道,我以为……” “老大,对不起,老大,我……”。 “行了。如果她回不来,车就算你头上。” 男人吐了一口烟,在这个世道上,能抽得起烟的,不是一般人物。 如果韩蔓在场,看到了这个男人烟雾缭绕后面锐利的眉眼,她就会告诉弹幕,这个人确实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这个人是这末世基地的kg。 而弹幕听了也会告诉韩蔓,这个人是这本书的男主角厉觉。 不过弹幕和韩蔓现在都在生死时速,根本没工夫管什么基地大佬。 他们在大路上飞驰,但是前面的一团被车保险杠扯下来的刺线,不断地敲打着车盖和挡风玻璃,实在闹心。 韩蔓这时候不能停下摘这玩意,她在后视镜看到后面那两个车跟上来了。 于是她拍了下方向盘道:“系统,出来给我摘一下刺线!” 系统:……对不起,系统没有实体。 弹幕上都在哈哈哈,谈论着刚才太刺激了。他们虽然是旁观,但是刚才的第一视角,和坐在车里也差不离了。 “我不管你有没有实体,我又不是要你出来跟我做/爱,我让你把刺线给我弄掉!” 韩蔓有一些暴躁,又拍了方向盘:“你不是来自星历三千年吗?连深水鱼/雷都能弄到,你跟我说你摘不了一个刺线?!” “这玩意太影响发挥了,我要是被后面的车子撵上,我就废了!你知道吗,像我这种美女,但凡是被一群男人堵在城外,我还违反了基地规则,那就是先/奸后杀没商量!” 韩蔓说:“你说的,我接受改造之后,你有保护我的义务!” 系统没被这么使唤,也没被这么调戏过,一时间有些想要死机。 弹幕也都在催系统快点干事儿,黑子被韩蔓喷得不敢冒头之后,弹幕上都是从上一个世界来的妈妈粉。 他们因为参与了挑选改造对象,跟着系统直播过来的,现在把对姚姝无处安放的母爱全都转到了韩蔓的身上。 虽然韩蔓看上去也不太需要……她就是个张牙舞爪的螃蟹。 系统没办法,把刺线给摘掉了。 然后它觉得,它好像依旧控制不住这个世界的宿主。 韩蔓见刺线就那么在面前消失,顿时哈哈笑了一声:“好样的宝贝儿!” 系统:…… 接下来就是生死时速,因为后面那两个车一直都在追着韩蔓的身后跑。有一种不追到誓不罢休的劲头。 韩蔓故意绕着走了小路,结果拐回来之后,他们依旧跟在后面。 她全程紧张,半点不敢松懈,好在这一段路上丧尸不多。偶尔听到声音冒出来一个,韩蔓直接撞上去,鲜血和腐肉涂在挡风玻璃上。 韩蔓用雨刷并不能完全刷掉,因为雨刷上面还挂了一根肠子。 “宝贝儿,你听话,把肠子摘下去,看着太恶心了。乖,而且后面的车子要追上来了!” 韩蔓哄着系统,但是嘴里吐出来的话,没有一句话不像个人渣。 系统如果是个人,现在鸡皮疙瘩已经滚了满地。但是它刺线都摘了,不差个肠子。 韩蔓就这么沿着城市边缘,一路狂飙,没有比在末世开车更刺激的。 你永远也想想不到你会遇见什么样的路况,而且韩蔓的开车技巧就是没有技巧。无论遇见什么样的路况,都是莽过去,但凡能撞的东西全都撞过去。 后面的车在韩蔓终于扎入了一条乡道改了方向的时候,彻底不见踪影了。 看直播的弹幕都在刷自己这直播看出了一身冷汗。 车子的速度终于慢下来了,韩蔓单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撑在车上,在乡道上面不断左顾右盼。 这片地方是没有什么人会来的,这里没有大型商场,只是个穷乡僻壤。而且末世之后,锦谊市周边的所有城镇,几乎都被搜刮遍了。 不过这里虽然什么都没了,但是还是有丧尸的,她要找几个丧尸,测试一下她空间的武器威力。 一直跟在韩蔓后面的车上,司机在找不到韩蔓的踪影之后,还疑惑地咦了一声:“是牧野的妞,怎么自己跑出来了,和牧野闹矛盾了?” “说真的,这妞开车也太野了,我都追不上。” 车里面好几个人男人,都讨论起了韩蔓,其中有个坐在后面的男人开口说:“她不光开车野,人也挺野的,我跟她是大学同学,上学的时候她就野。” “牧野重伤的事情回去仔细查一下,”车里一直没有吭声的男人说话了。 他就是之前那个在门边上抽烟的,这本书的男主角厉觉。 他眯眼看着前面,说:“牧野那么谨慎的人,会把自己搞成那样子?” “你是说,说不定是韩蔓动的手?”厉觉旁边的男人接话:“没理由吧,韩蔓这是砸自己的饭碗吗?她再上哪去找牧野这种靠山?把她惯的活祖宗一样,都末世了还穿高跟鞋……” …… 车里几个人并没有谈论韩蔓很久,而韩蔓本人现在已经把车停在了一处民宅的前面。 她下车,脚上的高跟鞋稳稳踩在凹凸不平的自建砖石路上,她手里拿着一枚手榴弹,朝着院子里走。 院子大门口拴着一条已经死了多时,只剩下半幅骨架和一些毛的狗。很显然这家的狗在死之前也不太痛快,少了半个身子,应该是被主人活撕了。 韩蔓进了院子,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窗户都碎了。从碎掉的窗子朝着里面看,屋子里面一层的黑灰,但是没见人影。 韩蔓正准备换一家有人的,结果一转头,就见屋子里嘶嘶叫着爬出了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也只有半个身子,但是还没死。两个手臂腐烂得几乎只剩下骷髅架子,可在地上爬的居然还挺灵巧的。 “多不科学。”韩蔓看着地上朝着她爬过来的女人,感叹道:“我每次看到这些活着的尸体,都会有这种荒谬的感觉。” 弹幕跟着韩蔓的视角看到地上的,拖着一地腐肉的半个丧尸,虽然他们闻不到味道,但是已经能够想象出那种窒息的场面了。 韩蔓把手榴弹的拉环给拔了,然后一脚踩住了爬到了她脚边试图来抓咬她的女人的头。 普度众生一般地说:“我这是为你好,这样你的灵魂才能够安息。” 她正说着,突然女人发出了一阵嘶叫,而后从屋子里陆陆续续跑出了好几个丧尸。 韩蔓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常年对战这玩意,她很清楚自己的能耐,是无法一次性对上这么多丧尸的。 不过她很快又意识到自己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是个有系统的,被上天眷顾的女人! 然后韩蔓张开双臂,喊道:“来吧!杂种们!你们一起上!” 那些丧尸疯了一样朝着她跑来,韩蔓在他们扑上来的时候,引爆了手榴弹。 她是不会被手榴弹伤到的,这一点她也和系统反复确认了。 这就像是玩组队游戏,同队友的子弹伤不到自己人一样。 但是韩蔓预估错了一件事儿,那就是他妈的炸弹确实不炸她。但是炸飞的丧尸们的腐肉脓血会把她给包裹。 于是炸弹响过,丧尸们全都死了,但是韩蔓的干呕声代替了丧尸的嘶叫声。 弹幕也都嫌弃疯了—— 咦惹,这个改造对象要不了了吧? 我已经开始反胃了。 心疼蔓蔓一秒钟。 我死了啊啊啊啊啊啊—— 带入一下已经窒息。 啊啊啊啊啊啊——蔓蔓快洗洗! 会不会感染丧尸病毒? …… 韩蔓也要疯,她索性直接冲进这户人家,翻找水缸,可水缸里面的水也已经不能用了。 她只好一边干呕着,找了这家的洗漱用品。一边冲进村子里,凭借着记忆朝着一个方向狂奔。 幸好头两年来过一次,她知道村子的山里头有条河。 万幸那条河还没有干,韩蔓顾不得凉,直接扎进去,一顿狂洗。 也幸好是盛夏八月的时节,她把自己洗的水淋淋的,两大瓶子的洗浴用品都用完了。 这才把挂在树杈上半干的衣服穿上,牧野的衣服直接扔了。 直播开启,韩蔓表情阴沉沉的。 她的长发都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身上,全都是劣质洗护用品的味道。 好歹是没有尸臭。 弹幕上都在安慰她,韩蔓一口气喝了好几瓶的营养液,这才缓过来。 等上了车,启动车子之后发现没多少油了,她又打开了车子后备箱,找到了一个空的油壶。 这荒郊野岭的弄油费劲儿,她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城市。 韩蔓启动车子,朝着大路开去的时候,才忍不住骂道:“我还以为系统是什么人工智能。” “结果是人工智障!”。 “屏蔽爆炸冲击波,不屏蔽爆炸产生的外伤,这是谁研究出来的,是不是喝营养液喝多了啊!” 系统不吭声,弹幕一部分人哈哈笑,一部分人忍不住担心韩蔓被感染。 韩蔓开车解释道:“被丧尸咬了,是会被感染的,但是尸化的时间相对较长,根据体质不同因人而异。通常只要及时把被咬的地方挖掉,或者砍断,就不会感染。” “除此之外,只要不是丧尸的血肉糊在新鲜伤口上,也不会引起感染。” “不用担心,我尸化不了。但是如果不快点进入城镇,那就麻烦了。” “村里没有几个丧尸,炸个手榴弹也引不来几个。但是要是在城里,开车的声音都会引来大批量的丧尸,车子是无法从市区穿行的,至少像我这样的小车不行。” 韩蔓没有再说话,她不说话的时候,一张小脸上面满是严肃,有那么点冷艳的味道。 好在最后在油耗尽之前,太阳即将落入地平线之时,韩蔓抵达了下一个城市,阳河市。 这里距离锦谊市相隔足有六百多里,按理说找点东西,倒也不必跑这么远。 但是韩蔓记得阳河市有一家非常大的购物商场。 阳河市之前他们也来过,丧尸特别的多,市中心进不去。因此几次都是在周边搜罗些东西就走了。 所有的搜救小队都包括在内,没有超多的武器,例如枪支和使不完的弹药。没有人会跑来这种大型商场浪费子弹。 而韩蔓有。 她不光有,还都是杀伤性巨大的武器。 韩蔓还有系统,系统她也反复测试过了,虽然它总说自己没有这个那个的权限和功能,但是它被逼急了什么都会做。 韩蔓比较擅长踩着人的底线获取最大的利益,她觉得系统有太多的功能需要她挖掘。 系统现在还不知道姚姝给它选的是一个怎样的魔鬼,但是它自从摘了肠子之后,一直自闭到现在。 天黑之前,韩蔓将耗空了油的车子停在了城外。打开后备箱,抽出了一把短刺。这些都是租车配备的武器,不太好,但是也能用。 她穿着一双看上去有些崴脚的坡跟鞋,手里抓着一把短刺,悄无声息且脚步迅速地潜入城中。大马路上就有游荡的丧尸,但是韩蔓的动作太快了且没有什么声音,他们竟然完全没有发现。 韩蔓来过这一代几次,因此非常轻车熟路,她直接去了每一次他们组队来这里,都会落脚的地方。 并且路上非常干脆利落地处理了两个丧尸,短刺从丧尸的眼窝和嘴里刺入,他们连叫声都没有发出来,就倒在了地上。 她顺着一个小区后面的小路上了一个外置楼梯,迅速爬到顶层,然后打开了一户人家的窗户。 跳进去,戒备屋子里面,锁死窗户,拉上遮光窗帘。然后点燃他们上次留下的蜡烛,一气呵成。 弹幕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看韩蔓的样子,太过娇美精致,身上半块伤疤没有。这世道了,还穿热裤露着长腿。之前还因为引爆手榴弹被炸一身腐肉,他们下意识地都把韩蔓归结为没有独立生存能力那一拨。弹幕一直以为韩蔓会一直用空间的热武器。 但是这会儿看了韩蔓的一溜操作,全都服了。 蜡烛点着了,韩蔓查看了一下屋子里之前存的水。检查了一下所有的锁,确保这里没有人进来过,这才把蜡烛放在洗手台前面,开始弄水洗漱。 她不光洗得很仔细,弹幕甚至发现她用的巨粗的蜡烛是香薰蜡烛。 她甚至刷了牙。 弹幕看着窗帘一拉,简直像是在自己家一样悠然自得,像是应对偶然停电一样淡然的韩蔓,纷纷表达了佩服之情—— 刚才杀丧尸那两下子给我看傻了。 好聪明啊,眼窝和喉咙都最软,她的动作好麻利。 蔓蔓好厉害了,自己开车这么远,到这里简直像是回家…… 要不是外面还能时常听见丧尸的嘶叫,我竟然觉得这里不像个末世。 就是说啊,我看的末世电影都是脏兮兮紧张得要死,生死时速什么的…… 末世可以活得这么悠然自在吗? 天啊,她竟然还要换成粉色的床单儿。 …… 韩蔓换床单的时候被呛得打了两个喷嚏,这里真是好久没人来,落了不少灰。 换好了床单,韩蔓又换了睡衣,这才拿着香薰蜡烛放床头,爬进了被窝里面。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来,弹幕都能感觉到的那种舒服。 “哎,今天开一天车,真累死我了。”韩蔓闭眼把空间的弹幕给调成了投射,蓝色的幽光投射在她的面前。 她开始仔细研究这系统的各种规则。除了手榴/弹之外,其他武器的使用方式,边喝着营养液边玩系统。 弹幕上甚至有人在羡慕她,说她这样和末世前的肥宅睡觉之前玩手机没有任何的区别。 当然夜深人静的时候,杠精也总会悄悄上线。有人在杠,韩蔓不配这么悠闲自在,这是改造直播,她应该赶紧出去找物资,然后回去都献给牧野,好求得他的原谅。 弹幕发现了这条评论之后,就有一种她要被手撕的预感。 果然韩蔓看到了这条评论之后,冷笑一声说:“怎么?改造直播怎么了,我必须得半夜三更在大街上被丧尸撵出屎来,才算是改造?” “监狱囚犯还有人权呢,我干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儿了?我杀人了吗,牧野他死了吗?!” “牧野都没有说要判我死刑,只是让我滚蛋,恨意值才三星半,你倒是来劲儿的。挺厉害,怎么半夜三更没有人暖被窝,闹心呀?” “我发现有的人就看不得别人好。你跟我素不相识,萍水相逢,跟牧野也是,怎么你是大法官还是包青天呀,上来就满嘴的量刑。” “去跟外面那些丧尸量刑吧,你看看他们认不认同。” …… 一直把这个人给撕没影了,韩蔓才终于神清气爽地停下。 空间里三星半的恨意值,其实韩蔓也知道要掉下去是非常困难的,牧野那个人…… 韩蔓其实可以选择去找三公子,短时间内她依旧可以过得很好,而且她总能找到办法生存下去。 但是韩蔓还是选择绑定系统,哪怕就剩下五个月的寿命,最终牧野不会原谅她,韩蔓也希望剩下这五个月她能活得风光肆意。 而且在心底里她对牧野是有歉意的,可是韩蔓对牧野的抱歉,根本不需要对这些弹幕上大言不惭的人去展示。 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一个个上纲上线的。 韩蔓仔细查看了系统规则,看了系统空间各种操作指南。 临睡觉的时候对系统说:“给我放一首歌曲听听。” 系统被召唤,不情不愿地出来,用机械音说道:“不好意思,本系统并没有这个功能。” “你有的。”韩蔓说:“你之前不是还有个娃娃音吗,这怎么又切换回机械音了?我喜欢那个娃娃音,用那个吧。” “娃娃音的那个语言包是你下载的吧,去下载两首歌。我就不信,来自星历三千年的主系统空间,它没有歌曲。” 系统这一次倒是挺坚定的,无论韩蔓怎么软磨硬泡,它也没有开这个先例。参考白天摘刺线和摘肠子这两件事,系统觉得如果它敢再退一步的话,韩蔓就敢再进十步。 总有一些人她是不要脸的。 而韩蔓是不要脸的那种人里面的极品。 不过韩蔓也并不是真的想听什么歌,她就是想让系统让步。了解了系统很多规则之后,她也发现了很多的bug。 比如系统在改造期间要保护她的人身安全,那在这末世里面她不就无敌了吗? 但是这件事还有待测试。 比如弹幕检测到某些东西会自动关闭。 再比如……系统虽然没有实体。但是它的能力确实是挺大的,关键的秘诀就取决于它到底答不答应。 还有一件事就是在她冲出基地的那个时候,在没有躲开那个女人之前,韩蔓脑子里想的是撞过去。 那个时候系统并没有出声警告,但是绑定之前系统明明跟她说过,改造对象在改造期间造成人命的话,会判定改造失败的。 当时那一瞬间系统没有出声警告她,说明系统根本就无法获取她的想法,至少是不能同步获取。 韩蔓还发现,无论什么事情,她必须让系统感觉到猝不及防。 让它无法推辞甚至必要的时候拿她自己的性命作为条件,它才会答应自己额外的要求。像是摘刺线和肠子。 韩蔓一边想着一边慢慢入睡,她今天折腾了一天,是真的累了。 系统也是真的累了,这才绑定一天,它感觉已经被玩得快不会转了。 它决定下一次肯定不让宿主去选择宿主。 而韩蔓睡着之后直播关闭,一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韩蔓还在床上呼呼大睡。 系统实在没有办法,充当了闹钟,把睡得四仰八叉地韩蔓给叫醒了。为了吓唬她,还专门切换的娃娃音。 韩蔓果然从床上惊坐起来,屋子里面挡的遮光帘,非常非常的黑,只从窗帘的一点点缝隙泄露出了一点阳光。 韩蔓从床上爬起来。迷迷糊糊问系统:“几点了?”。 系统并不是时钟,但是它忍不住回答道:“已经十二点多了。” 直播随着韩蔓醒过来之后开启,韩蔓从床上穿着拖鞋下地,走到窗边先把窗帘拉开了一点缝隙。 又检查了一下窗户,确保外面没有异样。这才猛地将窗帘全部拉开。 于是直播弹幕一进来,就被屏幕上的一片白光差点给闪瞎眼睛。 韩蔓则是慢吞吞地走到卫生间,尿了个尿,叼着牙刷走出来。 坐在床上正走神的时候,系统忍不住提醒她:“底下很吵,似乎有丧尸在追人。” 韩蔓早就听到了,还有车的声音。 但是她坐在那里没有动,眼睛半睁着,对于系统说的话没任何的反应。甚至没有兴趣去趴在窗边看一眼。 她嘴里全都是牙膏沫,嗡嗡嗡嗡的,和昨天晚上她刚来的时候用的那个牙刷不一样。 这个是他妈对末世来说非常时髦的电动牙刷! 系统开启俯视直播,窗里窗外全都展露在视角之下。 楼下有车被丧尸围住了,里面的人从窗户缝隙射出的子弹,并不能够让一群发狂的丧尸后退半步,眼看着车子就要被掀翻。 而楼上,韩蔓叼着电动牙刷在屋子里面柔软的大床上坐着,盘膝愣神,明显还没睡醒。 睡衣上的小熊随着她的动作散漫的抖动,简直是两个世界。 情姐姐(我男朋友……其实是牧野的...) 外面的枪声和丧尸嚎叫的声音越来越大, 系统和弹幕像苍蝇一样在韩蔓的脑子里嗡嗡嘤嘤播报外面的状况。 但是韩蔓刷完了牙就去洗脸,关上门蹲厕所。甚至还拿起了一份阳河市的地图,在厕所看了起来。 而外面的战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有人认出了正是昨天跟在韩蔓身后的那两辆车。车上有人顺着天窗爬到车顶上, 跪在车顶上正在用机枪扫射。 而屋子里韩蔓用蹲厕所作为阻隔直播开启的方式, 边仔仔细细地翻看她最终的目的地, 那个大型商场的地图, 以及商场周边的一些小诊所。 直播不开, 观看直播的人在另一个世界着急且抓狂。这好比电视剧看到精彩的地方, 突然被插播了广告, 还是连冲会员也无法跳过的那种。 而系统实在是不理解这个世界的宿主是什么路子, 好歹郭妙婉和姚姝前期是愿意装一装的。 而韩蔓似乎连装个好人都不爱装。 它实在是如果有实体都已经急得跺脚了,于是忍不住在韩蔓耳边出声道:“宿主, 外面正在交战。被困住的是基地的主宰者厉觉, 也是这本书的男主角。你现在出面营救一下,之前一个人开车出基地的事情,他肯定不会再计较的。” 厉觉在这本书中生成世界的人设是知恩图报的, 因为女主角是厉觉的邻家姐姐, 小时候经常帮助被酒鬼父亲暴打的厉觉。 所以在得知了阳河市有一批幸存者里面似乎有女主角的时候, 厉觉才会决定亲自来这一次。 韩蔓闻言, 先是顿了一下,然后翻看地图说:“你的认知性别是男是女?这么看我拉屎不好吧?” “我好歹是个人, 你就算要偷看, 也要礼貌一点先消失,装着不在, 要不要然我拉不出来。” 系统被噎了一下,连忙辩解道:“我只是个人工智能, 不是人,没有性别认知,就和你们这个时代的手机差不多!” “我没有在看你,我只是提出合理的建议。” 隔着厕所门都能听到外面的爆炸声。 看来厉觉已经穷途末路。像手榴/弹这种东西,就算他是基地大佬,肯定有储备,但大部分都消耗在了建立基地的时候。现在所剩必然不多了,不到最后关头不会用的。 “我也很合理地告诉你,厉觉之前差点把我坑死在丧尸群,”韩蔓说:“他还无数次派牧野去锦谊市最危险的地方帮他找人,我们的小队最开始不只有这几个人。” 韩蔓面色有些冷地说:“你是高等位面系统,你应该知道厉觉来这个阳河市是找他小时候的邻居姐姐。” “啧。”韩蔓说:“情种找情妇,带着一群兄弟送死,我为什么要帮忙?” “他要是死在这里,基地里面就会重新洗牌哦,只要牧野恢复健康,而我有足够的物资,我们就是kg。” 系统语塞,它觉得自己真的不该让姚姝那样毁天灭地好几次的病娇本娇,帮它选什么改造对象。 新任宿主的心眼依旧多的像筛子。 不过系统还是说:“可是厉觉有男主光环,他不会死,剧情里他还会被女主救。” “那我就更没有出面的必要,”韩蔓说:“像我这样的人物,就算救人肯定会被女主角抢去功劳。” 她说着照了照厕所里面的镜子,拨了拨头发,“你别以为我没有看过小说什么的,像我这种相貌不可能是女主,都是炮灰。” 系统无言以对,想直接死机。 但是就在它觉得这个改造对象改造不了的时候,韩蔓又说:“但是只要你悄悄答应给我办一件事,就一件很小的事情。我不光现在提裤子出去救厉觉,我见谁救谁。” 系统知道自己根本不应该接这个话茬,因为很显然它这个人工智障是玩不过真的人脑子的。 是的,经过它漫长改造生涯的这三个世界的洗礼,它现在已经从神坛上走下来。并且淡然地接受自己是个人工智障的事实。 改造对象在改造期间表现得越好,证明改造越是成功,主系统对系统的任务评分很多面的,不仅限于消除改造世界的恨意值。 那只是他们抓住了改造对象最在乎的人物,从而牵制改造对象的手段而已。其目的还是让他们彻底变成能够承载气运的气运之子。 因此,如果韩蔓真的像她说的那样,见谁救谁,系统好奇,她的要求到底是多小的一件事? 于是它问:“什么事?” “给我开启装物资的空间,不用太大,就像装武器的那个空间那么大就行。你别说你办不到,宝贝,你要相信你自己的深度和宽度。” 韩蔓简直在趁火打劫,装武器的空间足有一个几千人体育场那么大,毕竟空间还有深水鱼/雷这种大家伙。 韩蔓说:“我需要空间,只要有了空间,我就有能力储备物资。能储备物资了才能救人。不然盲目救人,就是自寻死路,你会见识到农夫与蛇的故事一遍遍的上演。” 韩蔓说:“你永远无法想象,人性的扭曲和道德的沦丧是什么模样,人工智能。” 系统半晌没吭声,它不是死机了,它在不断地核算着空间面积。核算几遍之后,它想到了它程序当中的一句成语。 狮子大开口。 韩蔓对着它狮子大开口。 可是它居然没有办法反驳她,它想说它没那么能力,可是空间武器在那摆着呢。 韩蔓说完之后,没有催促系统。但是只要系统现在不是自乱阵脚,就能够看出韩蔓抓着地图的手在不断绷紧。 不过就算系统看到了,它也猜不出韩蔓是在紧张。毕竟一个坐在马桶上面的人,你看见她使劲儿,你绝对想象不出她是在紧张怎么最大限度地敲竹杠,你会以为她便秘。 而就在韩蔓准备再查五个数系统不答应,她就退一步让系统开放武器库给她放东西就行的时候,系统答应了。 “空间可以开启,但是你必须最大限度救人……” 系统话音没落,韩蔓直接提裤子起来。马桶里什么都没有,她迅速开门出去,随着直播的开启,弹幕全都跳了出来—— 祖宗你便秘吗! 我的亲娘,终于开直播了,啊啊啊,楼下的有个车里已经没动静了! 天爷,蔓蔓赶紧救人啊啊啊啊。 对啊,女鹅把他们救下来,回基地他们肯定帮你说话,之前偷跑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 太残酷了,我昨晚看女儿轻车熟路地潜入城中,还以为这个末世的丧尸很垃圾好杀的。是我的错觉,他们简直像是前赴后继的蚂蚁! 数量多且不脑浆涂地都不死,底下之前抗机关枪的一个大哥被咬了,手都砍掉了。 不敢看了,太残酷了嘤嘤嘤。 改造对象还看什么,有能力为什么还不救人,呵,系统直接抹杀了吧! …… 韩蔓打开了窗户,在观察加重,是基地里改过的那种车。 毕竟这些丧尸虽然前赴后继,但是战斗力很有限。又没有智商,并不会使用工具,但是这些人也轻易走不了就是了。 因此韩蔓在找最佳角度,看了弹幕上的言论之后,直接说:“你行,你上啊,你来呗!都不用什么武器,直接上嘴唇下嘴唇一碰,毁天灭地。你就像那天蓬元帅似的,嘴唇拱地,拯救世界。” “真有意思,不敢顺着网线爬过来,身临其境直面丧尸,就把嘴闭严实了,免得喷出来的全都是粪!” 弹幕那个黑子被骂跑了,其他人全都在劝。系统也在催促她。 但是弹幕全都不知道韩蔓私下把系统坑完了,逼它答应了什么险恶的事情。 而这还没完,韩蔓在确定了方向之后,又开始光明正大的从观看直播的弹幕手中坑东西。 “你们看,我朝着那栋楼发射火箭/炮,那栋楼的玻璃全碎,就能把丧尸全都吸引过去,/>   韩蔓解说一样说:“那栋楼底下是卖衣服的,玻璃全都碎了,上面肯定没有幸存者,这样还不会误伤人命。” 计划很完美,弹幕也很认同,但是韩蔓只说话不干事儿。 他们都忍不住在催促,快点发射火箭/弹! 韩蔓吊了一会众人的胃口,这才说:“但是我空间就那么点武器,你们都不给我刷。” 韩蔓才洗完脸,鬓角的长发还湿着,她伸手拨了一下,说:“好多人不喜欢我,还恨不得我去死。我要是随便浪费武器救人,那估计不用等到五个月,我的武器库空了,我也就死了呢。” 系统听了韩蔓的说法,直接死机去了,这些个改造对象,真的一个比一个不要脸。 然后弹幕上就开始刷起了各种武器。他们恍然间觉得自己像是在玩氪金游戏。 而听着各种武器刷出来的特效音,韩蔓终于从空间兑换处了火箭/筒,架在肩膀上对着她对面的大楼就是一发。 “轰”的一声,接着是无数玻璃碎裂朝着nbsp;   这些丧尸腐烂多年,视力早就不行了。唯一还算好的就是耳朵,于是只有少部分还因为嗅到了生人的血腥味不肯离开车边上,大部分都循着声音朝着大楼p;   韩蔓被后坐力弄得摔在床上,揉了揉肩膀起来,飞速换上了自己平常穿的衣服,而后从窗户翻出去了。 这一次她直接把火箭/筒,架在栏杆上,抬起手对着底下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朝着她所在的这栋楼的后院指了指。 她可没打算做好事不留名,她既然都浪费了火箭/弹,总得让大佬记得她的好。 她很确定那车里的人看到了她,并且根据她这一双大长腿认出了她,这才再度朝着那座大楼又激发了一发火箭/弹。 “轰!”半个楼倒塌,把数不清的堆叠的丧尸砸在底下。高空碎裂的玻璃有些直接把丧尸当场斩头开膛破肚。 但是这些没有神志只凭着本能驱使的尸体们,还在朝着那楼下聚集,堆叠,嘶叫。脓血和头颅残肢到处乱滚,这场景实在是太刺激了。 弹幕上都一片呕呕呕。 韩蔓将火箭筒收回了空间,然后兑换出了一枚手榴/弹,边喝营养液,边看着那个车再度启动,飞速朝着她所指的方向开过来。 路过韩蔓这外置楼梯楼下的时候,韩蔓对他们比划了一下四五二,示意她所在的楼层号。 然后这才又跳回了屋子里,等着这群人过来。 并且还不忘了对弹幕上的人说:“你们真是让我没有办法,你们不知道像我这样的弱女子放这些男人进门,就是引狼入室。” 韩蔓表情又变得像是没有睡醒,散漫的躺在床上说:“他们要是动了歹心,我就活不过今天了。” 弹幕上都边刷礼物边安慰她—— 没事儿没事儿的蔓蔓,我们给你手榴/弹,不行就跟他们同归于尽,反正你也伤不着。 对啊,对啊,再说他们肯定都受伤了,就算是禽兽也有喘息时间的。 蔓蔓不慌,我们守护你(疯狂刷礼物) 蔓蔓干得好,系统会保障你的人身安全的,别怕! 我们都看着呢,他们敢乱来,我们帮你做主。 就是,女儿不怕! …… 韩蔓还是说:“可是我除了手榴/弹什么的,没有任何的其他武器,凭武力值我也打不过他们。” “而且我要是真的和他们同归于尽,就算手榴/弹伤不到我,那手榴/弹炸毁的家具什么的,也会致命的。” “我可怎么办啊,系统君,小可爱,不能在屏蔽武器冲击波的时候,直接为我屏蔽伤害吗?” 韩蔓在弹幕上打字:弱小无助又可怜,后面还带着个流泪的动图jpg 妈的弹幕都没有找到怎么发弹幕带动图,这系统一晚上算是让韩蔓彻底玩明白了。 而且韩蔓这个要求真的是合情合理,她把那些现在估计能爬上来都不错的伤残男士们,形容成了饿狼,带动弹幕一起和她害怕。 然后和弹幕们一起对着系统提出这种“合理”要求。 并且振振有词道:“我知道这对于系统这样高级位面的小可爱来说,肯定只是改动一个小小程序的事儿!” “这也是为了更好地保护改造对象的人身安全啊!像那种爆炸的时候丧尸的尸体也屏蔽掉,这样我减少了被感染的几率,还不用因为洗冷水而感冒。” “要知道在现在这个世界上感冒,简直就是灾难,比古代得风寒的死亡率还要高的。” “没有医生,没有药物,要不是弹幕妈妈们送的营养液为我保驾护航,我肯定就感冒了!” 韩蔓迅速根据弹幕的定位给自己定位了,做人家女儿没什么啊。只要能保命,让她做活体孙女也没什么不可以。 于是她在厉觉他们边清理着楼道里面的丧尸,边朝着韩蔓所在的屋子里找来的时候。用她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弹幕,逼着系统答应了。以后都会在爆炸的时候,屏蔽掉对宿主的伤害。 韩蔓露出了满意的微笑,给弹幕送了飞吻,还用肉麻兮兮的语气叫了系统好多声“小宝贝儿”。 系统“丧权辱国”彻底自闭死机。 而韩蔓像一只达到了目的吃饱喝足的猫。终于肯营业,和弹幕呼噜噜说一些好听的话,表现出她的乖巧可爱,清纯无辜的小模样。 把弹幕哄得开心的同时,她又从系统空间兑换出了手榴/弹。 这种硬通货拿在手上就是安全感爆棚。 一边和弹幕上扯淡,韩蔓又从屋里柜子的下层抱出了两床被子,扔在客厅的沙发上。 她本来也要清理掉这个楼楼道里面的丧尸的,这些人帮她清理了,反倒省了韩蔓不少事儿。 没有比这个地方更适合落脚的地方了。 她拿了手榴/弹,贴在门上听着外面。装了□□的枪也还是有声音,脚步声有些散乱,速度也不快,看来受伤的人不少,伤得也不轻。 等了好一会儿,门终于被敲响了。 弹幕个个比韩蔓还要紧张,韩蔓总共打开了两层锁,这才把门打开了一条缝隙,还剩一层链子锁。 外面一共四个人,身上都血糊糊,一时间看不清楚到底谁受伤比较严重。 门打开的瞬间,韩蔓当着四个人的面,把手榴/弹的拉环拉下来了。 弹幕都在啊啊啊啊啊啊,以为韩蔓要把他们全都弄死。 几个人瞬间后退半步,枪口都指着韩蔓。 韩蔓抓着手榴/弹,开口道:“别紧张,你们枪不抖,我的手就不会抖。” “进门之前,先说好,”韩蔓说:“你们知道我只有一个人,所以我胆子很小。” 韩蔓看了看伤得比较重的这本生成世界的男主角,也就是现在基地的Kg厉觉。 她慢慢说:“屋子里有水源,有药箱,有干净的被褥,绝对安全。” “但是你们要答应我,不能进我的卧室。不能凶我,不能使唤我,不能伤害我。”韩蔓微微歪了下头,对着外面几个人笑得清纯。 “我胆子小。但是逼急了也会咬人。” “给我一把枪,我会用手榴/弹换。”韩蔓说:“给你们三秒钟考虑的时间,不行我就关门,你们就当我没有救过你们。” 韩蔓说完开始查数,“一……”。 其中一个男人就把手里的枪在手上灵活一转,枪把对准韩蔓。 “你不会用,牧野不可能让你摸枪,”男人脸上带血,韩蔓认识他。是厉觉手下比较出名的一个,和厉觉是发小,叫张楠,凶得很。 “小美女不要玩枪,走火伤了自己怎么办?” 韩蔓笑了一下,隔着锁链,眼尾眯成一条缝隙。眼尾的红痣微微跳了下,整个人离奇地透出一股子媚气。 她说:“没关系,我很快就会学会怎么用。” 她顺着门缝把枪接过来,直接塞进自己的短裤裤腰里,黑沉的枪支和她白嫩毫无瑕疵的皮肉形成了十分强烈的视觉冲击。 她丝毫不怕走火。弹幕都吓得不轻。 韩蔓又伸出娇嫩的手掌,说道:“子弹。” 张楠眯着眼竟然笑起来,说:“牧野怎么会让他的野猫带着这么多武器跑出来呢?真是看管不利。” 不过说归说,他还是很快让另一个人给韩蔓拿了一些子弹。 “知道怎么上子弹吗?” 他说:“开门,哥哥教你。” 韩蔓迅速接过子弹,打开门。对张楠展示了一下手里的手榴/弹,说:“不用了,我自己会研究,同归于尽这招就是自学成才。” 几个人终于进来,弹幕都快要给韩蔓跪下了。他们还在担心她会被这几个人伤害,她却已经坑了一把枪来。 几个人进屋,韩蔓再度单手锁上了门。 被子已经铺在沙发上,救急箱也在茶几上了,茶几上甚至还放着一大桶喝的水。 韩蔓回头看他们都坐下了。 这才蹲下把地上的手榴/弹拉环捡起来,然后就这么又插回去了。 这操作未免太骚,目瞪口呆的何止弹幕。屋子里几个人要不是之前亲眼看她用火箭/炮,都要怀疑韩蔓这是弄了个假的手榴/弹糊弄他们了。 几个人开始相互处理伤口,韩蔓并没有帮忙的意思,只是指着卫生间说:“里面有储备水,解决完了生理需求请冲水,以及撒尿的时候对准了。” “我再重申一遍,不许进我的屋子。” 她说这话的时候,面上毫无表情,并且说完转身就朝着屋子里走。 其中有个胳膊受伤的男的,出声叫了声:“韩蔓。”。 韩蔓朝着屋子里走得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他。还没等他开口说什么,韩蔓就说:“我们是大学同学,但是毫无交情。我在大学里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现在也只知道你外号黑武。” “你可能听说过我,但是我们没有同学的情谊,别觉得你在我这里特殊,不要提任何不合理的要求。” 黑武愣了下,他旁边坐着给他包扎伤口的张楠都笑出声了。 不过黑武还是说:“我们四个人,这里只有一个沙发,老大受伤严重,需要平躺休息。” 他说着,指了指仰在沙发上昏迷的厉觉。 厉觉其实没有昏,就是疼得不想睁眼,他的肩膀被丧尸抓了一下,剜掉了一块肉。 韩蔓一脸莫名,“所以呢,老同学?因为我救了你们,让你们到我的家里来。然后你们一句话感谢没有,我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孩子,还要把唯一的床让出来给浑身是血的臭男人住。” “就因为他是基地的管理者?” 韩蔓说:“可是我是偷跑出来的,哎,不怕告诉你们,我把牧野弄个半死,他不杀我就不错了,已经不保我了,我已经回不去了。” 韩蔓靠在自己的屋门口,手里抓着的本来应该轻拿轻放的手榴/弹,被她朝着墙上哐当哐当的磕着,吓得屋子里的人精神都紧绷起来。 “我救你们纯粹是因为我善良,别把善良当成好欺负。别打我和我床的主意,不然我们就一起‘砰!’换个世界生活。” 韩蔓说完之后拉开门进屋,关门的声音非常大! 进屋之后,她把手榴/弹收进空间,锁上了门,开始查看她要来的枪。 不是什么好枪,她虽然对这玩意堪称一窍不通,但是她也见过这就是普通的警察配的转轮□□。 杀伤力不强,不过打丧尸足够了。 子弹一共有三十发。 韩蔓摆弄了一会儿,然后把枪也收进了系统空间。 来回送进去取出来好几次,确保心念一动就出现,这才满意。 弹幕上都在佩服她刚才的样子,刷得很欢快。 我去,带入一下,如果是我,我肯定在那个满脸是血地递枪男人看我的时候,就腿软了,不可能要子弹。 我根本没有勇气让他们进来…… 正常世界的四个男人都很吓人了,这世界的……他们都像是监狱在逃杀人犯。 233333监狱在逃公主吗。 蔓蔓太给力了! e我觉得改造对象好冷漠,有人受伤,为什么不让出房间。 楼上的你赶紧撤回吧。 真的撤回吧。 撤回吧。 …… 来不及了,韩蔓已经看到了。 她现在真是整天闲着没事儿干,专门手撕这些浑身掉舍利子的。 “哎呦,你把被窝随便让给个男人?全世界男人不够你心疼是吧!” “这是我的地盘,人是我救的,受伤了我还得让出唯一关起门来能保证我安全的小屋?上过圣母补习班的都没有你佛光普照……”。 …… 韩蔓在屋子里小声的手撕黑子,一门之隔的外面几个男人,伤口包扎玩之后,也在小声讨论着接下来的打算。 厉觉不装昏了,靠着沙发上半睁着眼。想着他损失的兄弟,心情有些抑郁。 不过很快听到黑武八卦韩蔓上学的时候,思绪被拉过去了。 “她那时候跟人家真心话大冒险,”黑武说:“选的大冒险是追求一个学长。” “那个学长真是一门心思都是学习和赚钱,多少人啃不动的硬骨头,结果硬是让她俩礼拜拿下了,到手就甩了。” “那学长挽回了半年多,天天晚上跟她宿舍楼下等着。” “她是真狠,刚才那算是当着我们的面承认了,牧野变成那样是她搞的。” 张楠说:“你说她救我们,是不是想让老大保她?” 厉觉喉结滚动,咽了口口水说:“保个屁,你觉得她像是混不下去的?” 几个人想到她刚才站在五楼发火箭/炮的样子,确实……不像是个混不下去的。 “她哪来的火箭/炮?牧野这是被她卷了老本儿?”黑武说。 “那牧野绝对会疯的,他任务出的那么勤,就是为了攒够东西和物资去找他弟弟,” 另一个身上没什么伤,也是跟在厉觉身边的男人,是他最亲近的哥们,诨号是六九。 他说:“要是真的,老大,保她吗?牧野绝对会通缉她。” 厉觉眯了眯眼,看了六九一眼,六九就把他嘴里的烟,塞到了厉觉的嘴里。 厉觉吸了一口,挺翘的鼻梁和凌厉的眉目淹没在烟雾之后。 他喉结又滚动了一下,轻声说:“如果她还有火箭/弹,我们就保她。” 几个人顿时明白了厉觉的意思。 他们这一次出来就是奔着阳河市的一处幸存者小型基地来了。要找的是老大的姐姐。 哥们们都以为厉觉要找的是亲姐姐,谁也不知道他要找的是情姐姐。 不过如果韩蔓还有火箭/弹,他们找人救人,就容易多了。 韩蔓在另一间屋子里,盘膝坐在床上,开着远程摄像,把厉觉他们的举动和交谈的话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她抱着枕头撇嘴说:“看吧,我就说这群人都是狼,我救了他们也是引狼入室。” “我要是再拿不出火箭/弹,他们就不会管我,”韩蔓说:“刚才说我不肯让给伤者床的那个小姐妹,出来啊,怎么不跳了啊?快出来割肉喂鹰,以身饲魔啊……”。 弹幕痛斥着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不过韩蔓还真的需要和他们之间打配合,不然不好搜集物资。 市中心的商场要穿过好几条街,韩蔓当天晚上蹲厕所的时候尝试了一下,她没有办法逼迫系统帮她飞天遁地。 于是只好颇可惜的兑换出了几个火箭/弹,又弄了一个背包,装了一些卫生间她用惯的洗漱用品,装作自己还有一整个背包的火箭/弹。 就放在床上。 当天晚上,韩蔓有些胆战心惊。 她从来都对自己的预估很准确,她很确定,要是这几个人真想闯进来抢东西,她的武力值肯定不够,到时候只能鱼死网破。 而厉觉是男主角,系统说了,男主角不能弄死。 韩蔓更担心了,对方武力值高,还有气运之子的光环罩着。她这门锁一枪就崩开,她跑都来不及啊。 不过最后把系统实在墨迹的受不了,系统再三保证,一旦隔壁几个人有异动,肯定第一时间叫她,韩蔓才放心睡去。 于是这一觉,又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 韩蔓可以晚睡,但是绝对无法早起。早起她的大脑会缺血不转,就算转也转得很缓慢。 于是四个经过一夜稍稍恢复的男人,就看到都快中午了,韩蔓穿着一身小熊睡衣。长发女鬼一样散着,像个游魂一样从屋子里出来。 嘴里叼着个电动牙刷,在嗡嗡嗡声音中含糊不清地问:“有次的吗?给我点。” 系统说喝营养液又不会死的,反倒身体会很健康。因为在未来世界,人们都是靠着这玩意活着的,这是完全根据人体所需的各种营养元素配备的。 可韩蔓喝着嘴里要淡出鸟来,她需要点人吃的东西。 于是就有了清早上这一幕。 当然韩蔓不是睡个觉就放松警惕了,她揣在另一个兜里的手里,就抓着昨天的这帮人给的那个转轮□□。 上膛的,但凡有点什么事儿,她直接隔着睡衣的料子就能开枪。 很显然这几个人常年都玩枪,看出她兜里揣着什么,一个个神情各异。 他们震惊于韩蔓的警惕性,同时也有点满意她这样。 这样才能合作。 而韩蔓故意放在床上的背包里面露出的,她在系统空间兑换出的火箭/弹和立在墙边的火箭/炮,也让从门缝中窥见的六九倒抽一口凉气。 厉觉看着韩蔓,他第一次这么仔细看韩蔓。韩蔓也是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到了基地大佬的脸。 长得还不错,对得起男主的名号,乍一看和牧野气质有些像,但是还差那么点意思。 牧野的眼底比厉觉干净多了。 “六九,给拿点吃的,”厉觉勾了勾嘴唇,说:“你可以放松点,我们坐下来聊聊。” 韩蔓故意惊讶了一下,然后问:“聊什么?” 弹幕是知道一切都是她大清早上设计好的,居家服、迷蒙的眼神、门缝,故意露出的火箭/弹和床上的背包……就是为了勾这些人上钩。 看到她这略显慌张还戒备地绷直了脊背的模样,都十分佩服。高端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聊一聊你怎么把我的物资小队队长,牧野给弄成重伤的。”厉觉说。 韩蔓要坐下的动作一顿,衣兜里面攥紧了枪。 厉觉看到了她的戒备,轻笑了一声,声音还挺好听的,大早上低音炮似的朝着耳朵里钻。 “别紧张,我不是找你算账的,我还能保证牧野不敢动你。” 厉觉说:“算是对你昨天帮忙的报答,只要你和我们合作,救一批人会基地。” 韩蔓是真的没忍住嗤笑了一声。 差点把牙膏沫呛得咽进去。 “历老大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韩蔓把嘴里的沫吐在茶几边的垃圾桶里。 “我要是没瞎,基地外面还扒着一大堆历老大赶出来的人呢,历老大跑这么远来救人?” 她当然知道厉觉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她今早上没事儿把厉觉和女主角钱莺莺的剧情都补了。 这俩人不得不说是绝配。 一个行事作风黑如老鸦,一个圣母下岗再就业。 韩蔓连质问都是反复琢磨过的,她不能答应得太痛快了。毕竟现在她站着上风呢,答应太快显得可疑。 而厉觉也不觉得她冒犯,笑了一下说:“我来找我姐姐。” 韩蔓眼角没忍住抽搐了一下。 心说找小情儿还说得这么认真且煽情,这个逼也是个人才。 韩蔓表情略微凝重起来。 说:“你还有家人活着?” 她说完之后,露出怅然若失的神情。弹幕已经都跪倒了一片,为的是韩蔓此刻眼中三分迷离、两份哀伤和四分惆怅。 “真好啊……”。 片刻后,韩蔓拿捏着语气说。 屋子里的四个男人默默对视一眼,以为事情这是稳了。毕竟在他们的眼里,在某些所谓人的理解里面,女孩子永远牵涉了感情,都是多愁善感的。 他们并不知道有一种女孩子,什么都能利用,包括自己。 于是厉觉甚至还适时地点了点头,说:“对,我好容易打听到的,我姐姐应该就在这座城市的幸存者里面。” “你还有家人活着吗?”厉觉见韩蔓晃神,以为戳到了她的软肋,问道。 韩蔓的表情猛地抽搐了一下,接着快速平复。 一抬眼,眼泪就这么顺着眼中流下来,还都是颗颗分明的从正中间凄美滴落,比他妈上了眼药水还准。 韩蔓说:“我有个男朋友,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男朋友?”饶是厉觉都愣了一下。 四个男人又隐晦地对视了一下。谁都知道韩蔓是牧野的人。 但是韩蔓却说:“我男朋友……其实是牧野的弟弟。” 好家伙,弹幕直呼好家伙。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了,厉觉都一时没反应过来。 韩蔓怕什么(牧野的妞可真辣...) 一句话, 把她为什么独自一个人跑出来,为什么会害牧野,全部合理化。 韩蔓流着眼泪, 欲说还休, 让这些人自行领会了一会儿。 这才又低声说:“当初末世开始, 我和我男朋友恰恰不在一个市, 他去了福斯金景区。后来丧尸大部分爆发之后, 他从福斯金回到了酮吉市, 我们是在他在酮吉市的时候失联的。” “牧野一直答应我, 要带着我去找牧原。”韩蔓面上的表情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些厌恶和哀伤。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始终没有牧原的消息, 而牧野一直以酮吉市路途太过遥远, 我们的武器不够无法抵达作为借口,一直都没有出发。” 韩蔓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 把咬紧了牙的侧脸对着厉觉, 她轻声道:“我不是牧野的女人,我要去找牧原。” 韩蔓说完之后,像是不堪对别人展露伤疤一样, 突然间站起来, 朝着卫生间走去。 她将卫生间的门给关上, 把这一群窥探的视线全都关在外面, 任凭他们去胡思乱想,让他们的思想朝着自己引导的方向滑坡。 先入为主的思想是非常可怕的。牧野那样三棍子抽不出一个闷屁的人, 绝对不可能对任何人说出他自己小队里面的任何事情。更遑论是他自己的事。 所以他就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让所有人都相信是他霸占自己弟弟的女朋友。 弹幕上其实对于韩蔓和牧野以及牧野弟弟之间的纠葛,了解的也并不多。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是, 无论韩蔓做什么事,弹幕都觉得非常厉害。但凡是冒出一个观念不统一的, 直接被韩蔓亲自下场骂到自闭。 这也算是系统的一个bug,因为这些弹幕无论怎样评论改造对象,除非像郭妙婉那个世界那样集体统一去投诉改造对象的不正当行为,让系统对其施以惩罚。 否则单个冒出来的那种就算话说得很难听,也无法对改造对象造成任何的伤害。 郭妙婉冷硬不理会弹幕,姚姝知道怎么去安抚弹幕。而相比于郭妙婉和姚姝,韩蔓简直是玩弄弹幕的情绪。 韩蔓在厕所里待了一会儿,慢吞吞地洗漱好之后,又揉了揉脸,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把眼睛对着镜子瞪到通红。 这才打开门走了出去,走到厉觉的身边,双手插兜,居高临下地对厉觉说:“如果你要救的人是你的姐姐,我可以帮助你。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不能吞没我搜集到的物资,回到基地之后要给我专门拨一个地方住。并且保护我的人身安全。” 韩蔓微微地扬着下巴,那个样子像一直倨傲的小猫咪。尤其是她身上还穿着毛茸茸的衣服,就算语气带着一点颐指气使,也很难让人讨厌。 厉觉挑了挑眉,他的面色其实有一些不好,毕竟肩膀上的伤实在是不轻。就算厉觉能够忍疼,也还是控制不住伤口恶化。他不光需要救人,他的兄弟和他都急需药物治疗。 “可以,”他答应韩蔓,同时也提了要求:“但是你必须确保对我们没有保留,不可以在关键的时候试图一个人逃跑,否则我会一枪崩了你。” 韩蔓闻言轻哼了一声:“我才不会像你们这些臭男人一样不讲义气。” 她说:“我当然不会跑路,否则你觉得我为什么会浪费那么珍贵的火箭/弹救你们?但是你们必须保证我的人身安全……”。 韩蔓和厉觉对视,对上厉觉那一双暗沉沉的眼睛,丝毫没有退意。 韩蔓说:“如果你们试图把我一个人扔下,相信我,我就算是死也会拉着你们一块下地狱。” 厉觉和韩蔓对瞪了一会儿,厉觉眯了眯眼睛,也不知道肚子里又晃了什么坏水。 反正最后他笑了,他点了点头:“现在我不好奇为什么牧野会栽在你手里了。” 这种又对自己狠心,又对别人狠心的女人,确实让人防不胜防。 交易算是这样愉快地达成。 而韩蔓起身之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转过头之后满脸都是不屑。 厉觉一副自以为掌控了她的模样,实在是让韩蔓心里非常的不爽快。 她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男人。虽然厉觉得气质看上去和牧野很像,但是他的心真的太脏了。 还是牧野干净,又干净又野。她这辈子要是吃不着的话,死都闭不上眼睛。 韩蔓想到牧野躺在床上的样子,牧野现在肯定很痛苦。虽然他们生活的别墅当中有一些药物的储备,但缺少抗生素。 韩蔓必须尽快弄到物资赶回去,不能让牧野真的死了。 于是几个人晚上做了一份部署,厉觉也终于对韩蔓透了底。他们这一次来带了许多武器,后备箱里放着不少的枪支弹药。 他们的计划是绕过商业街,从城外的街道直奔那个在高楼大厦上面的幸存者基地。 昨天他们进入城中走的是偏路,本来都快穿过商业街了,但是不知道是什么人在他们的前方造成了巨大的响动,引来了丧尸群。致使他们被追逐到了主街道,这才不幸被丧尸潮围攻。 “这个城市当中幸存的人,绝对不止我打听到的那些,所以我们这一次从城外走。”厉觉指着桌子上的地图,画出了一条线。 这条线也正好是韩蔓打算走的那一条,无论厉觉这个人到底有多少根花花肠子,至少他知道怎么对付和躲避这些丧尸,这一点比韩蔓厉害多了。 韩蔓是真的被牧野保护得很好。就算出任务,攻击主力从来都不会是她,断后也不会是她,她就是夹在中间的那个饼干的夹心。 所有人都听从厉觉的分配和安排,韩蔓当然也听从。不过在厉觉想要让韩蔓让出火箭/炮,答应给她一个机/枪的时候,韩蔓拒绝了。 弹幕都在骂厉觉不要脸,他就是惦记韩蔓的那些武器。 但其实韩蔓是知道的,这样的安排是最好的。火箭/炮的后坐力和韩蔓的身高以及发射的优势,她都不如身量高大的男人。 机/枪的话能够随便扫射,这样她杀丧尸的能力就会上升,也更利于团队合作。 可是韩蔓是不会答应的,她最是知道人性恶劣。而且厉觉跟她是一样的人,就是知道怎么步步紧逼,怎么给脸不要脸,一旦她敢退一步,厉觉就敢前进十步。 到最后韩蔓会变成夹心饼干里面的夹心,像和牧野出任务的时候一样。 但不同的是跟牧野在一起,牧野是真心实意保护她的,而厉觉只是方便于随时能够把她甩掉。 所以韩蔓不可能答应,她拒绝的非常干脆强势,甚至说:“如果你们胡乱打其他的主意,我就只能自己走。” “这地图是我的,这地盘也是我的。我来过好多次,我早有准备,”韩蔓说:“我不过是迁就你们,才会答应跟着你们的路线走。但是如果你们得寸进尺的话,那我们就直接分道扬镳。” 韩蔓说着,抓着地图后退了一步,手摸到了她衣兜里面的,上好了膛的枪。 这几个男人相互对视一眼,黑武连忙笑着打圆场:“蔓姐,别紧张,厉哥也只是提一个建议而已。这不是怕你扛着那么重的东西,肩膀疼吗?” 韩蔓站在不远处,毫不掩饰地嗤笑了一声。反正他们只是合作关系,如果自己表现得太乖了,反倒会被轻视。 所以韩蔓说:“我这个人,用不着我男人以外的其他人心疼。再说,谁是你蔓姐?” 韩蔓说:“你他妈比我大了两届,好意思管我叫姐。” 黑武被骂的表情一僵,毕竟末世这么多年,他已经从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混成了基地里面举足轻重的人物。性格越来越朝着桀骜不驯的方向发展。 倒真的是很少有人敢当面这么下他的面子。 不过他很快又笑起来,韩蔓狂的太理所当然。一个人越是表现得不好相处,通常身边的人都会在无法选择的情况下迁就她。 “不是蔓姐,那难道叫妹妹?” 韩蔓听了,表情毫无变化。 黑武认输道:“好好好,你也不是我妹妹,我们萍水相逢。” 黑武抬起双手表示服,但是手臂的伤让他脸色一白。 韩蔓这才最后对着几个男人说:“什么时候出发,你们定,但是最好尽快。” 她说完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之后,韩蔓走到了窗户边上,打开了窗户朝着;   这条街上的丧尸是不少的,之前韩蔓那两炮把其他街上的也引过来了不少。要是想开车冲出去,确实是有一些难度。 不过这种难度就交给这群人去商量,弹幕上都在对于这些个不要脸的男人,总是提出那些不要脸的要求疯狂的抨击。 韩蔓好笑道:“你们当时不是着急忙慌地让我救人,我跟你说这还算好的。” “毕竟厉觉好歹是基地大佬,他们手上的储备带的不少,有吃有喝的,只需要我提供一个地方就可以了。” 韩蔓说:“在末世里面,一个独身女人如果敢救四个毫无关系,本身什么都没有的男人,那才是一场灾难。你们不会想知道是什么样的灾难。” “就算不是末世,而是你们所生活的那个世界,我也劝你们思想不要太单纯。” 韩蔓说:“答应我宝贝们,无论身在何时何地,无法自保的前提下,别老惦记拯救别人……” 弹幕都在列队答应,好好好。 而韩蔓则是在屋子里面转来转去,收拾一些必须带走的东西,这个地方下次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而且这个地方厉觉他们知道了,这里不会是韩蔓和牧野他们唯一的安乐窝了。所以能拿走的东西韩蔓基本都拿走,反正她现在有这个条件。 韩蔓是连屋子里面的柜子都一起搬空了,而且她根本就不用搬。小说看了很多,韩蔓把手放在衣柜上,心里默念着空间空间。 系统:“……是我帮你放进去。” 于是韩蔓又喊:“系统,系统。”。 “你把手拿开。”系统说:“要不然我再不小心把你拉进去。” 韩蔓的思绪瞬间打开:“你能把我也一块拉进去吗!” 系统拒绝回答,并且把衣柜迅速收进了空间之后,死机去了。 弹幕上上个世界还没有见到开放空间,这个世界突然间发现系统开放,还都在夸它升级之后功能上线的不错。 而其实上一个世界吞噬了文瑶的系统之后,文瑶系统上的有些东西和系统本身是相冲的,所以那些功能暂时都没有上线。 至于开放空间,系统真的想诉苦,是韩蔓坑它的。 但它是一个人工智能,不是一个长舌妇,所以它不能说一些乱七八糟的,只能自闭。 韩蔓把东西收拾得差不多就在等着,这些人最后把出发的时间定在了晚上。 晚上的时候丧尸的活跃度会相对来说小一点,对于他们冲出重围确实是有帮助的。不过人晚上的视觉也会受到限制,所以有利有弊。 天黑之后。街上的丧尸游荡缓慢了起来。 韩蔓他们顺着楼道,出了这间房子。韩蔓锁好了门,跟着众人下了楼之后,上了厉觉他们那辆改装车。 上车之后,韩蔓坐在最后排,前排的厉觉回头递给她一副形状特殊的眼镜。韩蔓看了一眼,戴上之后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会选择在晚上出门。 夜视镜,不愧是基地大佬,高端的装备就是多。 所有人戴好了眼镜,他们启动了车子。引擎声吸引过来了小区里面游荡的两只丧尸,迅速被黑武用消音枪解决掉。 韩蔓坐在后面,腿边放着火箭/筒。后面背包里面的洗漱用品,被韩蔓给换成了卫生纸的卷纸。 里面有两发火箭/弹,稍微露出一点头,装着她好像有一整个背包的火箭/弹一样。 “你是把牧野的老底都给卷了?”厉觉看着韩蔓的背包,忍不住开口问。 他其实表情有点不太好,牧野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到了这么好的东西,竟然一点都没有上交,也没有透露出风声。 韩蔓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戴着夜视眼镜,让厉觉根本就看不出韩蔓的眼神,不知道她此刻的眼睛当中,带着怎样的鄙夷。 厉觉讨了个没趣,脸色有些沉地转过了头没再说话。 弹幕自从韩蔓出门就开始紧张,生怕韩蔓没被那些丧尸给伤了,反倒要被这些混蛋男人给伤到。 因此弹幕都刷得飞快—— 蔓蔓一定要小心,我的天呀,昨天就真不应该救他们,他们就是惦记抢你的火箭/炮。 可不是嘛,男主角有男主角光环,反正也不会死的,为什么要救! 昨天我还积极地想让蔓蔓救人,是我太天真。 我好担心蔓蔓腹背受敌。 不用担心,不是有系统吗,系统会帮忙的吧? 如果宿主受到袭击,那系统肯定是要帮忙的。否则我会投诉的! 系统会帮忙的吧? 系统会帮忙的吧! …… 系统并不想说话,它想朝弹幕投掷一枚火箭/弹。把这些人全都炸哑巴算了。 韩蔓靠在后车座上,穿了一身的紧身衣,好身材纤毫毕现。怀里抱着火箭/筒,脸上架着夜视镜,抿着嘴唇,因为在和弹幕交流,因此嘴角带着一点笑意。 那模样要多纯有多纯,要多欲有多欲,要多酷有多酷。 开车的六九,忍不住回头看了好几眼。被他身边坐着的张楠给一巴掌拍在脑袋上,这才算收回了视线,认真开车。 车子缓慢地绕出了小区,之后六九开始猛轰油门。他们必须用最快的速度穿越街区,环城而行。 车子如同离弦的箭一般从小区中穿出去,外面的丧尸虽然活跃度低了一些,可听到声音依旧朝着他们的车子聚集而来。 他们甩脱了近一些的,但是对面跑过来的就只能硬撞上去。 不过就算车子经过改装,也抵不住对面有千军万马,而且不死不伤。 车子很快有一些开不动。厉觉坐在座位上,将枪口从车窗伸出去,不断朝着外面放枪。 其他的人也都差不多。除了司机六九,就只剩下韩蔓稳坐后面一动不动。 四周全都是丧尸,开着窗户,腐臭味不断地顺着窗户飘进来,十分的销魂蚀骨。 到处都是污血和碎肉,弹幕最开始是跟着韩蔓视角的,不过因为韩蔓看不清楚全貌,所以系统将弹幕切换成了俯视视角。 这可把弹幕给吓坏了,因为车边已经全都是丧尸,层层叠叠的把他们包围起来。不远处听到丧尸嚎叫的其他丧尸,也都在朝着这边跑,眼看着昨天的灾难就要重演。 车轮被丧尸的尸体卡住,无法再前进。轮子开始原地转圈,连挡风玻璃上面都已经爬上了丧尸。 黑武打开了天窗,站在座椅上露出了半个身子,把机/枪架在上面一顿扫射,弹壳在车厢里横飞,黑武两只手并用,一样的灵活且高效率。很难想象,就在四年前,他还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 弹壳打在了韩蔓的夜视仪上。韩蔓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问道:“还能顶住吗。需要我来一发吗?” 她的姿态实在是和其他人的紧绷格格不入。夜视镜虽然有夜视的效果,但也并不是非常的清楚。 厉觉回头看了韩蔓一眼,莫名其妙地有些牙痒痒。 因为韩蔓坐在最后面,后面有丧尸在敲着玻璃,把脓血涂在玻璃上面,动静还不小,可是韩蔓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厉觉突然间就觉得,她不怕死。 厉觉迅速转过头继续朝着外面开枪,对韩蔓说:“不要浪费,这车不会翻的,实在不行再说。” 厉觉当然不知道,韩蔓的不怕死是因为她根本就不会死。 就算这车子翻了,她被丧尸给围在了中间,她只需要引爆一枚手榴/弹,她也会毫发无损。 而且有这么多垫背的,韩蔓怕什么? 黑武不断地朝着前面扫射,又转过头朝着后面扫射,“砰砰砰砰砰”子弹的声音震得人耳膜生疼。 韩蔓换了个姿势,拉过毯子盖在她的腿上。这才八月份夜里就有点凉了。 几个人不断地对着外面射击,终于出了一个缺口,六九飞快地倒车。他们的车子在丧尸的身上剧烈的颠簸,有几下几乎看起来要翻了一样。 弹幕都在啊啊啊,毕竟他们的视角是俯视视角。纵观全局,比韩蔓的视角可怕多了。 而且这么真实且激烈的丧尸对战,场面实在是过于血腥且恶心。虽然闻不到味道,但只是看着就让人生理不适。 终于他们倒车冲出了重围,黑武手里面拿着一个装着汽油的瓶子,将瓶口塞着的东西点着了火,直接朝着远处一扔。 这种非常简单粗暴的燃烧/弹,在炸开了之后,烧起了大火,迅速吸引了周边的丧尸。 丧尸的叫声又再度吸引丧尸,虽然作用不是很大,不过给他们逃生撕裂了一道口子。 车子急速地朝着那个口子撞了过去——漫天飞的丧尸尸体,伴随着引擎的咆哮声,还有机/枪和□□不断发射的声音,彻底撕裂了这个夜幕。 他们杀出重围,一直朝着城市的边缘开去。终于将丧尸全部都甩脱,他们开上了环城路,众人才狠狠的松了一口气,打开车窗换气之后,又将车窗关闭。 几个人清点消耗的武器,又查看身上的伤,有渗出血的重新处理一下。 韩蔓坐在后座上,屁股稳得像是粘在了座椅上,全程一动也没动。现在仰靠着后车座,看上去她才像个真的大佬一样。 “你倒是悠然自得,牧野给你惯出来的毛病吗?” 厉觉用一块布擦着枪口上的脓血,摘下了夜视眼镜,微微侧着身子对韩蔓说话。 韩蔓本来不愿意搭理他,她在心里估算着路线。走环城路的话,再从城中绕过去,大概需要两三个小时。 这一段时间她可以抓紧时间休息一下,等一旦进了城,韩蔓必须找机会尽快跑掉。 她不会和这些人去幸存者基地。惦记她的火箭/弹就算了,如果去跟着一块儿救幸存者的话,韩蔓会把自己陷入弱势。 厉觉这样的性子,大男子主义浓重的味道都呛人,肯定会把她和幸存的老弱妇孺塞在一起。 而但凡是任何的小队在外面搜集物资的时候出事,最先抛弃的就是没有战斗力的人。 因此韩蔓心里盘算,她要在什么时候跑。她需要去那个商场当中搜集物资,还要给牧野找药,没时间陪着他们做“救世主”。 不过她听到厉觉带着一些挑衅的问话,韩蔓睁开眼。没有摘掉夜视眼镜,而是直接说:“你说话好像一朵带刺的仙人掌,是因为从小没有人给你浇水才长成这样的吗?” 韩蔓嘴角带着笑意,因为眼睛被挡着,没有人能看到她眼里的鄙夷神色。所以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 厉觉不好生气,而且他也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反倒是觉得有一点好玩。 厉觉每天看到的都是阿谀奉承,这么多年别说是有人跟他顶嘴。在他面前说话敢用正常音量的也没几个。 所以厉觉只是笑了一声,并没有再说什么,继续擦枪去了。 其他人听着他们说话,回头看着他们。见他们老大居然被说了之后还笑,稀奇的也跟着笑起来。 同时心里都不由的想,牧野的妞可真辣。 啊啊啊啊(今夜她是这座城市的kin...) 环城行驶一路上没有人再说废话。韩蔓闭着眼睛, 但是她并不敢真的休息。 所以她就在脑中跟弹幕聊着天,时间过得倒是也挺快的。 厉觉肩膀上的伤又渗出了一些血,粗糙的处理了之后, 他就靠在座位上闭着眼睛休息, 还睡着了一小会儿。 环城路上的路况也并不好, 有一些废弃的车辆就那么停在路边, 或者是横在路中间。 马路两边的荒草, 马路中间开裂的地面, 到处都透着一股末世的荒凉。尤其是在车灯的映照下, 让这一场沉默而无声地穿行, 显得有那么一些穷途末路的意味。 不过幸好末世之后没有其他小说里那样, 各种各样异变的植物,将道路全都封死。丧尸们也并没有出现什么高阶的, 当然了也没有人进化出什么异能。 可是这一场人类的大批量异变, 依旧让一切全都瘫痪。文明倒退,那些行走的,腐烂缓慢的嗜血尸体, 依旧成了这个世界幸存者的噩梦。 两个多小时的路程, 最后他们走了近四个小时, 才从城市的边缘, 绕回了城市中心后面的一条路上。 用装着□□的枪支,解决了十几个游荡的丧尸之后。距离他们去救援幸存者的目的地, 还有整整三条街道。 而这三条街道当中的丧尸数量他们根本就无法估计。在这种情况之下, 为了保证不再陷入之前那种被丧尸围困的困境,他们决定不开车。而是悄悄地趁着夜色潜入城中, 先探探路。 韩蔓不发表任何的意见,只是将火箭/筒扛在肩膀上。纵使她穿着的鞋是坡跟的鞋, 也丝毫不影响她跟在这些人身后,半点没有被落下。 这些人的身上也都背着各种枪支和武器,他们边走边清理着一些丧尸。能不用枪的时候就不用枪,一定要用就用消音的。 韩蔓背着一个装着火箭/弹的背包,虽然她自己知道里面都是卫生纸,可是重量依旧是有一些碍事。 不过她拒绝了别人的帮助,一手扛着火箭/筒,一手还抓着一把短刺。偶尔有朝着她这边冲过来的丧尸,她也能够迅速地处理掉。 毕竟这些丧尸,除了腐烂的味道十分令人窒息之外,模样十分吓人之外,他们单个的作战能力其实真的不强,行动也没有寻常人那么敏捷。 只要克服心理上的因素,正常人都是能够解决一两个的。 但就算是这样,也足以让这几个男人对韩蔓侧目了。毕竟在他们的预估当中,韩蔓不被吓得尖叫,就是帮他们的忙。竟然还能够守住一侧,大大超出了他们的意料。 基地里面也是有女子组队出去搜集物资的,但是效率并不是很高。 因为女孩子的体力天生就和男人存在一些差距。况且在吃不饱穿不暖的情况下,又没有非常趁手的枪支和充足弹药,她们真的很难出色地完成收集任务。 况且因为道德的沦丧和制度的倒退,现在越来越变成强者为尊。 而弱者依附强者,在韩蔓看来,现在基地里面的生活和各种制度,虽然到处都有着现代化残存的气息。却像是起码倒退了上千年。 在普遍都是寻常人的状况下末世,韩蔓如果不是因为末世之前和牧野的弟弟牧原好上了。牧原还算念着她,还知道打一通电话让他哥哥照顾她。 韩蔓现在也不知道自己会沦落到什么地步。虽然很悲哀,但这就是现实。 几个人飞速地在黑夜当中穿梭,专门拣着那些小巷子走。虽说效率低了一些,但是安全指数比较高。 一旦遇到大堆的丧尸,他们就停下脚步暂时躲起来。或者制造一些轻微的声响将那些丧尸引到别处,然后再继续行动。 韩蔓背着一大包卫生纸,又扛着火箭/筒,没一会儿累出了一头的汗。 不过她的眼睛非常的亮,因为距离她想要去的那个阳河市市中心的商业广场,还剩下大概七八个红绿灯的距离。 也幸亏是之前她把地图研究的非常透彻,才能在这么漆黑的情况下,还能分辨出方向。 弹幕不断地在韩蔓的脑中预警,他们用俯视帮韩蔓看着路。因此韩蔓这一路上不光丝毫没有掉队,还做主选了几条路,路况都不错。 厉觉和他的同伴们,渐渐地开始信任韩蔓。只要韩蔓选择了方向,他们就毫不迟疑地跟着她走。 这几乎是一种无意识的信任,在这种路途晦暗不明,随时会爆发出危机的时刻激发出来的信任,是最可靠的。 只可惜韩蔓并不是什么可靠的人。 她正在寻找着机会脱离队伍。因为距离他们营救幸存者的那栋楼已经不远了。韩蔓仰着头,用夜视仪远远地看到了那栋楼的楼顶,看不清什么东西,但是有亮光。 她需要去“吃独食”,不能跟这些人一起共进退。 于是她在脑中询问着弹幕,让弹幕帮着她看,哪条路比较安全,又有那种小岔路。 她对弹幕也是全身心的信任,只不过这种信任源于她无论如何也死不了这个认知。 系统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不光能从弹幕上骗出各种打赏,还能使唤弹幕帮她探路的的宿主。 如果小说生成世界当中,也有所谓的高级位面的话,那像是郭妙婉、姚姝和韩蔓绝对是高级位面那一拨的。 韩蔓快步走在前面,为几个人带路。她的汗已经顺着侧脸再往下淌,幸好眼睛上戴着的夜视镜有一点封闭性。这让汗水没有办法从她的眉毛上滴到她的眼睛里面,阻挡她的视线。 “前面有些窄。”一直没有说话的厉觉突然间开口说话。 前面确实是有一些窄,他们相互之间距离很近,迎面如果遭遇丧尸的话非常不利于撤退。 韩蔓脚步微微一顿,很快低声说道:“这一片我看了很久的地图,前面是一条近路。穿过去再走一条街就能到达目的地那栋大楼。” 韩蔓说:“我们拉开一些距离,或者我先去前面看一下,如果没有丧尸的话你们再跟过来!” 众人都气喘吁吁地脚步微顿,韩蔓快速道:“我们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了,现在是五点钟,市中心六点的时候会敲响时钟。那时钟并不是电动,而是机械的复古钟摆,如果在钟声响起的时候我们还留在城中,是非常危险的!” 韩蔓故意营造一种紧迫感,瞬间打消了这些人的疑虑。接着她示意众人停下,自己迅速朝着小路的尽头谨慎地走去。 弹幕都已经紧张得不行,因为他们发现厉觉他们也远远地跟过来了。他们都在催促着韩蔓赶紧跑,赶紧跑。但是韩蔓在没有脱离小路之前,一直都表现得没有任何的异样。 到小路的尽头,她伸出脖子朝着外面看了一眼。她早就通过弹幕知道外面没有丧尸。但还是回头对着众人做了一个停下的手势。 然后伸出了一根手指。表示外面有一个丧尸。 而后韩蔓把肩上扛着的火箭/筒放下了。她已经在奔跑的途中把上面的火箭/弹给卸掉了,没有火箭/弹的火箭/筒,跟烧火棍也没什么区别。 再说韩蔓的空间这种东西多到成灾。 她把火箭/筒放在地上,手里抓着短刺,循着墙角朝着外面刺过去——然后整个人也彻底出了这条小路。 后面那几个男人并没有听到丧尸的声音,更没有听到韩蔓的搏斗声,不过因为地上放着的火箭/筒,让他们放松了警惕。 毕竟谁也想不到,韩蔓会把火箭/筒扔在那儿。她就是仗着这个东西在厉觉他们面前充大爷,没了这个东西,她顶多也就是个折了翅膀的鸟。 厉觉他们当然打死也想不到,对于韩蔓来说,这一个火箭/筒就是个烧火棍。 韩蔓一拐弯就开始夺命狂奔,弹幕刷得飞快,都是在替她紧张。一旦厉觉他们发现了异样,他们手里可是有枪的,弹幕都怕韩蔓跑不出他们射击的范围。 不过韩蔓却跟他们想的不一样,韩蔓并没有跑很远。而是直接转弯进了另一条小路,开始顺着他们来时清理的那条路——朝回跑。 她的坡跟鞋的跟上,用粘鞋的胶水粘好了剪成鞋底形状的毛巾,跑起来非常的吸音。和这个并不安静的,时常会传来一声丧尸嚎叫的城市相比,堪称无声。 等到厉觉他们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先后跑出这条小路,韩蔓早已经无影无踪。只有光秃秃的火箭/筒立在地上,嘲笑着这几个男人被耍得有多惨。 在城市当中他们根本不敢喊,不光不敢喊,连想发泄的把光秃秃的火箭/筒给踢飞都不敢。 他们四散持着枪,面色冷厉地在四外找了一圈。 但是耽搁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其中还遭受了一次丧尸的袭击,黑武又被抓伤了,手腕上也削下了一块肉,扯了衣服的下摆,粗暴地捆了一下。 几个男人气压都非常的低。可是无论怎么无声的暴躁,也根本就没有找到韩蔓的影子。他们甚至根本都想不到,韩蔓会往哪边跑,而且就算把他们的脑子都撬开,他们也想不出韩蔓会往回跑。 并且他们十分的不理解,韩蔓把火箭/筒扔在这里,剩下的火箭/弹能干什么? 她手里有几个手榴/弹,是她自己说过的,但是他们看到的就只有一个。而且就韩蔓背着的那个背包,想装太多东西也不太可能。 韩蔓离开了他们,难道还能凭借那一个手榴/弹勇闯阳河市区吗? 几个人又是愤怒又是不解,但是真的不能再在这里耽搁下去了。马上就快到六点,时钟敲响之前,他们必须抵达幸存者基地的大楼   厉觉他们迅速整队,开始朝着他们的目的地进发。 没有了韩蔓作为助力,他们的心里其实是有一些发虚的。毕竟如果遭遇大批量的丧尸,他们甚至都没有车子可以躲避,机/枪并不能阻止丧尸前赴后继,他们会瞬间被尸群淹没。 不过幸好厉觉是有男主光环在的人,他带领着他的小队,真的在六点之前抵达了那座幸存者基地的大楼。 只不过不太幸运的,是他们还没等朝着大楼里面进,就被那个基地的幸存者给发现了。 那些幸存者以为厉觉他们是来掠夺他们的资源的。像厉觉这样的持枪者,在听说了他们的基地之后,来的人不在少数。 于是幸存者们虽然没有枪,却将钢筋从楼上抛下来,在地上形成巨大的声音,吸引丧尸过来围攻厉觉他们。 同时把大楼所有的大门都关得紧紧的,用东西给顶上。厉觉他们背对着大楼,看着渐渐靠近的丧尸群,心里面被韩蔓给点燃的那根火药,彻底炸了—— 而相对于狼狈至极,即将面对生死抉择的厉觉他们,韩蔓此刻慢悠悠地走在小路上,重新折返了回来。 听着不远处发出的枪声,捡起她的火箭/筒收进空间,简直像在大街上散步一样。 她早就料到那些幸存者绝不可能轻易地接受外来人。在末世当中,没有谁会单纯的像是随便给人家开门的小兔子。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小兔子这年头都没有那么傻。 厉觉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不光是厉觉,随行的同伴们也都了解。 毕竟厉觉是基地的大佬,这一次跟着他的手下都是他的心腹。他们自己亲手创建了一个非常完善的基地,他们对人性的了解比韩蔓透彻多了。 他们本来是想要利用韩蔓,利用她手里的火箭/筒作为威慑。强迫这些幸存者们对他们敞开大门,否则就“同归于尽”。 这一招才是好用的。可算盘打的噼啪乱响,可是谁能想到韩蔓竟然半路跑了? 所以厉觉他们是逼不得已这样过去的,也终将遭遇逼不得已之下奋起反抗的幸存者。 韩蔓并不害怕厉觉生气,因为只要韩蔓收集好物资,还是会来找他们的。 那个时候,想必厉觉这个男主角,应该已经和他心爱的情姐姐相认了。也已经镇压住了这个幸存者基地里的人。 那时候厉觉的脾气会变得很好。 韩蔓再出现帮忙,就还是功臣。本来末世当中也没什么绝对的义气和信任,大家都是相互利用而已嘛。 至于厉觉能不能成功地和他的情姐姐相认,那就要看他作为男主角的光环够不够强了。 丧尸全都被枪声吸引过去,韩蔓朝着她自己的目的地进发就顺利了很多。 很快市中心的钟声也敲响,剩下的大部分丧尸也朝着那边游荡。 韩蔓悠哉悠哉地在大街上逛,背包什么的全都收进了空间,手里拿着一把短刺,遇见不长眼的丧尸随手处理掉。 该躲就躲,该闪就闪,该杀就杀,绕着最安全的路,韩蔓居然还算轻松地抵达了那一座心心念念的商业大楼。 彼时商业大楼已经没有她记忆里面那灯火辉煌的繁华样子。一层的玻璃全都破碎,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韩蔓都能看到数不清的丧尸在里面游荡。 但是没有关系,丧尸越多代表着这里的物资越丰富。 韩蔓从空间兑换出了手榴/弹,扔向了那个商业大楼对面门市,接着躲了起来。 “嘭”的爆炸声加上玻璃的碎裂声,很快吸引了数不清的丧尸跑过去。 韩蔓接连扔了三个手榴/弹,天色这个时候已经开始亮起来。她看到商业大楼里面丧尸不太多了,这才又朝着那堆叠在一起的丧尸扔了一枚手榴/弹。 而后朝着商业大楼跑去。 手榴/弹这个东西真是好东西,除了手榴/弹之外还有随处可以安放的地雷。 最绝的是韩蔓根本就不用自己亲自去埋,只需要在空间当中确认使用的地方,然后从脑中点击投放就可以了。 韩蔓进去看了商场的指示牌,之后直奔二楼。 整个大楼里面此起彼伏的丧尸叫声。哪怕之前韩蔓已经用手榴/弹将大部分一楼的丧尸引出去了,可是闻到生人的气息朝着韩蔓跑过来的丧尸不计其数。 一时间弹幕都紧张得要疯了,生怕韩蔓被抓伤哪里。还要像厉觉他们一样,活生生地把皮肉给挖掉才能防止尸变。 但是韩蔓表现得就相对淡定,她的淡定源自于她系统空间充足的弹药。以及她跟系统商议好的,帮她屏蔽掉爆炸的冲击和伤害。 韩蔓步履从容,一路走一路炸,到处埋地雷。整个大厅里面全都是脓血腐肉,残肢断臂,还有被炸得半身不遂还在地上嘶叫着朝她爬的丧尸。 韩蔓堵住了鼻子,快步朝着楼上跑。别的倒是能忍,但是气味真的是……她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这个商业大楼一楼卖的是鞋子,二楼卖的是衣服。三楼是家居用品,四楼是各种箱包。 而地下则是一个大型的商超。 韩蔓不光需要各种各样的食物,她什么都需要。 幸好这些丧尸虽然数量很多,但是架不住韩蔓的地雷和手榴/弹也多。并且地雷手榴/弹杀伤力极强,爆炸过后短时间内丧尸无法聚集。 而且火光所过之处,正好能让韩蔓看清这栋大楼里面的结构,和它的物资确实和韩蔓想的一样丰富。 从那些还好好摆着造型直立的模特,和完整的柜台,就能看出这里因为丧尸聚集太多,始终没有被人扫荡过。 韩蔓兴高采烈地跑上楼,这些丧尸只是有最基本的人类行为,虽然会跑会追赶,但是并不会跳,也不会楼上楼下没事闲逛。 所以越往楼上去,丧尸就越少。而底下的丧尸想要上来也需要一些时间。 韩蔓上楼之后直接掰了一个模特的胳膊,疯狂的砸柜台发出声音吸引丧尸。 等到丧尸差不多都跑到她这边了,她再用手榴/弹把他们都炸飞。 说真的非常的爽,尤其是那些丧尸的脓血和残肢根本就半点也沾不到韩蔓的身上。 这让韩蔓有一种肆意毁坏一切的痛快。 而不光是韩蔓痛快,弹幕上也非常的痛快—— 啊啊啊啊啊我死了,我真的做梦都希望到商场随便拿,一分钱不用花! 就是啊就是啊,这些东西我全都想要,我连假人模特都想要! 蔓蔓快点都收起来都收起来! 带入一下爽疯了,肆意烧杀抢掠的快感,真的只有在这样秩序崩坏的世界身为强者才能够体会的到! 我看到远处有一家卖小裙子的,天啊,太美了,啊啊啊啊,蔓蔓快去—— 最重点的不是要找吃的吗?负一楼是超市啊…… 楼上的急什么,今夜这里女儿是kg! 对呀!我们燥起来! 拿一些加厚的衣服吧,过了九月份就入秋了呢。 我的天啊我看到珠宝的地方了,我曾经多想要一个玉镯子。在我们这个时代,这些纯天然的古玉,真的是天价呀天价!蔓蔓帮我拿个玉镯子吧!我要那个帝王绿! 楼上笑死我,玉镯子在这个社会根本没有任何的用啊! 砸碎了听响! 233333我们要是也能冲进去多好,我们可以当免费的装卸工,帮女儿抢东西! 女儿左前方来了个丧尸,干他! …… 韩蔓把弹幕直接放语音播放,而且把系统屏幕调到最亮,投射到了她的头顶上方。 她一短刺戳进了朝着她扑过来的一个丧尸的眼睛里面,脓血扑哧一声喷出来,喷了韩蔓一身! 韩蔓顿时嫌弃的干呕了一声,脱了外套直接扔掉了。 丧尸倒下去之后,韩蔓开始跟系统商量:“好宝贝儿,给我开个灯吧,我知道对于你来说,接通这个大楼的电力比动动手指都简单。” “系统宝贝!只要你开个灯,我们的爽度就会翻倍。弹幕上的妈妈爸爸们,你们想要什么,我就拿什么。” 不得不说韩蔓是真的太会抓人的爽点,她这么一说,弹幕直接当场就疯了! 一片啊啊啊啊中,系统被逼的卡顿,它没有办法,检测了周遭没有幸存者之后……这座早就已经失去了电力的大楼,这一层真的亮起了灯。 韩蔓查看着弹幕,边走边朝着空间收东西。真的按照弹幕的要求去找东西,把弹幕爽到上天,代入感未免太强! 而整个城市之中,韩蔓是唯一光亮追逐的所在。 她即将要走到的地方会亮起灯,而她走过的地方灯光就会熄灭。 今夜她是这座城市的kg。 地下超市(这是一种非常可贵的品质...) 有句老话叫听人劝吃饱饭。 韩蔓都是按照弹幕上的指示在搜集东西, 有一些人是在凭借着个人喜好让韩蔓拿没有用的东西,但是韩蔓的空间大的很,不耽误什么。 不过大部分的人都是在为韩蔓考虑。 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很多人考虑的方方面面, 比韩蔓自己考虑得要周全多了。 弹幕像是在玩一个养成游戏, 利用各种各样的生活技巧, 给韩蔓选择各种各样日用品。 有手榴/弹的协助, 韩蔓从二楼到三楼, 从男装到女装甚至是童装, 都彻底扫荡一空, 包括摆着的模特都没有放过。 反正有系统这个小宝贝儿, 也根本就不用韩蔓自己费力去收集。最开始还要喊一喊系统, 到最后只要抬手一指,东西就会收进空间, 这感觉比灭霸毁灭世界还要爽。 弹幕上也是爽得神志不清, 这是一家非常大型的商场,吃穿用一应俱全。韩蔓甚至连犄角旮旯的美容院和美甲店都没有放过,主要是她现在有这个条件有地方放。 弹幕比自己买东西还要快乐, 韩蔓因为收拾丧尸, 说了一句手榴/弹消耗得有些多。弹幕可爱的爸爸和妈妈们, 迅速氪金给她刷了起来。 总之过程十分地令人舒适满意。 等到将上面的东西扫荡得差不多了, 整栋大楼里面丧尸也被韩蔓炸得差不多了。 她直奔-1楼的地下超市,超市的入口是关闭状态。三个入口和出口全都用卷帘门封着, 这就证明里面可能连丧尸都没有。 韩蔓没法撬开卷帘门, 更不会开锁。所以只好直接在卷帘门内部不远的地方埋了一个地/雷。 这样的声音会相对来说小一些,弄好了之后韩蔓跑的远一些, 引爆。 她手里面抓着武器,准备随时应对被声音吸引跑过来的丧尸。 “砰”的一声, 卷帘门和她想的一样,从里面被炸得变形,而里面有一阵哗啦的响声,应该是最近的货架被炸塌了。 有一楼的丧尸朝着这边跑过来,韩蔓收起武器,在空间里兑换了手榴/弹,朝着大门口的方向扔过去。 她已经越来越轻车熟路了,爆炸声果然将朝这边跑的丧尸又给引了回去。 韩蔓则是直接朝着变形的卷帘门那边跑,从空间里拿出衣服把自己给包裹起来,然后从这卷帘门底下变形的地方朝里面爬。 这个卷帘门底下能通行两个成年人,但是损坏并不很严重。找几个购物车把这个入口堵住,再确认这里是安全的,今天晚上她就可以在这里安心地休息。 只不过计划永远也赶不上变化,韩蔓一爬进去,就看到这里面着起了火。 火势还挺猛的,她刚才安置地/雷炸塌的那个货架,是这间超市入口摆放酒水的地方。 屋子里面全都是酒气,韩蔓深深地吸了一口,当中带着辛辣的香味儿,掺杂着一股有些难辨的腐朽味道。 酒撒了一地被明火引燃,现在烧得十分旺盛。地上的火正在随着地上的酒不断地朝其他的货架流淌而蔓延。 韩蔓爬起来之后,弹幕上都在喊着快点灭火。她却先是推了一堆的购物车,朝着那被炸得变形的卷帘门推过去,不慌不忙有规律地在那堆着。 直到购物车之间相互作用的力,连韩蔓自己都很难短时间内拆开,更不可能从外面突破。韩蔓这才停下来,转头看了一眼已经烧到了日用品区的火。 幸好这一块都是装洗漱用品,而不是卫生纸之类的东西。 弹幕上都在叽哇乱叫,他们一个个比韩蔓还要紧张,生怕火烧大了这里面的东西就收不到系统空间了。 他们都在催促着韩蔓,让她快点去找灭火器。 不过韩蔓并没有去找灭火器,她在酒水旁边的饮料区,找到了一堆大可乐。 肥宅快乐水是好东西,不光是喝着快乐,生活在末世之前的大部分人也都知道,它冲厕所和灭火一样好使。 韩蔓将盖子拧开之后,她抱着可乐像是抱着火箭/筒一样,走到火的前面,拧开盖子用手堵着瓶口,拼命地摇晃起来。 等到差不多的时候,松开手,快乐水疯狂地朝着地上喷去,所过之处火顿时就灭了。 韩蔓一共用了快十瓶大可乐,才终于把火给灭了,不过她也非常地可惜。 末世之后这种东西没办法再生产,这一次找到的这一些,说不定是韩蔓这一辈子最后能喝到的了。 夏天天气最热的时候,吹着空调吃着西瓜,倒上一杯可乐加上几块冰……嘶。 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弹幕也知道肥宅快乐水的存在,只不过他们所在的世界并没有这种东西。 星历三千年,人类的科技飞速进步。只不过这种进步是在经历了几次世界真的毁灭,全球移民之后。 弹幕上的异世之人所存在的世界,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适应星球上的生存环境而创造出来的东西。 并没有这种传说当中非常好喝,但谁也没有喝过的肥宅快乐水。 韩蔓看了弹幕之后,对他们表达了同情,并且拧开了一小瓶,当场就囤囤囤喝给他们看。 描述道:“这味道有点像中药,中药你们知道吧?但是是那种甜的中药,不光甜而且还辣。” 弹幕想象不出来,但是不妨碍他们听了韩蔓的形容对这个东西彻底失去了兴趣。 韩蔓也无所谓,喝了个爽之后,就打了个响指召唤系统:“宝贝开个灯。” 灯光从韩蔓开始,呈现放射状开启,整个大型超市的面貌,逐步展现在韩蔓和弹幕的面前。 这个超市比他们想象当中还要大一点,一眼根本都看不到头。 弹幕上都刷得非常地兴奋,韩蔓推了个购物车,没有急着朝空间里收东西。 而是先像真的逛超市一样从酒水饮料区,走到了零食区。 许许多多的零食都是弹幕上没有见过的,或者说他们在其他的小说生成世界是见过的。只不过没有人会像韩蔓这样,谁好奇什么,就会给她解说那种东西的味道。 “那个是干果,腌制的晾晒的还有油炸的不一定,味道的话腌制的和油炸的好吃。” “我给你尝一尝,这个是波浪薯片……就是个噱头而已。在我看来它就是换了一种切土豆的方式。没有正常薯片好吃,啊你们那个世界连薯片都没有啊?” “我的天哪你们不知道薯片是怎样神奇的存在。” 弹幕上有人开始向往韩蔓所在的世界,韩蔓却摇了摇头说:“你们要向往也别向往末世。真正的正常世界里面,好吃的东西,多到能把人吃得神志不清……” “我拿一点吃的,这个已经过期了……”韩蔓虽然嘴上嫌弃着,但还是放进了购物车里面。 这个世界上以后再找面包也费劲了,很多都长毛甚至是变黑了。只有这种小包装的,封闭得比较严实保质期比较长一些,一袋里面还能找到几个能吃的。 她慢吞吞地朝着里面走,并没有贪多拿很多的东西,主要是为了检查一遍这个超市里有没有丧尸。 最后拿了一瓶桃罐头,然后找到卖桌子椅子的区域。 自己给自己放了一张桌子,坐在椅子上甚至还用矿泉水洗了洗手,而后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弹幕非常地活跃,他们的参与度太高,这导致他们现在连看改造对象吃东西都觉得好玩。 因为韩蔓吃东西会给他们解释,虽然她的解释让人没有食欲,可这对于弹幕来说是非常新奇的体验。 韩蔓是真的饿得狠了,她不光饿得厉害她还馋。在搜集物资非常艰难的情况下,大部分人对于食物的要求,已经从美味变为能吃。 韩蔓虽然跟着牧野,算是在基地里面生活得非常好的那一拨。至少是饿不着的。 可是牧野因为要攒物资什么的去酮吉市找他的弟弟牧原。所以平时自己都有些节衣缩食,韩蔓跟着他也顶多就是不饿。 韩蔓一边吃一边摇头感叹:“果然这个世界上所有男的都靠不住,还是靠自己最靠谱!” 弹幕都纷纷表示赞同。 韩蔓把她拿的那些食物全都给吃了,连罐头的汤都没浪费。全都喝干净之后,她这才开始收集超市的东西。 超市其实就是生活必需品大全。除了有一部分电器没什么用之外,其他的东西都能够用得上。 不过韩蔓还是听着弹幕的,他们说收什么韩蔓就收什么。最后她耗费将近两个小时。把整个超市扫劫一空。 而韩蔓空间里面装物资的地方,也终于从空荡荡变为局部满满当当的。 不过这还不够,韩蔓找到了超市的库房。 等到把所有的东西都收好了,已经是深夜了。韩蔓在货架上有一些电池比较持久的钟表上面,看到了现在的时间是夜里三点半。 “你们还不睡觉啊?”韩蔓问的是弹幕,“现在这里面没有东西了,我要睡觉了!” 韩蔓直接去了办公的库房,库房里面有一间小屋子,是用来做统计还有值班的。里面有一张现成的床。 她把被褥全都扔掉了,在系统空间拆了一床新被子,还有柔软的毯子,铺在了床上。 她又慢条斯理地开始叼着牙刷洗漱,用瓶装水和桶装水,自己把自己弄得妥妥帖帖。 她甚至一个劲儿在催弹幕赶紧去睡觉,说时间已经很晚了。 可是弹幕就像一群不听话的老头老太太,半夜三更地不睡觉。就连看她蹲在那里刷牙洗脚都觉得好玩。 系统从来没有碰见过这种情况,韩蔓的观众缘实在是太好了。 这种东西是很神奇的东西,韩蔓甚至都没有像姚姝那样前期还讨好这些观众。她就一直都是做自己。 但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的真实,让这些看直播的观众都感觉到韩蔓是真的活在另一个世界当中的。 这是一种非常可贵的品质。 而韩蔓终于洗漱完了,躺在床上闭眼睡觉,直播才终于停止。 可想而知,忙活了一整天,又是逃命又是收东西。韩蔓第二天何止是睡到中午,她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 由于营业不积极,观看直播的人都急得不行。最后还是系统实在是被催得没有办法,又做了一次闹钟把韩蔓给闹醒了。 韩蔓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弹幕一涌进来就开始抱怨。抱怨韩蔓实在太散漫这都已经下午四点多了!哪有人整整睡十二个小时! 韩蔓如果没人叫的话,吃饱喝足窝在被子里能睡到地老天荒。 她曾经在末世最开始,牧野还没有找到她的时候。由于家里的东西非常地有限,她又知道自己不可能出去和那些丧尸对战,那时候她不知道怎么对付那些行走的尸体。 比现在还细胳膊细腿,胆子也就是普通女大学生的程度,出去那就是送死。 所以韩蔓基本上都是睡两天,起来少吃一点东西然后接着睡。当然也会头昏脑涨,不过这种方式非常地节省食物。 一直到牧野找到了她,跟她说是牧原要牧野照顾她。 韩蔓当时的心情真的是非常地难以形容。她跟牧原?就只是上过两次床的关系。牧原那种性子……居然还惦记着她呢。 韩蔓起来之后披头散发地蹲在一个垃圾桶边上。眼睛半睁着,穿着一身昨天新找到的小兔子睡衣,非常有仪式感的洗漱。 弹幕只是催着她开直播,甚至都不需要她干什么,大清早地看她迷迷糊糊地洗漱也不知道有什么瘾。 这也是一种非常奇异的现象,系统甚至反馈给了主系统。因为每一个世界里面,在涉及感情线的时候,或者是剧情特别高/潮迭起的时候,弹幕才会出现这种非常积极的情况。 可是这个世界……虽然也有高/潮,因为末世它本身就代表着无时不在的危险。 但是这个世界的补偿对象,就只有最开始的时候一晃而过。而到现在为止,甚至没有人催促着想快要见到牧野,他们都在好奇韩蔓接下来会干什么。 韩蔓还能干什么?刷完牙洗完脸了,因为整个超市里面也没有其他人,韩蔓索性没有换衣服就穿着小兔兔睡衣。 从系统空间弄出了一个电饭锅,用水慢慢地洗,不一会儿,又拆开了一小袋大米…… 弹幕一直看着,看着韩蔓把大米洗好了放在锅里,倒上了水把盖子盖上。然后就蹲在墙角一处电源旁边,把插销插上。 然后开始敲着锅盖喊:“亲爱的系统,可爱的宝贝儿,我想吃大米饭但是这里没有电……” 这就真的得寸进尺,这地下超市的灯还亮着呢。系统昨天晚上听着韩蔓说害怕,给她开了整整一夜的灯。 现在竟然还要让她给她通电煮饭,当它是家用电器吗?! 系统简直毫无尊严! 它好歹来自星历三千年,是高等位面能够操控这些小说生成世界发展的系统! 不过它的程序里面有各种各样的设定,涉及各种知识,但是它不懂怎么应对人类叫魂式撒娇。 再加上弹幕完全就跟韩蔓是一伙的,都在刷系统别端着了,灯都开了,通个电焖个饭怎么了! 系统最终还是给通了电。 韩蔓慢慢勾起的满足笑意,像极了对它的嘲讽。 好在韩蔓还是有一些良心在的,她的要求被满足之后,她非常乐意于满足其他人的要求。 跟弹幕聊得很欢快,还开了三个速食的罐头,午餐肉和鱼还有小咸菜。这些东西就算在末世之前,就上香喷喷的米饭也是非常下饭和美味的东西。 韩蔓吃得满嘴流油,把自己给撑着了。 人这个东西吃撑了就要上厕所,上厕所的时候直播关闭,系统像个鬼一样地突然间出现说话。 “你答应我的开启空间就救人,你不能一直躲在这里。” 韩蔓吓得差点从马桶上蹦起来,按着自己的心口,惊呼了一声:“哎呀我的妈!” 然后低声咆哮道:“你真的有一点猥琐宝贝儿,什么时候说不行,非得赶在这个时候!” “你这样我容易得痔疮的!” 系统也十分地无语,它不能在弹幕上说它和改造对象达成了怎样险恶的交易。 容易被说成它之前对其他世界的改造对象不公平。 它本来以为今天一大早韩蔓就会走了,出发去找厉觉他们。谁知道韩蔓一觉睡到下午,焖了个饭吃了个饭,现在外面夕阳西下很快就要黑天了。 韩蔓却又揪住了系统的小辫子,她十分狡猾地笑了一下,长长地“哦——”了一声。 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们之间的小秘密我不会跟弹幕说的。我等下晚上就出发了,先去找辆车,不然那些人怎么带回基地啊。” “你对我这么好,我一定会很听话的。”韩蔓这一句话说得有一点真心实意。 毕竟这辈子对她好的人不是很多。虽然系统不算个人吧。 系统没有再说话,它觉得它不想对于弹幕暴露出它和改造对象达成某种交易的事情。早晚会成为改造对象威胁它的理由…… 韩蔓确实是一个非常讲信用的人,她答应了系统会救人,就肯定会救人。 太阳彻底沉入地平线之后,外面的丧尸行动都开始缓慢起来。 韩蔓换了一身方便行动又保暖的冲锋衣,换了平底鞋。她出去准备先找一辆车,得是一辆大车。 韩蔓把堵在卷帘门门口的购物车,一个一个都拆下来,然后听了一下外面没有什么异样的响声,这才顺着卷帘门nbsp;   这一栋大楼外面的丧尸依旧不少,韩蔓就算是趁着夜色,也少不了被丧尸围攻。 只不过韩蔓根本就不需要去对付,她只需要把她要走的路全都埋上地/雷,隔着几米远来上一个。她顺着这条路线跑,地/雷就会在她跑的时候依次炸开。 把挡着她的和朝着她扑过来的所有丧尸都炸飞,炸碎。而那些残肢和腐肉却因为系统的屏蔽再也不能粘到韩蔓身上分毫。 这实在是有点拉风。尤其是在这种整个城市甚至整个世界都黑暗的情况下。有个人就这么穿行在炸裂的火光当中,简直像是那种古代当中修行得道的高僧一般,步步莲花。 韩蔓是步步火花带闪电。 不过她是非常心疼这些地/雷的,哪怕地/雷是系统空间里最便宜的打赏。弹幕打赏得最多的就是这个东西。可韩蔓还是忍不住会心疼。 所以在跑过丧尸密集的地方之后,她就没有再到处安放地/雷,而是顺着小路在夜色中潜行。 弹幕为她掌控方向和预警丧尸,实在对上一哄而上比较密集的那一种,韩蔓才会用地/雷或者是手榴/弹。 韩蔓的下一个目标距离得有点远,是在几条街外的一个配货站,地图上显示有二点多公里。 在末世当中除了改装之后的越野车之外,还有一种大货车是非常受欢迎的。 这种大货车能够最大程度地阻隔丧尸的攻击,即便是丧尸能够顺着车轱辘爬上来,在上面的人只需要把他们打掉就可以了。 而且丧尸腐烂之后,他们的手臂是很难攀爬的。他们只胜在数量多,不知道疼,且不容易死。 不过在抵达那个配货站之前,韩蔓选择的路是按照地图上显示的,会路过一些诊所和小型医院的路。 她需要搜集一些抗生素和常用药物,她必须把这些药物带回去,给牧野治病。 韩蔓这一次讲究的是效率,只要是有小诊所,进去之后所有的药物全都放进空间。 她走了一半在一个小巷停下来,对着投射在头顶上,用作照明的直播屏幕,展开了一张地图。手动定位了一下自己现在的位置。 然后又开始重新选定了路线,继续行走。 夜里的风稍微有一点凉,但是韩蔓今天穿得属实是有一点多。全靠两条腿,时不时地还要打丧尸,重新选定路线,各种绕远路。 等到她终于抵达了那个配货站的时候,她询问了系统,已经过去快三个小时了。 现在是夜里九点多。 韩蔓汗水淋淋,抬手抹了一下脸颊滑下来的汗水。 那个大型的商场距离这个配货站,在地图上看最近的距离是二点多公里,但是韩蔓走的足足有六七公里……其中还不包括和丧尸对战。 她有一点筋疲力尽,头顶上弹幕屏幕投射的幽光之下,她一张小脸泛着潮红,微微张着嘴唇气/喘吁吁。 韩蔓在配货站的门口靠着柱子休息,想了想从系统空间兑换出了几瓶营养液,一股脑地全都灌进去。 营养液让她的体力迅速恢复,可是营养液产生的热度让她的汗水流得像是才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她后背的冲锋衣湿了一大块,两条腿有点打哆嗦。弹幕看着都心疼坏了,一个劲催促韩蔓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韩蔓却并不打算休息,她其实也很急着回基地的。 她怕耽搁了太多天的话,没有抗生素的治疗,受伤严重的牧野就算救过来也要落下什么后遗症。 在配货站的门口把气给喘匀了,韩蔓才终于慢慢地打开配货站大门上面的小门,悄悄地进去。 拿谁威胁人呢(要么下来要么死给你们十...) 配货站里面有好几辆大车, 韩蔓现在要确定的就是哪辆车里有油,还有这里哪里有储备的油。 配货站里面的丧尸并不多,有几个都是配货员, 不过韩蔓用手榴/弹炸了几个之后, 对上了一个腰上挂着一大堆钥匙的中年大肚子男人化成的丧尸。 这个不能用手榴/弹炸, 他腰上的那一串钥匙谁知道都是干些什么的! 韩蔓只能硬拼, 可她现在的体力对上这个丧尸就算喝了营养液, 也有一些气力不济。 而且不能用枪, 她的枪是没有消音的转轮手/枪。 她余光中已经看到了因为她之前用手榴/弹, 已经吸引来了大批量的丧尸围拢在配货站的门口。正不断地挤压着大门想进来。 再发出巨大的声音, 那个看上去有一些单薄的大门, 不一定能够顶住丧尸发狂。如果那些丧尸都撞进来,到时候就麻烦了。 韩蔓被那个大肚子丧尸追着绕了货车跑了好几圈。她之前用的那一把短刺, 被在超市里面找到的长长的且十分锋利的剪子取代。 不过韩蔓有两次都没能戳进那个男人的眼窝。累得实在是不行, 她索性直接滚到了车底下,先暂时休息一会儿。 韩蔓躺在大车的底下倒气儿,弹幕都在帮她出谋划策, 让她索性朝着远处发一发火箭/弹, 把这些丧尸全都引走。 韩蔓当然知道这样声东击西是最好的, 她是舍不得呀…… 这些武器在末世当中真的堪称神器。韩蔓这种之前连枪都没怎么摸过的人, 就算空间里面有的是,也根本就不舍得浪费。 这就好比突然间一夜暴富的暴发户, 他就算是账户里面有几十个亿, 他去超市买菜还是会觉得二十块钱的有机白菜很贵。 不过韩蔓也能分得清轻重缓急,她再从车底下爬出来的时候, 手里就直接抓着那把转轮手/枪,朝着那个带着一大串钥匙的丧尸头顶上崩了一枪。 然后将枪收回空间, 从空间当中兑换出了火箭/炮。大门边堆着的一堆不知道什么货,韩蔓爬到了顶端站稳之后,直接朝着不远处的一处看上去幸存者绝对不会选择的地方,激发了一发火箭/弹。 火箭/弹爆炸的声音将丧尸全部吸引走了,韩蔓这才从货物上面跳下来,然后不由分说地将这货物给收进空间。 别管是什么反正她空间有地方!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没用的东西! 然后她从那个丧尸的尸体身上,拿了那一大串钥匙下来,提着又朝配货站的屋子走去。 韩蔓手里抓着枪,把配货站里面两个变为丧尸的配货员引出屋子,一枪一个原地送走。 然后这才进屋子开始找钥匙,车钥匙还有油库钥匙、货仓以及车库和大门的钥匙。 过程很顺利,韩蔓最后选了一个开放式大型箱货。车里面拉的全都是各种角钢。 韩蔓把这些东西收进空间,清空了货车的车厢。又查看了一下这辆货车是满油,这才上车启动了一下,确认这辆车能够正常行驶。 这样的货车能免于丧尸的袭击,但又比那种完全封闭的货箱方便监视。至于坐在里面的体验好不好,那就跟她没有关系了。 韩蔓选好了车,把所有能收走的物品全部都收进空间,包括几大罐油。然后又从系统空间,拿出了一些不那么重要的,比如过期的和临近过期的一些她不喜欢吃的东西。还有一些品质不太好的各种散装米。 把这些东西都放进货箱里面,伪装成她千辛万苦找来的。还从货站里面找到了绳子,胡乱地都捆起来,表示出她的珍视程度。 这才拿着手/枪走到了大门口,迅速解决了扒在大门口不肯离开的两个丧尸,用找到的钥匙把大门给打开。 韩蔓启动车子,顺着街区朝着那座幸存者的大楼开去。 韩蔓将车窗打开一点缝隙,夜风吹进来散掉她身上的热汗,她蛮舒服地眯了眯眼,把嘴里的棒棒糖调换了一个位置。 弹幕都刷得很欢快—— 这个大车丧尸就肯定爬不上来了,我看这些丧尸也没什么太大的能耐。 对呀,那之前厉觉他们为什么不开这种大车来救人? 对呀,好奇怪唉他们为什么开着那种改装的越野车,这种车救人不是更方便吗,也不至于被困住了…… 是人物被降智了吗? 蔓蔓这是要去哪儿?要么直接开回家算了,牧野还在家等着呢。从直播开启到现在我只看到了一个侧脸! …… 韩蔓扫了一眼弹幕,替这些人答疑解惑道。 “你们把末世基地的大佬想得太过善良,”韩蔓说:“你们难道没有看到基地门口那些被赶出来的人吗?没有劳动力的人是没有活路的。” 韩蔓说:“厉觉之所以会开越野车就过来了,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打算把除了他情姐姐之外的任何人带回基地。” “你们居然也相信他说的去救人的话?当然他说得也没错,他确实是去救人的,只不过只救他姐姐而已。” 韩蔓啧啧啧,弹幕闻言顿时就炸了。都在抨击厉觉的行径,不配做一个男主角。 韩蔓却摇头笑了起来:“能够创建长武基地,把两条街道全部圈起来,设置一整套完整的秩序。让很多强者依附于他并且臣服于他,你们真的觉得这是一个普通的善良的男人能够做得到的事吗?” “别激动嘛,管理末世基地确实需要心狠手辣,因为有一些人,你永远不知道他能得寸进尺到什么程度。” 韩蔓叹息一样地说:“在没有任何道德和法律约束的前提下,暴力镇压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厉觉也并没有完全地泯灭人性,至少他还给那些肯付出辛劳的人一个容身之所,被赶出去的那些人也并非完全无辜。” “这世界上的很多事,都不只是黑和白。”韩蔓说:“当然我也不是为他说话,如果是牧野管理基地的话,你们估计会很喜欢。” “他有的时候酷得不近人情,可是有的时候又善良得让人……” 韩蔓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不太正经的笑。 弹幕的注意力都被她给转移了,他们被韩蔓吊起了胃口,都在好奇并且打听起了牧野。 最开始开启直播的时候牧野躺在床上只是一闪而过,这么多天了这个补偿对象到现在还没正式露脸呢。不提起也就罢了一提起确实让人有一些好奇。 韩蔓砸了砸嘴,把嘴里的棒棒糖的甜味要榨干一样。 她带着一些奇异的笑说道:“我跟你们说说他末世之前吧,他末世之前是牧家的大公子,在锦谊市很有名。管理家族企业,管着自己一个花花公子弟弟,一个三儿的儿子,还有他偏瘫多年瘫在床上的老爸。” “他是那种连衣服都必须扣到嗓子眼儿的人。很有小说禁欲的范儿,不过他并没有标配的金丝眼镜。” 韩蔓说:“他是我上的那所大学的学长,只不过他高了我好多届。我大学入学的那一年,他回母校演讲,说话全程一个调调,刻板得比系统还要机械。我只在演讲台上看过他一面。” 韩蔓说着,用舌尖把嘴里的棒棒糖又换了一个地方。 她说:“如果没有末世,牧野是我这一辈子也认识不到的那种人,他连出差坐的都是私人飞机……” 韩蔓开着大车灯,仗着货车车身本身的宽大,在街上肆意横行。遇见丧尸直接就碾压过去,只要她不停,丧尸群不堆积得太多了,是没有办法困住这么大的车的。 伴随着血肉残肢横飞,韩蔓把车窗给关上,阻隔了令人窒息的气味。 转了个弯,加快了速度,直接将街上横着的小汽车全都撞向旁边。 她这才继续跟好奇一个劲催促她的弹幕说:“我实话告诉你们,我虽然是牧野他弟弟的女朋友,但是我跟他弟弟交往三个月,只见过两次面。” “一次是在一起酒后乱/性,还有一次就是在牧野演讲那个校庆。” 韩蔓耸肩:“末世开始的时候,牧原带着他的小情人出去旅游,他也没说带着我。我估计我只是他女朋友之一……而且我也根本就不喜欢他。” “是他自己跟我睡了之后,非要补偿我,”韩蔓说:“我那个时候正好甩不开一个学长,才跟他在一起的,只有利用没有爱。” 韩蔓说着,直接朝着大道晃悠的一小群丧尸猛踩油门。将他们全部都撞飞。 砰砰砰砰的声音里,韩蔓声音轻快的说:“而且我之所以跟他交往了三个月,我是想通过他认识牧野,牧野是我的天菜。我并没有想做牧家的大少奶奶,也不想嫁入豪门。” 韩蔓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跳舞,她十分坦荡地说:“我就是单纯地想睡牧野。” 弹幕文言都哈哈哈地笑成一片。当然其中也有谴责韩蔓这种行为的。说她是不道德的。 说她这样是荡/妇,跟人家的弟弟交往还惦记人家的哥哥。 韩蔓正好闲着没事,看到这个弹幕之后,立刻就嗤笑了一声,说:“张口闭口就说人家是荡/妇,你又了解我几分?” “大家男未婚女未嫁的,那么多男孩子都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的,怎么女孩子就不能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吗?” “再说碗里的我也没吃两口啊,”韩蔓说:“你好奇怪哦,我这样对不起的人或许会是牧原,或许会是牧野,但是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是代表谁来这么说我?代表月亮来消灭我的吗?” 韩蔓把这个黑子骂跑了。 骂跑了之后她又对弹幕说:“你们可不要学我,我和牧原好上的时候,还不知道他哥哥是牧野。” “而且我这种行为确实不值得提倡,因为路走远了。” 韩蔓颇为可惜地说:“我到现在也没把牧野弄到手,以后更不好弄了。” 弹幕上又冒出两个骂人的,骂韩蔓丧心病狂,求而不得就把人家推进了丧尸群。 恶毒程度不配改造,建议系统直接抹杀。 韩蔓这一次看了居然没有骂人,主要是根本没时间了。因为她已经把车开到了幸存者那栋大楼的楼下。 这栋楼是一座小型的商场,整体也就四五层的样子。不够高,主要是占地面积相对广,这才让天台上能住得下那么多人。 这一条街上的丧尸特别的多,不用想就知道是昨天厉觉他们开枪吸引过来的。 韩蔓将车子停在了大楼的/>   他们并不知道这大车里面到底有多少人,所以都在朝楼下投掷钢筋,吸引丧尸过来。和昨天对付厉觉他们用的是一样的招数。 只不过韩蔓这种车根本就不怕丧尸,那些人甚至把钢筋朝着韩蔓的车上投掷。 韩蔓不从车里出来,只是打开了一点车窗,直接将火箭/炮朝着不远处的门市轰了一发。 这一炮直接把楼上一群人给镇住了。丧尸也全都朝着那边跑了过去,韩蔓紧随而来又发了第二炮。 韩蔓总共发了三炮,这条街上大部分的丧尸都被她给炸碎了。其他街上也在朝这边聚集,但是夜里丧尸的活动并没有那么快。 韩蔓打开车窗,她并没有下车而是探出了半个身子,将肩扛式火箭/筒对准了楼上。 然后从空间拿出了一个喇叭,是她之前在超市里面搜集的。 “上面的人听着,我是厉觉老大的手下,是来接你们回基地的。”韩蔓说:“再朝下投掷钢筋,我就直接把大楼你们的那些防御全都炸飞,把丧尸引进去。” 韩蔓说完之后,等了一会儿,果然没有钢筋再从楼上掉下来了。 而楼顶上的所有人,这个时候也已经全都被韩蔓给吓到了。 厉觉竟然还有同伙?!所有人的视线全都看向的厉觉。 厉觉和他的伙伴们被缴了枪,全都被捆着。嘴也都被塞着,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这个小型幸存基地上面,是这一栋大楼不远处的民居上面的人,一家子一家子的,足足有十几家子,老弱妇孺全都有。 不过这十几家的男人,包括这上面的老弱妇孺们,却是依靠钱莺莺活到现在的。 这十几家的人觉得所有来的人,都是想要跟他们抢钱莺莺的。 因为某种原因,钱莺莺是一个长期饭票。而昨天厉觉一提起带走钱莺莺,正好戳了这十几家人的肺管子,待遇肯定好不了。 昨天因为韩蔓先跑了。厉觉昨天晚上不仅没能救得下钱莺莺,自己人也因为弹尽粮绝虽然没死在外头,但是现在毫无尊严地被捆着呢。 这倒是韩蔓没有想到的,毕竟系统说了,厉觉是男主角。 男主角的身上肯定是有男主光环的,就是那种小说里说的,无论谁到他的面前都想跪下叫老大的光环。 这些人在这上面生存,底下围着这么多的丧尸,日子肯定好过不了。只要厉觉跟他们说基地的事,韩蔓觉得他们总不会对厉觉太差。 韩蔓喊了几嗓子之后,用火箭/炮对准这栋大楼等了一会儿。 很快这群人把厉觉和跟着厉觉来的几个兄弟,都从大楼上面推到大楼的边缘。然后打开了手电筒,朝着韩蔓晃了晃。 上面的人也喊道:“我们没杀他们!你把他们带走我们互不相干!我们并不需要你们拯救!” 韩蔓眼睛上戴着夜视镜,她仰着头,很清楚地看到厉觉和他的伙伴们全都被捆着呢。 韩蔓惊讶地对着喇叭说:“老大,我来了,按照你说的我找了货车,这些人不知好歹的话,我就把他们全都轰上天算了!” 上面的人一听韩蔓这么说,直接急了,推搡了一下厉觉,差点把厉觉从楼上给推下来。 “你跟她说,我可以把你们安然无恙地交给她,但是从今往后你们不可以来骚扰我们!至于莺莺是不会跟你们走的!” 厉觉低头看着韩蔓,眼神十分的阴沉,如果不是韩蔓他们落不到这种地步。 他这两天也不会被这些人百般羞辱,又看着这些人逼迫钱莺莺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新鲜的果子给他们吃。 而每一次钱莺莺拿出果子,她就会昏迷好久。特别特别的虚弱,现在钱莺莺已经瘦得像骷髅一样,跟厉觉记忆中美丽温柔的样子大相径庭。 有一些事情厉觉是理解不了的,比如他并不知道钱莺莺的果子来自哪里。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这栋楼上现在除了钱莺莺之外所有的人深恶痛绝。 如果不是钱莺莺看到了他之后,以性命威胁要保他。这些人绝对不会让他和他的兄弟活到现在。 但是厉觉非常的识时务,他垂头眯眼看着/>   虽然他对韩蔓有恼恨,可韩蔓去而复返,还准备好了这些东西来营救他们。在他深深憎恨着这栋楼上的幸存者的时候,韩蔓就排不上号了。 他要借着韩蔓的手,在救到钱莺莺之后,把这些人全部都轰上天。 韩蔓不知道她的预估,竟然以这种方式达到。她预估的是厉觉找到了他的好姐姐之后,心情好到不跟她计较。 可是韩蔓没想到厉觉是因为恨别人恨得太深了,她跑了一圈没人影,又折返回来没轮得上号。 不过不管怎样只要达到了目的就行,韩蔓现在就是来救厉觉的。 她仰头看着上面厉觉似乎和身后的人在说话,也不着急催,就一直将火箭/炮对着那边,无声地威胁着这些人。 厉觉却在说:“我昨天和你们说的都是真的,锦谊市的长武街被我圈起来了,现在那里是一个幸存者基地。里面有非常完善且安全的生存空间。” 厉觉说:“现在我的人来接你们,你们如果跟我们走,才能活命。” “我是一定会把我姐姐带走的,”厉觉沉着脸说:“我不会再任由你们肆意地压榨她,摧残她。如果你们不肯听劝,那我的手下不会对你们手下留情。” “你他妈自己都自身难保,还敢威胁我们?!” 一个一直推着厉觉的男人,狠狠将他朝着楼下耸了一下。 厉觉的半个身子都探出了天台之外,如果从这上面掉下去,是绝对没有活命的机会的。 就算不摔死,掉进这底下游荡的丧尸群里,也很快就会被活活撕开。 但是这个男人很明显在吓唬厉觉,将他推了一半又拽了回来。他以为他会看到厉觉服软的样子,却只看到厉觉满眼的杀意,几乎要化为实质朝着他笼罩而来。 这个男人是这幸存者中十几家中,其中一户的男主人。平时他们全都靠着钱莺莺从她的空间当中结出的果子维持生命。 厉觉他们来找钱莺莺,要把钱莺莺带走,这就是要他们的命! 男人短暂地被厉觉的眼神震慑,不过很快也装作狠毒的样子。嗤笑了一声说:“要我看哪来的幸存者基地!他们就是听说了莺莺的特殊能力,想要把莺莺据为己有!” 这男人看上去四十多岁,从前是个大胖子,这一段时间已经消瘦得不成样子。 他像个披着皮的骷髅,本来人就需要多种多样的食物。他们不敢下去搜集物资,就只知道每天压榨钱莺莺结出那几个果子,必然要皮包骨头。 可是这样至少能够活命。 于是他煽动跟他一起的幸存者们,说到:“我们不用怕,就算底下的人拿着火箭/炮又能怎么样?我们手里有他们的老大!” 这人喊起来,嗓子尖利又难听,不过这一次是对着底下的韩蔓喊的。 “你少威胁我们!你们老大在我们手里!如果你答应条件我们就把他们好好送下去!如果你们不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就把他推下去!” 厉觉的眼神阴沉得都能滴出水来。他绝对不甘心这样无功而返,他看了一眼蜷缩在角落昏迷的钱莺莺,心疼得像是在滴血。 那个曾经在他危难的时候多次帮助他的女人,现在比这些人看上去还要可怕。她简直就像是活着的骷髅骨。 厉觉绝对不会让她再继续遭这样的罪! 而厉觉身边的黑武,率先被这群人推到了天台的最边缘,他们对着来接,还要把火箭/炮留下!” “否则我们现在就把他们从这上面推……” 这个人的话才说了一半,韩蔓直接把喇叭放在车里,抬手对着大楼底下就激发了一发火箭/弹。 “砰!”的一声,这些人的一切屁话都被韩蔓突然间开火堵在嗓子里。 这栋楼本来就不高,被火箭/弹击中了之后,大概是声音过于暴烈,让上面的人感觉整个楼体似乎都跟着颤了颤。 他们一个个面露惊恐,根本就没有想到韩蔓会突然间不由分说地激发火箭/弹。 而这个时候韩蔓把火箭/弹重新装上,再度对准了楼上。 她拿起喇叭,声音满含不耐烦地说:“我只给你们一次机会,现在不带着所有人下楼上车,我就把你们一块儿都轰上天。” 上面的人似乎完全没有想到,来人竟然连他们的老大都不顾! 他们满脸愕然地听着韩蔓说:“拿谁威胁人呢?我们老大会受你们这群蠢货的威胁?!” “我们长武基地所有人都是宁死不屈,我们基地里不缺老大,一个老大倒下了自然有千千万万个老大站起来。每一个都是你爷爷!要么下来要么死,给你们十个数做选择!” 听系统的话(我的妈耶这是女主角呀...) 听了韩蔓这么猖狂的放话, 不光是上面的幸存者脸全都黑了,连厉觉和他的兄弟们面色也难看得不行。 不过不得不说,在这种情况之下, 也就只有韩蔓这种乱拳打死老师傅的路子, 才是真的奏效。 果然这一群人虽然恨得咬牙切齿, 恨不得把厉觉他们从楼顶上推下去。可是谁也不敢乱动, 更不敢不听韩蔓的话。 就在上面正在纠结着商量着到底怎么办的时候, 韩蔓再度朝着大楼里激发了一发火箭/弹。 这通天彻地的响动, 在这种寂静的夜里简直像是死亡的乐章。这一栋大楼的防卫, 彻底被韩蔓给毁了, 幸存者现在就算不跟着韩蔓他们走, 也很难再在天台上存活下去。 于是他们也不敢再耽搁了,直接对着全都是丧尸!” 他们根本就没有对战丧尸的能力。 但是却会把事情怪在别人的身上, 上面的人对着韩蔓喊:“你们想办法把丧尸引开,否则我们没有办法下去!” 韩蔓已经浪费了好几发火箭/弹了,现在心疼的心都在滴血呢, 还给他们引丧尸? 况且其他街道上的丧尸也都在往这边过来, 他们这边的动静越大, 一会儿围上来的丧尸就越多。 于是韩蔓举起喇叭最后一次对上面说:“把我们的老大和兄弟都放开, 枪支武器都还给他们,他们会带着你们下来。” “我没有功夫给你引丧尸, 现在开始计时, 十五分钟之内你们不全都下来爬到我的车上来,我的车就会开走。” “当然, 如果你们不听话,伤害我老大和我基地里的兄弟, 那你们就会品尝到火箭/弹的滋味。” 韩蔓说完之后,把喇叭放下,火箭/炮也收起来,索性关上了车窗不管他们了。 只要他们的速度够快,这条街上的丧尸其实并没有多少了。只要把厉觉他们给放开。就算没有子弹,他们也能带领这帮人从里面杀出来。 至于他们到底怎么安排,跟韩蔓就没有关系了。 上面所有的人,包括厉觉和他的兄弟们,都觉得韩蔓这是一种套路。是为了逼迫这些幸存者出来,才会这么猖狂。 只有弹幕和韩蔓自己知道,她是真的觉得基地里面不缺老大。而且系统说了男主角是有光环的,男主角的光环是让他不会那么轻易的死。 韩蔓答应系统来救人,她救了。这些人自己找死,也跟她没有关系呀。 而跟着韩蔓收集了这一路物资,弹幕上代入感非常的强,虽然在商业大楼里面随便拿非常的爽,可也真的体会了一番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艰难。 在这个世界真的太容易丢掉性命,所以没有人再崔促韩蔓下车去救人。都让她把车门锁死了,千万不要让丧尸给伤到。 而厉觉和他的兄弟果然被放开了,因为除了他们这栋楼上所有的幸存者,全都没有对战丧尸的能力。一个个瘦得皮包着骨,能跑出这栋大楼爬上车子,估计体力就已经耗尽了。 厉觉拿回武器得到自由的第一时间,就想把这栋大楼上所有的幸存者全都弄死。这些人不能弄回基地,末世之中,妄图依附别人而活的人,只会连累人,没有任何的用处。 他跟兄弟们打了个手势,可惜还没等行动,钱莺莺就醒了。 那些人大概也意识到他们把厉觉给得罪的透彻,而厉觉最忌讳的就是钱莺莺。 所以这些人把钱莺莺围在中间,悄悄叫醒了钱莺莺。钱莺莺只要醒着,厉觉是没有办法在她面前杀人的。 钱莺莺经过了这么多年,几乎是对这一个小型幸存基地当中的人无私奉献。这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钱莺莺用自己养活的,可以说这些人是吃着钱莺莺的肉,喝着钱莺莺的血活到现在。 钱莺莺非常在乎他们,她虚弱地被扶起来,有些人七嘴八舌地跟她说了现在的状况,钱莺莺高兴得几乎要喜极而泣。 她完全忽视了厉觉的黑脸,忽视了厉觉对于这些人的杀意。心里还是把厉觉当成当初那个被家暴的孩子,觉得他的内心善良,只是不善言辞。 所以钱莺莺对着众人说:“我们终于有救了,跟着厉觉……” 她虚弱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完全,还是勉强挤出笑意,对着众人说:“他会带我们出去……”。 众人和厉觉以及他的兄弟们对视,其实是暗暗地对峙。 只不过钱莺莺在中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一旦这种平衡被打破,这些吃人血肉活下来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这里。 厉觉并不想让钱莺莺看着他杀人。所以厉觉按耐下自己心里的冷意和杀意,和他的兄弟们走在前头,带领着这些人朝着楼下走。 走到差不多第二层的时候,他们就开始遭遇丧尸。厉觉他们昨天几乎打到弹尽粮绝,钱莺莺发现了厉觉,以自己的性命作为威胁,这些人才出手援救他们。 因此厉觉他们现在手上的子弹所剩无几,手里都抓着匕首和其他的武器,不到迫不得已并不开枪。 而从二楼慢慢往下走,一楼的丧尸越来越多。不仅仅是完整的丧尸,地上还有很多被炸了一半但是并没有伤到脑子,还能够在地上爬着抓人的丧尸。 而这些自从末世以来,基本从没有出去搜集过物资的幸存者们。他们都是鬼鬼祟祟地躲在大楼里面。在黑天之后成群结队地去打一两个丧尸,一点点地把这栋大楼清理出来的。 冷不丁碰上了这么多的丧尸,而且外面的街上也有。到处都是碎尸腐肉,到处都是残桓断壁,他们全都手足无措。 甚至还有从来没有下过楼的小孩和妇女,见到这种场面开始干呕尖叫起来。 厉觉得面色冷得像冰,他转头看了一眼这些该死的人,看着他们的眼神和看着地上身首分离、四肢横飞的丧尸尸体,并没有任何的区别。 可是钱莺莺还被这些人扶着呢,这些人虽然卑鄙又可恶,自私又自利,但他们是真的非常会利用人。 他们不肯放钱莺莺和厉觉在一块,把钱莺莺围在中间。却并不是因为要保护她,也不是感谢她这几年的奉献。 而是因为他们全都知道,钱莺莺是他们的保命符。 要是钱莺莺不站在他们这边,别说是进入基地和安全区,只要钱莺莺松口,厉觉立刻就会让他们死在丧尸之口。 可见他们也并不是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多么的令人发指,只是面对着生命的威胁,他们宁可去威胁别人的生命而已。 人性永远是在最恶劣的环境之下,最容易走向两个极端。其中一个极端就是像钱莺莺这样,无私奉献,毫无怨言,简直是佛光普照。 还有一种就是像这些幸存者一样,变成可怕的吸血鬼,丧尸所有的人性。 不过无论厉觉心里恨成什么模样,他还是把这些人全都带到了一楼。厉觉并不是一个压不住性子的人,他有的是办法在回到基地之后让这些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韩蔓也并没有完全的坐视不理,等到这些人到了一楼之后。她又在远处埋了两个地/雷引爆了。 大街上的丧尸几乎全部都被吸引过去。韩蔓打开车门跳下车,肩上扛着火箭/炮,脸上戴着夜视镜。和这群人打了个照面,属实是吓了一跳。 这些人根本也不像人,一个个佝偻着皮包骨的样子,老人和小孩全都算上,简直像一群活鬼。 韩蔓手指还在火箭/炮的扳机上面,火箭/弹正对着这些人,把他们全都吓得不敢向前。佝偻着身子相互拥抱的样子,让韩蔓想起了一群萎缩在一块的冷冻虾米。 “老大。”韩蔓对厉觉点了点头,调转了火箭/炮的方向。 而后仰了仰头对着众人说:“赶紧上车,其他街道的丧尸很快就要过来了。” 厉觉对韩蔓的怒意彻底被转移,现在也没工夫跟韩蔓计较。他回头从这些人当中,有些强硬地把钱莺莺给拉了出来。 然后韩蔓就第一次看到了这个小说生成世界中,那个剧情当中据说又温柔又善良的女主角钱莺莺。 然后韩蔓短暂的沉默了一下。弹幕也短暂的空白了一下,接着飞快地刷起来—— 我的妈耶,这是女主角呀? 我的天呀,太可怕了,人怎么能瘦到这个样子?我只在新闻里看到有一条几个月没吃东西的狗瘦成这样(没有贬义。 你们没看剧情吗,钱莺莺她是有空间的,她是被这些人给压榨成这样的! 我还真的没看剧情,我光顾着看蔓蔓来着。 就是说呀,这个男女主线的剧情我得去补一下…… 这些人看上去真的,比丧尸还吓人。 …… 韩蔓也没工夫看什么主线剧情,主要是她对于厉觉和他情姐姐的爱恨纠葛根本不感兴趣。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女主角居然被摧残成这个样子,也怪不得厉觉,现在那脸拉得像叫驴一样长。 “这是姐姐吧,太好了!”韩蔓只是短暂地惊讶,很快冲上前试图抓着女主角的手表示欢迎。 但是厉觉迅速把钱莺莺调转了一个方向,护到了他的身后…… 韩蔓:“……”。 她耸了耸肩,对厉觉和他身后的兄弟们说:“上车吧,不能在这待太久!” “你跑哪去了?”一群人朝着车头走的时候,六九忍不住说:“你差点害死我们!” 众人闻言都看向了韩蔓,不过韩蔓却没有回答,而是拉开车门直接坐上了副驾驶。 她扬了扬脖子对六九说:“你驾驶技术比较好,你开吧。” 在这里也确实不是适合掰扯这件事的时候,六九坐上了驾驶位。 几个人也都先后上了车,韩蔓坐在了副驾驶上,厉觉半抱半拖着钱莺莺,上了后面的位置,中间的位置坐着张楠和黑武,黑武看上去受伤有一些严重。 而他们不再管后面的人,后面的那些人都在朝着车上爬。从后视镜看上去,简直像是一群鬼。 “开车。”厉觉见钱莺莺昏过去了,小声说道:“现在开车。” 幸存者的动作很慢,还有好多人没有上来呢,六九从后视镜朝后面看了一眼,正准备开车,钥匙突然间被韩蔓给拔下来了。 没有办法,是系统要韩蔓这么做的。韩蔓本来是不打算管,所以她才不再开车,她就知道厉觉肯定要搞事情。 但是系统对她好,她答应系统要听话,就会听话。 “你干什么?”张楠直接掏出了枪,从后面抵在了韩蔓头上。 韩蔓转头看了他一眼,又对上了厉觉的脸。 她对厉觉说:“老大,你可要想清楚,刚才我还看着你姐姐,她看着那些人的表情非常的担忧,如果把他们全都甩在这里,我是没有意见的。” 韩蔓问:“你想好了你姐姐醒过来的时候你要怎么说了吗?” 她说完之后把钥匙给六九扔了回去,看着厉觉的眼睛,把张楠的枪从她的脑袋边上拨开。 韩蔓说:“我去收集物资了,我这一次独自出城,就是来搜集物资的。我要回去让牧野原谅我,我有很多抗生素。” 韩蔓手指点了点张楠的枪口:“哥哥,我有抗生素,你身上的伤不轻吧?” 韩蔓说着,照着张楠的肩膀上按了一下。张楠顿时闷哼了一声,表情非常的阴沉。 韩蔓又指了指黑武:“他这样子没有抗生素不行吧?” 黑武的胳膊没了一只,草草地用布包着呢,血是止住了,但是整个人高烧加昏迷。 韩蔓说:“我是要回基地的,我并不是敌人。而且我也折返回来救你们了,老大赏罚要分明,我可以把收集到的物资给你们一半。” 几个人都没有再说话,韩蔓这个时候听到脑中系统的提示音,还有弹幕上的提示音。 她打开车窗朝后看了一眼,有很多丧尸朝着他们的车边围过来了。而那些人还没能全都爬到车上去。 韩蔓没有办法,扛着火箭筒下车,又朝了远处放了一炮。给这些人争取了一些时间。有几个零散的丧尸就让他们自己去处理。 韩蔓提高声音催促他们说:“再给你们两分钟,再上不去的话就不要上了!” 她扛着火箭筒在回到车上的时候,厉觉他们看她的眼神都非常的冷。 韩蔓说:“有句话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老大,你姐姐醒了。” 钱莺莺这个时候确实醒了,她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靠着厉觉的肩膀,虚弱地询问:“都上车了吗?……我们现在……”。 她实在是太虚弱了,韩蔓听她的动静都感觉她一口气上不来可能会死。 连弹幕都不可怜后面的那些人,只不过每一个都是一条人命,以后厉觉会怎么样,韩蔓是管不了的。但至少在她这里,今天晚上她得把所有人都带走。这是韩蔓答应系统要做到的事情。 韩蔓假装去掏自己的背包,而后从空间兑换出了一瓶营养液,拧开盖子之后递给厉觉。 “这是我找到的营养液,我自己喝过还挺好喝的,喝完浑身暖洋洋的,给你姐姐喝一个吧。” 韩蔓说完又从包里抓出了几个,自己率先拧开一瓶喝,剩下的递给车里面的几个人。 几个人确实都有一些迟疑,因为韩蔓真的是太狡诈了。不过他们看着韩蔓都喝了,最先喝的竟然是张楠。 喝完之后确实像韩蔓说的感觉到浑身暖融融的,张楠才对着厉觉点了点头。 几个人都打开营养液喝了,厉觉给钱莺莺为了一瓶之后,听到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脸,把自己那一瓶也给了她。 钱莺莺看上去非常的依赖厉觉,她躺在厉觉的肩膀上,如今这副样子是真的跟美丽半点不沾边,可是厉觉对她非常的温柔又呵护。 韩蔓看了几眼收回视线,心里想这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真爱了吧? 只不过这真爱的代价有一点大。 后面的人终于都爬了上来,其中有人被丧尸给咬了,正在后面尖叫。 六九正要开车,听他叫的声音实在是厌烦,拿着枪打开车门走下车,韩蔓还以为他是去杀人,结果他用匕首直接把那个捂着自己手指叫唤的人手指给砍了下来。 画面有一些凶残,韩蔓缩着脖子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被张楠给瞪了一眼。 很快六九处理完了回来,把带血的匕首直接“哐当”一声扔在了驾驶室的手动挡旁边。 韩蔓低头看了一眼,快速挪开视线。弹幕都在刷着,太凶残了,太凶残了。 车子终于启动,六九一肚子的火,但是不知道朝谁发。这个车里面除了韩蔓之外所有人都是一肚子的火。 车子在街道上横冲直撞,比之前韩蔓开的还要像个坦克。韩蔓默默地把副驾驶的安全带系上了。 “你还怕死?”厉觉看到韩蔓的动作之后,突然间在后面阴森森地说了一句。 韩蔓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说:“老大,我真的知道错了,但是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搜集物资,还有找药。我要是跟你们一块去救人的话,相信我,我也会跟你们一起被这些人给抓起来的。” “毕竟那个时候你姐姐还在他们手上,投鼠忌器,你不会让我对着他们轰火箭/弹的。” 韩蔓说:“而且我知错就改,这不是回来了吗,我还找了大车,我真的能做的都做了。” “什么叫一个老大倒下了,有无数个老大站起来?”厉觉感觉到他怀里抱着的钱莺莺终于有了一点温度。 把自己的外套裹在她的身上,车子也在飞速地朝着基地的方向行驶,他终于有时间跟韩蔓找后账。 “我当时那是权宜之计啊,” 韩蔓说:“那群混蛋,如果我不那样强硬的话,被他们拿捏住了把柄,他们说不定就把你从楼上给推下来了。” 韩蔓说:“就算不把你推下来,肯定会把黑武哥给推下来。我可是看到他们已经预备了,这才会开炮。” 厉觉看了黑武的方向一眼,黑武现在正在昏迷。张楠和六九也都看向了韩蔓,不过最后谁也没有再说话。 毕竟韩蔓折返回来了,就算不能完全地将功补过,可这件事就像韩蔓说的,如果真的计较就有点过了。 隔了好一会儿,他们还剩下一条街就要出阳河市,进入回城的高速路的时候,厉觉突然间开口说道:“那个营养液再给我几瓶。” 韩蔓欣说你还得寸进尺,不过她又假装去掏包,乖乖的掏出了几瓶给厉觉。 厉觉接过了之后,终于自己喝了一瓶,拿了两瓶让张楠给黑武喝。 张楠把黑武给弄醒,把营养液给他灌进去,然后凑近了仔细看了看这营养液的商标。除了一片绿油油的,像一棵草的标志。看不出什么厂家,没有任何他认识的文字标注。 张楠说:“你这是在哪儿找的,连个商标都没有,你也敢喝?” 韩蔓回头看了一眼,心说你现在才发现没有商标,早知道我就给你喝敌敌/畏了。 韩蔓解释道:“是一个大盒子里面装的,大盒子上面有商标。还是个知名厂家呢,叫什么我忘了,反正是营养液,迅速补充身体所需的各种营养元素。” 弹幕都在说这些人不知好歹,韩蔓在脑中跟他们时不时地聊着。 六九过了最开始那个愤怒的劲儿,上了高速之后又快又稳。 他们今天晚上注定不会休息,韩蔓在脑中跟弹幕瞎聊天。弹幕还想打听牧野的事情。 韩蔓并没有说太多,只说等回去你们就知道了。 大概一个多小时,韩蔓在车里睡着了。 之前和这些人待在一块的时候,韩蔓自己关在一个屋子里都不太敢睡。 但是今天哪怕是没有系统的保护,韩蔓也是敢睡觉的。 虽然她把这几个人给坑了一把,可她又救了这几个人。还许诺了一半的抗生素给他们。 同时也证明了自己哪怕是一个人,也有在满是丧尸的城市穿行,搜集物资甚至能找车的能耐。 这几个人在基地混到那种位置,绝对不只是心狠手黑。 韩蔓现在自己在他们的心中,才刚刚从“牧野的女人”那个模子里脱离出来。 厉觉对于能够并肩作战的人,向来是各种礼遇。韩蔓现在很确定,厉觉之前答应她的那些,回了基地会保她的话,一定会兑现承诺。 因此作为能够并肩的同伴,韩蔓睡得非常踏实。她的火箭/弹和背包就在那敞着,但是她毫不担心会有人翻她的包,惦记她的东西。 这个世界强者吞噬弱者,但如果你把自己拉到了强者的那个行列,强者就会跟你并肩。 韩蔓这一觉,睡得并不舒服。主要是因为她之前一直在柔软的床上,裹着香喷喷的被子。 但是现在她在颠簸的车上,还是坐着。太阳光的光线从车窗的玻璃直接照射进来,韩蔓被活活刺醒了。 她醒了之后睁开眼,直播也随之开启。韩蔓左右环视了一圈,屁股疼得像是被打了一百大板。 回了好半天的神,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还是在车上。 她身边坐着开车的人,已经从六九变成了张楠。 这个时候厉觉还有他怀里的骷髅美人也醒了。两个人正在低声地说话,叽叽咕咕伴随车子的声音听不太清楚。 韩蔓打了个哈欠,回头看了一眼,黑武居然也醒了。就是表情十分的难看,白里泛着青。 韩蔓正在抻第二个懒腰的时候,厉觉开口对张楠说:“前面找一个地方停下来修整一下。再有个二十里地就到基地了。” 厉觉说:“进基地之前,先要给这些人立立规矩。” “滚出去”(你要开枪就开枪凶什么...) 韩蔓解开安全带, 在座椅上扭着自己的腰。前面到了一处开阔地,车子慢慢地停下。 经过一夜的休息,又有韩蔓的营养液补充, 所有人的精神状态都稍微好了一些。 钱莺莺恢复得最快, 昨天奄奄一息, 今天已经能够自如下地行走了。 车子停下之后, 她挣开了厉觉的怀抱, 下车到后面, 查看那些人的状态。 货车的后车厢打开, 张楠和六九一左一右, 手里拿着枪对众人说:“该方便地都下来方便, 前面再有二十里就要到基地了。” 众人在车上颠簸了一晚上,对于几乎几年没有离开过那栋楼的人来说, 这一晚上吹的风, 让他们的精神状态都不太好。 有的人挪着身体慢慢的下车,精神头看上去都很差,骨瘦嶙峋的显得可怜至极。 钱莺莺不顾厉觉的劝阻, 上前去扶这些人。 虽然钱莺莺是被压榨得最狠的那一个, 可是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 钱莺莺又是那样一个圣母的性格, 她和这些人的感情都是很好的。 她扶着老人下车,又伸手去抱小孩子, 厉觉在旁边看着, 表情阴沉的不行。 不过他也在庆幸自己昨天晚上没有做出冲动的事情。庆幸昨天晚上他让六九开车的时候,韩蔓及时地把钥匙给拔掉了。 否则他现在真的不知道怎么和钱莺莺解释。 韩蔓这个时候也从车上下来了, 她一边走一边甩开了自己的转轮□□,一颗一颗地上子弹。 上好了子弹之后直接上膛开保险, 走到钱莺莺扶着那个老人的身边。对着脚才落到地上的老人,露出了一个迷人的微笑。 然后韩蔓用一种懒散的语气,把玩着手里的枪,对着老人说:“把你藏的东西拿出来。” 钱莺莺动作一顿,侧头看向韩蔓。韩蔓对她笑了笑,直接改口,叫道:“大嫂,你得站远一点,免得伤着你。” “你这是……是做什么呀?”钱莺莺今天说话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些底气了,不像昨天一样上气不接下气。 韩蔓仔细听着,听她的声音还真的挺好听的。然后她就当着钱莺莺的面,把那把□□对准了老人的头。 那个老人吓得直接就跪在地上,韩蔓的枪口就跟着他慢慢向下。 她头也不回地对厉觉说:“老大快点,把大嫂弄远一点,免得伤着她。这些人私藏了我的东西,他们不肯吐出来,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钱莺莺看着韩蔓的表情满是惊恐。末世之后,钱莺莺几乎没有见过像韩蔓这样美艳又凶煞的女人。 厉觉快步上前,连拖带抱的把钱莺莺弄走了。但是钱莺莺不肯跟他回到车里,而是小声地哀求着厉觉:“不要伤害他们……”。 厉觉抿着嘴唇不说话,但是看向韩蔓的视线莫名其妙带着一点满意。 韩蔓十分的懂事,看了看厉觉的表情,又把枪口对着面前要下车但是还没下车的人说:“别以为我大嫂之前护着你们,你们就能够为所欲为。拿别人的物资是可耻的,把东西全交出来,否则今天这件事没完。” 厉觉听了之后,果然微微侧过头,眯了眯眼睛,脸上又出现了一点笑意。 韩蔓心说狗男人,听了“大嫂”两个字,心里都乐开花了吧? 弹幕也发现了厉觉的表情变化,但是骂他骂得更凶。 而厉觉的兄弟们,包括刚刚下车朝着这边走的黑武,表情也都微微一变。神色极其复杂的看向钱莺莺。 韩蔓则是把枪头又对准一个要下车的男人,“往哪跑呀,把东西都给我交出来,非让我开枪是吗,不见棺材不掉泪?” 男人胆子不大,不过他看了一眼钱莺莺,像是找到了什么主心骨。 “你们说好了,接我们去基地,让我们过上好日子!车上的物资就应该有我们一份,本来我们根本就不需要跟你们出来冒险的!” 车边不远处的六九和张楠听了简直都笑出了声。 韩蔓也笑出了声:“你们跟我们是什么关系啊?我们保证带你们进到基地里面,可是我们可没说保证你们过什么好日子,你当我们求婚呢?” 韩蔓说:“你们也可以留在那儿,昨天不是给了你们选择的机会了吗?我们救的只是大嫂,你们是顺带着的。还物资有你们一份……可真是好大的脸,天都快装不下了!” 韩蔓说:“车上面的物资都是我的,每一粒米都是我的。连我老大都不说来分一杯羹,我凭什么分给你们?” 韩蔓说:“别以为你们昨天晚上偷吃的时候我没有看到,那个时候没有把你们崩了,是因为大嫂求情。” “私藏的东西交出来,我们休息之后进入基地,”韩蔓说:“东西不交出来,我们就强制你们交出来,然后把你们扔在这里自生自灭,我们进基地。” 她说着的时候,她枪口对着的那个男人不知道从哪来了一股脾气。 他想一把抢过韩蔓手里的枪,但是他一抓住枪口,韩蔓还没等怎么样,韩蔓旁边不远处站着的六九开枪了。 子弹直接穿透男人的腿,男人从车上摔到地上。尖叫着抱住自己的小腿,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 韩蔓让开了地方,让那个男的翻滚的幅度大一点,然后她又把枪口对准了车上已经蜷缩在一起的众人。 凶神恶煞地威胁道:“东西交出来下去,该方便的就方便,昨天晚上吃进去的我就不计较了。” 韩蔓说:“你们再这样不知死活,那我就真的不能保证你们是死还是活了。” 所有的人都开始从兜里,从衣服下,从裤腿里,各种各样的地方往出掏东西。 全都是韩蔓之前放在车上的那些物资。 这一群的人的表情上布满惊恐,他们在白天的时候看上去更加的吓人。简直像是一群从地里爬出来的恶鬼。 不过现在他们不是恶鬼,而是饿鬼,还是偷东西的饿鬼。韩蔓可没有供养他们的义务。 所有人把东西都交出来了,陆陆续续全都下了车。韩蔓把物资整理了一下,翻找出了几盒药,扔给了尿完尿回来站在车边的黑武。 “你先吃点吧,剂量大一点。”韩蔓说:“消炎的和退烧的都吃一些。” 黑武把药盒接在手里,仰头看了看韩蔓,他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却没有说话。而是视线看向了抱着钱莺莺的厉觉。 他也知道了那个钱莺莺根本不是厉觉的姐姐,而是他的女人。 黑武这一瞬间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他跟在厉觉身边很多年了,他以为自己非常的了解厉觉。 厉觉虽然很多时候心狠手辣,但身为基地管理者,黑武知道厉觉也是迫不得已。 可是现在黑武想到了那些因为寻找钱莺莺而死去的兄弟,心里涌上了一股复杂难言的滋味。 还有前天晚上……他为厉觉挡了一下丧尸,失去了一条手臂。可是厉觉当时满眼就只有钱莺莺,还是要不管不顾地和那些人打斗。 黑武觉得自己好像突然间就失去了方向。 不过他最后也只是黯然低头,把药片从药盒里面捏出来,并没有就着水,而是直接干嚼了。 苦涩在口腔之中炸开,黑武却一点也没有皱眉。 不是挺好的吗?苦也是活着的滋味。 韩蔓看着黑武的表情,又看了看厉觉那一边,脸上若有所思。 然后她眼珠咕溜溜地转了转,边在车上整理她的那些“珍爱”的物资。边拿了一根棒棒糖,朝着黑武再度扔过去。 “没水,凑合着解苦吧。” 黑武单手接住东西,低头看了一眼,怔在那久久没动。 韩蔓却不再看他,整理完了自己那些东西之后,也跳下了车。跑到一边去洗漱了。 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之后,韩蔓凑到厉觉的身边,对着厉觉说:“老大,车上有些吃的,看看大嫂喜欢吃什么?” 厉觉对于韩蔓的表现非常的满意,然后他拉着想要朝着那一群蜷缩在不远处地上的人走去的钱莺莺,把她给推上了车,让她自己去挑东西吃。 韩蔓则是趁这个时候凑到厉觉的身边,十分狗腿地对他说:“老大,马上要回基地了,你可得罩着我呀。” “牧野的小队发现我不见了,又卷了那么多东西,他们肯定要收拾我的。” 韩蔓说:“我把这些物资百分之七十都上交,包括这辆车。老大,别墅区给我拨个房子住呗。” 韩蔓说:“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自己组个小队,以后为基地做贡献,成不成?” 如果在他们最开始在阳河市会面的那个时候,韩蔓跟厉觉这样说,厉觉说不定能当着她的面笑出声。 一个女人想自己挑起一个大梁招募一个小队,确实是有一些难度。 但是现在韩蔓说这种话,厉觉就不会再生出任何的嘲笑想法。 因为韩蔓狡诈聪明,能够对付丧尸,能把他们耍得团团转。 最后还能弄到物资和车,就那几发火箭/弹,还能把他们都救出来,确实是个人才,待在牧野身边真的可惜了。 厉觉也是个干脆的人,她看着钱莺莺有些唯唯诺诺地拿了一袋过期的面包就回来了,还对韩蔓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心理突然间就痛快了。 耍他们的事厉觉打算不计较了。 他点头道:“可以,你已经有看中的地方了吧?” 韩蔓这个人,这短暂的接触给厉觉的感觉,就是鬼精。她肯定是已经选好了地方了,找他来下最后批文呢。 韩蔓笑了起来,她说:“也不用特别麻烦,牧野之前不是有两栋别墅,他上交了一栋,换了枪吗?我就要那栋。” “那可不就在牧野隔壁?”六九过来听到了,抱着枪挺惊讶的看着韩蔓说:“我还以为你挺聪明,你住他隔壁,就牧野那种性子,你跑到他跟前送死去啊?” 韩蔓耸了耸肩:“就他那种性子,我就是住到天边去,他要是真想弄死我的话,我还跑得了吗?” “我住得离他近点,这不是好取得他的原谅吗。”韩蔓故意没脸没皮地说:“男人嘛,关了灯好好哄一哄,说不定就好了。” 六九笑了起来,厉觉也勾了勾嘴唇。 只有在旁边吃面包的钱莺莺,一直担忧的看着那群人。然后时不时的视线就落在韩蔓的脸上,眼中是掩不住的羡慕和向往。 一群人修整了一下,最后还是韩蔓贡献了两瓶大瓶的桶装水,给那些人好歹喝了一点。 厉觉他们全都不赞同,因为韩蔓给水的时候,还有一个当妈的给她小孩要糖。 韩蔓强忍着骂人的冲动,说了一声:“他再吃糖,他的牙就会掉的,我保证。” 那个小孩不懂事,还闹着要吃。但是他妈妈被韩蔓吓到了,捂住了孩子的嘴。 不过钱莺莺看韩蔓的眼神更加的羡慕了。 而系统非常满意韩蔓的这些做法,直播弹幕也都是站在韩蔓这一边。 善良在某些时候或许会成为一种愚蠢,例如任凭这些人把自己榨干的像一个骷髅的钱莺莺。 可有底线的善良,在某些时候就会显得比较动人。 例如韩蔓,明明知道这些人昨天晚上会吃她的东西。她昨天没有出来管,直到今天早上才管。 而且就算他们非常的恶劣不肯交出东西,韩蔓最后也还是给他们水喝。 所以弹幕都在夸赞韩蔓,本来有几个黑子来着,时不时就会冒出来。但今天似乎也格外地消停。 等到一些人全部都休整结束,重新爬上了车,他们的车子再度朝着基地开去。 二十里地的距离,在这末世无人的荒凉路上,他们开了差不多四十分钟就到了。 彼时已经是中午,基地外面依旧有非常多的人,试图扒车。 不过一看到车门打开,下来的是拿着枪的厉觉和厉觉的手下,就没有人再敢上前。 大门很快打开,韩蔓一直坐在副驾驶上没有动。车子慢慢地开进去,韩蔓打开车窗朝着门卫看了一眼,那个门卫看到韩蔓之后表情一变。 韩蔓对着他挥了挥手:“哈喽,我又回来了!” 这个门卫做完登记之后,迅速拿起了对讲机,接通了频道…… 韩蔓去基地里面上缴物资的时候,门卫的频道直接接通了牧野的别墅。 别墅拿着对讲机的是周清,听了门卫那边的说法,他狠狠松了一口气,低骂了一声什么。 然后直接穿过屋子走到庭院,对着众人说:“狐狸已经回来了,不用出去找了。王啸源,你去跟牧野说吧。” “回来了?她怎么不死外头呢?!”王啸源手里抓着个枪狠狠砸了一下车。 不过很快他把枪给别起来,进了别墅之后上了二楼。 穿过走廊到了一间向阳的屋子,屋子里面的床上躺着一个人,高烧烧得有些神志不清。 王啸源敲了敲门,粗声粗气地说:“狐狸精回来了,跟厉觉一起回来的。我就说了,祸害遗千年。她根本死不了,不光死不了,我看她这是勾搭上新的凯子了。” 王啸源说:“厉觉得身边可从来没有女人能凑得上前,她也真是够厉害的,跑出去也能勾搭上男人……” 床上躺着的人闭着眼睛并没有说话,他的脸高烧烧得通红一片,连脖子和耳朵都是红的。 但是他的身上却裹了好几层被子。大夏天的,今天还挺热,实在是看上去有点严重。 他对于王啸源的唯一的反应,就是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对他挥了挥,示意自己知道了,让他赶紧出去。 王啸源忍不住又说了一句,“我就纳闷了,她把你往丧尸群里面推,死外边就死外边,你管她干什么!两条腿的□□没有,两条腿的女人满基地都是!” 牧野依旧没有睁眼睛,王啸源拍了一下门,恨恨地退出去。不过还是站在门口说:“这一次你就不要不舍的物资了,你需要抗生素,咱们必须舍去几把枪。要找你弟弟的事情可能要延后了。” 牧野这才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因为发着高烧,血丝密布,其中笼罩着一层生理性的水雾。但是他看向门口的视线,非常的凌厉,带着一种不近人情的冷漠。 “我没事。”牧野执拗地说:“死不了,不要浪费资源。” 王啸源这一次是真的火了,狠狠踢了一脚门:“我看你的脑袋是烧坏了,就算你是咱们队里的老大,这一次可由不得你!” 王啸源说完之后就被牧野给气跑了,不过他跑到了外面还是把牧野的指令和队里的几个人说了。 几个人纷纷叹气,提起了独自一个人跑出去,然后跟着厉觉回来的韩蔓,一个个咬牙切齿。 然后他们正恨不得把韩蔓这两个字给生吞活剥的时候,韩蔓出现在了他们别墅的大门口。 她刚刚洗漱完,鬓角的头发还湿着呢。换了一身新裙子,水绿色,清凉且显白极了,光鲜亮丽长腿晃人眼。 韩蔓对着院子里头车边上的几个人打招呼:“ 嗨,牧野怎么样?死没死?” “你他妈还敢活着回来?” 王啸源快步朝着韩蔓走过来,边走边把枪从后腰掏出来,上膛之后对准韩蔓说:“赶紧,从这里给我滚出去。你不是已经傍上别人了吗?基地大佬呢,算你有能耐,以后离我们远一点,嫌你恶心!” 韩蔓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脸上带着一点笑意,丝毫也没有被冒犯的样子。 而弹幕却听不了女儿被骂,一个个都已经骂疯了,都在骂这个男的。他们认出了这个男的就是一开始直播开启的时候,要把韩蔓扔到帐篷去住的那个男的! 弹幕上三百六十度的攻击他,连他姓王都觉得不好。 韩蔓却笑嘻嘻地对着王啸源,丝毫也不怕他开枪。而是对着自己身后的包里指了指:“我有抗生素。” 韩蔓说:“王哥你别激动啊,牧野要是没死的话,这些东西就能用得上。” 王啸源顿了顿,回头和几个兄弟对视了一眼,还真的把枪给收起来。 不过他指着大门口对韩蔓说:“东西留下可以,你滚。” 韩蔓当然不干:“我肯定可以滚,但是你们确定你们知道怎么用这些抗生素吗?” “你们知道怎么输液吗?知道头孢类药物要兑盐水还是葡萄糖吗?” “我给你们的话,你们不会用药,把牧野弄死了,可就不怪我了。” 韩蔓说的真的把背包解了下来,扔在了地上。 笑着歪头看向王啸源:“现在基地里面没有医生,一个跟着小队出去了,一个去厉觉那儿了,厉觉找回了他的姐姐,那个医生给他姐姐看病去了。” 韩蔓说:“我跟那个医生确认了一些抗生素的用法,我应该能把针给扎上。” “各位哥哥们,”韩蔓对着院子里面的几个男人说:“给我个赎罪的机会吗?” 几个人相互对视,表情都很不好。 不过最后还是周清开口说话:“小源,让她进去吧。” 王啸源没有在挡着韩蔓,而是狠狠瞪了她一眼,让开了路。 韩蔓把地上的背包捡起来拍了拍,背着慢慢走进了别墅的屋子。 上一次她从这里出来真的是狼狈至极,这一次竟然有一种凯旋归来的意味。 而且有了系统和空间作为底气,韩蔓现在连走路都比以前气势足了。 她穿过走廊,毫无障碍地进了牧野的屋子。 牧野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弹幕上此时此刻非常的活跃,终于见着这个世界的补偿对象了! 不过等到韩蔓慢慢的走到了床边的时候,他们都看清了牧野,像一块烧红的炭火一样。 这种状态明显就是不对劲,韩蔓走到了床边,把背包放在床头上,抬手贴了一下牧野的额头。 但是才贴实,就被枪把儿狠狠打在了手腕上。 牧野高烧了好多天,不知道哪来的激劲儿,从床上撑着坐起来,从枕头bsp;   速度极快地把韩蔓摸他额头的手给打掉了。他坐在床上瞪着一双弥漫这红血丝的眼睛,把枪慢慢抬起来对着韩蔓。 弹幕到这一瞬间才算终于看清了牧野。 野是真的野。 这名字取得太相得益彰了。 牧野的长相非常的锋利而具有攻击性。尤其是他现在眼睛通红,看上去像是要跟韩蔓拼命一样。 他额头上有几缕碎发凌乱地搭在眉眼之上,常年系得一丝不苟的扣子,喉结下方散了两颗。 泛着潮红的皮肤一直蔓延到锁骨,戛然而止,像他冷厉的眼神一样,丝毫不给人遐想窥探的机会。 “滚出去。” 牧野的声音有一些低,气息甚至很不稳。但是却吐字非常的干脆,像冬天房檐上的冰凌坠地。 弹幕上都在啊啊啊啊啊啊,韩蔓迎着枪口走到床边,抓着牧野的枪口抵在她的心口。 勾了勾她专门精心描画的红唇,故意让枪口在她的山峦起伏上下陷。 她对牧野说:“你要开枪就开枪,凶什么?你的手臂在抖,你身上好热啊……” “人活了”(看上去像是要死了一样的牧...) 弹幕刷得飞快—— 啊啊啊啊, 看清了看清了,牧野好帅! 我去,这脸真的, 怪不得蔓蔓惦记(手动狗头) 蔓蔓说气质是和厉觉有点像的, 我看着真的一点都不像! 他看上去好涩啊。 楼上的克制一点, 人家在高烧啊! 呜哇哇, 顶级a! …… 韩蔓没工夫搭理弹幕, 她也在看着牧野。 他瘦了两圈, 而且喷出来的呼吸不光不均匀, 还热得要死。刚才随便用手测试了一下, 牧野快要自我燃烧了。 “这样都不肯换点抗生素治病, ”韩蔓抓着牧野抓着枪的手,动了动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他的手指。 “你就那么急着找你弟弟啊。”韩蔓说:“连命都不要了?” 牧野瞪着韩蔓, 嘴唇紧抿, 一句话也不接。 两个人对峙了一会儿,在韩蔓手指顺着牧野持枪的手攀上他手腕的时候,牧野才挣脱了韩蔓的咸猪手。 将枪抬起来, 对着门那边指了一下, 说:“你现在出去, 还能站着出去。” 他说着憋不住剧烈咳嗽了起来。 他病得是真的很严重, 跌入尸群被救出来之后,他的那些哥们怕他感染, 下手挖他身上的肉都没留情。 韩蔓走的时候他就在发高烧, 时常昏迷。现在这都四天半过去了,牧野不肯用枪换药。撑到现在还能坐起来拿枪指着她, 威胁她,纯粹是因为身体底子好。 韩蔓见他端着枪指着自己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抖了, 朝着门口看了一眼,说:“哎,王哥。” 牧野下意识朝着那边看过去,韩蔓顺势抢他手里的枪。 不过没有那么容易。 哪怕是出其不意,牧野也不是个能随便捏的软柿子。 韩蔓不光没能抢下来枪,还被牧野抓住了手腕,狠狠扭向背后,压在了床上。整张脸都闷到了枕头里。 牧野一手压着她扭到后背的手腕,迫使韩蔓不敢用力挣脱。一手持枪抵在她的后脑勺上,咬牙切齿地说:“韩蔓,我对你的容忍到此为止,你再不滚,我就一枪崩了你。”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面挤出来的。他的恨显得十分地浮于表面。 弹幕见不得韩蔓被欺负,都在不断刷着让牧野这个狗东西放手。 然而他们都不知牧野和韩蔓的相处方式,平时也是和这样差不多。 韩蔓虽然被按着一只手背到身后起不来,但是她另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划拉进了被窝里面。 牧野正在凶韩蔓,突然间表情猛地一变,拿着枪托朝着韩蔓后脑砸了一下,低吼道:“放手!” 韩蔓却被牧野这一下给砸得闷笑起来。她也不挣扎,就这么趴着,边笑边说:“开枪吧,我保证你把我脑袋崩开的同时,我就算死也把你的‘枪杆’给掰断。” 弹幕稍稍反应了一下,又在草草草啊啊啊啊。 而牧野和韩蔓对峙了片刻,他额角的青筋暴突,连手腕上的都崩了起来。然后真的放开了韩蔓。 两个人几乎同时放手,不过韩蔓从床上爬起来的瞬间,抓着枕头狠狠朝着牧野的头上抡去。 枕头是软的那种,可是架不住牧野的枕头里面全都是子弹。 “砰”的一声闷响,本就强弩之末的牧野,结结实实被这一下给抽趴床上了。 他身上化脓的伤口因为他连续大幅度的动作流出血来,后背上侵透了衬衫,看上去非常严重。 而牧野一下子被抽得懵了之后,还没等弓着脊背再爬起来。韩蔓半点不“怜香惜玉”。简直像是和牧野有仇一样,连着朝他的后脑勺上抽了足有十几下。 要知道那枕头里面可都是子弹,不光重,这样猛烈的撞击还很危险。 韩蔓抽他,抽得自己的头发都乱了,弹幕上都从疯狂磕牧野的颜值,到一脸懵。 因为韩蔓这架势,看上去像是要把牧野活活打死。 牧野衣服上都渗出血,连床单都快染红的时候,韩蔓停手了。 她把枕头扔回床上,抬手慢悠悠地理了下头发。 面上带着潮红的笑意,把试图翻身好几次的牧野给翻过来。 然后就被牧野手里抓着的枪再度抵在了心口上。 弹幕叽哇乱叫,这俩人实在是相处起来太凶残了。 韩蔓勾唇笑得简直像是在勾引人,她近距离地看着牧野,抬手把他额前凌乱的头发给拨开。 牧野面色煞白,眼神冰冷,看上去韩蔓再敢碰他,他绝对要开枪。 但是韩蔓抓着他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脑袋,说:“你弟弟让你照顾我的,你照顾了一半把我给杀了,你到时候找到他怎么解释啊?” 牧野冰冷的像是一片碗里冰封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点细碎的裂痕。 韩蔓顺势狠狠用手肘在他渗血的伤口上撞了下,牧野手里的枪脱手。韩蔓抓起来朝着牧野的后颈上一连砸了好几下。 每一下都用尽全力,等到她终于把枪扔在床头柜上的时候,牧野已经丧失了反抗的力气。 但他这样都没有昏死过去,牧野是个戒心足到令人发指的人。夜里睡觉,两个人一个床上一个地上,韩蔓别说爬床,翻个身,牧野都会睁眼睛。 韩蔓很难在他清醒的时候凑近他。 所以才得把他先弄到这种状态,就算不昏死,起码要失去反抗能力。 韩蔓索性自言自语一样,对着弹幕解释。 “不用大惊小怪,我要是不把他打傻了,他说不定真的会崩了我。” 韩蔓弹了下牧野的脑门,他半眯着的,没有聚焦的眼睫,就快速地抖动了一下。 韩蔓说:“这孙子狠着呢。” 弹幕都被这两个人的相处给弄得有些犯傻。 而且韩蔓这样还不太放心,随时怕牧野积蓄了力气还要反抗。 从她背来的包里面翻出绳子,把牧野五花大绑,让他不能突然暴起伤人。 牧野眼中神色有些散,但还是下意识挣动。 韩蔓耸肩对着弹幕说:“看吧,像个死而不僵的虫子。” 韩蔓把牧野捆了,这才敢大大方方地坐在床边上兑药。 而她正按照之前在医生那里问的,在仔细的兑药。一直不太放心的王啸源又过来看了看。 看到牧野浑身是血的被捆着,看到韩蔓头发凌乱,手里拿着一根针正朝外呲水,登时瞳孔骤缩。 王啸源几乎瞬间便吼了起来:“你在干什么!你要对他做什么?!” 韩蔓慢慢回头看他,微微皱着眉,反问道:“你觉得呢?” 她嘴角也蹭上了一点血,但不是她的,是牧野的。 这场景看上去实在是太诡异了,王啸源指着牧野说:“你把他怎么了?你还是个人吗,他身上的伤口全都崩开了吧,才好一点……” “好个屁捂的都化脓了,”韩蔓说:“我不捆着他,等会怎么给他清创,他拿枪指着我,我怎么给他打针?” 王啸源闻言还要说什么,听到他们吵架的周清走过来,按住了王啸源的后脖子。 “叫唤什么呢?……”。 然后他看到了屋子里的场面,也迅速拧了下眉。 不过他眯眼看了看韩蔓,确确实实在弄药。晾她也不敢在这里明目张胆地伤害牧野,很快把乱叫唤的王啸源给带走了。 小队里面几个人在别墅外面聊天,其中两个今天去基地里面打听了一圈,都知道了韩蔓现在被厉觉护着。还新拨了个地方住,就在他们隔壁。 这就他妈的像是诚心恶心人。 王啸源忍不住道:“她都勾搭上了厉觉,还跑来缠着牧野做什么?厉觉喜欢当活王八?” 他身边不远处蹲着的,一个头顶上有条大疤的人说:“还能为什么?狐狸带了抗生素来,是怕老大好了收拾她,毕竟老大这样子不是她害的?” 这男的名叫申文瑞,是牧野小队里面的元老了。 周清眯着眼看着牧野房间的方向,轻哼一声:“屁,她怕死?怕死她敢把人朝着丧尸群里面推?” 周清说:“她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 “草!”周清旁边的一个把头发染成黄毛,黑发又长出来了不少,看着像头上沾了屎的人说:“狐狸精!到处勾搭,我看她住帐篷正合适!亏得之前老大对她那么好!” 这黄毛的名字叫孔雪,听着像个女孩,长得也像个女孩,是牧野从帐篷里面弄出来的。 这就是牧野小队里面现在仅存的所有人了。 几个人正在愤愤不平地讨论韩蔓这个狐狸精的时候,韩蔓正在和牧野较劲儿。 倒不是牧野又挣开了绳子,而是扎针这玩意,韩蔓到底没有扎过。牧野又在床上躺了好多天,没有怎么吃喝,病得厉害,手背上血管都瘪下去了。 况且术业有专攻,韩蔓比较擅长气死人,这种技术活她是真的不太会。 她之前对着王啸源他们夸下海口,说她能扎针是吹牛的。但是基地里没有闲着的医生却是真的。 她要是扎不进去,那就只能掰开牧野的嘴朝里灌了。 韩蔓尝试了半天也没扎进去。这点疼,牧野根本不在乎,他人清醒了一些,挣脱不开,索性也没有挣扎,任凭韩蔓折腾。 韩蔓实在是找不到一根比较好下针的血管,换了个针头,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弹幕也急得不行,不过别人再怎么指挥,也无法隔空手把手远程扎针。 韩蔓差点就求系统了,但是如非必要,她还是觉得不要什么都让系统为她做。 韩蔓明白很多事情都要付出代价的。她不想因为太依赖系统,变成一个自己什么也不行的人。系统总会离开她的,无论是因为她死亡离开,还是因为她改造成功离开,都是会离开的。 韩蔓之前感叹的那句话是真的,靠人不如靠己,她必须尽快成长起来。 她还就不信了,这个针她今天扎不进去! 韩蔓勒紧皮筋,抓着针头又在找血管。 低头凑近了半天,找不到。 她深吸一口气,闭眼睛顿了一会儿,在弹幕都开始帮她求系统的时候,韩蔓突然凑近了牧野的耳边。 说:“你知道了吧,我是跟着厉觉一起回来的。” “现在他罩着我呢,你知道为什么吗?” 牧野转动头部,慢慢看向韩蔓,那双眼睛射出的光,简直堪称死亡射线。 韩蔓却毫不在意似的,一边啪啪拍着牧野的手背,一边说:“我跟他上床了。” “倒也不太准确,因为不是在床上。”韩蔓微微歪头看着牧野说:“在车上,他还挺厉害的……” 牧野攥着拳头,手背上的青筋如韩蔓所料寸寸绷起。 韩蔓见状抓住机会,这次找准了,一次成型,把针给扎进去了。 回血良好。 韩蔓立刻松开皮筋,但是牧野的拳头还攥着不肯松开。 韩蔓试图掰开他的手,他一把抓住韩蔓,简直用的是要把她手腕给捏碎的力度。 韩蔓哎了一声,生怕脱针,立刻解释道:“骗你的,没睡,没睡!他找回来的姐姐才是他的情人,我误打误撞地救了他们,所以他罩着我!” “真的,我不骗你。” 韩蔓按着牧野的针,诅咒发誓道:“我对你弟弟的真心天地可鉴,海枯石烂不变心。一天找不到他,我就学薛宝钗,为他苦守寒窑十八载,成了吧!” 牧野总算慢慢松开了手,韩蔓连忙又给他的针头捆了几层胶带。 这才放开点滴。 韩蔓站起来之后转了转脖子,和牧野对峙一会儿,真的比在外面和丧尸搏斗还要累。 而且这还没完呢,韩蔓还带了不少盐水和双氧水,碘伏之类的得给他清创上药……反正万里长征才开始。 韩蔓拿了把剪刀,边剪牧野的衣服,边说:“别乱动,你就算想弄死我,也得先好了再说。” 韩蔓说:“我可告诉你,你要是一死,我就去找别的男人,挨着个的找,我非得给你弟弟凑出一个加强连的绿帽子出来不可。” 她说着半跪在床上,剪开了牧野的衣服,看到了那些她亲手造成的可怖伤。 弹幕上都有些于心不忍,可是韩蔓却一点都不手下留情。 她说:“你庆幸吧,我还没丧心病狂到用酒精给你清创的程度。” “盐水的疼,你就忍着吧,”韩蔓把针头留在盐水瓶子上,对着牧野和她撕扯的时候重新流出鲜血的伤口冲上去。 牧野绷着脸,只是微微皱眉,连韩蔓用镊子扯他化脓的伤口,他都没有坑一声。 他的上半身暴露,血肉模糊,坑坑洼洼,颇有些郭妙婉的那个世界里面黎宵被老虎撕扯的模样。 只不过牧野是真的比黎宵还能忍,不光能忍,他身材是真好。皮肤紧致,不是那种很白的,但也不黑,色泽如蜜,用力的时候肌肉线条清晰可见。 韩蔓索性就豁出去牧野身下这床被子,清洗创口的时候十分不吝啬盐水什么的,直到把创口都给清理干净,才停下。 前面弄好了,韩蔓也没急着给他包扎。这时候一瓶挂得差不多了,韩蔓给他换了一瓶,拿着剪子说:“我给你解开绳子。弄后背。” “你对我动手,我就直接把你变成没有弟弟的男人。” 韩蔓说着,还咔嚓咔嚓闭合了两下剪子。 牧野全程都微微皱着眉,不吭声,像是被割掉了嘴的闷葫芦。 “好,你同意了。” 韩蔓给牧野剪开绳子”,扶着他坐起来,给他处理后背上的伤。 后背上比前面好多了,只有肩膀部位有些伤。 韩蔓处理得很快,弄好了之后,牧野不光身下的床湿了,他连裤子都湿透了,被那些清创的药水侵湿的。 韩蔓给他涂药,像这种大面积的伤,韩蔓也不知道用什么比较好。给钱莺莺看病的医生说涂点抗生素类的软膏,比如红霉素就行。 韩蔓挤了三管红霉素,才给他弄好。 然后也不用穿衣服,用纱布给他包了差不多上半身。 弄好了之后,韩蔓又给他换了一瓶药,这是最后一瓶了。 她也精疲力竭,因为跪坐在床上,裤子也湿透了。 不过韩蔓给牧野系好了纱布的时候,却没有动。她的手按在了牧野的肩膀上,在他的身后问他:“你恨我吗?牧野。” 恨肯定是恨的,不然空间的恨意值是哪里来的? 韩蔓问牧野:“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呢?” 牧野坐着其实都在强撑,他现在已经神志不清。呼吸一直都因为没有退下来的高烧,呼哧呼哧地有些喘。 但是他听了韩蔓的话,后背还是不由得僵了僵。 牧野最后没有回答韩蔓的话,而是问她:“你为什么要推我?” 韩蔓闻言,深吸了一口气,咽了口口水。弹幕上也都在好奇,为什么韩蔓会推牧野。 他们看了直播这么久,韩蔓其实真的不像是会推人去死的。 他们都等着韩蔓的回答,韩蔓却说:“不知道,大概是害怕吧,为了求生的自然反应。”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睡?因为你弟弟?” 韩蔓说:“他现在要是还活着,过得比较好的话,他身边的女人连起来说不定能绕他的床三圈,他根本不喜欢我。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正式的关系。” “牧野,你有什么不敢呢?”韩蔓问。 牧野当然不会回答,不过等了一会儿,韩蔓又问:“牧野,我一个人出基地,你是不是派人……” “你出去吧。”牧野打断了韩蔓的话。 韩蔓深吸一口气,然后呼出来的时候带了声嗤笑。 “好!”韩蔓说:“那就找你弟弟,找到你弟弟之后,为了感谢你一路的照顾,我会好好跟他在一起的!” 韩蔓下床,剩下的换裤子和换被子的部分,她就是把牧野打得半死,只要牧野还有一口气,牧野都不会让她来。 于是她收拾起了自己的包,看了一眼吊针,和满身绷带强撑着脊背笔直坐在床上的牧野,点头道:“你弟弟确实比你强多了,至少他床上不是个怂/逼,那点能耐还是配得上花花公子的。” 韩蔓说:“你放心,我今天开始,都不会再纠缠骚扰你。” “你不行这件事,我也不会外传的。” 韩蔓对上牧野泛红的视线,和脖子上渐渐鼓起的筋脉,猜测道:“或许你不是不行……那是喜欢男的?你队里的黄毛?” 牧野呼吸急促了很多。 韩蔓又说:“但是他长得有点像女的,那和真的女的有什么区别?哦,哦,我明白了,那你是下边的?那大概得申文瑞上了,毕竟就他比你高。” “滚!”牧野开口,声音低哑,满含怒意,整个胸腔都跟着震动。 韩蔓撇嘴说:“这就滚了,助你性/福。” 韩蔓把牧野气个半死不活,这才背着包悠哉悠哉地走出来。 出了大门,几个人正在院子里围着一处桌子吃东西,吃的不好也不坏。反正韩蔓看着就没有胃口。 她大摇大摆,顶着几个人充满敌视的视线走到了桌子边上。对他们说:“我弄好了,剩下换裤子、换被子、拔针的事情,就你们弄吧。” 她说着转身要走,想到了什么,又转回身。对着正呼噜噜吃得香的申文瑞说:“文瑞啊,你野哥点名,让你上去给他换裤子呢。” 说完之后,韩蔓笑得意味深长,申文瑞一口饭都喷桌上了。 弹幕都在哈哈哈笑,韩蔓也笑着走出了大门。 徒留几个男人在院子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申文瑞个子足有一米九,和管帐篷的那个常远差不多。 他虽然满心都是别扭,但是几口呼噜咽下了吃的,真的起身上楼,去给牧野换裤子。 然后让牧野拔了打得差不多的吊针,用瓶子给抡出来了。 “滚蛋!” 牧野哆嗦着自己换衣服呢,裤子才提上来,冷不防被申文瑞开门的声音吓得差点跪地上去。 一回头怒火中烧,被韩蔓气得那个劲儿一下子上升到了巅峰,中气十足地对着申文瑞连抽带骂。 申文瑞抱着头跑出来,意识到自己被韩蔓那狐狸给骗了,气哼哼下楼。 几个人都看着他,申文瑞跑下来之后,和几个人对视一眼,说了句:“人活了。” 几个人闻言松口气的同时,一个赛一个的糟心。 韩蔓一回来,看上去像是要死了一样的牧野,就活了。 攻略游戏(现在斜上方四十五度角抬头...) 就前几天, 牧野躺在床上,整个人又是高烧又是胡话,偶尔清醒也不让兄弟们在屋里呆着。 暮气沉沉的, 像是要死了一样。 还不许兄弟们用枪去给他换抗生素, 整天就在床上闷着。王啸源一天去看好几遍, 怕什么时候牧野就这么悄无声息死了。 就在今天早上, 牧野才终于诈尸一样跟哥几个说了句话, 让他们出去找人。 兄弟几个是真的恨不得韩蔓就死在外面算了。也没有人会把这种事情告诉她。 不告诉她牧野在乎她, 她就能把牧野朝着丧尸群里面推。要是真的告诉了她, 她能把牧野活活折腾死。 哥们几个是真的没有见过韩蔓这样的女人。太野了也太狠了。 他们一点也不希望牧野在乎韩蔓, 就像王啸源说的, 两条腿的□□没有,在基地里面, 两条腿的漂亮女人满地都是。 无论随便带回家哪个养着, 都不会像韩蔓一样狼心狗肺。 可是牧野偏偏就像是跟自己过不去,偏偏就跟韩蔓过不去! 之前一起出任务的时候就是,韩蔓总是会提出一些无理的要求。这都已经末世了, 吃穿用的还要朝着正常的世界看齐, 那就是折腾人! 韩蔓到底有多能作死, 牧野就有多惯着她。好在牧野无论他自己为韩蔓做出什么事儿来, 都从来不会牵涉兄弟安危。 哥几个本来以为这一次韩蔓干出这种事儿,为了自己保命, 把牧野都直接推进丧尸群了。牧野肯定能“迷途知返”了。 可是相比于之前牧野躺在床上那种, 将行就木”一样的“迷途知返”,哥们几个还是想让牧野好好活着。 他们并不知道韩蔓和牧野之间从来没来过真的, 更不知道他们中间隔着一个牧原。 牧野只能用这种方法保住韩蔓,毕竟作为一个不存在的牧原的女朋友, 就算牧野是当大哥的,也没理由为他弟弟保女朋友保这么多年。 韩蔓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韩蔓甚至能猜到,今天这些人之所以对她充满敌意,肯定是因为牧野让他们出城去找她。 韩蔓就是非常的好奇,牧野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为她这个弟弟的女朋友。 韩蔓回到了自己的别墅里面,看着她花费了一点点食物就在外面雇回来的人,正在给她收拾屋子。韩蔓躺在沙发上,心情不知道有多好。 她还是想睡牧野,但是这需要一点时间和绝对的刺激,才拴得住牧野这种野马。 韩蔓忍不住跟弹幕讨论,但是弹幕也想不出太好的策略。 而且韩蔓觉得她要做的事情真的是太多了,牧野恨意值的事情就先放一放,她会想方设法让他原谅自己好保住小命的。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雇佣一些人保护她。成立一个属于她自己的物资小队,在这个基地里面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当天晚上,韩蔓的别墅就已经被草草地收拾好了。她睡在属于自己的地盘上,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舒展开,躺在自己柔软的大床上,随便翻滚。 第二天早上,韩蔓竟然破天荒地没有睡到日上三竿。她起的非常早,大清早地就去基地里面晃悠。 她先是带了一些东西,去找了张权。虽然韩蔓现在被厉觉罩着,根本就不用再理会当初对张权的承诺。 不过韩蔓还是把答应给张权带的东西,给张权拿了不少过来。 “张哥,我找到了不少的药,这些给你作为你信任我的回报。” 韩蔓说:“告诉你一件事儿,我不跟着牧野混了,我现在自己有别墅,想招募一些人跟着我一起干。” 韩蔓说这话的时候,笑得非常的自信,但是这话听在张权的耳朵里,像是在听梦话。 他接过了药,只是看着韩蔓笑,并没有说话。 基地里现在都已经差不多传遍了,韩蔓跟着厉觉一块回来的事情。 张权对于韩蔓并没有任何的偏见,但是能够搭上基地大佬,像厉觉那么刻薄的人都罩着韩蔓的话,除了情人张权想不出别的。 哄小情人开心,答应拨给她一套房子,这种事情,男人昏头的时候都会做出来。 张权虽然满脸都写着不信任,却并没有直接地拒绝韩蔓。因为他现在这种条件,无论是身体还是年纪,肯招募他进入收集物资的小队的人真的没有。 就算是韩蔓真的跟厉觉好上了,厉觉肯让她组建一个小队。张权至少得知道厉觉对于韩蔓新鲜到什么程度,且得等一段日子再说。 韩蔓也并不意外他的反应,她现在确确实实很难让人信任。她不能拿出大批量地武器,因为没有源头的东西,会让人觊觎。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钱莺莺摆在前面就是最好的例子。 她只是跟张权说了一下,很认真地讨论了一下关于张权安排人这方面的特长。认真地夸奖张权,敬佩他之前带队出去回来的成效。但也没有画什么大饼,很快便离开了。 张权自从小队解散,好不容易靠着旧情跑这看车。 每天吃的是最粗糙的食物,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人给他糖吃了。 他拿着手里韩蔓递给他的一个棒棒糖,但是韩蔓真正给他吃的糖却不是这个。 是一个希望。 韩蔓是真的能够说出他之前小队的每一个人,甚至能够说出他每次收获大量物资的时间。以及他小队解散的时候的日子。 这些日子张权都非常深刻的记得,他以为除了他之外没有人会记得的。包括他老婆死的日子是五天之后。 张权脚边放了一捆烧纸,韩蔓给他找到的。甚至连弹幕都没有发现韩蔓什么时候在空间里收了烧纸这种东西。 在末世当中,遍地都是尸体,各种奔跑着吃人的尸体。去祭奠谁似乎是一件可笑的事情。 连病死都已经变成了一种还算好的死法,总比那些死不瞑目满街乱跑的丧尸强多了。 但是身为最亲近的人,没有人会不想念亲人,会不想要去祭奠亲人。哪怕这个世界早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吃人的世界。 张权不可抑制的心动,韩蔓都看在眼中。 她的下一个目标,是基地里面,给各种工作的人做饭的一个大姐。 韩蔓知道她叫张书慧,韩蔓经常看着她,一手提一个百来斤的泔水桶。直接从基地旁边高墙上把水给抡出去。 而且她真的无论是刀子还是勺子,都玩得像是厨师毕业班毕业的。 韩蔓觉得她那两下如果对付丧尸的话,那肯定是一勺一个一刀一个。 做饭这个工作,是个肥差。至少能吃的相对来说还不错,能够吃饱。 只不过这个大姐每一次韩蔓见到她,她的身上都青青紫紫。 在这个社会崩坏的世界,有一些人会肆无忌惮地发展他本来会在正常世界当中遮掩的毛病。 比如打老婆。 韩蔓了解过,这个张书慧的老公,是另一个物资小队里面的人,手里有枪。 他每天回来之后,在外面那个可怕的世界受到了惊吓,全都要想方设法地转移到他的老婆身上。 无数个人看到过他用枪指着他老婆的头,逼着他老婆给他下跪。各种羞辱她、打她、骂她。 但是这个世界是没有人会管这种事情的。 韩蔓今早上就和弹幕还有系统商量过,她心里面合适的人选。并且介绍过这些人选。 张书慧也并不是一个软柿子,她之所以没有趁着晚上睡觉的时候把她老公给弄死。就是因为她老公如果死了,她虽然不需要偿命,可是她老公那个物资小队里的人会找她的麻烦。 所以她一直忍着,一直忍到韩蔓去找她,跟她说了自己要组建收集物资小队的事情。 并且相应地展示了一下自己现在拥有的武器,给张书慧信心。让她知道跟着自己的话,是有办法能够自保的。 张书慧几乎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但是韩蔓是真的没有想到,她刚刚答应完,结果当天晚上就跑到韩蔓的别墅。 韩蔓当时正给牧野扎完针换完药回来,刚回到自己的别墅门口,就看到张书慧光着脚,神色非常惶恐地在拍大门。 韩蔓让她雇佣的佣人看着家里,看到张书慧之后连忙让佣人去开门。 结果张书慧刚进来,她那个家暴狂老公就撵进来了。 “你现在跟我回去,我保证不打死你。”那个男人挺着个大肚子,这个世界能挺着这么大的肚子,可见平时确实是吃得不错。 他长得并不凶神恶煞,仔细看还有一点慈眉善目的味道。 但是这个世界上以貌取人是不可取的。韩蔓把自己的背包放回去,顺便把自己的转轮□□取出来了。 “你还想跟着一个婊/子收集物资?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她连自己的男人都往丧尸群里推,你跟她一起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这男人叫什么名字,韩蔓都没有打听过。 所以她并不知道怎么称呼男人,于是只好抓取他的特点,开口叫道:“哎,那个,老肥猪啊,你礼貌一点,这里是我的地盘。” 那个男人侧头看到了韩蔓之后,更是来劲了。直接从裤腰里面摸出了一把枪,一看跟韩蔓的枪其实一样,转轮□□。 他抓着□□指着韩蔓,肆意的辱骂:“臭婊/子。别以为爬上了厉觉的床,就能够在基地里为所欲为!” “你少他妈,到处乱勾搭,否则我……”。 韩蔓从兜里面掏出了□□,抬手照着男的脚下就是一枪。 这一枪直接打在了男人的脚边上,虽然没有直接伤到他。但是把他吓得接连退后了好几步。 他的眼神猛地一变。整个人从一个老肥猪变成了一个阴沉的老肥猪。 他的枪也一直对着韩蔓呢,但是他并不敢开枪。 不说子弹有多么的珍贵,韩蔓现在在所有人的谣传里,都是厉觉的新情妇,他们虽然都鄙夷她,却没人敢真的惹她。 但他不敢对着韩蔓怎么样,却是敢凶自己的老婆的。 他把枪口对准自己的老婆,歇斯底里地喊道:“给我滚回家去!我看你他妈是不想活了!” “砰砰!”韩蔓又朝着他旁边胡乱开了两枪,这两枪就简直像人体描边,又擦着他的身体穿过,落在他脚边和他的身后。 韩蔓其实很想把他打成筛子,但是脑中的系统小可爱在提示她不能伤人。 这老肥猪被吓得浑身的肉都在抖,抓着枪的手也在抖。 然而还没等他再说出什么话,就被门口进来的一个人一拳砸在耳边,一下就给砸昏过去了。 韩蔓抬头看到了来人,眼中没有任何的惊讶。 反倒是弹幕都很惊讶。 那个人抬头看向了韩蔓,有一点不好意思一样,用仅存的左手挠了挠头。 他就站在男人倒下的那个地方,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张书慧之后,没好意思在朝着里面走。 他说:“我恰巧路过,这人你不用害怕,他们自己小队的人都想弄死他。” 韩蔓根本也没有怕,她看着这半夜三更的,自称路过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断了一条手臂,现在面色还十分不好的黑武。 他居住的别墅区明明不在这边,想路过这边要绕好大一个圈,这可真不是一个好借口。 黑武也意识到自己的理由非常的牵强,又补充了一句:“我其实是到这边来找一个朋友……”。 “那个……我就走了,这个人我一会儿找人来把他拖走,你们不用怕。” 韩蔓笑了笑,在黑武转身的时候叫住了他。 “老同学,今天晚上多亏你了。”韩蔓笑着朝着院子中心走过来,抬手捏了捏张书慧吓得还在抖着肩膀。 对着黑武说:“你现在要是闲着没事,不然明天我招人的时候你过来帮我看着点吧?” “老同学这个面子,你卖我吗?” 韩蔓虽然是这么问,但是眼中的笃定让黑武有点不敢直视。 虽然两个人上一次有交集,还是韩蔓不要让黑武跟她攀同学的关系。 可是这一次她一口一个老同学的,黑武却没有回绝她。 “确实没什么事,我明天可以过来。”黑武痛快点头:“只是我现在这个样子……也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黑武说到这里看见了自己的断臂,神色有一些黯然。 韩蔓却说:“怎么会,今天要不是你及时赶到的话。我们两个肯定就被欺负了。” 韩蔓一边说一边拍着张书慧,弹幕都在猜测黑武为什么会过来,是不是厉觉的意思。 黑武又挠了挠头:“行。我至少吓唬吓唬闹事的还是能行的。” “你想招多少人啊?”黑武问道。 韩蔓看着他笑:“三四个,差不多就够了。” 三四个的话,韩蔓今天去找了张权。加上这个张书慧,还差一个…… 黑武点了点头。笑着说:“我对基地里面的人也是比较了解的,那我明天过来。” 他说完之后就走了,韩蔓也没有再留他。而地上躺着那个死肥猪。过了不大一会儿就有人来把他拖走了。 韩蔓这才拉着张书慧进屋,对她说:“不想跟他过,从今以后就住在我这,他再敢来闹事的话,你可以自己拿枪崩了他。” 韩麦说着把那把转轮□□塞到了张书慧的手里。 对拿着□□满脸惊恐的张书慧说:“这别墅里面的房间有的是,除了主卧那一间是我的屋子。剩下想住哪里你自己挑吧。想用什么东西也可以自己去库房拿,吃穿用的基本都有。” 韩蔓说着也不再安慰张书慧,而是迈着懒散的步子上了楼。 唯一一把枪给了张书慧,韩蔓也并不觉得怎么样,这就是兜里有粮,心里不慌的感觉。 弹幕都在吵着还想看牧野和韩蔓的互动,韩蔓今天给牧野扎针,非常的轻车熟路,很快就扎进去了。扎得非常准,回血良好。 换药也是动作非常快,全程两个人没有说两句话,但是他们之间萦绕着一种非常奇怪的气氛。 就是那种欲说还休,两个人一看就明明有什么。而且有的还不是简简单单的什么,而是那种非常疯狂的什么。 就像是海中狂澜,藏在波涛之下的汹涌。内里都已经缠成蛇/球了,表面上还风平浪静呢。 韩蔓的手每一次摸上牧野的脊背,牧野都会绷住,然后慢慢地深呼吸抿住嘴唇。 最开始弹幕就觉得他是疼。但是后来韩蔓给他缠绷带的时候,弹幕发现牧野连韩蔓凑近也会紧绷,悄悄地磕到了。 两个人的色差、身高差、体型差,全都非常容易激起人看片的欲望。 但是两个人偏偏谁也不看谁,今天甚至都没说两句话。 搞得弹幕都非常的着急,整天跟韩蔓解说牧野细枝末节,都表达出对她的爱。 这一会儿弹幕又有人在帮着牧野说话—— 刚才我看到牧野那院有人扒着墙朝这边看了! 肯定是牧野派来保护你。 哎哟这种暗搓搓的,好戳我呀哈哈哈。 要是黑武不来的话,估计那边就有人跳过来了。 我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蔓蔓非得要住牧野的隔壁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嘻嘻嘻。 搞事业不好吗要什么男人! 对啊对啊,我喜欢看蔓蔓搞事业! 事业爱情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笑死,说得那么好听,你们就是馋牧野的身子! 馋不馋身子的……好奇怪啊,为什么蔓蔓一换衣服就要关闭直播。牧野换药的时候,就剩个内裤,系统还能正常直播呢哈哈哈哈。 这算是系统给我们的福利吗…… …… 系统并不想和这一群老色批说话。 韩蔓看了一眼弹幕,一边洗漱一边笑。 韩蔓晚上洗漱完之后早早地睡觉了,第二天早上又早早地起来。她本来特别能睡的,但是现在她是自然醒。 大概因为心里有事,韩蔓第二天早上起来,桌上已经摆放了很多香喷喷的食物。 韩蔓一下楼就被食物的香味给熏得精神了,一看韩蔓请来的那个佣人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桌子旁边。而厨房里面张书慧正在往出端汤。 韩蔓站在台阶上感叹了一下,张书慧就算不能跟她出任务,这个贤妻良母,她也要定了! 韩蔓一大早上吃的特别多。吃到肚子滚瓜溜圆。 她昨天已经把消息放出去了,今天有很多人上门,想要加入她的小队。 不管韩蔓的名声有多差,现在有多少人保持着观望的态度。但是还是有许许多多的人想要抓住这个机会。 所以一大早上的韩蔓就在见这些人,黑武也很早就来了。站在韩蔓旁边的桌子边上,让他坐下,他也不坐下,阴沉沉地看着那些人。 光靠黑武这张脸就已经吓跑了许多。 这倒也算一个比较有效的筛选方法,面对黑武的胆子都没有,怎么可能出基地? 见了一上午,除了一个其他小队退下来的,韩蔓没有找到很合适的。 她选人也不是随便选的,不过快到中午的时候,张权过来了。 张权这么早就过来,倒是在韩蔓的意料之外,她以为张权还要观望一段时间。甚至要等她带人出去搜集一趟物资回来,才会亲自上门来。 韩蔓见了张权,直接就张开双臂表示欢迎。然后指了指别墅里面:“张哥,随便挑房间。” 张权的加入让韩蔓这一上午总算是没有白费。中午的时候黑武要离开,韩蔓把他留下了和大家一块吃饭。 韩蔓是见识过黑武两只手全都用机/枪的英姿,哪怕黑武现在没了一只手,其实韩蔓是非常中意他的。 只不过要让他离开厉觉的身边,还需要一些时间。甚至是一些小事件让厉觉和黑武都逐渐回过味来,意识到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才行。 中午饭又是非常的丰盛,张书慧不光做饭还收拾屋子,干什么都是一把好手。韩蔓中午就听张书慧的把那个佣人王姨给辞掉了。 张书慧说看见她藏东西手脚不干净,韩蔓早就知道王姨手脚不干净。悄悄地许她不干净,她家有个女儿有哮喘,她偷的哮喘的药是韩蔓故意放在那儿的。 韩蔓现在不可能出去施舍,但是这个王姨以前帮助过她,虽然是非常小非常小的一件事。只是在她第一次出基地做任务回来的时候,跟在牧野他们身后跌跌撞撞地,吓得魂不守舍,摔在地上的时候被她扶了一把。 但是韩蔓一直记到了现在。 这两天估摸着王姨也把药偷得差不多了。所以辞掉了她。 张书慧本来觉得她这一来就把人给挤走不太好。害怕韩蔓会觉得她的事儿多,竭力想要拿出证据。 但是韩蔓听了之后就把王姨给辞退了,完完全全地相信了她。 也没穷凶极恶地要王姨把东西给交出来,只是让她走。 张淑慧一时间都有一些热泪盈眶。 中午几个人围在一桌吃饭,吃过了饭黑武留在这里,下午直接帮韩蔓选人。 而韩蔓则是又背着包,去给牧野打针。 每天给牧野打针的这个环节,是目前弹幕最喜欢的。 他们肯定不完全是因为能够看到牧野的肉/体,更多的是想看到牧野和他们好女儿韩蔓的互动。 不过韩蔓自从说了不骚扰牧野之后,真的不骚扰他,让弹幕急得想直摁头。 韩蔓又把自己和牧野的相处,硬生生的给玩成了野男人游戏。现在弹幕已经带入到了那种韩蔓碰牧野一下,他们都要叽哩哇啦的状态。 系统觉得非常的神奇,弹幕这不是磕的CP,这就是在玩养成攻略的游戏…… 系统又把这种现象反馈给了主系统,对于韩蔓这个人重新评估。 不过韩蔓之所以会让弹幕变成这样,是因为她真的会去按照系统说的,时不时满足他们一些小需求。 牧野靠床坐着,他的面色看上去比昨天好多了,虽然还发烧,但至少不是高烧连续不退。 他身上的伤也恢复得挺快的,因为韩蔓给他喝了不少的营养液。 现在身上全都绑着绷带,冷着一张脸坐在那儿,看这韩蔓给他扎针。 微微垂着头,硬朗的眉目和轮廓。让他看上去像一个神秘的,刚刚苏醒过来的木乃伊。 韩蔓给他打完了针,才粘上,还没等抬头,就在脑中屏幕,看到弹幕第一溜——他一直在看你,现在斜上方四十五度角抬头! 韩蔓抿了抿唇压住嘴角的笑意,然后真的斜上方四十五度角抬头,牧野躲避不及,骤然间和韩蔓四目相对—— 两个人近的呼吸都缠在一起,就差一指鼻尖就碰到一起了。 弹幕:啊啊啊啊! 我要哄哄他(他就是一头牵着不走、打着...) 牧野下意识皱紧眉头屏息, 以为韩蔓这是老毛病又犯了,立刻朝后躲。 不过韩蔓却没有像牧野戒备的那样,突然不管不顾地扑上来。而是很快后退, 若无其事地整理她的背包, 准备给牧野换的药。 韩蔓向来都是直来直去的性子, 不会弄这种给人感觉黏黏糊糊, 可是你仔细想一想, 又不好说出口, 引人误会一样的动作。 牧野皱着眉靠着床头, 盯着韩蔓, 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确实不是韩蔓的风格, 只是韩蔓为了满足弹幕的小动作罢了。 她也没打算再招牧野的烦,她在琢磨的, 是怎么消除牧野对她的恨意值。 牧野恨她什么呢?韩蔓仔细想了想。 恨她的撩拨和将他推进丧尸群, 或许症结甚至在牧原的身上。反正无论牧野是因为什么,她都要试一试的。 韩蔓准备好了给牧野换的伤药和纱布,凑近牧野, 牧野又忍不住紧绷起来。 他自己无所觉, 脸色臭得很, 盯着韩蔓, 一层一层地给他拆开纱布。 用弹幕的话来说,就是一脸的逼良为/娼。 换伤药的期间, 韩蔓又按照弹幕的指使, 手指不经意地划过牧野劲瘦的腰线。 看他整个人微微一颤,然后收获一大波弹幕刷的地/雷和手榴/弹。 因为效果太好了, 韩蔓就没想过牧野还有这用处。她忍不住按照弹幕指示的又碰了下。 牧野一直看着她呢,抓住她确确实实是故意的, 反手就“啪”地一声,抽在了韩蔓的手背上。 “你干嘛呢?”牧野冷声问:“少把这种恶心的手段用在我身上。” 韩蔓大萝卜脸不红不白,一脸的无辜。抬头看牧野,揉着手问:“你说什么?” 反倒是根本不可能和牧野有什么交集的弹幕,因为带入感太强了,脸红了一片。 系统:……我这是正经地改造系统,都干嘛呢! 还真的没干嘛,尤其是韩蔓一脸的没那回事儿。扔牧野也忍不住摇摆起来。 他对韩蔓说:“把东西放下,我一会儿自己弄。” 韩蔓“哦”了一声,慢吞吞地开口,舌尖打这卷似地问:“你自己弄?你自己怎么弄啊?我帮你弄吧……”。 系统简直要听不下去,牧野的表情越发的冷。他非常亲切地对韩蔓说:“你要发骚,别对着我,滚。” 韩蔓撇了撇嘴,她很认真地问牧野:“你确定?” 她一语双关,问的即是牧野确定要自己换药,也是牧野让她去对着别人发骚。 牧野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冷着脸挪开视线不看她。脸上一敲都能掉下冰渣子来。 韩蔓坐了一会儿,也不自讨没趣儿,起身说了声:“好,那我走了。” 牧野一动没动,像个雕塑。不过就在韩蔓走到门边的时候,他开口道:“我听说你要自己组队。” 韩蔓脚步一顿,转头挑眉看牧野,“怎么,不是一直要我滚,我真滚了,你舍不得?” 牧野真是跟她一句好话也说不了。只能瞪着她。 韩蔓又撩了下头发说:“舍不得也晚了,我要给队里招几个帅气的男队友,‘干’点什么都方便。” 韩蔓故意加重了“干点什么都方便”几个字。然后似笑非笑看牧野,说:“不过你要是肯让我给你换裤子,我明天就把墙通开,跟你还是一伙。” 牧野气笑了。 他笑起来的样子,一点也不显得多么春风拂面,而是有点阴沉沉的不像个好人。 尤其是像现在这样,要被韩蔓气疯的时候。 他用没有扎吊针的那个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了枪,对着韩蔓站着的门口就是“砰”的一枪。 韩蔓撒腿就跑,弹幕都在叽哇叫唤,没有想到牧野是真的会开枪。 韩蔓边跑边对弹幕说:“你们以为呢?我这是冒着生命危险在耍流氓好吧!” 但是要是韩蔓站着没有动,其实弹幕就会知道,牧野也就是个人体描边大师。和昨晚上韩蔓开枪打那个张书慧的老公的时候,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这阵仗足够大了,至少把外面几个牧野小队里面的给吓一跳。 牧野性子一直都很差,但是他从来不跟自己队里的人动家伙。尤其是对韩蔓的容忍程度,堪称骑脖子上撒尿视而不见。 这一次都对她动枪了,看来韩蔓推他进尸群,确实也让牧野迷途知返了一些。 几个人看着韩蔓抱头跑出来,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纷纷幸灾乐祸。 牧野怎么就不一冲动打死她呢! 只可惜祸害遗千年。韩蔓很快回了自己的院子,红红火火招募新人去了。 今日份心惊胆战耍流氓结束,弹幕虽然有些意犹未尽。但是牧野那个火炉,很显然再添一把火就炸了。 还是得等明天冷却了再去加柴。 于是弹幕都看着韩蔓挑人,张权和黑武都在,帮着韩蔓筛选出了大部分的人。 剩下的一小部分,一直挑到了天黑。没等来一个像样的,倒是来了个基地里面人人喊打的小偷。 是个十九岁长得像是十五岁的干巴小姑娘。 整天不是穿着脏兮兮的卫衣戴着帽子遮脸,就是戴着鸭舌帽遮脸。在基地里面名声很差,很多人都被她偷过,她手指头都被逮住她的人给踩碎过,现在都扭曲变形了。 但是就这么一个小姑娘,连倒腾人为生的常远都抓不住她。滑的泥鳅一样,平时也不知道都躲在哪里。 今天不知道在哪里听的消息,还破天荒地跑出来了。 韩蔓本来一直都兴致缺缺,不过见了这个快把自己佝偻成虾米的小姑娘,倒是来了点兴致。 她招募队员,真的不需要那种很厉害的,也不需要多么八面玲珑的,她驾驭不住。 她需要有自己特长的。比如这小姑娘的躲避技巧,像个兔子,没人知道她在这基地的窝在哪里。 “你叫什么名字?”韩蔓见她站在桌子前面也不说话,主动开口问。 黑武和张权差点就要张口赶人了,他们俩其实给韩蔓选了好几个还不错的人。谁能想到韩蔓对这条小泥鳅感兴趣。 “毛琳。”她说了两个字,半张小脸都在卫衣拉到下巴的的领子里遮着,一双黑幽幽的,像猛兽幼崽一样的眼睛看着韩蔓。 没有害怕,也没有前面那些人的圆滑讨好。 她似乎只是麻木的来试试,甚至没有报着什么希望。 这倒是一下子就引起了韩蔓的好感,她像牧野。 不是模样像,因为韩蔓还没看到她的模样,是气质像,和闷葫芦的样子像。 韩蔓对着她笑了笑,不是善意的那种,而是带着点意味不明。 “我听说,你爸是烧死的。”韩蔓说:“是吗?” 毛琳瞬间像是浑身的刺都炸了起来,后退了一步,弓着的脊背像一张拉满的弓。 不过她快速道:“不全是。” 韩蔓当然知道不是,就是看她敢不敢正面回答。她亲爹欺负自己亲女儿的事儿,整个基地谁不知道?毛琳烧死算便宜了他。 韩蔓没有再问,而是说:“你进屋自己去选屋子吧,张哥,加上她差不多了。” 韩蔓对张权说:“暂时就这样,我们过几天先出个任务回来再说。” 韩蔓说完,张权抬手搓了搓脸,黑武一脸的不知所措。 从任何角度来看,毛琳真的一丁点也不适合做什么物资小队的人。她就是个到处偷东西维持生活的小偷。 躲藏确实有一套,但是毛琳那细胳膊细腿,估计连对付一个丧尸都抵挡不住…… 韩蔓对着辛苦了一整天的黑武和张权笑了笑,说:“书慧姐弄了很多好吃的,晚上一起吃。” 还有没见完的人排了一长溜,都被打发走了。毛琳站在原地看着韩蔓,满眼都是不可置信,不过更多的是手足无措。 她就像是生活在臭水沟的灰皮老鼠,也向往在正常的马路上行走。但是总是人人喊打。 然后突然的,她被人光明正大的从臭水沟给拎出来,抖了抖,放在马路上,毛琳不会走路了。 韩蔓也没有和她去攀什么亲近,甚至说完了让她加入的话之后,都没有搭理她。 人都进屋了,毛琳独自站在院子中间,像个暴露在天光。 韩蔓和黑武张权谈论起了出去搜集一次物资的事情。她打算先租个小车开到阳河市,再弄辆自己的大车回来,再搜集一些东西,算是小队几个磨合一下。 张权满口都是不赞同,黑武也差不多,他们这种小队配置,出去就是送死。 直到韩蔓给他们看了一些手榴/弹。 韩蔓说:“这是上一次我在阳河市找车的时候找到的,一辆被丧尸给掀翻的军队车。” 韩蔓说:“我本来是想要找把枪,但是车上的枪估计让变成丧尸的军人带着不知道跑哪去了。” 韩蔓撒谎简直像是上了润滑剂,“我就找到了这些东西。” 黑武满脸错愕:“你在哪找到的?” “就中心街不远处,我把那车炸了,”韩蔓说:“不然那天我就那么几个火箭/弹,怎么敢回头去救你们。” “黑武哥,你可不能跟厉觉说啊,”韩蔓说:“我上交了那么多物资和车,已经够意思了。” “我不说……”黑武表情还满是难以置信,“这也太……你这运气也太好了。” 恰巧手里有火箭/炮的时候,找到了一辆军用车,上面有这么多手榴/弹。这得是踩了多少泡狗屎的运气啊。 张权看着这些东西张口结舌。抱住了自己的头,手动搓了搓自己的大眼袋,帮助自己看清一些。 韩蔓说:“我还打算把所有物资都拿去和厉觉换几把枪和子弹,我们不需要很厉害的武力值,只需要没人背叛。” 韩蔓说:“我们有这些东西,能找到更多的物资。我还知道大车的存放地点,好多辆都是满油,我已经把那里的丧尸清理光了。” “你早有预谋?”黑武说:“这些手榴弹……你回程的时候一直背着?” “没有啊,我放我物资面袋子里啊。” 黑武对着韩蔓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谁能想到呢,这么珍贵的武器,回来的时候就被她随手塞面袋子里面。 黑武想想当时那车上还救回来那么多幸存者,要是让他们发现了,那还得了了? 不过再一转念想,那群带回基地的幸存者,一个个都是依附别人生存的恶鬼。偷韩蔓的物资,偷得全都是即食品,谁会去偷不能生吃的面? 黑武开始佩服韩蔓,或者说他从去过一次阳河市之后,就一直很佩服韩蔓。 在牧野的身边,基地里所有人都只知道她是牧野养的女人,脱离了牧野,她才是她。 黑武想正因为他在阳河市看到了狡诈又胆大还有底线的韩蔓,他才会在昨天晚上“不经意路过”吧。 黑武不会和厉觉说韩蔓没有上交手榴/弹的事情。本身韩蔓当时和厉觉说好的,就只是上交大部分的物资,她也上交了。 再者说……厉觉现在没工夫管什么别人,他整天像个二十四孝的儿子一样伺候他“亲姐姐”,连基地都没有功夫管。 黑武到现在,也并没有对厉觉生出什么不好的心思,只是有些心寒。 厉觉大可以不用骗他们钱莺莺是什么亲姐姐,就说是他喜欢的姑娘,这辈子没她不行。黑武也会跟着他出生入死的。 他寒心的是厉觉的欺骗,他不信任他们这么多年一起的情分,连韩蔓都能看出来厉觉和那个钱莺莺不对劲儿。他们一个个被骗的像傻子。 黑武正出神,韩蔓问他:“过几天你有空吗?我跟厉觉打个报告,你跟我们出去一趟呗?” “带带我们。”韩蔓说。 黑武闻言愣了下,跟别的物资小队出去的事情,黑武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但是他现在这样……出去只能是累赘吧。 韩蔓看他又低头看自己的手臂,说:“别怀疑,你左□□我也见识过,比很多长俩手的人都强。你这手断了估计除了擦屁股不方便之外,也没有什么影响。” 黑武闻言突然笑出声,这还是出事儿之后第一个拿他手臂开玩笑的。 他喜欢这种玩笑,粗糙的不把他当个废人的玩笑。 张权闻言也笑起来,张书慧已经弄好了饭菜,亲自出去把毛琳给拉屋子里来了。 张权眯眼看了一圈,如果在韩蔓露出那么多手榴/弹之前,他会觉得韩蔓选的这些个人是扯犊子呢,甚至包括他。 但是如果有那么多手榴/弹,加上韩蔓不吝啬地要拿所有物资去换枪。张权重新审视了一下这几个人,包括答应和他们过几天一起出去的黑武。 张权心里慢慢地对韩蔓有点佩服了。 看着一桌老弱病残。 实际上,如果在不求和丧尸生拼的武力值的情况下,他们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在座的每一个人,包括张权自己,除了韩蔓这里,他们基本上没有什么好的退路。 张权看车的那个活已经被人顶了,他不留在这里,就只能和基地里的人干苦力去。他这把年纪了,干力气活换吃的不现实。不是把自己饿死,就是累病了病死。 张书慧但凡是敢回家,她老公不弄死她,也能活扒她几层皮,并且以后一辈子都那样了。 还有毛琳这个小孩儿……她更是孤苦无依,靠偷东西为生,早晚让人活活打死。 而黑武……是厉觉手下猛将,可是韩蔓这么拉着他,估计用不了多久,厉觉就会开始怀疑黑武有二心。 黑武这半废的人,厉觉也不可能珍惜到哪里去。来一丁点的波折,这人就归韩蔓了。 怪不得。 张权想,怪不得牧野手下的人都把韩蔓叫狐狸。 她勾搭男人的本事张权不知道,但是她钻空子的本事绝对一流。 几个人一起吃了晚饭,毛琳的加入并没有影响几个人之间的自然交流。到最后毛琳也放松下来,把帽子摘掉了。 韩蔓看了她一眼,浓眉黑眼的,和牧野可真像。至少比牧原那个弟弟更像牧野的亲人。 啧。 韩蔓啧了一声,毛琳接触到她意味深长的视线,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眼。 弹幕也都在讨论这个新成员,他们不知道韩蔓心里的打算。但是听了韩蔓解释这个小姑娘之后,怜悯心泛滥,都在夸韩蔓心善。 连系统都非常满意,并且没有从韩蔓的行为上看出任何的不妥。韩蔓真的是久违的配和它改造工作的好孩子。 小队人选定下来之后,开始的为期几天的配合训练。训练他们的还是黑武。韩蔓直接用老同学情谊和张书慧做饭的好手艺,把黑武留在她院子里面。 不过这一天来了个“不速之客”,他一进门,身后就跟了一群东张西望的人。 毕竟历老大亲自蹬门会情妇的事情,在这基地里面还算新鲜。 厉觉一进门,就看到了不知道在和韩蔓说什么,正在笑的黑武。 院子里几个人同时朝着他转过头来,厉觉得脚步微微一顿。 这几个在厉觉眼里“歪瓜裂枣”的人之间,有种他无法插足的气氛。 厉觉的眼神落在黑武的身上。 韩蔓立刻解释:“老大你来了!正想跟你说,黑武哥是我死皮赖脸留下的,想要让他教教我们,毕竟他经验丰富。” “老大,你不会生气吧?” 弹幕都在笑,韩蔓这绿茶味儿也太重了。 厉觉果然迅速被打岔,无所谓笑了笑,对黑武说:“那你就好好教吧。” 他说着不经意看了一眼黑武的手臂,用纱布包着呢,还系着蝴蝶结。今早上韩蔓非得给他弄的,为的就是吸引视线。 果然厉觉被异样的包扎吸引了视线,看了一眼说:“好点了没?” 黑武表情有些沉,“点了点头,好点了。” 他被厉觉那个有些怪异的眼神给刺激到了自尊心! 弹幕都在刷嘻嘻嘻嘻嘻……这招是他们教韩蔓的! 这种很微妙的东西,积少成多,就像白蚁,能把大树从芯给蛀透了。 系统简直无语,它就没见过改造直播,弹幕教着改造对象做这种事儿的。 韩蔓任由诡异的气氛僵持了一会儿,这才说:“对了,正好老大你来了,我有点事跟你商量,我们进屋吧?” 厉觉当然无不答应,他今天来,也是有点事情想要和韩蔓商量。 两个人进屋,去韩蔓屋子里商量事儿。剩下的几个人在外面继续训练,主要是教张书慧和毛琳怎么用自己的长处去对付丧尸。 黑武的表情不太好,这时候看透一切的张权,还上前给黑武的心里“雪上加霜”。 他拍了拍黑武的肩膀,正是黑武没了手的那一只。用一对儿大眼袋堆出了一副感叹世间炎凉的表情。轻轻叹口气,什么也没有说。 但是这效果比说厉觉坏话还管用。 张权没办法他得帮韩蔓,因为他现在没有退路了,钻了狐狸的套儿,就要替狐狸打食儿。 而韩蔓和厉觉此刻在她别墅区的最靠西边的一间屋子说话。这间屋子妙得很,妙就妙在,这是二楼。和牧野所在的房间并排,阳台相隔不算远,都开着窗户,大点声隔壁就能听到。 而且站在隔壁的院子里,直接能看到阳台上发生的事儿。 韩蔓和厉觉先是关着窗户,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商量正事儿。厉觉来的目的很简单,他说话也不拐弯儿。 “你找到的营养液还有吗?有的话都给我,我可以用东西换。你想要什么?” 韩蔓心说有的是,但是她不能拿出太多,这不符合常理。至少在她出去搜寻一次物资回来之前。她不能拿出来太多。 因此韩蔓说:“还有点,老大要就都给你,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我有些事情想要跟老大商量。” 厉觉直觉她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 钱莺莺把有空间的事情告诉他了,甚至把那个空间玉佩给了厉觉。可惜的是厉觉戴着没有用,只有钱莺莺自己能进空间。 厉觉这两天都在消化这件事儿,钱莺莺确实是个宝,怪不得那些人丧心病狂地不肯放开她。 但是钱莺莺的身体确实太差了,被那些人逼着从空间取东西给他们吃,消耗的都是自身。 厉觉每天变着花样地给钱莺莺弄各种各样的补品,但是没有韩蔓找到的那营养液对她的恢复效果好。 所以厉觉今天来,已经做好了被韩蔓敲竹杠的准备。毕竟和韩蔓接触过,都该知道她就是个浑身都是刺的刺猬。 这些年牧野对着她下得去口,也是个奇迹。 “你说吧。”厉觉语气随意,双手却交叉放在胸前,这可不是放松的姿势。 他不能让韩蔓太得寸进尺。 “我要用所有的物资换枪支弹药,带我的人出去玩一圈,”韩蔓说:“还有把黑武哥借给我几天,让他带队。” “你跟黑武有什么仇?”厉觉忍不住问韩蔓:“就你院子里面那几个小虾米,再加上一个你,你让黑武带你出去,你就想让他死在外边?” “他胳膊还没好呢。” 韩蔓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意思,说道:“我们又不去特别危险的地方,就是去外边玩一圈。” “没有人把搜集物资叫玩,你当外面那些丧尸,跟你玩过家家?”厉觉觉得韩蔓有一点儿戏。 不过最后他还是说:“行是行,你自己问黑武吧,他要是愿意带你们玩,你们随便玩。” 厉觉说:“把你剩下的营养液全都给我,兑换枪支的时候我可以送你一些子弹。” 韩蔓一拍巴掌,笑得十分灿烂:“成交!”。 “不过我最后还得请老大帮我个忙。” 韩蔓说着,走到窗户边上朝外看了看。果然见隔壁院子里的人在朝着这边东张西望。 韩蔓回头对厉觉笑得像一只成了精的狐狸。 她说:“你先帮我个小忙,以后我亲自跟嫂子澄清咱们两个奸/夫淫/妇的关系。” 厉觉闻言笑出声:“谁他妈跟你是奸/夫淫/妇,以后少打着我的名号到处招摇撞骗!” “你不在乎嫂子在乎呀,你就说你要不要我亲自解释吧?” 韩蔓把窗户打开,朝着厉觉招手,“你过来,牧野最近不理我,我要哄哄他。” “你不是恨不得牧野去死?怎么又要哄他?” 厉觉可没有忘了韩蔓之前在阳河市的时候,对着他们暗示牧野霸占弟弟的女朋友。 还有是韩蔓亲手把牧野推进丧尸群的,这件事没人不知道。 韩蔓扬了扬眉:“看老大这话说的,他不是没死吗。再说,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成年人当然都要。他弟弟现在又不在……” “你还想通吃?”厉觉起身站起来,睨了一眼韩蔓:“你小心玩翻车把自己烧死。” “烧死就烧死了,”韩蔓无所谓道:“不是有句话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 “牧野是牡丹花?”厉觉说:“你还真敢想。” “他当然不是牡丹花……牡丹花是他弟弟,他弟弟跟他就是两个极端。” 韩蔓说着,抬手勾过厉觉的脖子。韩蔓“亲亲密密”地抱着厉觉。 笑着对上厉觉的视线,小声说:“他就是一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驴。我往他跟前凑没有用,像他这种驴,塞到嘴里都不一定吃,但别人的他说不定会抢呢。” 他……不知道(韩蔓的拥抱很轻...) 抢?厉觉想说谁敢跟他抢女人? 但是想了想, 如果是牧野的话还真说不定。 韩蔓春花灿烂地笑着,小声说:“说两句男人听不了的话。” 厉觉微微低着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韩蔓, 只觉得这个女人美是真美, 但也是真的扎嘴。 他越过韩蔓的肩膀看向对面的阳台, 有一间窗户开着呢。 厉觉这辈子还没扮演过别人的情夫, 但是骚话也不需要怎么学。 “小骚/货, 想我了?这么急不可耐?” 厉觉对着韩蔓的耳边, 实际上是冲着那边的窗户, 提高些声音说:“今晚上等着我, 两点钟吧。等我把我家那个哄睡着了, 我就来满足你,保证让你欲/仙/欲死。” 韩蔓脸上一直带着笑, 像个小猫一样贴在厉觉的怀里。 厉觉这种侧头贴着她耳边说话的动作, 在br /> 要多暧昧有多暧昧,要多不要脸有多不要脸。 弹幕虽然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 这太狗血了。本来误会就够多的了, 现在韩蔓这么搞的话, 误会肯定越来越深。 这要是把牧野给气狠了, 憎恨值一下上涨到五颗星真的得不偿失。 但是吧……弹幕上又没有几个劝韩蔓的,因为他们真的都太好奇了。好奇死韩蔓这么乱搞的话牧野到底会有什么反应。 牧野那种性子吃醋是什么样子? 厉觉说完, 韩蔓松开了厉觉, 把窗户给关上了。不光关了窗户,还把窗帘都给拉上了。 青天白日的, 一看拉窗帘就不像干什么好事。 厉觉看到韩蔓去翻衣柜,站在已经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旁边, 眯着眼睛看向韩蔓。 说:“你这是在玩火。” 韩蔓蹲在衣柜边上,在她那个空荡荡的书包里翻了一会儿。从空间里兑换出了二十几瓶营养液,一股脑地倒给厉觉。 “直接连包也拿走吧老大,替我跟嫂子问好。” 韩蔓说着:“没事,我晚上不睡床。” 厉觉简直服了。不过这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他很快拿着营养液离开了。 厉觉并不怕牧野报复他,毕竟厉觉身边的那些人也不是吃素的。 韩蔓送厉觉走了之后,若无其事下楼继续和自己的同伴们训练。同时交代了他们,晚上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慌张,也不要出来。 然后在弹幕一个个全都不睡觉的热切期盼里,一点半多了。韩蔓躲在衣柜子里面睡了一觉,外面还是一丁点动静都没有。 弹幕都在激烈地讨论—— 牧野是不是不来了? 我觉得不能吧,哪个男人能忍得了这? 可是牧野本来跟蔓蔓不是那种关系啊……牧野不是恨蔓蔓吗? 没有爱哪来的恨,楼上这你就不懂了! 哈哈哈哈,笑死,简直像我半夜会情郎一样,根本睡不着觉! 这都一点四十九了,还剩十分钟,牧野要是真的不来,我会对他失望。 有什么好失望的?哈哈哈,可能在伤心地咬被角哭呢。 想象不出来,牧野怎么可能咬着被角哭呢? …… 韩蔓醒了之后看了看弹幕,又看了看时间,也加入了他们的话题讨论。 “牧野不可能会哭,”韩蔓说:“他会杀了我。” 弹幕都以为韩蔓是开玩笑的。半夜一点五十五,韩蔓把床上的被子弄出一个大包来,底下塞了一床被子,然后开始摇床。 一边摇一边还哼哼唧唧的,什么你轻点啊,你快点啊, Ohy god呀。 大半夜听的弹幕面红耳赤。 晃了一会儿,看着差不多两点,韩蔓停止了之后,躲到了门后边。靠着墙站成了个幽灵。 门突然被打开的时候,弹幕还都在讨论着,今天晚上估计是没戏了,因为已经过了一点。 现在是一点十五分。 “砰……砰……砰砰砰!”几声接连的枪响,整个别墅区的人都几乎被惊醒。 楼底下的各个房间里面,专门被交代着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用惊讶的人,震惊的撑着手臂从床上坐起来。 不过很快他们又翻个身继续睡,因为韩蔓白天说得信誓旦旦。她说动静越大越是好事,让她小队里的人不要搅和她的好事。 弹幕全都被吓着了,门只开了一条缝,伸进来一条筋脉突起的手臂。手里抓着一把枪,对着床上韩蔓弄的被子就是一顿乱射。 前两下还有所迟疑,到后面简直就是在发疯。 韩蔓的枕头和被子都是她搜集来的鹅绒的,被枪给轰开,整个屋子里面鹅绒飞舞。 来人全程连个人影都没露,就只有一条手臂伸进门里。 但是这条手的手背上面还有这两天扎针弄得淤青伤呢,弹幕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全都被吓傻了不说,如果他们能抱成一团,估计现在已经抱成一团了。 他们还以为韩蔓说的,牧野会杀了她是开玩笑的! 他们听说过相爱相杀这个形容词。但是没有见过真的相爱相杀是什么样子。 就像这样也太他妈吓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不忍心看,还是根本不屑于看,或者是根本就不敢看。 放完枪之后这条手臂就要退出去。 韩蔓哪能让他这么容易就跑了? 半夜三更在她的地盘上持枪杀人,这件事没那么容易! 韩蔓站在门口,直接用身体猛地一撞,门直接把门外的人伸进来的手臂给狠狠夹住。 枪很快脱手掉在地上。 韩蔓用的力度不可谓不大,整个身体撞上去—— 她听到了一声闷哼,把屋子里面的灯打开。 灯火通明。基地里面可以发电,但是能够用得起电的人并不多。连牧野他们那栋别墅,如需必要都不会用电。 不过韩蔓有数不清的物资,她用得起。 韩蔓用身体压着门,捡起了那把枪,检查了子弹之后,接着很快把门打开。用那把枪指着来人的脑门。 “还真是下手不留情,把我的鹅毛被都崩烂了。”牧野一只手按着手腕,韩蔓手里抓着枪,狠狠地朝着他迅速肿起来的青紫手腕上撞了一下。 牧野又闷哼一声,向后退了一步,韩蔓迅速向前。把枪口抵在他的心口上,狠狠地戳了一下。 “来抓/奸嘛?你凭什么呢?” 走廊里面并没有开灯,但是韩蔓屋子里面的灯光从门缝透出来,照射在两个人的身上。 牧野的表情从狠绝到震惊最后平静,这其中到底有多少暗潮汹涌的情绪,都隐藏在黑暗之中。 连弹幕都没有看清楚。 韩蔓却看得清清楚楚,她用牧野的枪指着牧野,质问道:“你凭什么管我?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你保护。至于你弟弟,他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再说了,他都不敢管我,你想替他管我?” “牧野,我明白地告诉你,”韩蔓的表情从未有过的冷,是弹幕和系统都没有看到过的那种阴沉。 韩蔓把枪口顺着牧野的心口向上,抵在他的喉结上。“想管我?你先想想你自己是我的什么人。” 韩蔓说:“想不明白,你跟我之间就只剩下你死我活。” 牧野靠在走廊的墙上。一半脸隐匿在阴暗之中,晦涩不明。一半脸被屋子里面照出来的灯光照得有一些失真。 他那一双凌厉如刀的眼睛,直直地刺进韩蔓的身体,恨不得把她给刨开。看看她到底是什么做的,为什么心能黑到这种程度。 弹幕都在啊啊啊啊啊,他们以为今天晚上能看到小情侣吃醋,最后顺理成章嘿嘿嘿的场面。 但是没有想到是这一种,真的恨不得把彼此给弄死的场面。 而他们哪怕刚刚伤害过彼此,就这么站在一起对视,就只是这么相互看着,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他们看彼此缠绵悱恻的眼神,气/喘吁吁的样子,就像一起刚从那鹅绒乱飞的床上爬起来一样。 “你离厉觉远一点。”过了好一会儿,牧野才说了这么一句。 韩蔓顿时就嗤笑了一声:“你算个屁,你管我?” 她用枪狠狠地砸了一下牧野的喉结,这个地方是非常脆弱的地方,牧野顿时剧烈咳了起来。 不过他在弯腰咳嗽的同时,用差点被韩蔓生生夹断的手,抓住了韩蔓的手腕,把枪迅速地卸掉。 而后一手环过韩蔓的脖子,抓住她的下巴。身体前倾,用另一手的手肘抵着韩蔓的后背,直接把她按到了墙上。 牧野就站在韩蔓的身后,膝盖顶着韩蔓的膝盖,呼吸撩过韩蔓的头顶,加重手上的力道。 手却因为疼痛和某种不为人知的激动,轻轻地颤抖着,带着韩蔓的脸都跟着颤。 韩蔓被她捏得微微张着嘴,脸却对着墙面,露出了一点笑意。 系统简直怕牧野把韩蔓的脖子给拧掉了,毕竟刚才他朝着床上开枪的时候可非常的疯狂。 然而牧野只是微微颤抖着手捏着韩蔓的下巴,在她耳边咬牙重重说道:“我说,离厉觉远一点。” “我就不离得远一点,你能把我怎么样?”韩蔓脸贴着墙,嘴里还在犟。 牧野压着她的背更凑近一些,半点不带玩笑的意思说:“那我真的会杀了他,还有你。” 他的手真的看得非常的厉害,气息也格外地重。韩蔓甚至能够听到他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跳。 “那就杀吧,反正再这样下去,不是你死在我手上,就是我死在你手上……” 牧野突然间低下头,一口狠咬在韩蔓的后颈之上。 这个动作有非常非常多的隐喻,充斥着浓烈的占有欲,看上去极致地亲密,却又透着股克制到发疯的隐忍。 仔细来说连一个吻都不是,可这个动作在自然界很多兽类的基因里,代表着操控,掠夺,还有求偶。 但人毕竟和兽是不同的,至少人大多时候是理智占据上风。 韩蔓吃痛,却没有喊。感觉今天把人刺激得差不多了,韩蔓这才说:“说话就好好说话,凑我那么近干什么,都要爬我身上来了,占便宜是吧?” 牧野这才如梦初醒一样,猛地松开韩蔓退了好几步。 他把□□别回自己的腰上,身上才好一点的伤口有的地方又裂开了,把他的T恤给染的红丝丝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要走,韩蔓却回过头揉了揉自己被捏的脸,又快步走到牧野的身边抓住了他的手腕。 “嘶……”牧野轻嘶了一声。 韩蔓抓的正是牧野现在已经肿的两个大的手腕。 “我给你弄点药包扎一下吧,要不然明天你这手腕说不定肿得跟腰一样。” “不用。”牧野说着又要走。 韩蔓立刻道:“厉觉还没来呢,谁知道他下半夜会不会来。” “你他妈就是找死!”牧野终于压不住火似的,转头恶狠狠瞪着韩蔓。 韩蔓仰着下巴,一张越是扬起来越因为下垂的眼角显得清纯而无辜的脸,对牧野挑衅:“我他妈找死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有种就杀了我呀!” 牧野嘴唇动了好几下,最后满脸阴沉地被韩蔓捏着受伤的手腕给扯进屋里了。 两个人一坐在床边就鹅绒乱飞,牧野被呛得咳了一声,韩蔓故意就使劲拍了一下被子。 有一些鹅毛飘到牧野的脸上,落在他的眉毛上。他皱着眉看韩蔓,一张俊脸在屋里的白炽灯照射下,看上去半点不近人情,阴鸷到有点瘆人。 这幅长相,在正常的世界里,走在大街上都没有人敢胡乱问路。距离感实在是太强了。 可韩蔓就敢踩着他的底线反复横跳,差点把他的命给坑没了,还能这么好端端地在他眼前蹦哒。 韩蔓去衣柜那边倒腾寻找伤药,其实是在系统里把伤药拿出来。 是喷剂,韩蔓拿着喷剂走回来,朝着牧野已经青紫的手腕上喷了厚厚一层。 “啧”了一声。 一开口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明天你的兄弟要是问你的手怎么弄的,你就说半夜偷情扒墙头弄的。” 韩蔓看向牧野,对上牧野的眼睛。勾了勾嘴唇,把眼睛笑成一条细缝,把眼角那枚可爱的小红痣给卷起来。 她说:“牧野,我们这样其实跟偷情也没什么区别。我跟你的关系就是大伯哥和弟妹的关系,多刺激?” 牧野只当她是狗放屁。 他皱着眉,看这韩蔓胡乱给他手腕缠了一圈。收回手准备走,韩蔓又掀他的衣服。 “别急啊,我看看你身上的伤……”。 牧野才不上她的当,他迅速从床边站起来,韩蔓正好扑在牧野刚才坐着的地方。 牧野要是没有站起来,现在就被韩蔓给扑进鹅绒被里面了。 弹幕见到两个人没有再杀彼此的意思,都开始愉快地嗑糖。 见状嘿嘿嘿全在笑,牧野差点就上当了。 韩蔓躺在被里,拍了拍旁边对牧野说了:“来都来了,今晚就别走了。跳墙来的吧,你那手腕怎么翻回去啊?” “你回去敢走大门吗?你值夜的兄弟要是发现你从外面回来,你怎么解释啊?” 牧野真的不再搭理韩蔓,转身就朝外面走。 韩蔓也起来跟着他朝外走。 牧野一路走,韩蔓一路给他开灯,从走廊的到楼下的,最后开了门灯。 牧野推开门出去,冷风一吹,抖了下。 他就穿了一件T恤,来的时候满腔怒火,现在被气的满腔邪火。但是邪火不抗冷…… 韩蔓从他身后给他披上了一件冲锋衣。 牧野没有回头,因此他并没有看到韩蔓这衣服是凭空变出来的。 牧野站在门口,侧头看了一眼肩膀,就看到一件崭新的冲锋衣,看大小正好是他的尺码。 韩蔓在他身后说:“我去给你找药的时候,看到这件衣服在橱窗里面陈列,我就觉得你穿肯定正合适。” 牧野心里那点邪火,像是被拔了气门芯似的,呲的一声就瘪了。 他就站在门外,韩蔓站在门里,一个不回头,一个不上前。悄无声息地站出了一股子粘稠的送情郎意味。 系统都想给他们配乐了。 牧野才说:“你既然都把我推丧尸群,还找药干什么?” 韩蔓顿了顿,竟然隔着冲锋衣,轻轻地从牧野的身后环住他。没碰着他的腰,就只环着衣服。 她没回答牧野说的话,而是说:“你知道床上不是我吧?要是今天那上面真的是我和厉觉,你会怎么样?从此以后跟我断绝关系?还是开枪杀了我?” 牧野呼吸微微一窒。 他……不知道。 韩蔓的拥抱很轻,像牧野头上夜风一吹就飞走的鹅绒。 可是牧野却像是被钢丝刺线层层叠叠的捆了,好似有千斤坠坠着,一动也动不了似的。 牧野垂下了眼睛,只容许自己停顿了片刻,就迈步继续朝着台阶下走了。 不过迈了一步,又转过了头。 用手推住了要从屋子里出来的韩蔓的头。 “回去。”牧野说:“今晚冷。” 韩蔓把头缩回去,牧野关门。 但就在门剩下一点缝隙的时候,牧野又说:“就快了,我们很快就可以出发去找牧原。” “物资攒的差不多了,到时候,你跟我一块去。” 韩蔓关门的动作一顿。 你敢(清醒了干什么...) 找牧原一直都是牧野最想做的事情。 但是牧野这是第一次直接跟韩蔓说, 要她也一块去。 牧野队里做什么,基本上都是自愿。小队的队员无论哪次任务谁想要缺席,除了分不到当次物资之外, 是没有其他的惩罚的。 韩蔓和牧野在一个队里的大部分时间, 都是待在基地里面的。偶尔出去出任务, 牧野也从来都把她夹在中间。 韩蔓从末世到现在, 冒的最多的险就是绑定系统之后她自己跑出基地。 去酮吉市找牧原, 横跨几个省市, 这显然不会安全。韩蔓抓着门把手仔细想了一下。这应该是牧野第一次让她涉险。 “我当然要跟你去。”韩蔓脑中乱转, 各种主意层出不穷。 刚才还温情脉脉的给牧野披衣服, 现在开口就说:“找到他之后……”。 韩蔓语气故意停顿了一下, 牧野站在门外,吸了一口今夜格外寒凉的空气, 强压着咳意, 等着韩蔓接下来的话。 韩蔓却说:“我就跟他在一起。” 她说完就关上了门,转身上楼,连头也没有再回。 牧野站在门外, 肩膀上还披着韩蔓给他的冲锋衣, 却被夜风吹得浑身都凉透了。 他忍不住剧烈地咳了起来。而后也转身, 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弹幕都在奇怪, 明明刚才的气氛很温情,为什么韩蔓不顺着说句和牧原分手的话。这样牧野的憎恨之说不定就掉了, 毕竟他喜欢韩蔓, 喜欢的像他恨韩蔓一样浮于表面。 韩蔓却索性躺在了被牧野打烂的鹅绒被里面,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说:“你们不懂……我了解他。找到他弟弟之前, 说什么都没有用。” 韩蔓迷迷糊糊自言自语:“牧原最好别死……”。 这么惊心动魄的大半夜过去,弹幕都精神了, 可是韩蔓却很快睡着了。 她一睡着,直播自动关闭。 韩蔓第二天起来的依旧挺早的。接下来的几天,她除了去牧野那里挂水,剩下的时间就是和小队的新成员磨合。 韩蔓绑定系统半个月。 这半个月的时间过得简直像好几个月,连系统都有一种恍然的感觉。 因为韩蔓真的是一丁点也没有把时间浪费掉。半个月的工夫,从一个依附别人的女人,变成一个拥有自己物资小队的头头。 这种成长让系统和弹幕都非常的欣慰。 九月十四日,农历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韩蔓早就没了亲人,在这个末世当中,亲人还在身边的人根本寥寥无几。 韩蔓这几天断断续续地用物资和厉觉兑换了一些武器。准备的都差不多了,打算过了中秋节就出基地一趟。 今天韩蔓把剩下的物资拿出来不少,让张书慧都做成各种好吃的。在院子里面摆了满满一大桌,然后她亲自去请隔壁的过来吃团圆饭。 这顿饭的目的是缓和关系,不光和牧野的,还有牧野小队的那些人。 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要一起从锦谊市离开去酮吉市。为了保证一路上能够和谐地相处,韩蔓还是有必要跟这些人打好关系的。毕竟牧野队里的个个都是好手,无论是按照枪法还是纯粹的武力值来说。 韩蔓大摇大摆地进了院子,对于这院子里面的人发出邀请。但是谁也不理她。 弹幕都在刷他们实在是过分,多少有点给脸不要脸了。 可韩蔓却没有被冒犯的样子,她径直进屋子里,去找牧野。 牧野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虽然身上的伤还是得养,但是他穿上平常的穿的衣服,行走坐卧,半点也看不出身上的伤,之前差点要了他的命。 他正站在床边上,相比于韩蔓今天穿的一件紧身黑裙,活像是走秀现场下来的打扮。牧野一身工装紧身衣裤,裤脚和小腿严丝合缝,收在靴子利落的线条当中。 腰上还带着枪套,但是里面没有别枪,枪在他的手里拿着,正摆弄呢。 韩蔓一进去,弹幕就啊啊啊啊啊啊。 因为牧野这一身衣服太有制服味道,再穿个防弹背心,简直像个老片子飞虎队特警。 因为牧野听到了脚步声,嘴角叼着一根烟,转过了头。额前的头发都捋在后脑,看上去像是刚刚洗完脸,还滴着水呢! 两捋湿发搭在锋利的眉目上方,缭绕的烟雾里面,牧野眯着眼睛看向韩蔓,冷酷的让人想冲上去把他衣服扒了,再把他用手铐铐上。 “不打针了来干什么?” 韩蔓抱着手臂站在门口看他,笑着说:“你。” 弹幕顿时叽哇一片,因为韩蔓念的是弹幕上刷的台词。考虑到系统的和谐要求,少说了个干。 牧野闻言无动于衷,眼皮都没掀一下,似乎已经习惯了韩蔓逮着一切机会撩拨他。 他把手里摆弄的枪装好了子弹,别回自己腰侧的枪套里。 吸了口烟,又喷出来,朝着韩蔓走了几步,靴子敲在地面上的声音沉稳而富有节奏。 他说:“明天你们出基地,我跟你一起去。” 韩蔓闻言挑眉,笑了一下,说:“你跟我去干什么?在我饿的时候,撩起衣服给我喂奶吗?” 韩蔓说:“就你这样,颠一路伤口都崩开,会拖后腿的。” 韩蔓也朝着牧野走了两步,仰着头对上牧野的眼睛,说:“你拖后腿,不怕我再把你推到丧尸群喂丧尸吗?” 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人家犯点什么错误,都尽可能地避开不提。韩蔓不是,她几乎是每一次见到牧野都要自己提醒。 牧野闻言,两只手指夹着烟,又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已经烧到了烟屁股了,但他还是没有扔。 毕竟在这个世界抽烟确实是有一点奢侈。要不是因为今天是中秋节,牧野也不会抽,这就算是过节了。 他偏头把烟缓缓地吐出去,还用手扇了扇,剩下的一点烟头掐在手心里,这才盯着韩蔓说:“你敢。” 韩蔓笑了起来,抬手在牧野的身上摸了摸。 平时韩蔓一占便宜,牧野就像跳羚一样,绝对会第一时间跳开。但是这回牧野竟然没躲,似乎知道她要干什么。 韩蔓很快从牧野的身上摸出了一包已经瘪下去的烟,撑开口朝里看了看,就剩两根了。 韩蔓抽出一根,看着上面抽抽巴巴的,歪歪扭扭,很显然不知道已经在兜里揣了多久了,没舍得抽。 韩蔓说:“我那儿有烟,你喜欢的牌子。今天中秋节,带上你的兄弟跟我的人一块吃饭,我给你们派烟。” “一人一条。” 韩蔓如果是说别的,牧野不一定动心,但烟的话……他末世之前是会抽的,末世之后就只能克制着。 他忍不住就着手里面快烧到手指的烟屁股,又吸了一口。还是偏头把烟吐出去之后,这才垂着眼睛问韩蔓:“你哪来那么多烟?” “上次给你找药的时候专门给你找的呀,差点被丧尸咬到了这里。”韩蔓说着指了指自己脖子,指的是她脖子上面那天晚上被牧野咬的地方。 牧野盯着韩蔓那一截儿已经看不出一丁点齿印的脖子,又细又白,眼神微微一凝。 而后他攥紧了拳头,把自己手心里面的烟头在掌心里面掐灭,片刻之后把视线从韩蔓的脖子上挪开。 用指尖把已经熄灭的烟头弹向垃圾桶,垃圾桶就在床边上,烟头非常准确地落进去。 牧野对韩蔓说:“成交。” 没有会抽烟的男人能够拒绝得了烟,没有人。 就算之前相处得非常不愉快,牧野开口说去隔壁吃饭的时候,他小队里的人还在攻击他脑子被韩蔓灌了屎。 可是在牧野用他那一双略微有一些薄,色泽也很浅的唇,冷冷淡淡的说出:“她有烟,去的给一条。”的时候。 整个院子里面的爷们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母鸡。所有攻击的话都噎在了嗓子里,化为了烟味儿。 这天晚上的月亮挺圆的。这天晚上桌边上坐着的人围成了一圈看上去也挺团圆。 虽然在这样的佳节里面,他们根本就不是亲人。相互之间相处起来也别别扭扭的。 但是为了共同的利益,他们坐在这里举杯对月,吃上了对于末世来说格外丰盛的晚饭。 桌上有不少的酒,酒这个东西在末世当中跟烟一样的稀缺,甚至比烟还要稀缺得多。 他们都不知道韩蔓从哪里搞来的这些东西,但是既然韩蔓找他们来了,那他们也没有理由不享受。 于是最开始还别扭的人,在酒过三巡之后,彻底放开了。两个小队之间越来越融洽,说一些共同都知道的基地里面发生的事,倒也还算是热闹。 张书慧和毛琳两个人也都没少喝,毛琳喝得醉醺醺的,从座位上起来去上厕所。结果一脚绊在了座位上,直接坐在了她身边的韩蔓的怀里。 韩蔓一把勾住了她的腰,抬头对上毛琳黑幽幽的眼睛,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蛋。 毛琳是真的醉了,她的表情有一点呆傻。平时戒心非常重的一个小孩,因为喝了点酒,现在被韩蔓又是捏又是掐,竟然也不知道挣扎。就只是直勾勾地瞪着眼睛,活像个仓鼠。 韩蔓就这么搂着毛琳,侧头对离她不远处的牧野说:“你看毛琳跟你是不是有点像?你说她会不会是你爸爸流落在外的私生女啊?” 韩蔓说着捏着毛琳脸蛋的手,落在她的下巴上,轻轻的摩挲着:“我那天一看见她,就觉得她跟你长得可真像……”。 弹幕上都对于韩蔓的老流氓行为哈哈笑,毛琳其实是挺好玩的一个小孩,这几天训练可努力了。 韩蔓捏着捏着,眼看着嘴唇都要凑上去了。 韩蔓的脸有些潮红,她也喝了不少,她笑着边凑近毛琳边说:“我当时就想,我一定要把她留在我身边。”。 就在韩蔓的嘴唇要碰到毛琳的脸蛋的时候,牧野猛地站起来,从韩蔓的身后绕过她的脖子,一把捂住了韩蔓的嘴。 而后提着毛琳的后领子,把毛琳从韩蔓的怀里给拽起来,扔给了不远处的张书慧。 张书慧连忙扶着毛琳去上厕所了,桌子上的人都用一种看丧心病狂的禽兽一样的眼神看着韩蔓。 韩蔓则是呜呜了两声,咬在牧野的虎口上。牧野抓着韩蔓的胳膊,把她拉起来,扯进屋里面。 然后在屋子里面找了两圈,找到了一瓶水之后,不顾韩蔓的尖叫,直接顺着她的头顶全都倒下来灌进她的领子里。还按着韩蔓不让她躲。 “牧野,你干什么!放手!” 弹幕看得倒抽一口凉气,心想这醋劲也太大了!遭不住遭不住啊! 牧野则是皱眉问她:“你醒酒了吗?” 韩蔓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这几天本来就是越来越冷,尤其是晚上的时候。今天晚上坐在外面吃饭都有一些冷。这么冷被淋了一脑袋的水很难不清醒。 韩蔓生气的照着牧野身上锤了好几下,牧野拧着眉又问了她一遍:“我问你清醒了没有?” “清醒了,干什么!”韩蔓把牧野甩在原地,扭头上楼去换衣服。 牧野站在客厅当中,捏了捏手里的瓶子,找了一个垃圾桶把瓶子给扔了。 所有人都觉得韩蔓刚才是开玩笑的,是逗毛琳玩。 只有牧野知道韩蔓那样子是真的喝醉了。韩蔓喝醉了之后根本不认人,你听着他说的话都很有逻辑,看着她的样子也像是微醺而已。 但是她喝醉之后根本就不认识谁是谁,干过什么事情也根本就不记得。 牧野抬起手捏了捏眉心,然后甩了甩衣服上的水,出去重新坐在了桌边。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满脸的沉郁。 下垂的眼睫遮盖住他眼中缭乱的情绪,他似乎陷在回忆里面。但也仅仅就是一时片刻而已,就飞快地抽离。 几个人继续喝,韩蔓没有再回去,换了衣服之后就躺在床上,确实有一些头晕。 张书慧也带着毛琳回去睡觉了,到了半夜,桌边就只剩下几个男的,还在不断地喝着聊着。 韩蔓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门被打开了。直播还没来得及关闭,弹幕都看到了牧野,然后又兴奋地刷起来。 韩蔓被开门的声音晃的清醒片刻,她知道来的是谁,但她还生着气呢,翻了个身之后背对着门。 她心情好的时候怎么撩拨牧野都可以,弹幕上怎么说她就怎么做。但现在她不营业,没有心情。 牧野走到了床边,但他什么没说也什么都没有做,就只是垂头看着韩蔓。 他身高腿长,院子里门灯映照进来的光,让他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覆盖在床上,将半睡半醒的韩蔓完全笼罩在其中。 他下垂的眼中藏着某种张牙舞爪即将喷薄而出的,却又被他自己硬生生压抑住的情绪。 他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最后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韩蔓听到关门声之后很快陷入沉睡,直播关闭。 第二天韩蔓的小队准备好的时候,还没等出发,不光牧野带着周清和孔雪来了,说要跟着她们。 韩蔓这里还来了个不速之客。 韩蔓和不速之客面对面站了片刻之后,震惊道:“大嫂,你怎么来了?”恢复得好快啊! 不愧是被吸血吸了好几年都没有死的女主角。 韩蔓的视线看向钱莺莺的身后,结果没有看到厉觉,眉梢微微跳了跳。 “别叫我大嫂……我和厉觉不是那种关系。” 钱莺莺这几天简直脱胎换骨一样的恢复着,一身皮包骨头已经神奇地长出了一些肉。竟然初见一些清秀的雏形。 弹幕见状也非常的震惊,但是没有办法,谁让人家是女主角呢。这本书女主角的空间有灵泉,灵泉能洗精伐髓,越来越美…… 钱莺莺说话细声细气,对上韩蔓的视线,眼中还有些闪烁。 手指在身前搅啊搅的,搅得韩蔓都想一脚把她踢出去了。 她才说:“我听说你在招募队员,我能加入你们吗?” 韩蔓和她身后的队员,包括牧野和他带来的两个队员,听了之后全都表情各异。 韩蔓勉强绷住自己的表情,没露出嘲讽。 她看不上钱莺莺,明明拿了那么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像一块软豆腐,谁都能挖一筷子吃。韩蔓不喜欢这种圣母成精。 可是钱莺莺是女主角,是厉觉的心尖肉掌中宝,韩蔓起码表面上还是要装一装的。 她笑着上前,抓住了钱莺莺的手,说道:“大嫂,你看你说的什么话,怎么身体还没恢复好就往外跑,这两天变天,多冷啊。” 韩蔓回头对着黑武说:“快联系下厉哥,别让他找大嫂,找着急了。” “我和厉觉不是那种关系!”钱莺莺再怎么软柿子,急起来说话也细声细语,但还是会吼的。 韩蔓愣了下,然后笑着说:“好好好,但是我总得通知下厉哥你来了,否则他发现你不见了,肯定要急的把整个基地都给翻过来。” 钱莺莺这一次没有再说什么,她咬了咬嘴唇,眼中漫上了泪意。 韩蔓绷着后槽牙,知道今早上是出发不了了。对着已经整装的小队说:“先都散了吧。” 张书慧拉着毛琳回屋,张权搓了搓脸打了哈欠,和牧野还有周清他们坐在院子里。 黑武则是用别墅里面的对讲机接通了厉觉的频道,告诉了他钱莺莺在这里。 这些天厉觉和钱莺莺吵架的事儿,闹得整个基地里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具体为了什么闹,只有钱莺莺和厉觉知道。反正闹得挺凶,钱莺莺不光不理厉觉了,还要离开基地。 厉觉当然不肯,一边哄着钱莺莺,一边下令让人看着她,不让她到处乱跑。钱莺莺这一次是支开了看着她的佣人,偷跑出来的。 钱莺莺平时老实的厉害,佣人也没想到她敢跑。 而钱莺莺听到了厉觉让人看着她的吩咐,意识到自己出不去基地,想来想去,想起了韩蔓。 钱莺莺忍不住总是想起韩蔓无所畏惧的样子,钱莺莺这辈子最羡慕的就是这样的人。她也确实听闻了韩蔓在招募人加入她的小队。 钱莺莺无处可去,她觉得厉觉实在是太可怕了,所以她就来了韩蔓这里。 那一天,他们被救的那一天。其实躺在厉觉的怀里,钱莺莺虽然昏昏沉沉,却根本没有彻底昏死。 她听到了厉觉要司机开车把那些人给甩掉,是韩蔓拔掉了司机的钥匙,阻止了惨剧。 钱莺莺心里十分钦慕韩蔓,她是个依附性的人格,她下意识地就想来找韩蔓。 只可惜韩蔓不光不想护着她,还想朝着她踩一脚。 这种人实在是太气人了,韩蔓拉着她进屋这么半天了,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梦话。 不光韩蔓听不下去,连弹幕都想蹦出来揍她了。 “我不明白,这么大个基地,为什么厉觉非要将那些人赶出去呢?他们都不是坏人……呜呜呜。” 钱莺莺梨花带雨,但可惜她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成娇嫩的梨花模样。勉强能看出人形吧,可一哭起来湿漉漉的,骨瘦嶙峋,好像伤心欲绝的裘千尺。 韩蔓脸都憋红了,比拉不下来屎还难受。她只求厉觉赶紧来,把他的裘千尺给抱回去。 韩蔓完全确认,像厉觉对钱莺莺这样才是真爱,但凡有一点不真,钱莺莺都被打死了。 韩蔓不知道怎么回答裘千……啊,不,钱莺莺的话,只好敷衍她。 说:“那厉哥为什么要把他们赶走呢?” 钱莺莺说:“他们……他们还没完全恢复,无法作为基地里面的劳动力。” 韩蔓心说狗屁,就是懒惯了还想靠人养着呢。 不过韩蔓没有理由管这些烂屁股的事儿,只说:“那你跟厉哥好好商量下,他那么在乎你,肯定会听你的。” 钱莺莺摇头哭,韩蔓搓了搓后槽牙,朝着外面看了一眼。借口道:“我给你倒杯水。” 然后跑到窗边上当着牧野的面一个劲儿朝着黑武飞眼。不为别的,只想让黑武赶紧再找厉觉,让他来接人。 可惜黑武耸肩,用口型说:“老大让你看着她。” 韩蔓心说我看你妈。 钱莺莺还在她身后哭,韩蔓突然间就很暴躁。她又不是个老妈子,厉觉凭什么让她“看孩子”? 弹幕也看懂黑武的意思,都在帮着韩蔓骂厉觉。 韩蔓把手里接的水自己一饮而尽,然后转身就从腰上解下一把手/枪。 回头快步走到钱莺莺的身边,一把拍在了钱莺莺面前, “哐当”一声,把钱莺莺吓得差点直接蹦起来,眼泪戛然而止。 韩蔓说:“莺莺啊,我帮你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韩蔓指着桌子上的枪,说:“你拿着这枪,找到厉觉,照着他的脑门上‘砰’给他来一枪,他就听话了。” “然后你当基地大佬,你把所有人都留在基地,你就从空间拿果子给这些人吃。”韩蔓说:“他们就都一个不会死了。” 韩蔓说这些话甚至是笑着的,但是这话说得实在是太不像人话了。 弹幕听完之后却爽的不行,圣母啊,就让圣母自己去普照大地吧! 钱莺莺抱着双手惊恐地盯着韩蔓,眼中眼泪将落不落。 她又不是个傻子,当然能听出韩蔓是在跟她发火。 可她觉得韩蔓至少能懂她的,韩蔓明明救过那些人。 她嘴唇动了好几下,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韩蔓见她那傻样,被耽误了计划的火彻底燃起来了。 “要么你就拿着这把枪,你去找那些人。你跟他们说,你跟厉觉闹翻了,基地待不下去了。让他们跟你混,一起出基地去生活,什么也不用干,还像之前那样天天吃果子。” “你去问问,有没有人跟你走,”韩蔓说:“我保证只要有一个人肯跟你走,都他妈的是脑子有大坑!” “一群好吃懒做吸人血为生的傻逼,你还护着,怎么你当血牛当出瘾了?!” 韩蔓说:“你要是有瘾,你去外面喂丧尸吧,真的。他们生前都是人,现在嗷嗷待哺,可饿了!” 钱莺莺都要缩到沙发底下去了,已经好多年没有人这么跟她说话了。她连哭都忘了就一个劲儿地哆嗦。 弹幕爽的嗷嗷叫,善良没有错,但是善良过劲儿了就牵连人了。 厉觉会处理那些人是理所当然的。基地里真的养着他们,那么其他付出劳动力的人就要失去部分权益,分到更少的食物。 凭什么? 韩蔓什么都想到了,厉觉和这个小圣母吵架她也想到了。但是韩蔓唯一没有想到的,是这小圣母竟然来找她了。 她看着很好说话? 小圣母还说:“可是你当时……不是也救他们了吗?” 韩蔓闻言心里第一个想法是因为我脑子里有系统,否则我亲自开车全他妈甩丧尸群里面去! 但很快她做贼一样飞速打消了这种想法,而是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韩蔓坐在钱莺莺的对面,突然起身凑近她,问:“你有空间,是不是也有系统?什么系统,圣母系统?你不救人就要死?” 韩蔓盯得很紧,钱莺莺的瞳孔并没有什么被戳中了恐惧和紧张的时候会有的,瞬间放大的自然反应。 那她就是个纯种的玛利亚。 韩蔓沉默地靠回沙发上,抱着手臂审视钱莺莺。 好一会儿,韩蔓才说:“我当时救他们,是给他们一个活着的机会。” “他们进入这里还想要好吃懒做,那被赶出去就是活该。” 钱莺莺似乎被韩蔓摧毁了某种信念一样,哆嗦着岌岌可危的出声维持:“可是怎么能把好好的人推出去送死呢!” 韩蔓是真不想跟钱莺莺说话了,她怕自己被钱莺莺洗脑了。 于是韩蔓说:“是啊,厉觉可真可恶,你快拿枪把他杀了,就一切都解决了!” 韩蔓说完起身,拿起枪准备进屋躺一会儿,一大早的被钱莺莺气得脑袋疼。 可谁料到她一拿起来枪,钱莺莺就剧烈一个哆嗦之后,直接白眼一翻。不知道是被韩蔓一番话给气昏了,还是被吓昏过去了。 韩蔓连忙上前试了下她的鼻息,确认她没死,这才狠狠松口气。 连忙对着门口的黑武喊:“黑武哥,快!通知厉觉,钱莺莺气血攻心,昏过去了!” 门外黑武本来听到韩蔓这么焦急的喊声,有些紧张,结果听到韩蔓说了“气血攻心”四个字,顿时没忍住笑了。 厉觉一听钱莺莺昏过去了,火速赶到现场,他就在隔壁牧野的院子里呢。 韩蔓见厉觉进来还有些紧张,怕厉觉找茬。好在厉觉现在顾不上找茬,急得一进门差点跪地上。 又是掐人中又是扒眼睛的,看得韩蔓目瞪口呆。厉觉那样可不像是对女人,那跪在钱莺莺面前的样子,活像是孝敬老娘。 折腾好一大通,最后把基地里面仅存的俩医生都折腾韩蔓这里了,才把钱莺莺弄醒。 钱莺莺醒过来之后一屋子人,韩蔓和厉觉如临大敌,生怕她情绪再激动过头,把自己气死。 结果钱莺莺很沉默,就像是彻底对渣男死心的良家妇女一样,沉默地配合医生检查,乖乖地跟厉觉回去了。 韩蔓想要走,没走成,生生耽搁了一天。不过到了晚上,她的心思又活跃了。跟小队里面的人商量了一下,当天晚上就跑了。 牧野发现的时候,韩蔓他们早就已经出了基地好久了。 他不放心,还想跟着,被周清给一通数落,“昨晚上喝酒的时候,张权都透了,他们有手榴/弹。” “牧野,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差点被坑死,也不长记性!”周清说:“你护着她这么多年,护到她恨你。你真的不知道她是个什么人吗?你跟着吧,跟着去当垫背的!” 牧野到底没有追上去,小队里没有人跟着他,他自己现在不方便出门,伤还没有好全。 再者说了他不知道韩蔓的计划,不知道她朝着哪里去。 牧野回到屋子里有些心神不宁,一夜睡觉都不太安稳,扯着被子蒙着头。 而韩蔓和新伙伴们直奔阳河市,没有进城,直接走的环城。按着韩蔓的地图找到了那个配货站。 路况不太好,夜里开车非常慢,但是夜里丧尸的活跃度低。他们到了阳河市之后又直接走的环城没进城,所以没遇见多少丧尸。 一路上顺利得不可思议。 天亮之前,他们开着封闭式大型箱货,根据地图先城外开始一圈圈朝着城内寻找物资。 遭遇到小型丧尸群就引开,比较多的丧尸聚集就直接用手榴/弹炸了。 唯一效率比较低的,就是他们需要人力搬运东西。还要留两个人守着。 黑武手不方便,他左手用枪也很准,就他负责看着丧尸。 连韩蔓都下场热火朝天地干起来。 大半天的时间,他们几乎没有休息,把货车整个弄满。消耗了五枚手榴/弹,把队友给心疼坏了。 天色渐黑,韩蔓指挥着张权,开车带他们一路穿过丧尸少的街道,回到了她每次来阳河市都会落脚的地方。 几个人把车子直接停在了外置楼梯的旁边,从窗户能看到,封闭式货箱也不怕丧尸爬进去。 他们进屋后总算松口气,各自用吃东西。 “这一趟未免太顺了,”张权边喝着饮料边感慨:“要是都这么轻松,还怕什么丧尸?” 韩蔓接话道:“以后都会这么轻松。” “可是我们这一次消耗了好多手榴/弹……”张书慧也知道这么顺利,她和毛琳几乎没有对抗丧尸,都是因为他们用了手榴/弹。 毛琳没吭声,抿了抿唇,韩蔓摸了摸毛琳的头,说:“不慌,那东西我们有的是。” “累着了吧,都开始说胡话了。” 黑武单手洗漱有点费劲,坐在韩蔓身边说:“不过我们配合得很默契,收集了这么多物资,就算以后不用手榴/弹,也能……”。 他话说了一半,韩蔓突然起身,把沙发给掀起来了。 不光是沙发,还有各种隐蔽的柜子,床 里面全都是各种地/雷,手榴/弹,还有上一次韩蔓用的火箭/炮…… 整个屋子里的人全都傻眼了。傻的到嘴里的食物都掉出来,张权喝呛了,咳嗽得昏天黑地。 这才是韩蔓这一次来这里最重要的目的,把她的武器合理化。 这些东西都是韩蔓刚才在屋子里逛的时候放的,但她早就想好了怎么说。 韩蔓对着众人一溜的o型嘴,淡定地说:“我都说了,我上次碰见的,是一辆军用车。” 韩蔓说:“又恰好,那是个运载武器的军用车。” “这些还不是全部,我还在其他地方藏了,不过短时间内这些就够用了。” 几个人连呼吸的声音都轻不可闻,生怕一使劲儿,这屋子里的东西要被触发,直接把他们炸上天去。 黑武忍不住道:“可是上次我们来这里……” 韩蔓说:“后放的啊,我是找到大车之后才碰见的军用车。” “可……可……”黑武有些张口结舌:“你这自己搬的?” 韩蔓一本正经地摇头,“不是,我雇佣的丧尸帮我搬的。” 黑武:“……”。 难以置信。 他们难以置信的接受着现实,弹幕上却在哈哈哈哈—— 这个逼装的我给82分,剩下的18分,以666的形式放送。 我说蔓蔓有的是物资,急着出来做什么! 合情合理,毕竟谁也没见过薛定谔的军用车2333 不过蔓蔓一次性拿出这么多武器是要做什么呢? 对啊,虽然她现在有小队了,但是武器太多,厉觉也不会善罢甘休吧? …… 韩蔓任由同伴们去消化,自己关上门对弹幕说:“给牧野啊,我和牧野联合,厉觉就算觊觎,也不敢乱来。” “哄牧野,他给什么都没有给这些东西好用。” 韩蔓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说:“而且牧野说了要出发去酮吉市找牧原,耽搁了这么久,也该去了……” 那你就剪(东西想要回去不可能...) 韩蔓和她的小队是第二天早上回来的。 这一趟不仅搜集到了物资, 回去之后整个小队的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谜一样的高傲,写着“尔等凡人高攀不起”。 连向来稳重的张权,也忍不住换上了韩蔓给找的新衣服, 还戴了一块大金表。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 韩蔓看着他连眼袋都提上去了似的。 这一次他们把武器夹带回来了不少, 按常理来说是要上交一半物资的。几个人最开始还都在货箱里面戒备着, 生怕上交的拿错了, 再把他们夹带武器的给交上去了。 不过韩蔓没等下车, 就听说厉觉又把钱莺莺送她这来了, 然后这次的物资只上交了十分之二, 厉觉想让韩蔓带着钱莺莺一段时间。 这当然不是厉觉的意思, 是钱莺莺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要跟着韩蔓。 韩蔓一阵脑瓤子疼, 但少交物资确实让同伴们都很高兴。韩蔓回到家, 钱莺莺和伺候钱莺莺的一个佣人,就站在门口迎接他们呢。 钱莺莺一看到韩蔓,眼睛都亮了, 韩蔓一看到她, 头皮都麻了。 “大嫂, 我这地方哪有厉哥的豪华周到, ”韩蔓说:“你放着好地方不住,跑我这里, 我很难办啊。” 韩蔓没打算给钱莺莺什么好脸色, 最好赶紧把她气走,免得她缠上来又麻烦又恼人。 但是前两天刚让韩蔓给吓昏过去的钱莺莺, 不知道开了哪个不该开的窍。她对韩蔓的冷嘲热讽只是笑笑,温柔如水, 细声细气地说:“我准备好了吃的,大家快洗洗吃吧。” 韩蔓看着她这两天工夫又丰满了一些的脸蛋,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自己的脸。 钱莺莺这样子,但凡韩蔓长个把儿,都会觉得她这是看上了自己要倒贴。 否则这浓浓的人/妻味儿可怎么解释? 伸手不打笑脸人,韩蔓又挠了挠鼻子,没好意思再发火。让张权把车顺着大门开进去,然后带着一脸莫名的队员们进门了。 不得不说,钱莺莺不脑残哭唧唧要拯救世界的时候,还是有点招人稀罕的。 张书慧已经很会整理家了,但是钱莺莺和她又不一样。比她更加的细致,方方面面的都能照顾到,随手递给你一杯水都是温水。 吃了晚饭之后,韩蔓肚皮滚瓜溜圆的躺在沙发上。 小队里面的姑娘们,外加跟着钱莺莺来的佣人,都聚在一起聊八卦。聊的都是基地里面一些个破烂事儿,韩蔓本来不爱听,她不在乎谁多惨,谁背叛了谁,谁杀了谁。 她只在乎她自己过得好不好,能不能再好一点。 但是现在她躺在这里,脑中弹幕听着这些人的八卦,跟着掺和着,评断着。 韩蔓觉得她养了一大群叽叽喳喳的鸭子,到处叫喳喳的,可是意外的,并没有让她感觉到烦躁。 而是一种平和,一种能够掌控自己生活和命运的平和感。 她像个懒洋洋地仰着肚皮漂浮在海面上的王八,虽然翻过来掉过去都是壳儿,是盔甲,是防备,不把她撬开,没人能窥见她内里的软/肉。 但是她至少这一刻的姿态是放松的。 她昏昏沉沉地躺在沙发上,耳边还是钱莺莺大惊小怪的惊呼,她像个不称职的传教士,阿弥陀佛和阿门混着念。 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韩蔓就这么仰着睡着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韩蔓是冷醒的。好像也不准确,因为身上盖着厚被子呢,她是感觉到腿麻醒的。 她睁开眼睛,身体醒了,但是精神还在游离的状态。 客厅的窗帘全都拉着,一点月光从外面照射进来,可这并没能让韩蔓清醒,反倒加重了她的认知错乱。 她恍然间觉得她好像经历过这样的场景,昏暗的只能从什么缝隙透出一点光亮的地方。寒冷,寒冷到四肢逐渐失去知觉,那种感觉是有些像麻木的。 绝望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韩蔓蜷缩在沙发上,却觉得身下是冰冷的地面,明明能够将她包裹的被子,是一件盖不住她全部身体的大衣。 大衣上面有她非常熟悉的味道,带着一点涩涩的植物劣质洗发水味道。 这个味道现在就萦绕在她的鼻尖,让她手脚麻木,四肢僵硬。让她喉间像是堵了一块不知道是谁的血肉,咽不下吐不出,噎得她无法呼吸。 她慢慢地抬起头,她脑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想不起。但是她觉得,她的头顶方向,应该有个人。 韩蔓一点点,艰难地仰起头看过去——在她真的看清了她头顶不远处坐着一个人的时候,她惊呼的声音嘶嘶堵在嗓子里。 那是一种不敢发出声音,或者根本无法发出声音的痛苦嘶喊。韩蔓像被困在狭小空间里,明明能够起身,但是她却只能徒劳地嘶嘶剧烈喘气,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直到她感觉到她头顶上方坐着的人动了下,韩蔓像是打破了某种禁止一样,脱口而出道:“我不吃!” 韩蔓的声音嘶哑的像是个修了一生闭口禅的大师,在某天终于不得已开口。那种活生生撕裂来血肉灵魂的凄苦。 “我不吃……”。 “啪。”一声轻响,屋里面的灯光大亮。 韩蔓猛地撑着手臂从沙发上坐起来,然后因为幅度太大了,直接顺着沙发滚到了地上。 并没有摔疼,她身上裹着被子呢。 可是韩蔓表情恐惧极了,她像是偷偷待在阴暗处被抓住的虫子,有种马上就会被谁碾死在指尖的惊惶。 她剧烈地挣扎起来,只可惜被子裹得很紧,她挣扎了两下都没有能站起来。反倒头和手臂都磕在了茶几上,疼到她抽气,却还在不管不顾地挣扎。 直到有人快步朝着她走过来,一手抓着她一条手臂,直接把她从沙发和茶几的夹缝中给拎出来。 韩蔓脚软得站不住,整个人都害怕的在发抖,软软跌进那个人的怀里。 涩涩的洗发水味道充斥鼻腔,韩蔓咽了一口口水,还能感觉到嗓子里的血腥味…… 然后她的嘴就被一只大手捏开了。 熟悉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你又做了什么亏心事,做噩梦把自己吓成这样?” 韩蔓听到了牧野的声音,瞬间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骨头一样,顺着牧野朝着地上软倒。 手下意识地乱抓,然后抓在了牧野的裤腰上。要不是牧野眼疾手快,裤子就被扯掉了。 “你干什么呢?”牧野抓着她的手甩一边,觉得她是装疯卖傻。 但是等他把运动服的系带狠狠勒着腰身系好,低头看向韩蔓,她似乎还没醒神。 “韩蔓?”牧野慢慢蹲下来,蹲到一半动作顿了下,因为系带勒得太紧了,蹲不下去。 他只好不蹲下,只弯腰抓着韩蔓的手臂,直接把她拖起来,弄到沙发上。 韩蔓到这会儿生生出了一身的汗,坐到了沙发上,她才稍稍缓过神。 “你怎么了?”牧野站在她不远处,皱眉看着她。 韩蔓慢慢仰起头,看清了牧野的脸,对上了他的眼睛,这才慢慢说:“好像梦魇了……”。 韩蔓的声音还是有点哑,四外环视了一圈,问牧野:“你怎么在这里?” 牧野本来等着韩蔓去找他的,他料定了韩蔓一定会去找他。她第一次自己带着人出去,听说收获很不错。她怎么可能不翘着尾巴去找他? 但是牧野都等到了快夜里十点,韩蔓还是没有去找他。牧野自己过来看看怎么回事儿,就见到韩蔓在沙发上睡着了,张书慧守着她哈欠连天。 不舍得叫醒她,她睡得太香了,但是张书慧也累了,又没力气把韩蔓抱楼上去。 牧野问了句韩蔓什么时候睡着的,张书慧说是晚饭之后。 牧野就跟张书慧说:“你去休息吧,她应该快醒了。我看着她,正好有话跟她说。” 张书慧就上楼去休息了。 牧野看着韩蔓,但是韩蔓一直不醒,确实睡得很香。牧野能抱动她,但是他会把身上好容易结痂的伤口崩开。 于是就坐在沙发上等着,等来等去,他也睡着了,现在是夜里两点。 而韩蔓问他为什么在这里。 “我来找你上药。”牧野顿了好一会,才回答。 韩蔓从那种可怕的感觉里面脱离出来,人清醒了,闻言立刻就笑了。 “你这话说的,就像找我要吃奶一样。”韩蔓揉了揉自己的脸说:“你小队里面的人没人能满足你这个要求吗?你的申文瑞呢?” 韩蔓说话总是能把人活活噎死。 牧野吸了一口气,盯着韩蔓微微皱起眉说:“你梦见什么了?” 韩蔓把双脚缩在沙发上,捧着自己的脸搓了一会儿,泛白的脸上漫上了红润。 她侧头笑着看向牧野,没头没脑地问:“你用的什么洗发水?” 牧野:“……不知道。” 韩蔓凑近牧野想要闻一闻,牧野按住她的肩膀,绷紧身体说:“少来。” 韩蔓“啧”了一声坐回去。 然后盘膝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膝盖,说:“我梦见自己把你吃了。生吃。” 韩蔓说着笑了,自己都纳闷道:“可见我有多恨你。” 牧野起身,不打算搭理状态不正常的韩蔓。弹幕这会儿也从半夜突然开直播一脸懵的状态恢复了一些,开始讨论着牧野半夜三更跑来的目的。 韩蔓一把抓住了牧野的手,笑着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说:“别走啊,本来也要去找你的。” “晚饭吃太饱,不小心睡着了,”她说:“你来了,怎么也不叫我?” 牧野正要回答,韩蔓又照着弹幕念:“有没有偷亲我啊?” 弹幕满足了,这才是午夜场应该有的。 牧野最后一点表情也被韩蔓弄没,他面无表情地说:“你流口水来着,淌了一沙发垫都是。” 韩蔓侧头看了一眼沙发垫,上面确实有一大滩可疑的湿漉。 气氛一时间凝滞。 韩蔓抹了下嘴角不存在的湿润,把沙发垫抓着扔向身后。然后起身和牧野说:“来我卧室,我有东西送给你,你肯定会喜欢。” 韩蔓自己三两下把脚扭进鞋子里,起身都走到楼梯口了,牧野还站着那里没有动。 他今晚上应该是临时起意过来的,穿了一身运动装。头发都散着,有点长了,遮住了眉毛,让他看上去有些显小。 像个青春正好的体育特长生。 特长的是什么就不好说。 韩蔓回头挑眉看他说:“来吧,保证不是脖子上系个带子把自己送你的那种。” 牧野这才迈腿跟上,两个人很快到了韩蔓的房间。 牧野进门之后,站在门口不远处,韩蔓把床下的储物格子拉出来,头也不回地招呼牧野:“来。”。 牧野慢慢过来,边走边抬手,把运动服的袖口朝上推。 露出线条流畅、经脉毕现的小臂,这不是一个年轻的男孩会有的样子,瞬间就打破了那种青涩感。 他是防着韩蔓又要跟他胡闹,但是等到他真的走到了床边,顺着韩蔓的手臂看向了那些静静躺在储物大抽屉里面的东西,他先是怔住了。 而后眉头飞快拧起,沉声问韩蔓:“哪来的?” 韩蔓对着牧野笑:“紧张什么,不是和厉觉睡觉换的,我自己找到的。” 牧野咬了咬牙,下颚线紧绷,看着韩蔓说:“在哪找的?”这附近城中的警察局之类的地方,早就在末世最开始,就被扫过了。 韩蔓按照她和别人说的那样,把那个军用车的瞎话又说了一遍。别人都信,感叹韩蔓运气好,毕竟也没有别的解释。但是牧野一个字都不信,韩蔓撒谎的时候,就是会这样不自觉的眉飞色舞。 他看着韩蔓指尖快速在自己的裤线上敲的样子,瞬间识破了这是个弥天大谎。 可是牧野并没有说什么,他只是看着韩蔓沉默。似乎早就习惯了她撒谎成性,且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骗过所有人。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韩蔓不知道为什么,被牧野的眼神给弄得浑身不自在,好像身上被烫了俩窟窿。 “给点反应啊,”韩蔓指着这些东西,“拜托,这都是要给你的,你不是一直都因为武器不够,没法出发去找牧原吗?现在可以了。” 牧野的视线再度从韩蔓身上挪开,看向那些他确实一直也攒不够的东西。 但是他的眼神却根本不像是多么高兴,他盯着这些东西,想到了他卧室里面那个暗格。 他又皱眉,眯眼看向韩蔓,问:“给我?” 牧野舌尖在嘴里抵了下自己的腮肉,嘴唇紧抿。死死盯着韩蔓的表情和眼神,要把她用眼神给解刨一样,审视着她。 韩蔓被看得不舒服,一脸莫名,“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不想要还是不高兴?” 韩蔓说:“你不想找你弟弟了?你不是急着让我跟他团聚吗。” 牧野毫无预兆向韩蔓抬起手。 弹幕一阵啊啊啊,以为牧野感动得要像偶像剧里面一样,勾过韩蔓的脖子霸道的亲上去。至少也是抱一抱,那个抱一抱。 结果牧野用一根手指把韩蔓额前的碎发慢慢拨开,然后摸了摸她的脑门。 没发烧。 牧野顿了顿,又看了看这些武器,再度问韩蔓:“你晚上喝酒了?” 韩蔓怎么也没想到牧野是这个反应,扫兴地打掉了牧野的手。把暗格踢回床底下去,“不喜欢算了!” “你走吧,我睡觉。” 韩蔓要上床,牧野朝她走了两步,说道:“我明天来取。” “取个屁,不给了,你当我送不出去吗!”韩蔓说:“我这东西给谁,谁不得跪着叫我一声姑奶奶啊。” 韩蔓说:“你看看你那张驴脸,我是油炸了你全家吗?” 牧野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叹出来。 他不知道怎么去描述他现在的心情,他也不知道韩蔓突然间这是怎么了。他不会哄人,就只好一边被骂得狗血淋头,一边转身出门。 韩蔓本来都上床了,见他不仅没有表示,屁也不放的转身就走了。气不打一处来,从床上蹿下来,走到门口去刺激已经在走廊尽头的牧野。 “等找到牧原,我就……”。 牧野突然间转身快步走回来,走到韩蔓的身边,抬手捏住了她后脖子,勾着她仰起头。 半夜三更的弹幕再度激动,以为终于要亲了。连韩蔓也惊了一下,牧野从来没有主动靠她这么近过。 结果牧野像狗一样,贴着她身上闻了闻。然后就放开了她,打开门进屋了。 没酒味,就不是酒话。 进屋之后,牧野就开始找袋子,没找到,倒是找到了一个床单。 把床单摊开在床边上,牧野拉开抽屉朝开始装韩蔓说好了给他的东西。 韩蔓见状“哎”了一声,快步走过来,抬脚就踩到了那些武器上面。牧野正在装东西,冷不防地抓到了她脚上。 “你不是不要嘛?拉着驴脸给谁看呢。” 牧野松开手,半蹲半跪在地上,片刻后抬眼去看韩蔓。他的眼神透着一股子狠劲儿,眼圈都有些泛红。 他问韩蔓:“你说了给我,后悔了?” 韩蔓理所当然道:“对啊,后悔了,我给你干什么,我又不是贱……哎!” 牧野抓着韩蔓的双脚脚腕,突然把她朝着床上一掀。 韩蔓身体失控跌在床上,头狠狠砸在枕头上,晕头转向。 不过她回神之后要爬起来之前,牧野干脆利落地抽被子,包孩子一样,两三下把她给卷起来了。 韩蔓像个没有四肢的虫子一样在床上翻滚,她算是知道在客厅里面怎么也挣不开的那被子卷出自谁的手笔了! 她好容易撅起屁股要立起来,被半跪在床上的牧野隔着被子抽了一巴掌,拍回去了。 牧野眼神满含警告,说:“晚了。” “我这儿不卖后悔药。” 韩蔓没见过牧野这种眼神,她一时间倒是真的有点被镇住了,索性躺倒。 “你凶什么……本来也是给你的,都给你行吧。” “都给我?”牧野自上而下和韩蔓对视。 韩蔓眨巴了下眼睛说:“是啊,高不高兴?你笑一个。” 牧野没笑,他表情更严肃了。虽然充满了费解,但是韩蔓身上没酒味,不是醉话。他不会给韩蔓后悔的机会。 他把那些东西迅速装进被单子里面,系成包袱的形状。尝试了背一下,重量可不轻。 韩蔓说:“你可以分两次拿啊,或者明早上来拿。” 牧野不听,生怕晚一秒韩蔓就要后悔。 弹幕现在在线的,见牧野这样子,除了笑的都在疑惑—— 怎么回事,牧野和我想象中的反应不一样哎。 对啊,这个反应真的好迷,不是急着找弟弟吗,怎么不是欣喜若狂? e可能天生面瘫,小说男主不都是这么描写的吗? 可野哥是男配哎。 2333野哥是我的! 我的! 我的! 打起来,打起来!最后就是我的! 操,你们的关注点都在哪里,他穿运动服好帅啊,我是青筋肌肉控,你们没发现他的小臂迷死人了吗! 我看到了啊啊啊,想挂上去! 我发现他的屁股也是,好几把翘啊啊啊! …… 韩蔓见牧野竟然也幼稚起来,非要一次性带走,有些哭笑不得。翻了个身,拆开身上的被子坐起来。 “你等我,我跟你一起扛回去,你别再把身上的伤崩开,到时候什么时候才能出发去酮吉市。” 韩蔓穿衣服,牧野蹲在那堆武器边上,看着她穿。 韩蔓发现他的视线,啧了一声说:“我这穿个外衣,你看着什么劲儿,要不我换个睡衣?” 牧野挪开了视线。 韩蔓说:“真的不看吗?我上次还去了成/人用品店,哎,那里面的睡衣啊,就两根带子……” 牧野像聋了一样,垂头把武器分出去,塞在另一个枕套里面一些。然后韩蔓穿好了衣服,他们俩就吭哧吭哧抱着这么多武器,从楼上下来。 “明天来拿多好,这半夜三更的折腾。” 韩蔓嘟嘟囔囔,把装满东西的枕套扛在肩膀上。 “我这还送货上门,我说牧野……” 韩蔓跟着率先开门的牧野身后,说道:“野哥。” 牧野下台阶的脚步微微顿了下。 “野哥。”韩蔓又叫了一声,她站在台阶上,吸了一口冷风,轻咳了一声,说:“原谅我吧。” 牧野脚步顿住,他没回头,下颚崩得紧紧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站着,足足有三十秒。 牧野继续朝前走。没给韩蔓任何的回应。 韩蔓悻悻地跟在牧野身后。吭哧吭哧把东西给他送回了他的院子里。 累一身臭汗回来,爬上床,和弹幕吐槽:“我完了,给这么多武器,牧野还不动摇的话,我五个月后必死!不对,是四个月零十一天之后必死。” 弹幕也都在说他的反应好怪。 牧野把东西折腾回屋,放在床上。 一个人站在白炽灯> 他连踹了好几脚,床挪开。 牧野蹲下,掀开床下的一块毯子,看到了一个暗格。 他把暗格打开,双膝都跪在暗格的旁边,弯腰对着黑漆漆的暗格愣了好久。 而韩蔓和弹幕扯了好一阵子,终于又困的时候,凌晨四点多,她垂死病中惊坐起。 系统播报道:根据检测,补偿对象恨意值下滑半颗星,请宿主再接再厉! 韩蔓从床上跳了起来,走到阳台边上,看到牧野那屋子的灯刚刚熄灭! 灭掉的灯,像是一盏对她开启的大门。 弹幕都在说牧野实在太闷骚,当面问的时候冷酷地不给回应。半夜三更回自己屋子睡不着,悄悄琢磨了什么?这就掉了半颗星? 不过不论怎样,牧野恨意值好歹不是不可撼动就好。 韩蔓非常满意,她其实是最惊讶的一个,她以为牧野是不会原谅她的。 她在临近天亮之前睡着,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韩蔓醒过来之后,洗漱的时候直接把上衣给脱了,然后坐在马桶上召唤系统。 她说:“你当初跟我绑定之前,跟我介绍过改造系统的作用,你说过为了改造顺利,会隐藏部分剧情。” 韩蔓问系统:“你隐藏的这一部分,是不是非常重要?” 重要到被系统给藏起来,韩蔓也会在身处那个相似情景的时候,像梦魇一样回想起一些什么。 系统没有回避韩蔓的问话,因为韩蔓非常的聪明,她并没有打算让系统把这些剧情展示给她看。她就只是问是不是非常重要。 所以系统直面地回答她:“对你来说,是你最重要的记忆。但是你不用害怕,改造成功之后这些记忆都会还给你。” 韩蔓愣了一会儿,拿过牙刷挤上了牙膏,塞进嘴里。 嗡嗡嗡的声音中,她从系统这只言片语之中,分解出了三点。 第一点是她脑中被系统隐藏掉的那些剧情,是真实发生过的。因为系统说把记忆还给她,而不是说对她展示剧情。 只有发生过的事情才会是记忆。 第二点是韩蔓的记忆当中是有牧野的。并且记忆当中的牧野对她非常的重要。 第三点是她被隐藏掉的那些记忆,可能是决定牧野对她态度的关键。 系统大概是看她放空的状态实在是太久了,忍不住鼓励她说道:“现在牧野已经动摇了,宿主只要再接再厉,四个月后一定能够消除补偿对象的所有恨意值。” 韩蔓闻言笑了一下说:“我尽量吧,如果我改造失败的话,你也会把那些记忆还给我的吧?” 系统回答:“会的。” 韩蔓点了点头,漱过口之后吐掉,说:“那就好,至少就算要死,也让我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系统本来以为韩蔓还要消沉一会儿,结果韩蔓洗漱之后就把衣服穿上,欢快的和弹幕打招呼,似乎刚才的短暂低落都是幻觉。 韩蔓弄好了自己之后慢悠悠下楼,准备让张书慧给她煮面,但是一下楼没有看到张书慧,只看到正在教毛琳写字的钱莺莺。 “这里,这里要拐弯,你的名字挺好听的,是你妈妈取的吗?”钱莺莺说话真的非常的好听,像黄莺一样悦耳清脆。 韩蔓靠在楼梯口,看着毛琳有一些拘谨地捏着笔,重重地在纸上一笔一画。每一下都要抬头去看钱莺莺,得到她鼓励的眼神才会继续。 韩蔓有些感叹,钱莺莺现在连孩子都没有,整个人却散发着一种难以忽视的母性。还真怪不得厉觉伺候她跟儿子伺候妈一样。 钱莺莺很快发现了韩蔓,转头笑着对她说:“你醒了呀,我们没有给你留什么吃的,想着等你醒过来现做呢。” 钱莺莺朝着韩蔓走了两步,温柔的问她:“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韩蔓看着她真的是像秋天野地里的大萝卜一样,一天一个模样。 韩蔓不喜欢命太好的人,但是钱莺莺这个人……圣母的时候让人咬牙切齿,可是你跟她面对面真的很难讨厌她。 韩蔓抱着手臂,保持她的戒备心,理所当然地使唤钱莺莺说道:“去给我煮碗面吧,加一根香肠和榨菜。” 钱莺莺听了之后哎了一声,迅速朝着厨房里面走去。韩蔓左顾右盼寻找张书慧的身影,毛琳这个时候抬头对着韩蔓说:“张姐回家了。” 韩蔓眉头猛地一跳,以为张书慧是又跳回了那个火坑。 毛琳很快继续说道:“她回去拿一些属于她自己的东西,是带着枪回去的。她丈夫好像被他所在的那个物资小队给踢出来了,蔓蔓姐不用担心。” 韩蔓这才松了一口气,走到了毛琳的身边,看到了她写的自己的名字。 毛琳今年有十八岁了,末世这才几年?她该不会没上过学吧…… 韩蔓想了想没有问,毕竟已经末世了,上不上学又能怎么样。 但是毛琳主动说道:“我之前一直是奶奶带着,奶奶的家住在山沟里面。离最近的学校要走上一整天,我没有办法往返。” 韩蔓张了张嘴,想安慰两句,但是又咽回去了。转而跟毛琳说:“你还有奶奶呀,我连奶奶都没有。” 毛琳闻言,瞪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抬头看一下韩蔓。韩蔓对上她的视线,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鼻尖:“想跟我比比惨吗?你可惨不过我……你眼睛真好看,知道像什么吗?” 毛琳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她自从来到这别墅,这才几天的工夫,就有些暴露小孩子的性子,活泼多了,不像之前那么阴沉。 她的头发剪到耳朵,韩蔓抬手拍了拍说:“谁给你捡的这板凳头,丑死了。” 毛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回答道:“张姐剪的,不丑。” “我知道,我的眼睛像你喜欢的人。” 韩蔓闻言掐了掐她瘦弱的肩膀:“虽然你十八了,但是就你这种小体格,谈论喜不喜欢,那就是早恋。” 毛琳眼睛非常的纯净,眼型很长,又长又细,还微微带着一点上挑的意思。而且她的眼白比较多,衬的眼球又黑又亮,确实是和牧野的眼睛非常像。 她眨了眨眼睛,撇了下嘴没有说话。这一会儿的工夫,钱莺莺已经端着煮好的面出来了,手脚麻利得不可思议。 钱莺莺端着面放在桌边上,香气飘过来,韩蔓也坐到桌边上,没说谢谢,直接开始吃。 钱莺莺就坐在韩蔓不远处,一脸微笑地看着韩蔓吃。韩蔓忽视了他充满妈味儿的视线,和一脸的欲言又止。 用筷子插起了一根香肠,一口咬掉了半根。 钱莺莺这时候开口说话:“我去问过那些人。他们果然像你说的一样,没有人肯跟我走,知道我和厉觉闹翻了之后……”。 韩蔓抬头去看钱莺莺,钱莺莺说:“他们鼓励我去偷厉觉的东西。” 韩蔓没有说话,又吸了一大口面。有一些辣,被呛得轻轻咳了一声。钱莺莺就立刻起身去给她倒水。 可真是个伺候人的好性子。 韩蔓接了水喝了几口,钱莺莺继续说:“你说的那些话都对。我仔细想过了,我还是想加入小队,靠着自己吃饭,要不然我和那些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韩蔓倒是意外的顿了顿,钱莺莺能按照韩蔓说的真的去问那些人,还能说出这番话来确实让人意外。 不过韩蔓摇头道:“被人养着也没什么,只要他愿意。我之前还是被牧野养着呢。” 钱莺莺咬了咬嘴唇,知道韩蔓还是要拒绝她,毕竟她是真的没有太大的能耐。 不过至少她还有一个空间。 钱莺莺直接把脖子上的玉佩摘下来,走到桌边放在韩蔓的手边上,说:“我可以把这个给你,这个能放非常非常多的东西,还能……”。 “停!”。 韩蔓四外看了看,她才刚觉得钱莺莺的脑子好一点,现在确定是彻底坏了,坏透了那种。 弹幕根本不知道刷什么好,全是点。 钱莺莺就这么轻易地把空间暴露出来,还随随便便就要给韩蔓。要是没有厉觉罩着,她绝对会死的很惨! 韩蔓用筷子另一面戳了戳桌子上的玉佩,“你可快收回去吧,以后不能再随便给人,也不能随便拿出来。” 韩蔓也把面吃得差不多了,把筷子一扔,扯了一张纸巾,抹了抹嘴就朝着门口走。 钱莺莺满脸被拒绝的失落,拿起了玉佩看着韩蔓开门出去,脸上满是不甘心。 她是真的想加入韩蔓的小队。 而韩蔓为了躲她跑到了牧野这,这一次是从门口大摇大摆地来,这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没有被牧野小队的人翻白眼或者直接指着鼻子骂的。 他们看着韩蔓的眼神都透着不同程度的震惊,就像在看什么新型物种。 他们全都知道了韩蔓给牧野非常多的武器。 且不问是哪儿来的,就韩蔓,她会把这种东西给牧野,那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吸血鬼开始献血了。 韩蔓一路淡然的路过众人的视线洗礼,然后打开了牧野的房门,一进门,牧野正在自己给自己包扎,半/裸着上身坐在床边上,正在缠纱布呢。 阳光洒在床上,把逆着光的他给镶了一层金边,皮肤上的绒毛都能看得清楚。 牧野听到声音微微扭头,后颈到脊背的线条流畅的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 他头发有些凌乱,看了一眼韩蔓,继续给自己缠绷带。 开口就是:“东西想要回去不可能。” 韩蔓:“……”她到底对牧野干过什么,韩蔓一点也不想想起来了。 弹幕闻言也都哈哈哈哈,他们视角是跟着韩蔓的,知道的东西和韩蔓知道的一样多,有的还没有韩蔓多。 对于牧野用一张称霸一方的脸,说这种小学生一样生怕对方把昨天给的糖给抠回去的话,被萌的满屏幕打滚。 牧野见韩蔓站在门口愣着,叫她:“进来,给我把后背涂点药。” 韩蔓走进来之后,先用旁边的湿毛巾擦了擦手,这才拿起药膏挤在手上,给牧野肩后面膀上的伤涂了一层药膏。 涂完之后抬手抓了抓牧野的头发,揪着牧野对她仰起了头。 牧野和她眼睛对视,韩蔓突然又觉得毛琳跟他其实也不像。 牧野的眼睛虽然也很干净,但是相比于毛琳的单纯。他的这双眼睛只是这么看着,就给人感觉危险,凶猛,不好招惹。 牧野喉结因为这个姿势凸起,滚动了一下,皱眉问韩蔓:“做什么?” “你头发该剪了。”韩蔓说:“太长了,看着碍眼。” 牧野抓住韩蔓的手腕,把韩蔓推开,把腰上最后一道纱布缠住,系好。 这才打开抽屉,拿出一把剪子,扔在床上,说:“那你就剪。” 你还记得吗(但当被迷惑者爱意满格则...) 韩蔓拿起桌上的剪子, 给牧野身上随便围了件衣服,就开始给他剪头发。 牧野脸型和头型都非常好,无论是露出眉毛还是直接剃成秃子, 都能够架得住。 韩蔓看上去姿态也很随意, 咔嚓嚓几下, 剪得弹幕都疯狂在刷, 让韩蔓剪下留情。 不过弹幕很快发现韩蔓手法居然还挺娴熟。倒不是她接触过这个行业, 而是这么多年, 牧野的头发一向都是韩蔓给乱弄的。 他没有把自己的脑袋交给自己信任以外的人挥舞着利器比划的习惯, 而韩蔓作为他的“女朋友”和他吃住都在一起, 这些事自然都是韩蔓弄的。 最开始韩蔓也根本弄不好, 牧野倒也不在意,她弄成狗啃的样子, 他都敢顶着出去大方见人。 长得好的人就是能够为所欲为, 他随便韩蔓怎么折腾。 现在韩蔓手法娴熟多了,都没有怎么用梳子,没多会儿, 长度就差不多了, 韩蔓开始修饰细节。 发型对人的影响是很大的, 牧野之前那略微有些长的发, 即便是经常捋到脑后,也极大限度地修饰, 遮盖了他过于凌厉凶狠的气质。 但是韩蔓这次把牧野脸型和眉眼全都暴露出来了, 弹幕简直要不认识牧野。 他看上去仿佛判若两人,之前总有那么些碎发在眉毛上方, 可是现在干干净净地完全没有。眉目全部都露出来,拉长了好多, 还略微带着些许上挑,唇薄鼻挺,下颚线流畅且刚硬。 他额前的发变短了,发量又浓又密,还带一点美人尖。头顶简直像是一片丛生的野草。 且牧野的发丝很硬,都横冲直撞地支棱着,看上去凶的像个随时要和人打起来的痞子。 牧野在末世之前,是会戴个平光镜修饰气质的,藏住锋利逼人的鹰眼,再西装革履地装扮一下,收敛压迫感。但是在这个世界中,他也不需要修饰什么。 韩蔓弄好了之后,随手给他拨了拨,说道:“等你身上的伤再好一些,我们就一起出发去酮吉市。” 牧野难得回应的很快。他“嗯”了一声,而后起身去给头发冲水。 韩蔓则是把凳子边上的碎发扫了起来,倒垃圾桶里面。 牧野洗了个头发,再从洗手间里面出来之后,屋子里就飘散着那股淡淡的,类似植物根茎的洗发水味道。 这味道让韩蔓深吸了一口气,有那么片刻的恍惚。 牧野一只手压着毛巾在头上擦着,侧头朝着韩蔓扫了一眼。 弹幕看着牧野斜斜扫过来的视线,被他的眼神煞得神志不清,刷得非常欢快—— 啊我死了,好帅啊!酷! 不是一个人剪个头发而已,为什么能从有些阴鸷的王子范儿变成了杀手? 啊啊啊啊我喜欢之前的样子!这样我看着害怕。怕他掏出枪来射我! 我喜欢现在,荷尔蒙爆棚有没有!再说,头发这个长度整好,不长,挡眼也不短。 哎哟哟,腿软软。 野哥整体形象真的太好了,肩宽背挺,蔓蔓冲压! 哈哈哈哈哈,你让蔓蔓往哪儿冲,她又干不过牧野。 这种男的他如果不是自己愿意倒,是扑不倒的。 …… 韩蔓看了一眼弹幕,又看了看牧野。在脑中跟弹幕说:“他剃秃子更好看,像个邪僧。等下次我把他剃成秃子给你们看,他不在乎自己被剪成什么样。” 弹幕正和韩蔓打得火热的时候,牧野胡乱擦完了头发,有些地方还滴着水,就朝着韩蔓这边走过来。 他看着韩蔓问:“你之前住在这里,有没有看到我的一件衬衫,我怎么也找不到了。” 韩蔓闻言摇头,“你的衣服不都在那一个小柜子里?你找哪个衬衫?” “一件领口缺扣子的。”牧野说。 韩蔓闻言笑了笑:“我给你扯崩开那件吗?” 韩蔓说着真的去给牧野找衬衫,可是牧野却一直神色奇怪地看着韩蔓。 “这里没有哎,”韩蔓说:“邪门了,你那几件衣服,还能跑哪去?” 牧野顿了顿说:“你找找床底下,说不定在床底下。” 韩蔓闻言动作顿住,牧野的表情因为她顿住的动作,也瞬间僵死一样定住。 弹幕虽然看到牧野的表情变化,但牧野向来没什么好脸色的,他们都麻木了。 韩蔓很快就起身转头,微微歪头看着牧野。 “你好像学坏了。”韩蔓说。 牧野不明所以,拧起眉,有些强硬地说:“去床下找。” 韩蔓说:“我今天穿的裙子哎,虽然有打底裤,但是是短裙。”韩蔓扯了扯自己的包臀裙,说:“我要是去床下找……你也看不到什么啊。” 牧野想到床下的暗格,以为韩蔓是不敢去床下。 结果韩蔓又开始不着正调。 “你想看我下腰还是把打底裤脱了?”韩蔓笑得有点坏:“我可以答应,但是你一会儿也得答应我一件事儿……” 牧野表情慢慢恢复正常。 他没接韩蔓的话茬,想了想直接弯腰,从床头柜子里掏出了一块地毯,扔在韩蔓的脚边上。 这块地毯就是床下暗格上挡着的。 牧野扔出地毯之后,用那一双彻底暴露出来的锐利眉目,紧紧地盯着韩蔓的反应。 韩蔓低头看了一下灰扑扑的地毯,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问:“干嘛?你不会想让我帮你洗这个吧?你这是在哪掏出来的,够脏的,再说这是挂毯吧……”。 牧野因为韩蔓这个反应表情几变,严肃的简直像是在上坟。 韩蔓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试探性地问道:“怎么了?” 牧野没说话,又低头看了看毯子。韩蔓也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去看毯子。 相对着沉默了一会儿,牧野率先弯腰把毯子给折起来,直接踢进了床底下。 韩蔓根本不知道牧野怎么回事,弹幕也都是一脸懵。 好在牧野把毯子踢到了床下之后,似乎就恢复了正常。 自己给自己去倒了一杯水喝,甚至还给韩蔓倒了一杯。把其中一个黑色的杯子递给了韩蔓。 韩蔓抬手正要接,眨了眨眼睛,神色离奇地看向牧野,“你要是想跟我接吻,我就站在这里,何必搞这种间接接吻?” 韩蔓指尖在牧野递过来的黑色杯子上点了两下, “还是你现在又突然间习惯了和别人共用一个杯子?” 韩蔓说:“野哥,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儿啊。” 牧野垂头定定看了韩蔓两秒,这才把黑色的杯子收回来,把另一个红色的递给了韩蔓。 韩蔓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牧野仰头把一杯水全都干了。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问:“你今天到底来干什么?” 韩蔓也不拐弯抹角,把她的目的直接说出来:“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需要你去我的院子里多逛一逛,和钱莺莺多说几次话。” 韩蔓说:“争取趁早帮我把她给刺激走。” 牧野坐回床边,打开床边的抽屉,又拿出了两把枪,几下就给拆了。 “我不去。”牧野知道韩蔓让他去,还让他和钱莺莺说话,是想引起厉觉的警惕心,好让厉觉把钱莺莺给接走。 牧野说:“马上要出发去酮吉市,让厉觉忌惮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钱莺莺并没有威胁。”牧野看向韩蔓:“她是厉觉的女人,你和她打好关系对你也有好处。” “和她打好个屁的关系!”韩蔓说:“你知道她有一块玉佩,里面能装东西,还能凭空拿出果子来这件事吧?” 牧野把拆开的枪放在一块布上,清理好之后又重新装回去。 听韩蔓这么说,动作顿了一下,侧头看她说:“知道,但你不要打那个东西的主意。” “我打什么主意?唉,你这话说的。”韩蔓本来要坐到牧野的身边,坐了一半,听牧野这么说,屁股又弹起来。 瞪着眼睛看牧野:“是她自己今天早上给我的,我根本就没要好吧。我怎么就觊觎她的东西了?就她那种脑子,我要是真的觊觎,早就变成我的了……” “你怎么上来就说我打主意,我才不稀罕那玩意!”韩蔓心说我还有系统呢! 韩蔓说:“是她说要把玉佩给我,然后加入我的小队。” “我就是因为不要,才让你去勾搭她两次,好让厉觉害怕,把她给弄走。” 牧野装好了一把枪,测试了一下。 韩蔓见他不说话了,抬手去勾牧野的下巴。破天荒地,牧野竟然没有躲,顺着韩蔓手指的力度朝着她转过头。 韩蔓看着他笑着说:“我仔细想了想,整个基地里能让厉觉产生危机感的就只有你了。” “帮个忙吧,看在我给你贡献那么多武器的份上,好不好?” 牧野把装好的枪抬起来,用枪头顶开了韩蔓摸着他下巴的手。 垂下了眼睛,淡淡的说:“不去,我不会勾引人。” 韩蔓听了之后笑出了声:“你这么说就谦虚了啊,你当然会勾引人。不然我这么多年怎么会被你勾得五迷三道?” 弹幕也全都附和。 牧野嘴里说着并不会勾引人,但是他现在这样低垂着眼睛若有所思的散漫模样,像一头悠闲在晒太阳的豹子,浑身的毛全都沐浴在阳光是一种对身边人的吸引。 他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像是在说,快来问我、探究我、了解我、爱上我。 牧野听了韩蔓的话,慢慢抬起头看向她,“你找别人。” 韩蔓挑了挑眉,“你不行啊?” “韩蔓。”牧野看着韩蔓,开口问她:“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啊?”韩蔓问:“什么事啊?” “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吗?你生日,不对啊,你生日不是正月吗。” 韩蔓有些嬉皮笑脸地说:“总不会是你跟我的结婚纪念日?认识多少天的纪念日?” 她像平常一样调笑牧野,正常来说牧野这个时候都要冷脸了。 可是这一次牧野却只是看着韩蔓,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也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 他甚至慢慢勾了下唇,他不是个什么小说里面不会笑的面瘫男主角。但是牧野笑起来并不春回大地。 他笑起来像是野火燎原,张狂又危险。 不过韩蔓不害怕,她问牧野:“到底怎么了?我忘了什么?” 牧野却摇了摇头,只说:“钱莺莺的事情你自己解决。” 牧野这态度就是肯定没商量。韩蔓最后只得“啧”了一声,再想其他的办法,反正尽快把钱莺莺给弄走。 韩蔓从牧野这里离开的时候,牧野坐在床上摆弄着各种武器,看也没有看韩蔓一眼。 但是等到韩蔓下楼进了院子,和他小队里面的人攀谈说笑的时候,牧野放下了手里所有的东西,走到半拉的窗帘边上。他把自己挡住,透过缝隙看韩蔓。 他的神色隐藏在窗帘的后面,晦涩不明,眉头紧皱。 可是他自以为藏得很好,架不住弹幕是上帝视角。 韩蔓还没等出院子,就听弹幕说牧野在偷看她。弹幕上都在刷,好可爱,好深情,甚至还有人说牧野肯定是一分钟也舍不得离开韩蔓。 韩蔓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反倒是有些不安起来。 今天牧野的表现不太对劲,或者说从昨晚上韩蔓给他那些武器开始,牧野的表现就开始不对。 韩蔓本来以为昨晚上牧野是因为终于能找弟弟了,心里激动导致行为失常。 但是今天看来不是,他肯定有什么事儿。韩蔓忍着没有回头看向牧野躲着看她的窗边,神色自如地走出了牧野的别墅。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韩蔓在竭力回想着刚才两个人的对话,然后脚步猛地一顿,心里一惊。 牧野问她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儿! 韩蔓脚步匆忙的回自己屋子,关门就上厕所,召唤出了系统。 “我觉得事情要遭,牧野察觉到我不对劲儿了,他今早上在试探我!” 韩蔓说:“他扔出来的那块毯子,还有那个递错的杯子,包括让我给他找衣服,都是试探。” 韩蔓坐在马桶上问系统:“我到底忘了什么?是非常重要的事情的话,如果我忘了,而牧野发现了,我要怎么办?” 系统也觉得很棘手,他刚才在牧野试探韩蔓的时候,就感觉要遭。 它在那时就去用积分兑换了隐藏剧情,看完隐藏剧情回来之后,它也不知道怎么办。已经向主系统打报告了。 系统说:“请宿主保持镇定,这种情况也是第一次出现,请宿主先静观其变。” 韩蔓冷笑一声:“你没看到他今天当着我的面怎么摆弄枪的?你猜猜是警告还是威胁?今天我好歹知道那黑色的杯子是他的,从来不许别人用。要是我连那个都不知道,你猜他会怎么样?” “牧野绝不是个用失忆梗就能糊弄过去的人。”韩蔓说:“你要是不尽快让我恢复记忆,他这么测试下去,说不定哪天就把我杀了。” 系统也非常着急,它说:“已经在第一时间反馈给主系统了,请宿主耐心等待主系统指示,先暂时不要和补偿对象见面。” 毕竟这种情况还真是第一次出现。但是在改造途中,就将隐藏记忆还给改造对象这种事情,是非常非常冒险的。 就例如上一个世界,姚姝如果知道一切,她会在重生的第一时间,就把文瑶和瞿清全都杀了。 如果她不在阙南落难的时候,而她又没有那几世记忆的情况下明晰了自己的心意,选择了阙南,放下了仇恨。是无法改造成功的。 而这个世界的所有剧情,系统看完之后不得不说……它真的再也不会让改造对象帮着它选改造对象了,这不是冒险,是找死。 韩蔓和系统商量了半天,最后系统让她躲着牧野。 韩蔓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她也没有这么容易就打发了。既然是系统要她躲着补偿对象的,那韩蔓肯定要争取自己的权益。 “我要求延期改造时间,不然我躲着补偿对象的这段时间怎么算?”韩蔓说:“我昨天才把他哄好一点,恨意值下降了半颗星。你今天就让我躲着他,不能趁热打铁,很容易反弹的!” 最后在韩蔓坚持下,系统松口答应。她躲着改造对象等待主系统处理方式的这段改造时间,在达到改造日期的时候会自动向后顺延。 韩蔓这才“上完了厕所”,出去之后捂着肚子像模像样地说:“肚子疼,哎呦……”。 弹幕都在关心韩蔓,但是系统看了隐藏剧情之后,已经无法和弹幕一起心疼好女儿了。 韩蔓想来想去,想出了一个万全之策。 她突然间躲着牧野,不光不能解决问题,反倒更可疑。但如果不是她主观上躲着牧野,而是根本去找不了他,这不就结了! 韩蔓决定装病。 牧野身上的伤也还需要恢复一两个礼拜才能去酮吉市,这段时间内,韩蔓完全可以装病不去找他。 而牧野恢复的这段时间,主系统的处理方法肯定也下来了,韩蔓再适时地“痊愈”就行了。 装病还有一点好处就是,她不用去理会钱莺莺死皮赖脸地要加入她小队的事情。 于是韩蔓咬着嘴唇对着弹幕吵着自己肚子疼,然后在下楼剩下最后几阶台阶的时候,“虚弱”地摔下了楼梯昏死过去了。 弹幕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种被补偿对象猜到改造对象记忆缺失的事情,属于直播重大失误。因此系统非常配合韩蔓,在她一“昏倒”之后,就关闭了直播。 楼下的毛琳和已经取东西回来的张书慧,外加一个钱莺莺和钱莺莺带来的佣人,本来又在凑在一起八卦。结果韩蔓一摔下楼梯,她们慌张的尖叫声差点把房顶给掀开。 常言道,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四个呢,差点把韩蔓的戏台子给拆了。 韩蔓一点也不想被几个人给招来的张权抱上楼去,于是“虚弱”地醒来,被钱莺莺和张书慧驾着送回楼上。 然后一群人兵荒马乱的,把基地里面仅存的两个大夫都给弄来,给韩蔓看病。 因为阵仗实在是太大了,把隔壁都给惊动了。牧野晚上的时候和他们小队的人在别墅里吃饭,孔雪就说:“听说韩蔓从楼上摔下去,把腿都摔断了。” “我怎么听说她把头磕漏了?”申文瑞说。 王啸源冷笑一声说:“谁知道又闹什么幺蛾子呢,她是蛾子本身,蛾子会飞,怎么可能摔得着?” 周清敲了敲碗边,说:“别瞎传,再传一会儿人没命了。” 周清皱着眉夹了下碗里黑乎乎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问道:“今晚谁轮班做饭?” 王啸源嘴快道:“野哥。” 牧野用黑乎乎的不知道什么菜拌饭吃,大口大口地仿佛失去了味觉。 周清说:“我觉得我们有必要雇佣一个佣人,毕竟我们现在物资也攒差不多了,不用再过这种‘苦’日子了。” 周清加重了苦字,因为菜就很苦。 几个人没有反对,连牧野都点了头。众人愉快地吃光了带着糊味和烟味的菜。 晚上的时候,基地里面请来的两个医生分别给韩蔓看过,一个是个老中医,诊断她是气血两虚。 一个末世之前是个诊所的小护士,能治疗个头疼感冒,看不出什么大病。结合韩蔓昏倒之前曾蹲厕所挺长时间,断定她是胃肠型感冒。 然后韩蔓在两个人一通忙活,不知道给她挂了什么消炎药之后,窝在被子里睡着了。 韩蔓睡觉这个技能是无人能敌的,她只要想睡,就能一直睡。而睡得比较多,又是生病的典型症状。可以说在这个医疗设备频乏,医护人员紧缺的末世,她装病的条件堪称得天独厚。 夜里九点半,折腾了大半天,见韩蔓睡得安稳,小队里面的人才去休息。 韩蔓期间“虚弱”的醒了两次。该吃吃该喝喝,遵医嘱吃药,反正消炎药挂不坏也吃不死人。 晚上钱莺莺要给韩蔓守夜,被韩蔓无情的拒绝。她看她就闹心,让她在床边上待着,还不烦死。 等到所有人都休息了,韩蔓松了口气,醒过来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不用直播,不用和弹幕互动,不用去想方设法地讨好牧野这个补偿对象。 人生真美好。 韩蔓和系统说:“我现在是病号,又打针又吃药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给我找点乐子,奏个乐。” 系统耐心道:“系统空间没有音乐,请宿主忍耐一下。” “那你有什么啊?”韩蔓说:“我好无聊啊,给我弄个电视剧电影看看也行,我要逃杀类的!” 系统切换诡异的娃娃音,哄着韩蔓:“没有哦,我们是正经的直播系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功能。” “那你给我接个其他人的改造直播,我看看嘛,”韩蔓又说。 系统简直服了她,拒绝道:“对不起,宿主,我没有那个权限,窜频道要被扣积分的。” 韩蔓在床上滚了半圈,手背上还有扎完针后的胶带,里面渗出一点血,没按好明天肯定青了。 系统只是个人工智能,并没有心疼这种情绪。但是它顿了一会儿,还是说:“有一些……小说,你要看吗?” 韩蔓腾地从床上坐起来,问:“是和我这个世界一样,也生成了世界的小说吗?” 系统习惯了韩蔓举一反三,说:“是。” “那给我看看,我看看你以后都要改造什么样的人!我说不定还能给你挑挑!” 系统当场拒绝道:“大可不必。” 不过很快把小说给韩蔓展示。 韩蔓闭上眼睛在脑中翻找着,翻过那些她熟悉的现代世界,翻过电视剧拍烂的古代世界,最后找到了一本星际abo的文点开了。 韩蔓在脑中看小说,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夜里十一点,这个时间整个别墅都安静下来了。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的时候,韩蔓因为看得太专注了,根本没有听到。还是系统提醒她的。 系统说:有人来了。 韩蔓连忙把自己裹进被子,就露出半个脸,装着睡熟的模样。 这个时间会过来的,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牧野。 韩蔓装好了样子,在牧野开门的时候,还在脑中说系统:“牧野来了,就说牧野来了,还有人来了,你是悬疑系统吗?” 系统:“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它郁闷死机去了。 韩蔓呼吸均匀地躺在床上,对于打开门慢慢走进屋子里的人毫无所觉和防备一般。 牧野走到床边,站在床头片刻,从怀里掏出了枪,上膛抵在韩蔓的脑袋上。 开口声音低沉道:“别装了,你如果不在一分钟之内解释清楚你是怎么回事,我就把你脑袋崩开自己看看。” 韩蔓在心里疯狂地骂操操操操,让系统赶紧想办法。 系统也吓得不轻,主机都差点冒烟了。牧野是补偿对象,补偿对象是牵制改造对象的唯一绳索,他要是不原谅改造对象,改造对象就会被抹杀。 换言之,牧野要是亲手把韩蔓给崩了,这个世界连重来的可能都没有,直接废了。 系统在脑中对韩蔓说:“镇定,他可能是诈你……” 韩蔓感觉到眉心冰凉的枪口,在心里更疯狂骂系统,“你放屁!他一会儿就直接把我脑壳子炸开了!” “快点想办法!”韩蔓说。 系统也没有什么办法可想,它现在又不能对牧野出手,那样只会加重韩蔓的可疑。 它想来想去,想到了它空间还有升级之后一直待上线却没有上线的万人迷功能。 系统是不大能看得起这个功能的,因此一直都没有上线过。在这危急的时刻,系统把这个功能拖出来,直接上线,然后对韩蔓开启权限。 “万人迷功能,你试试这个。能够放大任何人心中对你的哪怕一丁点的好感数万倍。” 系统说:“但凡牧野对你有一点好感,他都会被你短暂迷惑,这几天你就用这个功能先牵制他。” 韩蔓连忙道:“那等牧野醒神,不是更完蛋吗!” 系统说:“万人迷系统是迷惑心智,他会怀疑自己的做法,但是找不到证据。况且那时候隐藏剧情的解决方案也下来了。” 韩蔓也没什么可选择的余地,虽然杀意这个东西很玄妙,但是通过冰凉的枪口,她确确实实地感觉到了牧野沉甸甸的杀心。 她是料到了牧野会来继续测试她,疑虑这个东西一旦产生,就会无限地延伸,直到得到确认。但她没料到牧野这次来不是看她是不是装病,而是直接严刑逼供的。 于是韩蔓情急之下,只好选择了万人迷技能。 技能启动,韩蔓慢慢睁开了眼睛,在黑漆漆的,只有窗外透进一点月光的屋子里,和牧野对上视线。 脑中还跟系统说:“这玩意最好好使!” 系统也很狂躁:“放心,不好使我用高压电电他!” 然后似乎真的好使了,因为牧野在看到韩蔓睁开眼之后,就把枪口挪开了。 韩蔓缓缓地,长长地松出了一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彻底吐出来,“啪”地一声,房间的灯被打开了。 牧野回头看向韩蔓,韩蔓眯着眼躲避他凌厉的视线,系统却在催她:“不要躲啊,看他!迷惑是从眼睛啊啊啊!” 韩蔓连忙看过去,牧野却走到了床边,将屋子里的窗帘严丝合缝地拉上了。 牧野再度走到韩蔓的床边,对上了她的视线。韩蔓不知道眼睛怎么能散发迷惑,但是她尽可能地瞪大,还眨巴了好几下。 “不装了?”牧野看上去像是丝毫没有被迷惑。 韩蔓在脑中疯狂敲系统,系统准备好了高压电,实在不行……这个世界就得重启。 不过就在韩蔓警惕着牧野手里抓着的枪,想着自己是不是配合魅惑技能,应该在床上扭一扭展示一下风情辅助的时候,牧野抬起枪口对准韩蔓,说:“裤子卷上去。”。 韩蔓登时傻在了当场,系统倒是狠狠松口气,快速道:“这是见效了见效了,他要睡你,睡吧睡吧,睡完了更好办事!” 韩蔓心说还有这种好事儿? 她动作一丁点迟疑都没有,没有卷,直接全脱。非常麻利,睡衣扔在床下,她看着牧野笑了笑,叫了声:“野哥……”。 牧野却只是垂头看了她一眼,看到了她大腿上的胎记之后,视线在其上顿了下。他用冰凉的枪口蹭了下那个红色的胎记。在韩蔓吓得要跑,怕他一枪把她腿给爆个血窟窿之前,牧野抓过被子直接把她裹住了。 韩蔓顺从躺倒,牧野却没有如狼似虎地扑上来,而是坐在床边盯着韩蔓看。眼神近乎逼视,满是毫不掩饰地探究。 韩蔓对着他扯开一个笑,抬手去搂他的脖子,牧野用枪挡掉了她的手。 “哪里不舒服?”牧野问韩蔓。 韩蔓心里惊疑不定,心说什么狗屁的万人迷功能?屁用没有! 她故作老实的垂眼,可怜巴巴地说:“肚子疼,大夫说是胃肠感冒。” 牧野突然问她:“你是怎么认识牧原的。” 韩蔓呼吸都窒了下,都开始温情了,这怎么还有突如其来的审问! 幸好这道题她会! 于是韩蔓说:“酒后乱/性。” 牧野抿住唇,继续问:“那在和牧原……之前发生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这可把韩蔓难住了,这哪百辈子的事儿了,她怎么可能记得。 “那天是个酒会,我班里的一个同学生日,我,”韩蔓说:“我喝多了,醒过来就和牧原……” 牧野捏住了韩蔓的腮,阻止她说下去。 捏得韩蔓两腮都疼了,开始伸手拍打牧野,牧野才松开手,把枪别回枪套。 如果韩蔓记得,牧野可能还会做别的,但是她记不起来,这才对。 因为她不可能记得,她喝多了什么也想不起来。这么多年都没有想起来过。 那天牧原也去了那个酒会,牧野也是被邀请去。他不太参加小辈们的生日会,只因为给那天那个举办生日会的公子家面子才露一面。 那天牧野坐在休息室抽烟打电话,准备赶赴一个午夜场的应酬。然后门被打开,一个喝得摇摇晃晃的小姑娘进来。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礼服,皮肤白得近乎病态。很多人喝多了酒会脸红身上红,但是有些人喝多了,是越多身上越泛白。 韩蔓当时连唇色都不好,只有眼尾在她的笑意里面藏着一颗红痣。 她看上去像是迷路的羔羊,牧野对她丝毫生不出什么警惕心。谁料到她直接坐到了牧野的腿上,打掉他手里正在聊的电话,毫无预兆地吻上来。 那是牧野第一次和女人湿/吻,韩蔓抓着他的头发迫使他仰头,像个蜘蛛一样缠着他,让牧野震惊到不知所措。 牧野回神就把她推开了。 但是牧野的衣服和头发全都乱了,韩蔓则是躺在沙发上直接就睡着了。 牧野看了她一眼,正好看到她的胎记,连忙脱下西装给盖上。捡起电话气冲冲地要走,但是最后还是给她开了个房间,让人把她抬进去,她这样一个人在这里太危险了。 当时牧野急着去下一个地方,把房卡给了牧原,他对牧原说让牧原照顾她一下,等她醒了把她送回家。 结果…… 那是牧野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他夜场应酬心神不宁。被突然冒犯的愤怒和莫名的心乱缠着他一整夜。 他清晨散场找过去的时候,牧原和韩蔓睡在一起。 牧野狠狠揍了牧原,那时候牧野以为自己弟弟趁人之危。牧原却一口咬定是韩蔓主动。他说自己只是按照牧野的吩咐去看看她醒没醒好送她回家……当时牧原也喝多了,韩蔓一主动他也没拒绝。 牧原甚至还当着牧野的面给韩蔓打了电话,说补偿,韩蔓不要,说在一起,韩蔓却干脆答应了。 那之后牧野和韩蔓本应该这一辈子都再没有交集的。无论她和牧原怎么样,都不是牧野应该管的。 可末世来了。 命运的齿轮就这么碾着无数人的血肉,再度把永远也不该有交集的人挤在了一起。 牧野看了韩蔓很久,久到韩蔓在脑中反复点击迷惑技能,确认这东西就是没有用。 系统也和韩蔓一起抱怨着什么垃圾玩意。 牧野起身说:“既然病了,就早点休息吧。” 他起身要走,韩蔓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抓住他。她真的什么也没想干,就下意识反应。 谁知道这一下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如同汹涌的洪水终于满溢到不得不开闸泄洪。 他回身单膝跪在床上,拎住裹在被子里的韩蔓朝着他这边猛地拉过来。韩蔓撞在他结实的胸膛,头昏眼花的时候,感觉到了牧野喷在她颈间潮热的呼吸。 韩蔓呼吸一紧,她手都在被子里,连回抱都做不到。 她以为牧野会咬她,因为他的呼吸简直像是饿极的猛兽,被放出牢笼并且按住了爪下的羔羊,正在嗅着从哪里下嘴。 可片刻之后,牧野恼火地推开了韩蔓,逃也似地打开门出去了。 猛兽没吃羊,不是因为不想吃——万人迷技能说明有一行小字,本技能可以放大别人的好感数万倍,但当被迷惑者爱意满格,则技能失效。 过来啊(她不可能那么丧心病狂...) 牧野来去如风, 韩蔓等他走了之后,躺在床上琢磨了半天。根本没有弄明白他这到底是魅惑技能起效跑的,还是打消了对她的疑虑, 所以没有杀她。 系统被韩蔓骂得狗血淋头, 一句嘴也没敢顶, 毕竟这次直播事故, 也不能怪韩蔓。 韩蔓琢磨了一阵子, 就没有再胡思乱想。随便吧, 兵来将挡, 水来土掩。韩蔓蒙起大被接着睡, 第二天清早上被钱莺莺叫起来喝粥的时候, 牧野竟然又来了。 不光来了,还边朝着她床边走过来, 边从怀里掏什么东西。 韩蔓一口粥差点喷出去, 在爬起来跑还是钻床底下的犹豫的工夫,牧野把怀里的东西掏出来了。 不是枪。 韩蔓险险把嘴里那口粥咽进去,咳了两声, 对着牧野露出个胆战心惊的笑。 钱莺莺本来正准备找机会再和韩蔓说一说加入小队的事情, 可惜没等开口呢, 牧野一进来, 她就不好说了。 钱莺莺是有些怕牧野的,实在是牧野看上去太不像个好东西。 厉觉的气质虽然也很凶悍, 但是如果一定要区分的话, 厉觉是那种能判个无期,改造下减减刑还能出来的。牧野就像是那种一辈子不打算出来, 住监狱里面能好吃好喝的老大。 钱莺莺很快端着韩蔓吃完的粥碗出去,和牧野点了个头示意, 还贴心地给两个人关上了门。 韩蔓用床头的纸巾擦了嘴,牧野走到床边上,把怀里掏出来的东西递给韩蔓。 韩蔓接过来看了一眼,手指顿了顿,脑中飞快地闪过了什么,但是根本抓不住。 不过牧野会给她这个东西,她是有些惊讶的。 “你哪来的巧克力?”韩蔓的空间里面有很多,但是她不怎么吃这个东西。 在末世之中,这种高热量的口感绝佳的东西,非常的紧俏。 牧野听了韩蔓的问话,定定看了她几眼,说:“两年前有次出任务找来的。” 韩蔓闻言表情抽了抽,“留了两年给我?” 末世之中没有过期的食物,只有能吃和不能吃。很显然这巧克力保存完好,是能吃的。 牧野没吭声,拉过椅子坐在韩蔓的床边上,手臂撑着自己的膝盖微微倾身,对她说:“你怎么不吃?不是说很喜欢吃这个吗?” 韩蔓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里嗷嗷叫着问系统:“我什么时候爱吃巧克力了?” “你就算不告诉我重要剧情,至少这种日常琐事要告诉我的吧!” 系统没有办法,说:“你不爱吃,他诈你呢。” 系统想了想又说:“反正你以前嘴里基本上没有什么真话。” 韩蔓:“你在讽刺我?” 系统:“……你关注重点,牧野看着你呢!” 韩蔓拆开巧克力的包装,这是那种杂牌子,但是很大块的,看着就不好吃。韩蔓掰开了一块,当着牧野的面塞进自己的嘴里。 然后神情有些严肃地看着牧野说:“野哥,对不起,我骗你了,我不喜欢吃这玩意。” 牧野眼睛一眯,韩蔓又掰了一块儿,塞进嘴里。 牧野问:“不喜欢吃,为什么还吃?” “你给我的啊,你给我的,我都会吃的,无论喜欢不喜欢。”韩蔓下意识地回答之后,微微皱了下眉,心里对这句话很抗拒,可是她找不到抗拒的原因。 于是她又去骂系统,系统说:“你少在牧野面前说话,一旦他开始产生怀疑,你说多错多。” 韩蔓一想也是,催促系统赶紧处理她的直播事故。系统无奈道:“按照主系统规则,反馈要四十八小时到七十二小时才会处理的……”。 韩蔓一时间不知道骂谁的娘好,看向牧野,说:“你既然来了,就下去勾搭勾搭钱莺莺,我看她挺害怕你。” 韩蔓说:“你多和她说两句话,说不定能把她吓跑了。” 牧野微微拧眉:“你想都不要想。” 韩蔓就知道牧野会这么回答她。吃了三块巧克力有点齁,放下去拿水杯。却被牧野按住了杯子。 他问韩蔓:“你是不是觉得谁和谁乱勾搭在一起也没有关系?” 韩蔓愣了一下,觉得自己现在一张嘴,能吐出个窦娥来。 “不是,我,”韩蔓正要解释,牧野视线沉沉看着她说:“我不去勾搭钱莺莺,我在这里待着也是一样的。” 牧野说:“她一样不敢进来。” 韩蔓舔了舔嘴唇,牧野把水杯递给她,说:“巧克力不喜欢吃就不要吃了。” 韩蔓正想说吃了几块还行,都末世了还挑什么。结果牧野又说:“你以后少撒谎,就不会出现这种事情。” 韩蔓被训得像个三孙子似的,但她不敢顶嘴。她连自己过去干了什么事儿都不知道,她没有底气。 牧野很快就不搭理韩蔓了,把椅子拖到窗边,正对着太阳坐着。他向后靠着椅子,头靠在椅背上微微后仰,一条腿的脚腕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方,坐姿十分大佬,但是也十分放松。 存在感超级强,一个人把一整个屋子里面的阳光都吸走了一样。像个慵懒晒太阳的大型猛兽。 韩蔓本来怕牧野再弄出什么试探来,结果牧野就只是坐在那里晒太阳。 韩蔓和系统都慢慢放松下来。牧野只要不搞事情,韩蔓是最擅长和他这样安静相处的。毕竟之前两个人之间,就是常年这样共处一室。 韩蔓躺在床上,她穿着鞋子下地活动,她在屋子里找衣服,发出窸窣的声响。 牧野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他已经有快一个月没有睡好觉了,自从韩蔓从他的屋子里面离开,牧野就没有一夜能够睡到天明。 几年的相处,他早已经习惯了韩蔓发出来的声音,习惯了和另一个人共处一室。 在一起的时候,牧野会因为这些细小的声音处于浅眠的状态。随时随地都能够睁开眼睛……可这段日子的分离,反倒让他的戒心下降到了最低。 即便是姿势不舒服,他还是睡得很沉。 韩蔓在屋子里无所事事,边在脑中奴役系统给她读星际abo小说,边瞎转悠,整理不怎么需要整理的东西。 转了一会儿,她转到了牧野的凳子旁边。这凳子装牧野属实是有些委屈,过长的四肢支楞巴翘的全都在凳子外面,连头都朝后仰着,微微张着嘴。 再好看的人,这个姿势睡觉也不会好看的。韩蔓看着他丑样子,笑了笑,然后看到了他的胡茬长出了不少,今早上好像没有刮。 韩蔓从空间兑换出了刮胡刀,新的是满电的。韩蔓伸出手指,在牧野的脸前晃了一圈。一般这时候牧野都会醒了,并且会十分敏锐地抓住她的手腕。 牧野的觉一直都非常轻,好像永远都不会深眠。 不过让韩蔓惊讶的是,她把手在牧野的头旁边晃了一圈,牧野居然没有醒。 他睡得似乎很沉。韩蔓挑着眉,得寸进尺地将手指落在牧野的胡茬上,轻轻拨动了一下。 牧野竟然也没有反应! 这就离奇了,牧野现在姿势后仰,最脆弱的命门暴露着呢,他昨晚上是去掏耗子洞,掏了一夜没睡吗?竟然这么没警惕心。 韩蔓手指刮着牧野的胡茬,搓了几下。之后,把电动剃须刀打开,挑最小档,放在牧野的下巴上。 震动加上刺啦啦地搅碎胡茬的声音,就是头猪也该醒了。 牧野猛地睁开眼睛,眼中还没有聚焦之前,就一把抓住了韩蔓的手腕,利落地一扭。刮胡刀掉在地上,却不知道怎么弄到了高档位,嗡嗡嗡地在地上叫唤震动起来。 而韩蔓被从椅子上起身的牧野扭着手臂直接推到了窗边,牧野用窗帘把她缠得只露一个脑袋,被推在窗子上,还用膝盖压住她的膝盖,让她保持站立的姿势无法动。 这一套制服动作简直行云流水,几秒之内完成。韩蔓震惊到无言,因为她现在抬起头看去,还能看出牧野还没彻底醒神。 他手掌压在韩蔓的脖颈处,垂头声音带着未醒的低哑问:“又想杀我?” 韩蔓:“……啊?” 她觉得她现在一张嘴,能吐出一个加强排的窦娥来。 韩蔓瞪着他的眼睛,见他稍稍醒神了,才说:“野哥,你是不是被害妄想症,你看看地上那个嗡嗡嗡叫唤的,你告诉我,那个怎么当凶器?” 韩蔓说:“我想给你刮刮胡子而已。” 牧野皱眉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了地上的刮胡刀,还躺在地板上执着地嗡嗡嗡,像是在为韩蔓和它自己申冤诉苦。 牧野转回头,松开了韩蔓。掐了掐自己的眉心,扳着韩蔓的肩膀,把她原地转了一圈儿,从窗帘里面转出来了。 韩蔓整理着自己的头发,说:“你这病得可不轻啊,这得是多危险的环境才能练出这种随时都……”。 韩蔓笑着说了一半,突然间想到了一种可能。 牧野说的是又。 又想杀我。 韩蔓突然间觉得有点毛骨悚然,她敲了系统一声,系统立刻说:“涉及权限,无可奉告。” 韩蔓几乎瞬间就断定了,牧野会这样,说不定是因为她。 她有些发怔的看向捡起了剃须刀,重新坐到椅子里的牧野。想到她仅存的,把他推进丧尸群的记忆。 牧野问她两次为什么,韩蔓没有回答,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无法调动出那段记忆里面的情绪,来分辨出到底她当时是因为害怕,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可如果原因是……她不是因为什么可笑的,她害怕所以下意识的自然反应,而是她本来就想要让牧野去死呢? 韩蔓感觉到自己的四肢都像是沉入沼泽,无法挣脱,缓缓地沉入泥泞。可她为什么想牧野死?这说不通啊…… “不是要给我刮胡子?”牧野看她站在窗边上发愣,叫她:“过来啊。” 韩蔓回神,走到了牧野的身边,接过了刮胡刀之后,特别想要问问牧野。 你为什么睡觉那么轻,你为什么说“又要杀我”,你为什么……会被我推进丧尸群。 可是韩蔓最后只是心情极其复杂的把这些话都咽回去。然后抓着刮胡刀打开,凑近牧野,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脸,从下颚开始给他刮胡子。 滋滋啦啦和嗡嗡声里面,牧野重新在阳光下闭上了眼睛。 韩蔓忍不住想,他会因为她突然惊醒,问出那样一句话。他为什么还是肯让自己碰他? 让她给他剪头发,还这样毫无保留地把脆弱的脖子暴露给她。 韩蔓手指攀着他的脖子,摩挲了一下,牧野就皱眉睁开眼,眼神锐利道:“别乱摸。” 韩蔓连忙规矩了。继续仔细给牧野刮胡子,索性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而且她觉得不可能。 就她这种小体格,且不说能不能杀牧野。要是她几次三番的想要杀牧野,按照牧野这种性子绝不会忍她的。 他毕竟是基地里面著名的心狠手辣呢。 韩蔓觉得等个一两天,主系统把记忆还给她了,一切就都揭晓了。韩蔓甚至觉得自己推牧野那件事,说不定也有前因后果,被系统给抽掉了什么比较重要的部分。 她不可能那么丧心病狂。 她给牧野仔仔细细刮了胡子,牧野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韩蔓看着他难受,问他:“要么你去床上睡?” 牧野睁开眼冷冷看她。 韩蔓啧了一声:“你自己去床上睡,我又不怎么你!” 韩蔓这么说着,又笑起来,“你一个大男人哎,怕我?我还能硬来是怎么着?” 牧野垂下眼,没搭理她,继续仰在椅子上晒太阳。 韩蔓也不理他了,自顾自回到床上,背对着牧野听着脑中的小说。还时不时地和系统在脑中感叹,“啧啧啧,怎么比末世还惨了,被信息素匹配结婚,那要是匹配出来,一个□□十的老头儿也得硬着头皮上?” 系统本来不打算搭茬,韩蔓说起来没完:“你说这要是死床上,算谁的啊?” 系统说:“星际的医疗已经让人类的平均寿命达到了二百五十岁,□□十还是壮年,且容貌可以终生维持在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韩蔓听了之后顿时羡慕了,“真好啊,寿命快和王八一样长了。” “可是oga要生好多孩子,发/情期毫无理智且无法抑制。看似很稀有很尊贵,可不就是alpha的附属品吗?” “世界观就是这样的。”系统说。 韩蔓对系统发动表情包攻击,系统视而不见,就用机械音念着这小说的内容。 吃中午饭的时候,门外钱莺莺来敲门了。 韩蔓确实有点饿了,她看着牧野还在那里晒太阳,不知道他是睡着还是醒着。不过前车之鉴,韩蔓不去凑近他,只隔着不远处问:“你也来一起吃东西吧?” 牧野没有睁眼,只说:“不了,不饿。” 韩蔓也没有强求,就跟着钱莺莺下楼去吃东西了。 牧野停止了试探和对她生命的威胁,还和她共处一室大半天了。韩蔓这个病再装就没有必要。 于是她愉快地下楼去吃东西,留牧野一个人在屋子里。 等到韩蔓走了,牧野才在椅子上睁开眼睛。他的眼睛微眯,迎着外面的太阳看了一会儿,这才起身走到床边。 先是坐在床上把韩蔓剩下的那些巧克力全都吃了,然后喝了水,最后躺在了床上。 韩蔓下去吃饭,小队的队员都在,见到她下来了,关切地询问她感觉怎么样。 “我觉得我现在生龙活虎,明天的针不用打了。”韩蔓说:“张姐,这几天开始收拾东西吧。过阵子,我们要出个远门。” 韩蔓说:“和牧野的小队一起,不过谁去都是自愿的,愿意待在基地里就待在基地里。” 张权最先表态:“我去。自从末世之后就闷在基地里面,要么就在这周围晃悠,憋都憋死了,我跟你去。是去酮吉市吧?我老早之前旅游就想去来着。” 张权一表态,毛琳和张书慧也都表态,韩蔓不意外他们的选择。因为就算这是末世,他们手里有那么多的武器,还都是杀伤力比较强的,只要不自己找死,这世界真的没什么可怕。 钱莺莺在席间几次动嘴唇,对着韩蔓欲言又止,都被韩蔓故意忽视。 韩蔓吃过了饭,生怕钱莺莺要跟她说什么加入小队的胡话,迅速逃回屋子里。 一进屋,韩蔓先是看了一眼椅子那边没有人了,愣了一下才看到牧野躺在她的床上。侧着身,没脱鞋子,所以脚伸在床外,整个头都扎在枕头;   韩蔓觉得有些神奇,因为在她现在有的那些记忆里,她问过系统,这些记忆虽然有缺失,但是都是真的。 那也就是说,从前她和牧野住在一个屋子,都是她睡床,牧野睡沙发或者地板。 牧野从来没有上过她的床。韩蔓走到了牧野的身边,掀开枕头看到他闭着眼,侧着头,感觉到了头上盖着的东西没有了,拧起眉,韩蔓赶紧把枕头给他盖回去了。 韩蔓又看到了桌边上消失的巧克力。站在床边上挠了挠自己的鼻子。 眼珠子转了转,慢慢地,一点点地蹭上了床。 这是韩蔓第一次和牧野同床共枕,虽然两个人的中间隔着的距离能养一万只羊,但是韩蔓侧头看着牧野,竟然有点感慨。 牧野是真的难搞啊。 韩蔓正感叹着,系统突然提示直播开启。 弹幕陆续进来,看到的是韩蔓和牧野躺在一张床上的场面,短暂的寂静之后,都迅速刷起来—— 啊啊啊啊,狗鸡系统没事儿故障什么!我错过了什么? 这是什么情况啊,已经快进到了这一步了吗! 不是我想的那样吧,他们已经睡了?! 不太可能吧,这才不到二十四小时,恨意值还在呢。 可是谁来跟我解释现在的情况。 …… 韩蔓感觉难得清静的脑子又嗡地一声,开始唧唧喳喳。 她看到弹幕上飞快刷过的问题,在脑中耐心和他们解释。 “没发生什么,牧野就是看我病了,稍微让着我一点。牧野昨晚上估计没睡好,今天来看我,不小心睡着了。” 韩蔓把牧野发现了她记忆不全这件事,隐瞒了弹幕。毕竟这是直播事故,说出去的话,会对系统的评定和打分都有影响。 而弹幕虽然一开始不相信韩蔓的说辞,但这么短时间之内,牧野恨意值还没有变动的情况下,确实也不像是发生了什么。 于是弹幕又都开始关心起了韩蔓的身体。韩蔓的心里涌上片刻的愧疚,毕竟这些人关心她和帮助她都是真心的。于是她和弹幕聊了好久,甚至满足了弹幕的几个小要求。 比如把牧野头上的枕头掀开,给弹幕看牧野的睡颜。 比如凑近牧野,给他撩个头发什么的搞点小动作,狠狠地满足了一番弹幕。 牧野竟然很配合,韩蔓不知道他是真的没有“醒过来”,还是他没想“醒过来”。 反正等到弹幕都满足了,牧野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在睡觉。 吃晚饭的时候,牧野终于醒了。并且和韩蔓一起下楼和小队成员吃饭。 钱莺莺本来一个下午鼓足勇气,想要在餐桌上说出她想要加入韩蔓小队的事情。 可是晚饭牧野也在,坐在韩蔓身边不说话都像个瘟神。尤其是他还看了钱莺莺几次,把钱莺莺吓得愣是没敢张嘴。 韩蔓看出来牧野虽然没有按照她说的去试图勾引钱莺莺,但是他很努力地在吓唬她了。 韩蔓见钱莺莺几度动嘴唇,但是都被牧野给看回去,憋着笑在旁边饭都多吃了一大碗。 牧野突如其来的试探和毫无预兆的试探结束,一直都让韩蔓和系统心里没底。 但是主系统的处理速度真的不是一般的慢,什么狗屁的应急处理结果,一直到三天后才下来。 韩蔓清早上上厕所,系统给韩蔓公布了处理方式,然后韩蔓把系统连带着主系统全都一顿臭骂。 因为主系统的所谓的应急处理结果,并没有任何的应急方式,就是让韩蔓硬挺着。 隐藏剧情不可能提前对她展示,所以主系统建议实在是挺不过去,让她和系统重启世界。 然后重新开始之后可以带着这个世界改造到一半的记忆,小心点不要露出马脚…… 韩蔓一个厕所上了一个小时,出来开启直播之后嗓子都要哑了,是骂人骂的,也是愁的。 得亏是她不知道怎么瞎猫碰死耗子,牧野不再猜疑她了,不然她还得把自己弄死,然后重新开始一次。 牧原长得好看(他缺了一股野味儿...) 韩蔓从厕所出来直播重新开启, 弹幕都发现韩蔓的脸色不好,气冲冲的,一副摔盘子骂碗的架势。 系统自闭, 韩蔓自己气了一上午。一直到牧野来了, 她才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韩蔓最近对牧野的态度好的令人发指, 也不瞎撩骚了, 主要是心虚。 牧野也难得这两天和韩蔓说话也没有不耐, 毕竟很快要一起去酮吉市。这两天两家别墅的两个小队的来往也越来越密切。 牧野这会儿是来找韩蔓商量路线的, 酮吉市距离锦谊市有两千两百多公里, 其中路过的城市, 都需要提前定下路线和备选路线。 世界正常的情况下, 除去休息,驾车三四天就能到酮吉市。 但是考虑到现在的路况和城市里面的不明情况, 这一趟行程没有太大意外的情况下, 初步估计要七八天能到酮吉市。 韩蔓和牧野商议着最近路线以及备选路线。因为酮吉市那边是偏北方城市,他们必须准备一些相对来说厚一些的衣物。 “衣物我这里有,我之前给你找冲锋衣的时候, 顺带着找了不少其他的, 都在库房堆着呢, 你让你小队的人自己来挑吧。” 韩蔓说:“这条路我建议取消, 合石市是旅游城市,这里的常住人口不算多, 但是末世的时候是夏天, 游客肯定非常多。” 韩蔓指着地图说:“我们可以从它的临市,辽州市过去。那里就像合石市的阴面, 经济发展跟不上,没有旅游区, 没有游客,常住人口大部分都去合石市打工了。” 牧野差不多也是这样想,点头表示同意。 他们凑在桌边上,几乎头挨着头看一份地图的样子,让弹幕狠狠磕到了。 定下路线之后,两个人同时抬头,台灯下近距离对视。 弹幕:啊啊啊啊。 牧野说:“出发的日子定在下月十四号,那时候我的伤肯定能跑长途了。” 韩蔓点头,“可以,”她说:“那你这些天好好休息……对了,我给你的营养液要勤喝,是补充人体各种营养的。” 牧野点头,起身收起地图,说:“钱莺莺赶紧给厉觉送回去,她现在已经不怎么怕我了,我快压不住了。” 韩蔓闻言笑起来,钱莺莺终于发现牧野虽然不是个纸老虎,但是是一个不会乱咬人的老虎。所以就不太怕他了。 有时候还会和这几天来这院子里面相当频繁的牧野打招呼,钱莺莺的模样基本上恢复成了正常女孩的样子,为人温婉细致,也怪不得厉觉喜欢。 不光韩蔓和牧野没法对着她冷脸,连弹幕最近也经常时不时会冒出一句:这小圣母看着越来越顺眼了。 韩蔓说:“我这几天找她谈谈吧,反正她无论回去不回去,我们过几天都要走了。” 牧野点头,起身准备走了。 “野哥。”韩蔓叫住他,问:“你吃巧克力吗?” 牧野表情微微一顿。 这几天韩蔓时不时就给他一块巧克力。牧野其实非常嗜甜,但是末世之后就像是抽烟一样,只能克制着。 韩蔓见他脚步顿住,就知道他这是想要。打开了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了一个给牧野:“你需要补充各种各样的营养,尤其是糖分。” 牧野抬手去接,韩蔓塞到他的手里,说:“这样你才能腌制入味,变得越来越甜。” 这句是弹幕上韩蔓挑的台词。念完之后,弹幕就哇哇哇地刷得十分快乐。 牧野看了韩蔓一眼,把巧克力的包装打开,一整块直接塞进嘴里。 边朝着外面走边含糊说:“你不是不喜欢巧克力么?” 韩蔓都没等反应过来呢,弹幕先反应过来了,给韩蔓解释起来—— 哈哈哈哈,他是说他腌制成了巧克力味儿的吗! 笑死,这些天蔓蔓和牧野的气氛太好了,牧野以前都不说话哎,现在都开始接蔓蔓的梗了。 就是说呀,这样真好。这样才像个活人嘛。 哎哟,真的好萌,一米八几的大老爷们为什么喜欢吃巧克力? 不光是巧克力棒棒糖,他也喜欢呢! 男孩子喜欢吃甜的不太多啊,据说喜欢吃甜的内心都很柔软! 铁汉柔情不行吗?哈哈哈! …… 韩蔓也挺意外的,在此之前她和牧野相处了好几年。但是在牧野没有把韩蔓不太喜欢的巧克力给吃掉之前,韩蔓从来都不知道牧野喜欢甜食。 韩蔓的空间里有非常多的糖,各种各样的都是从超市的仓库搜刮的。如果三五不时地用来投喂牧野的话,光是巧克力就够牧野吃个一两年。 韩蔓想了想,也不能给他吃得太频繁。这年头要是吃出糖尿病来,还真的没办法治。 她不知道自己的思想已经慢慢地开始偏差,也并没有意识到从前她的思想当中,从来都没有为牧野打算过什么。 距离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两个小队一起出任务这种事情,在基地里面是非常常见的。 不过去这么远的地方还是头一回,厉觉都专门找牧野和韩蔓询问了一次他们出行的计划。 不过厉觉并没有阻止他们去其他的基地寻找自己的亲人。长武基地向来都是来去自由,厉觉比较有信心的一点,就是没有基地比他们的基地待遇更好了。 韩蔓趁机和厉觉说了钱莺莺的事情,钱莺莺已经这么多天了,还没放弃。厉觉都快愁白了一脑袋头发,钱莺莺以前不是这种性子。 钱莺莺性子很软的,说得好听了就是好相处,说得不好听就是任人拿捏。 这一次钱莺莺这么锲而不舍,连厉觉也有一些意外。在厉觉的记忆当中,钱莺莺从来就是一个没有自保能力的烂好人。当初帮助厉觉的时候非常的无私奉献,但是她从来没有对厉觉,对对她索取的那些人有过什么要求。 她表现得像个活菩萨,普渡众生的同时,像是丧失了对世俗的欲望似的。 这还是厉觉第一次见她对一件事情这么有热情,而且这种热情还是钱莺莺从前根本不喜欢的,游走在危险的边缘。 毕竟如果加入韩蔓的小队,就必须要去外面收集物资。直面外面那个丧尸遍布的世界,对于钱莺莺那种柔软的性子是非常大的挑战。 不过厉觉对韩蔓说:“还是你来跟她谈吧,我什么方式都试过了。莺莺真地轴起来,我也没有办法。” 最后还是韩蔓找钱莺莺谈了一次,说话不太好听,但是也算是比较真诚的一次和钱莺莺谈。 血淋淋地从各种角度解释了钱莺莺这个人不能招募进小队的原因。 “如果我们在外面遇见需要救援的人,而我们根本就没有救援的能力,那个时候你就是最大的隐患。” 韩蔓说:“你这种性格就适合待在厉觉的身边,你们两个会达成一种神奇的互补。” 韩蔓说:“自从你进入基地之后,厉觉得行事作风有了非常大的改变。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方向,在古代你能做一个贤后。” “你可以勒住暴君的脖子,让暴君做一代明君,这种事情比你自己加入小队出去找物资要重要多了,对不对?” 韩蔓苦口婆心给钱莺莺重新规划了人生路线,“你跟着我们能做的贡献非常有限,我们能救的人很少。但是如果你跟着厉觉在一起,那是对于整个基地所有人的贡献。” “你能改变厉觉,就能让整个基地都朝着你想的那个好的方向去发展。”韩蔓说:“我真的看好你,我觉得你真的非常的善良。” 虽然这些话有夸张的成分,但是韩蔓在某些程度上说的是真心的。钱莺莺来了之后,厉觉确实是开始束手束脚。 之前必须奉行的一些铁律,现在也能融进一些人情在里头,而且是好的那种方向,大家合作共赢。 韩蔓从来没有跟钱莺莺说过这么多的话,说完之后钱莺莺确实是听话了。她自己主动要求回到了厉觉的身边,把厉觉差点给美出大鼻涕泡。 弹幕和韩蔓都非常的欣慰,毕竟有没有给钱莺莺指明人生方向是小事。主要把她给甩掉了。 解决了钱莺莺之后,韩蔓和牧野他们两个小队之间,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出行用的一切东西。 同时也开始训练团队作战,这其中毫不意外地多了一个黑武。 韩蔓并没有去找黑武,而是黑武听说了他们要离开,要去酮吉市,自己找上来的。 黑武说:“我已经跟老大说了,我想跟你们走一趟,我就是想去外面看一看。我应该能帮上忙的。” 虽然这件事从头到尾看上去跟韩蔓没有关系,但是其实是韩蔓一手促成的。 韩蔓给她的小队营造出了一种一家人的感觉,自由随便,而且毫不吝啬物资。还有能把一切处理得都井井有条的张书慧,典型的贤妻良母暖心暖肺。 现在连牧野那边的几个人,都愿意有事没事地朝着她这边跑。 在这样的气氛里面待着,黑武这种失去了一条手臂,在他们小队当中已经不是带头人,又没有特别好的朋友的人,又和韩蔓恰好在没事之前是一个学校的。黑武会对韩蔓这边产生归属感,真的一点也不奇怪。 韩蔓当然欣然应允,于是两个小队的人一起训练了两天之后,十月十四号,他们出发的时间到了。 最近的天气越来越冷,韩蔓清早上起来,身上已经穿着毛绒睡衣。外面的树说黄就黄了,好像只是一眨眼的事儿。 刷完牙洗漱好,一群人聚在一起吃了非常丰盛的早饭。 两辆大车就停在他们别墅的门口,是提前一天就已经租好了,并且把这一次要去的物资都装好了。 两辆车一个小队开一辆,韩蔓上车之前朝着她前面的那辆车看了一眼。 那辆车旁边牧野站着,嘴里叼着一颗烟。正好朝着韩蔓这边看过来。 他今天穿着一身黑色冲锋衣,侧过头来的时候脸边上缭绕着白色的烟,看上去像是口吐霜雾一样,又冷又酷,尤其是他的眼神定定地盯着韩蔓,看了她足足有五秒钟。 弹幕大清早的人不多,但是看到了牧野看韩蔓的眼神,都在催促着韩蔓赶紧过去。 韩蔓也心领神会,跟张权说了一声:“我去坐前面的车。” 然后就把车门给甩上了,走到前面那辆大车旁边的时候,牧野已经坐到了后面。 韩蔓踩着大车的踏脚板,把车门打开之后,对着和牧野并排坐在后面的孔雪说:“你去后面跟张权一块儿,张权开车你坐在副驾驶,路上无聊,你们也聊的来。” 孔雪的头发今天扎了起来,脑袋后面扎了一个小辫子,看上去更像个女的。 他虽然喜欢张权,但是他不喜欢韩蔓,所以他眼睛一瞪,说:“凭什么?自己小队坐自己小队的车,你跑我们这里凑什么热闹,我不过去!” 他前排的周清回过头看了孔雪一眼,满脸都是不赞成。孔雪实在是不会看脸色,没看连牧野都没说话吗…… 韩蔓挑了挑眉,越过孔雪看向了牧野,直接说:“是野哥让我过来的呀,不信你问问他。” 前排的王啸源也不会看脸色,好容易逮住了机会嘲笑韩蔓,连忙嗤笑了一声说:“要点脸,野哥从早上到现在都没说两句话!什么时候叫你了?” 孔雪闻言更是梗着脖子不肯下去。 韩蔓耸了耸肩,“那好吧。” 她说完之后看了牧野一眼,牧野目视前方,没有说话。韩蔓把车门关上了,跳下了车朝后面走去。 结果才走了一半,车门就打开,孔雪被谁给踹了一脚似的,连滚带爬的跳下来。 从后面喊:“唉唉唉唉,我正好有事跟张权说,你赶紧上车吧!” 孔雪说完之后,迅速越过韩蔓小队的车旁边,拉开副驾驶的位置,轻巧地跳上去。 韩蔓则是转身朝回走,重新打开了后面的门,踩着踏脚板跳上去之后关上了门。 车厢里的气氛有一点奇怪,弹幕都在猜测刚才发生了什么,牧野有没有把没有眼色的孔雪给踹下去。 不过韩蔓看了看王啸源那个被掐住脖子一样的表情,就知道就算牧野没有亲自把孔雪给踹下去,肯定也是说了什么。 车子很快启动,但还没等开出去,韩蔓这边的车门被敲响了。 韩蔓从车窗朝下看了一眼,后颈皮顿时一紧,钱莺莺又想干什么?! 韩蔓把车窗打开问她:“你有事吗?我们现在着急要走。” 钱莺莺对着韩蔓绽开了一个非常纯良的笑,她抬手举了一下自己拎着的保温盒,对韩蔓说:“我给你做了一些吃的,手握的饭团还有卷饼。做了很多呢,你们带上,什么时候饿了都可以吃的。” 韩蔓很想拒绝,但是钱莺莺做的东西确实是好吃的。而且钱莺莺提了可不止一个保温饭盒,她给这么多人都准备了东西,再怎么不识好歹也不可能让她提回去吧。 那么多的饭盒从车窗拿不进来,不过韩蔓也并没有打开车门跳下车,她怕钱莺莺揪住她说个没完。 于是对着后面指了指说:“你送去给书慧姐,让书慧姐放着。” 韩蔓扒着车窗,对着钱莺莺还算真诚地说了一句:“谢谢你了。” 钱莺莺又对韩蔓绽开了一个微笑。明明跟她一起获救的人现在才是骷髅见点人形,结果钱莺莺恢复得飞快,两腮居然婴儿肥的感觉都出来了。 她笑起来特别可爱。前排坐着的王啸源和周清都忍不住感叹,怪不得厉觉对这个女人容忍度那么高。 这个世界里长得好看得挺多的,也是比较好得到的。 但是像钱莺莺这么干净,看着就让人觉得舒服,比韩蔓还标准的初恋脸的女孩子,无论在末世前还是末世后,都是非常稀缺的。 钱莺莺点了点头,说了一句:“不客气的。” 然后也知道他们着急走,快步提着食盒朝后跑去。 韩蔓重新坐回去,驾驶位的申文瑞启动车子,率先开了出去。 韩蔓从后视镜里面看到张书慧下车,接过了钱莺莺拿着的东西,和她一起朝着后车厢走去…… 车子很快到了基地门口,韩蔓他们做登记的时候,后面她小队的车子也过来了。 两辆车子一起出了基地,按照这些天韩蔓和牧野一起商议好的路线开。 车速行驶的并不慢,至少在长武基地周边的这一些路,路况还是不错的。所以他们的速度也很快。 除去开车的人,因为早上起得比较早,其他的人都闭着眼睛休息。也好方便到后面司机疲劳了之后换换手。 韩蔓睡得倒是挺足的,关键她什么时候都能睡,想睡就睡。牧野也并没有睡觉的意思。 韩蔓侧头看着他,牧野手里摆弄着烟盒,朝着车窗外面在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难得从他的身上看出了一点惆怅。 “找到牧原之后,要把他带回来这里吗?” 韩蔓主动开口。 她和牧野之间只要提到牧原气氛就会非常差,牧原本来是他们之间的禁忌话题。 不过这一次牧野没有生气,侧头看了韩蔓一眼,说:“如果他愿意跟我一起来,就带回来。” 如果牧原有自己的生活,那就让他自己去生活。虽然这是末世,但正因为是末世,牧野已经没有办法像末世之前那样,用他的势力和手段让牧原肆意妄为,衣食无忧了。 韩蔓点了点头说:“其实他应该能混得挺好。”韩蔓说:“牧原很会交朋友的,你放心吧。” 牧原是真的会交朋友,韩蔓好歹跟他有过一段儿。 对于牧原的了解并不多,一起出去屈指可数。但是牧原的那些朋友韩蔓也是认识几个的,酒囊饭袋并不多,大部分还是很有含金量的。 如果不是牧野当时太过出色,牧原其实也不一定挑不起牧家的担子。 只不过一山不容二虎,牧原不想跟他哥哥手足相残,他就只能做个花花公子。 韩蔓是看牧野有点惆怅,又因为弹幕想要她安慰牧野,这才开口跟牧野搭话。 谁知道牧野听到她说了这话,沉默了一会儿,侧头问韩蔓:“你对他很了解吗?” 韩蔓闻言愣了一下,她敏锐地感觉到牧野的语气有一点不对劲。 她立刻摇头说道:“不了解。” 牧野看着韩蔓,有些不依不饶问:“你不了解他,为什么跟他在一起?” 不是为钱。 至少牧野听到过韩蔓拒绝牧原给她的钱。 那是因为什么呢?想嫁给他吗? 韩蔓脑子有点卡,脑子里的弹幕也有点卡,这怎么突然间就开始吃飞醋? 韩蔓斟酌着,回答得比较谨慎,她说:“牧原长得好看。” 牧野听了之后,下意识地侧头看了一眼车窗。车窗上面映出他的模样,跟牧原完全是两个极端。 牧原像他们的父亲,是像一朵重瓣牡丹一样华丽的精致长相,一看就开在温室里面,风雨不侵。 牧野不一样,牧野比较像他们的母亲,模样长得虽然也不差,但是整体看着有股咄咄逼人的味道,像浑身长满刺的荆棘花。 牧野突然间就沉默了。他把头扭向车窗那边,不说话了。 车厢里只有车子行驶的声音,嗡嗡嗡嗡的持续撞在人的耳膜上面,让人有一些烦躁。 弹幕和韩蔓都看出牧野生气了,他们都在帮韩蔓支招—— 干脆坐过去亲一口算了! 哎哟,虽然你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但是你就知道他生气了,而且他又拒绝跟你交流,死直男真的好气哦! 就是要不是看在他长得好的份上……话说牧原真的好看吗? 楼上的你行不行?哈哈哈哈,我也好奇。毕竟蔓蔓都说他长得好看。 野哥生气真的是好可爱,蔓蔓快去哄一哄嘛。 对呀,对呀,你就趁着车颠簸的时候,一下子倒进他的怀里,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 楼上很会呀! 蔓蔓快摸一摸野哥的头发,都翘起来了,气的! …… 韩蔓侧头看着牧野,牧野侧头看着车窗。 这是韩蔓记忆里面他们第一次这样讨论牧原,也是第一次牧野这么直白地表达出他的情绪。 牧野其实很少会把自己的情绪表达的这么强烈。 出发上车之前他朝着韩蔓的方向看,定定地看着韩蔓那几秒,那其实已经是他邀请韩蔓坐到他的车上来,最直白外放的表现了。 你不能要求一个闷骚,一个锯嘴葫芦,突然间敞开心扉对一切坦诚相告。 他开始表达情绪,就是个很好的改变。 韩蔓真的绞尽脑汁地想了想,然后按照弹幕说的,借着车颠簸凑近了牧野一些。 没头没脑地说:“他长得虽然好看,但是缺了一点味道。” 牧野看着车窗,车窗里映着韩蔓的脸。 韩蔓也看着车窗,从那里面和牧野对视。 她笑着说:“他缺了一股野味儿。” 你先亲我一口(亲我一口我就不杀钱莺莺...) 韩蔓说完之后, 盯着车窗上牧野的神色,心里难得有些忐忑。 哄人韩蔓很擅长,但是她在哄人的时候通常是不会真的在乎对方情绪的。 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态度紧张, 看着牧野的眼神有多像条渴望啃骨头的狗。 牧野不动声色, 把韩蔓这些紧张都通过车窗收到眼底。他垂下视线, 把头转过来了, 坐直之后, 把头扭向正前方, 下颚和脊背一起绷着。 他和韩蔓简直像是在玩一场一二三木头人, 谁也不许说话, 不许动。他们别别扭扭地身在其中, 谁也不知道这样的紧绷是为了什么。 只有弹幕上旁观者清,磕糖磕得十分来劲。 韩蔓浑身难受, 她今天穿的也是冲锋衣, 和牧野的是同款同牌子的不同号。 她之前并没有刻意去选择,但是现在视线有些无处安放,她才意识到, 自己穿的和牧野有些像是末世前的那种情侣装。 韩蔓意识到这里, 看向了前排几个人穿的, 又回忆了一下自己小队里面的人穿的, 好像就只有她和牧野选择了这个牌子这个款型。 韩蔓看向牧野,牧野靠着车座已经闭上了眼睛。 车厢里除了车子行驶的声音谁也不说话。韩蔓清了清嗓子, 双手插进兜里, 然后摸到了她早上从抽屉里装来的巧克力。 韩蔓为了缓解过于紧张诡异的气氛,她把巧克力掏出来, 用手肘碰了碰牧野的手臂,然后把巧克力塞在了他的手里。 “坚果味道的, 你尝尝。”韩蔓满脸讨好。 牧野感觉手里被塞了东西,包装的塑料和韩蔓的指尖一起刮在他的掌心。他睁开眼侧头看向韩蔓,对上韩蔓的视线,心中猛地一悸。 下一刻他在韩蔓给他塞完了巧克力要收回手的时候,突然连巧克力带韩蔓的手一起抓住了。 这动作太突然,韩蔓没想到,她甚至下意识抽了一口气。瞪着一双眼眨巴了一下,看着牧野此刻莫名充满了攻击性的眼神,后颈的汗毛都要炸起来了。还以为自己哪里又惹到了他,连忙要抽回手。 可是她用力挣扎了一下,竟然没有抽回来。 韩蔓愣了一下,之后慢慢将视线下移,落在两个人交握的手上。 然后韩蔓像是突然被人当头抽了一棒子一样意识到——他们这是在牵手。 不是冲突的时候相互钳制,也不是交给彼此什么东西不小心碰到,就是牧野在抓她的手。 意识到了这个动作代表的含义之后,韩蔓脑子嗡的一声,耳根唰地就红了。 她又抬眼去看牧野,牧野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猛地一扬手,把韩蔓给甩开了。 动作幅度大得有些夸张,连前排坐着的人,包括司机申文瑞都注意到了,朝着后视镜看了一眼。 两个人松开了手之后,各自扭头看向了窗边。韩蔓看着弹幕炸开花的在刷着,但是她的注意力无法集中,她根本不知道那上面在刷什么…… 她的胸腔里面像是突然间闯进了数不清的梅花鹿,上窜下跳的蹦来蹦去,还用鹿角扎她最柔软的地方。 韩蔓坐立难安,她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 而这个时候,牧野不知道刚才那么大幅度甩开韩蔓,是怎么还能在那种情况下抓住巧克力的。他现在正在低头皱眉,用一种法医解剖尸体的郑重和严肃的表情,试图把那块巧克力的外包装给撕开。 哗啦啦——手滑。 哗啦啦——撕不开。 哗啦啦…… 韩蔓忍无可忍,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大车行驶的途中,这种堪称吵闹的环境中听到那么细小的声音。 但是她觉得那声音震耳欲聋,还和她此刻要自作主张从她的嘴里跳出去离家出走的心脏在同频共振。 于是韩蔓情急之下,拍了拍车门,声音有些大的说:“停车!” 韩蔓说:“快点停车,我……我那个,我急着上厕所!” 牧野被韩蔓突然喊了一声吓了一跳,手上的包装终于撕开了一个口子。他没有扭头看韩蔓,而是直接故作镇定地把巧克力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他们两个现在像是一对儿接头的特务,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对方。 这时候申文瑞靠边停了车,韩曼在车还没停稳的时候,就打开车门冲了下去。 因为她此刻的状态步履虚浮,只有一只脚踩在了踏脚板上,另一只脚踩空了,直接跪在了地上。屁股朝天,别提多狼狈了。 车前面的王啸源见状笑出了杀猪一样的声音,周清和申文瑞也露出了笑意。 只有牧野没笑。他皱着眉,有些僵的转过头看了一眼从地上爬起来关上车门就跑的韩蔓。然后从自己的嘴里拽出了一个缺了一角的塑料包装——他刚才把巧克力带着包装一起扔进嘴里了。 然后车里面的人就没人再笑了,都看着牧野,神色各异。 而牧野他们这个车一停下,韩蔓小队的车子也紧跟着在路边停下了。韩蔓马不停蹄地跑到自己小队的车边上,打开副驾驶的门,踩上踏脚板,就扯着孔雪的领子说:“快,你去前面,你野哥叫你有急事!” 孔雪见韩蔓这样,还真以为牧野有什么急事。迅速跳下车之后跑向他自己小队车子。 而韩蔓上车之后,侧头对张权说:“开车!超过他们,张哥,你是不是不行,开得跟乌龟爬的一样。” 张权莫名其妙被说不行,顿时就上头了,一脚油门冲出去——正好牧野小队的车现在靠路边停着的,他很轻松地超车绝尘而去。 韩蔓靠在车座上,把冲锋衣反过来穿,把冲锋衣的帽子扣在自己的脸上,用平静掩饰自己的尴尬。 而她在这里故作平静,可脑中的弹幕却不放过她—— 我真的要笑死了,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连滚带爬的跑。 哈哈哈哈哈哈,蔓蔓也太怂了,摸个手而已,像被给了一电棍似的。 你们没有看到吗?牧野的反应更夸张好吧,吃巧克力直接整个塞进去的。 吃巧克力整个塞进去怎么了? 他把塑料包装也塞进嘴里去了,哈哈哈! 谈恋爱谈恋爱,谈恋爱谈恋爱! 笑不活了,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青涩的爱情,现在小学生都不这样了。 蔓蔓还把脸给挡起来了,可是挡起来又有什么用呢?我们在她的脑子里。 她应该很想换一个世界生活吧(手动狗头 …… 韩蔓躲不开弹幕的骚扰,看了一眼之后,并没有做出回应,而是闭上眼睛准备强行睡觉。 这件事情其实并不好笑,是很严肃的。 韩蔓和牧野之间,可以看上去亲密得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可以看上去随时要把对方给弄死。 但他们无论怎么样,都不会真的亲密起来。他们之间这么多年,像牧野今天这样没有任何理由地抓住韩蔓的手,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在发生质变,而这种质变让韩蔓无所适从。她还是比较习惯于牧野对她不理不睬,把她说的话当放屁。 牧野突然间这样,惊慌的不止韩蔓一个。牧野自己也非常的乱。 他们之间的事情根本就理不清楚,尤其是在韩蔓自己知道她的记忆被系统拿走一部分的情况下。 因此两个人莫名其妙地拉了一个手之后,莫名其妙地开始躲着彼此。 车子从早上一直开到快下午的时候,才在路上的一处看上去比较安全的,树林旁边的开阔地停下。 车上的人全部都下车活动,准备弄吃的,该方便的就方便。 韩蔓和牧野也都下车了,不过他们两个各自站在各自小队的车旁边。像两个君临天下却互不相干的帝王,在巡视各自的领地。 两个小队之间,因为这两个人视彼此为粪土,现在相互之间的气氛有点奇怪。 不过弄好了吃的之后,还是都聚在一块儿,默默地吃着,谁也不喊自家的老大过来。 韩蔓和牧野各自在自己的车里吃东西,吃的都是钱莺莺准备的饭团和卷饼。卷饼切成了一段一段的,饭团也是一口能塞进去一个,拿着方便又好吃。 弹幕都在劝韩蔓去跟牧野拼餐,还为此刷了很多礼物鼓励韩蔓。 韩蔓一向都很听话的,但是这一次她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你们别为难我了好吧,”韩蔓说:“谈什么恋爱,牧野不可能跟我谈恋爱,不要乱脑补,他如果急了可能会把我崩了。” 弹幕才不相信,旁观者清,乱的手足无措的又不是韩蔓自己。 弹幕都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明明就有火花有闪电,偏偏要克制。偏偏被对方的火花给打到了之后,全都是一副惊惶失措的样子。 相互喜欢的两个人,同在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毫无进展,这真的合理吗?! 因此弹幕还在催促着韩蔓,而韩蔓慢吞吞地吃着东西,对弹幕视而不见。对牧野也视而不见。 靠在座位上把双脚抬起来放在车前面,这种大车的距离比较宽,不过韩蔓的腿比较长,放上去毫不费劲。 她一边嚼着饭团一边看着树林深处,心里面琢磨着她和牧野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又琢磨不清楚。 只看着眼前一片在深秋当中残存的绿意,全当是护眼了。 然后护着护着,韩蔓就发现了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朝着树林里面跑去。 韩蔓看清了这个人之后,差点让嘴里的饭团给噎死在当场。 韩蔓是绝对不会认错那个人的身影,毕竟在基地里面韩蔓躲得最勤快的就是她——钱莺莺! 她怎么会在这里?! 钱莺莺是从他们的车子后方绕过去朝着树林里面跑去的,韩蔓猛灌了一口水,好容易把嘴里的东西噎下去。 然后把双脚从车前面拿下来,打开车门跳下去。 指着树林,对小队的人喊:“你们看到没有,是钱莺莺!去一个人,毛琳你去,拿着枪把她给带回来!” 他们确实是看到了,正在发愣呢,韩蔓就开车门喊上了。他们也根本不知道钱莺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正吃着饭呢,结果突然间货车后面的车门打开了,钱莺莺直接朝着树林里面冲过去…… 毛琳听到韩蔓的命令,连忙把手里面的食物放下。摸了一下她自己腰间的□□,并没有拔下来拿在手里,而是空着手,迅速朝着林子里面追进去。 一群人全都面面相觑,韩蔓从车里跳下来,牧野也从车里跳下来朝着韩蔓走过来。 “怎么回事?她怎么会从你车后面跑出来?”牧野说:“你同意她加入你的小队了吗?” 韩蔓叉着腰本来挺生气的,但是牧野这么一问她的气卡住了上不去下来不。 她一抬头和牧野对上了视线,明明混着夕阳,牧野的视线看上去是柔和的,但韩蔓还是被刺了一样,迅速挪开了眼。开口说话气势也没了,像个漏气的气球。 “我没有啊,”韩蔓说:“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跟过来的!啊!” 韩蔓想起来什么,照着车上拍了一巴掌,说:“早上的时候她不是给我们来送吃的,书慧姐跟她一起把那些吃的放在后车厢里面。” 韩蔓朝着小队队员那边喊道:“张书慧,钱莺莺是怎么进后车厢的?” 牧野和韩蔓都朝着张书慧那边走过去,张书慧站起来也是满脸的迷茫。 她手里还捏着筷子呢,连忙摇手解释:“我也不知道啊,我也不知道她钻到了后车厢里面……” “早上的时候她给咱们送吃的,我要拿到前面放着,莺莺她说用保温盒装着的,再用什么东西捂一下,中午吃的时候就还是热的。所以我就跟着她一起去开了后车厢……” 韩蔓说:“然后呢?她当着你的面钻进去了,你没管?” “不是,不是,”张书慧紧张的解释,但是声音也越来越虚,她说:“当时后车厢打开,莺莺自己进去找了一个小毯子。一边包裹东西的时候一边催促我赶紧回车里,说她会把后车厢给关好的让我放心。” “她最开始说的时候我没离开,但是后来前面那个车先走了,然后张哥按了一下喇叭,我就快速回到车上了。” 张书慧一脸的歉意,低声跟韩蔓道歉道:“对不起,队长,我也是……” 她嘴唇动了几动,最后也没舍得说一句钱莺莺不好。只是重复道:“对不起,是我的疏忽。” 其实这件事情很好理解,不用说其他人,连韩蔓对于钱莺莺都有信任,钱莺莺实在是太容易让人相信她。 无论是她充满迷惑性的脸,还是她那温柔如水的性格,都很难让人生出什么戒心。 尤其是她在韩蔓的小队里面混了那么多天,张书慧会相信她也不奇怪。毕竟钱莺莺三百六十度,没有任何一个角度看上去像是能干出这种事情来的人。 因此韩蔓只是糟心地挥了挥手,并没有真的怪张书慧,说:“快吃饭去吧。” 张书慧两步一回头地十分不好意思,韩蔓捏了捏眉心。 弹幕见到过牧野捏眉心,和韩蔓现在的小模样简直连忧愁的味道都一模一样。他们磕得十分来劲儿。 牧野和韩蔓,因为钱莺莺的出现,那一层像是无形之间把两个世界给阻隔的隔膜,又悄无声息地破了。 “你准备怎么办?”牧野问韩蔓。 韩蔓又侧头飞快看了牧野一眼,然后挠了挠头说:“能怎么办?已经跑出了这么远了,我们这一道走的挺顺的,不可能把她送回去。” 韩蔓表情有些阴沉地说:“要不然就把她扔在这算了,反正厉觉也不知道她跟我们走了。” 韩蔓说得特别像回事儿,弹幕上都在哈哈哈,知道她又在逗牧野玩。 然后牧野就当真了。 牧野皱着眉,抿了抿嘴唇。他看着韩蔓说:“把她扔在这里,她自己怎么活下去?” “让她自生自灭呀,”韩蔓哼笑着说:“有能耐,她活着爬回基地去,没能耐就死在这儿。” “韩蔓。”牧野叫了她一声,继续说:“如果这件事被厉觉知道,他会……”。 “为什么会被厉觉知道?我的小队里面是没有人会说的。” 韩蔓说:“你的小队里面如果有人想要说出去,你把他一枪崩了不就得了。” 牧野的眉头越皱越紧,弹幕刷得越来越欢快。 可是韩蔓的心里面却没有表现出的那么轻松。连这种显而易见的笑话,牧野都会相信的话…… 韩蔓已经能够断定出来自己之前有多么地恶劣。 这并不是对牧野的试探,而是通过对牧野反应来判断她自己曾经是个什么样的人。 韩蔓继续说:“我要是把钱莺莺给杀了,你会帮我隐瞒吗?” 韩蔓问牧野:“还是你要去找厉觉告状?” 牧野冷着一张脸,看着韩蔓的眼神里那点因为夕阳而软化的温度,正在一点点地消失。 牧野想,他真是太天真,他以为韩蔓已经变了。 无论是因为她忘记了什么,还是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只要她不再像从前一样,牧野觉得就很好。 却原来都是他的错觉。 这个时候毛琳带着钱莺莺朝回走。毛琳并没有动腰上的枪,只是徒手抓着钱莺莺回来,可是钱莺莺看上去真的特别可怜,连肩膀都缩着,不敢朝着韩蔓这边看。 钱莺莺真的是人生第一次干出这种事情。她也不想这么做的,是韩蔓一直拒绝她,钱莺莺真的不知道还能怎么办啊。 她想要作出一些改变,不想要凡事再靠着别人。钱莺莺把韩蔓的话听进去了很多,看着韩蔓的行事作风,钱莺莺也不想做别人的附属品。 钱莺莺想自己做点什么事情,而不是通过在厉觉耳边吹枕边风,做到什么事情。 她的意识在悄无声息地觉醒着,这种觉醒无论是好是坏,影响都来自于韩蔓。所以她才打定了主意要跟着韩蔓。 毛琳把钱莺莺带到了韩蔓的身边,韩蔓把绑在自己腿上的枪套打开,从里面抽出了一把枪,当着牧野的面上膛,顶在了钱莺莺的额头上。 “你真的觉得我会一直的容忍你?我跟你说的那些话你都当成西北风了,是吧?” 韩蔓表情凶狠地说:“现在不在基地里面,没有厉觉罩着你,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了你?” 韩蔓说着手指要去扣动扳机,她当然不是真的要杀了钱莺莺,只是要测试一下钱莺莺的胆量。 钱莺莺被毛琳带过来的时候还缩着肩膀,这一会儿确实也害怕,身上都在颤。 可是枪口顶在脑袋上,钱莺莺也没有退后半步。甚至抬起头看着韩蔓,说:“我可以做很多事情,我的空间也能储藏东西。我并不会比其他人差的,你为什么不要我呢?” “因为你会长达几年的时间,从自己的空间拿出果子喂给别人。”韩蔓说:“你确实是很善良。但是这种善良在出任务的时候会害死我们。” “我不会!”钱莺莺说:“我已经看清了那些人的真面目,我不会再胡乱救人,更不会拖累小队的!” “带着我,我肯定是有用的!” 韩蔓冷笑一声,假装要去扣动扳机,钱莺莺闭上了眼睛,嘴唇颤抖。 而还没等韩蔓怎么样,突然间牧野抓住了韩蔓的手,连带着她手里的枪一起。 牧野把韩蔓朝着他的方向一拉,在她的手腕上捏了一下。很轻松地就把韩蔓的枪给卸下来。 然后他半抱着韩蔓,朝着车的另一面走去,边走边把韩蔓的枪别在了自己的后腰上。 韩蔓几乎是被他给拉着到了车子的另一边,然后被牧野给推到了车厢上。 牧野表情十分严肃地问她:“你确定真的要杀她?”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她?”韩蔓开始胡搅蛮缠:“你是不是也被她吸引了?觉得她楚楚可怜,觉得她善良可爱?” “那正好啊,现在厉觉不在,你想怎么样,还不简单吗?”韩蔓甩开牧野的手,转身就走,肩膀被牧野抓住。 “我没有。”牧野说:“但你不能杀她,如果你嫌她碍事的话,我带着她。” “那你就不嫌她碍事?”韩蔓说:“说来说去不还是喜欢她?” “你在胡说什么!”牧野终于火了,他扳着韩蔓的肩膀,把她推在车厢上,用双手撑着车厢,将韩蔓禁锢在中间。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满眼都是不解。 “她再怎么碍事,也不会把别人推进丧尸群!” “韩蔓,”牧野声音很低,眼中晦涩的情绪汹涌。 他说:“你想要什么,我都帮你,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狠毒。” “我想要什么?”韩蔓问牧野。 她没有办法从系统那边知道隐藏剧情,所以她只能用这种不算办法的办法,从牧野嘴里撬出一点东西来。 知道得越多,她越是对过去的自己不解。 而显然现在韩蔓测试的这个方向,曾经就是……真实的她。 我想要什么呢?韩蔓也是在问自己。 牧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韩蔓又问:“我要什么,你都会帮我得到吗?” 牧野一错不错看着韩蔓,片刻之后点头。 牧野的答应,是非常重的。他从不轻易许诺,韩蔓见他点头忍不住的心悸。 韩蔓说:“那你先帮我达到一个微不足道的要求吧。” 韩蔓抬手按住牧野的肩膀,说:“你先亲我一口,亲我一口我就不杀钱莺莺。” 你说是就是(啊啊阿啊阿啊阿牧野表白了...) 牧野愣了一下, 而后他在韩蔓的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笑意,这才意识到韩蔓根本没想杀钱莺莺。 是他上当了。 牧野第一反应是皱眉,然后慢慢站直, 放下手臂不再禁锢韩蔓。 动了下嘴唇想说什么, 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狠狠拍了一下韩蔓身后的货车车厢, 扭头就走。 韩蔓忍不住笑出声, 弹幕也都在哈哈笑。 韩蔓很快也跟着牧野的身后朝着聚在一起的队员那边走去。 她从牧野的腰上把枪拿出来, 走到钱莺莺的身边, 把枪递给钱莺莺说:“既然你都跟过来了, 这个时候也没有办法再把你送回去。给你两个选择, 你要么就加入小队以后听安排,敢不听话我就把你原地扔下。要么就自己想办法走回基地吧。” 钱莺莺本来以为韩蔓还是会拒绝她, 听到韩蔓这么说, 当时激动地蹦起来。 她没有去接韩蔓手里的枪,反倒是一把把韩蔓搂到了怀里。 韩蔓基本上没有跟女孩拥抱过,钱莺莺突然间抱上来, 韩蔓吓了一跳。 不过很快韩蔓意识到女孩子和臭男人完全不一样, 钱莺莺真的是又香又软。 “谢谢你!”钱莺莺说:“我一定会好好的表现!” 短暂的插曲过去, 队员们东西也都吃的差不多了, 这里并不是适合过夜的地方。这四周虽然都是树林,但是距离城市还是很近的, 难保不会有丧尸穿过树林游荡过来。 所以他们收拾好了之后, 重新上车,顺着定好的路线继续朝前开。 而这个时候, 厉觉才终于发现钱莺莺不见了,眼看着天色就要黑下来了, 厉觉把钱莺莺所有会去的地方都找遍了。 厉觉甚至把整个基地里而阴暗一点的地方都翻遍了。正常来说是没有人敢动钱莺莺的,毕竟钱莺莺是厉觉的女人,整个基地里没人不知道。 但是也难以保证不会有一些不长眼睛的,比如之前钱莺莺救的那些人,就不把钱莺莺当回事儿。还总是撺掇着钱莺莺帮她们偷东西。 厉觉把这些人全都抓起来,挨着个的问,整个基地都排查过一遍之后。已经过了凌晨。 这个时候厉觉才不得不相信一个最糟心的可能。钱莺莺跟韩蔓他们走了。 厉觉还算是了解韩蔓,他知道韩蔓那种性子,没有和钱莺莺撕破脸,全都是看在他的而子上。 韩蔓是绝对不会答应钱莺莺加入她的小队并且带她走。钱莺莺如果跟着他们的话,那就只能是她自己偷偷跟着。 厉觉这瞬间想到了非常多的可能,如果钱莺莺偷偷跟着他们的话,就只能是钻进他们的后车厢里而。可如果一直没有人发现的话,那也是非常危险的,厉觉简直脑袋都要炸了。 最后他不得不把自己小队的人召集起来,准备了一些物资之后,准备顺着韩蔓他们的路线追他们,把钱莺莺给追回来。 厉觉把基地交给他最信任的六九,在他回来之前基地不对外开放,动用储存在仓库当中的物资,所有小队不进不出。 厉觉他们是凌晨一点多从基地出发,开始追韩蔓他们。 而彼时韩蔓他们已经选择了高速路旁边的一个小山村落脚。这个时间吃过饭之后。大家都已经休息了。 他们并没有去屋子里而休息,而是把车子停在有院子的人家里而,清扫丧尸确认附近安全,每一个小队在各自的货车厢里而休息。 期间一个小队出一个人,两人一组巡逻,每隔两小时换班。 韩蔓和牧野是第一组守夜的人,一个人抱着一把枪,靠在货车厢的车尾,仰头看着漫天的星光。 马上快到两点他们就可以回去休息,一整个晚上韩蔓和牧野没有说几句话。主要是因为牧野因为白天的事情生气,不搭理韩蔓。 但是他看着韩蔓的视线,却不像白天他误会韩蔓那时候那么冷。 韩蔓闲着没事儿,牧野也不理她,就跟脑中的弹幕聊天。但是现在已经一点多了,韩蔓劝弹幕都去休息。 弹幕大部分人都走了,剩下几个夜猫子和韩蔓一起看星星,看牧野。 牧野嘴里叼着一根烟,衣服的拉锁一直拉到脖子底下,下颚都埋在里而。今天晚上挺凉的,韩蔓在外而站了快两个小时,脚底下都凉透了。 “ 咔”一声,牧野打着了打火机。 他把嘴里的烟拿下来,伸出舌尖在烟上而舔了一下,这才重新放进嘴里点着了。 烟雾围绕在牧野的脸边,遮盖住他的表情,韩蔓正看着他,他突然间朝着韩蔓这边走过来。走到韩蔓的身边站定,抬起手摸了摸韩蔓的脸。 这个动作对于他们之间有一些过于亲密,而且非常的突兀,牧野很少会主动触碰韩蔓。 因此韩蔓和弹幕都一起顿住,片刻之后韩蔓眨了眨眼睛,弹幕上仅存的一些人开始疯狂地刷起了“哟哟哟哟哟”。 牧野的表情却一本正经,他用手心碰了一下韩蔓的脸,很快把手放下。 吸了一口烟,偏过头吐出去,对韩蔓说:“太冷了,你进去,裹厚一点睡觉去吧,我自己看着就行。” 韩蔓抬手摸了摸牧野摸过的地方,瞪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看着牧野。这月黑风高,四下无人,她胆大包天地伸出手抱住了牧野。 牧野的衣服外而很凉,凉得韩蔓打了个哆嗦。但是韩蔓没有松手,而是问:“你这是不是心疼我呀?” 牧野没有吭声,也没有第一时间把她给推开,只是垂下头看了看她,一手夹着烟,抬起另一只手按在韩蔓的脑袋上。 落实了之后,张开手整个照在韩蔓的头顶,牧野才把烟递到嘴边又吸了一口。 然后伴着夜里冰凉的空气,牧野缓缓地把烟吐出去,他抬起头看向了远处,一片漆黑。已经开始枯萎的树,在这样的夜色里而像张牙舞爪的恶鬼,挡住牧野心中无法看清的前路。 但是等到嘴里的烟吐尽,牧野开口道:“你说是就是。” 弹幕集体啊啊啊啊—— 啊啊阿啊阿啊阿牧野表白了! 天呀天呀天呀天呀!我就说不能睡,午夜场就是刺激啊! 啊啊啊啊啊啊,我只会啊! 你说是就是!笑不活了这句话不是渣男应付女孩子的话吗! 是这样没错,但是这话从牧野的嘴里出来,就是告白啊啊啊啊! 透着心酸又无奈的你说是就是吧,居然比我爱你还让我心动! 我真的好奇死了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到底是什么让牧野这种铁汉露出这样的叹息? 蔓蔓成功了啊啊啊!牧野他说爱你! 清醒一点姐妹们……他只是说了个模棱两可的,你说是就是啊。 那就是是啊啊啊啊啊! …… 韩蔓并没有看弹幕,因为她也有点犯傻。 她抱着牧野瞪着眼睛,感觉自己出现了幻听。倒不是别的,而是韩蔓根本没有想到牧野会给她回应。 虽然这个回应确实是进可攻退可守…… 但是牧野这个人,他如果给了回应的话,无论是什么样的,都绝对不会是开玩笑的。 韩蔓一时间手都僵了,她的心里又换了一窝小兔子,蹦蹦跳跳红着眼睛,一刻也不安生。要把她的胸腔都给撞裂了。 韩蔓感觉呼吸都开始发窒的时候,牧野手掌压着韩蔓的头,把她从自己的身上给推开。 然后就这么用手照着韩蔓的脑袋,把韩蔓原地转了个圈。让韩蔓背对着他,松开韩蔓的脑袋照着她的肩膀上推了一下。 “睡觉去。” 韩蔓朝前踉跄了一步,弹幕都在让她趁热打铁。可韩蔓现在脑袋像是被按死机了一样,根本就不会回头。 同手同脚地朝着货车车厢的方向走。走到车厢的门口,打开车厢,像个木偶一样朝上爬。 也不知道四肢是因为太冷有点僵了,还是她现在胸腔里而烧着的那把火太热了,把她给烧得不会动了。反正她爬了好几下没爬上去,还把膝盖给磕了。 牧野一直看着韩蔓,见她把膝盖磕了蹲在地上。把手里还没烧到烟屁股的烟搁在了车厢的锁上,然后大步走到韩蔓的身边,直接像抱个萝卜一样,把她给就这么抱起来,然后放在了车厢里。 韩蔓全程都是缩着的,被抱起来之后轻轻地惊呼了一声,很快又咬住了舌头。 牧野把她抱上去之后,又推了她一下,俯下身像是怕吵醒车厢里而睡着的人,贴着韩蔓的耳边说:“去睡觉。” 韩蔓姿势像一个缩在壳里的王八,牧野在她耳边说话,简直像是朝她的王八壳里吹了一口气。 韩蔓迅速把自己的四肢从壳里伸出来,手脚并用的朝着货车厢里而自己的位置爬去。 牧野这才把货车车厢的门给关上,然后又走回了他刚才放烟的地方,已经烧到最后了。他还是拿起来不甘愿地吸了一口。 烟到最后是最辣的,牧野微微皱着眉。 碾灭了之后拿在手里用指尖搓着,搓得烟嘴的那一层薄薄的纸破了,露出了里而的棉絮,这才扔在地上。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失去了那层伪装之后,只剩下任人搓圆揉扁的绒棉。 韩蔓爬进自己的被子里而,夜里很冷,货车车厢里虽然没有风,但是也没有温度。可韩蔓一点也不冷,她甚至感觉自己后背出了一层汗。 钻进自己的被窝里而,韩蔓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连脑袋都缩进去了。在黑暗里而,心跳的声音更加的清晰。 韩蔓和人上床知道怎么让自己愉快,但是那只是单纯的享受,并不涉及到任何的感情。 她从来没有过这种体验,她有过很多男人,各种类型,但是从来也没有体会过这种真正的小鹿乱撞、小兔乱蹦。 她甚至和牧野没有过于亲密的接触,就只是牵个手或者是抱一下,就会心跳得这么厉害。 韩蔓并不傻,她明白自己这是喜欢牧野。 而且这种喜欢绝不是最近才有,只不过只有最近牧野才给她回应。让她最近才能深切地感觉到自己的感情。 韩蔓忍不住在心里而疑惑,如果她从前就喜欢牧野的话。那她为什么会把牧野推进丧尸群? 韩蔓脑子里而一团浆糊,牧野脑子里而一团棉絮。 两个人可以说是很般配了。 弹幕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一个劲儿地跟韩蔓说话。不过韩蔓自己瞎琢磨着那些被隐藏掉的记忆,并没有回应弹幕。 闷在被子里,身上的热度渐渐升高了一些,韩蔓坐了一整天的车,没多久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她醒的时候,身下是晃的,车子已经在行驶途中了。 大概是因为车厢里的温度确实不够,韩蔓睡觉老是往被子里而缩。她身边坐着的人把她扒出来了好几次了,她到最后还是缩回去了,所以起来的时候闷得满脸通红。 韩蔓从被子里爬出来,顺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一侧头就看到了牧野坐在她身边,正看着她。 韩蔓搓了搓自己的脸,问他:“什么时候了,我们到哪儿了?” “下午一点。”牧野说:“你睡了将近十二个小时。” 韩蔓又拍了拍自己的脸,“你怎么没叫我……”。 牧野靠在车厢上,随着车厢晃动的节奏轻轻地晃动,说:“正好省掉早饭和午饭,节约物资。” 韩蔓听了之后笑出了声,手拍了一下牧野的腿。 牧野继续说:“我们已经绕过了合石市,路上并没有碰到大批量的丧尸。现在正朝着辽州市的方向去。” “还挺快的。”韩蔓说:“过了辽州市,我们就走了一半了。” 牧野点了点头,他的心情显然不错。 韩蔓最会钻空子了,趁着他心情不错,从被窝里而朝着他爬。攀着他的腿,要坐在他的腿上。 果然爬到一半被牧野按住了肩膀。 牧野眯着眼睛看她,说:“你老实一点。” 韩蔓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好吧,我老实,你喜欢那种腼腆羞涩的类型是吧?” 韩蔓说着理顺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然后微微侧过身子,低着头边别着头发,边朝着牧野看。 她脸蛋还带着潮红,侧着脸侧着身看人,做这么一副欲与还羞的样子,是真的显得非常的纯良。 尤其是收成一条细缝的眼尾,微微向下弯着像钩子,脸上那两颗痣更是给人感觉清纯极了,像滴在白纸上的墨点。 让人想要伸手去擦掉,又想把它涂开,彻底把白纸给染黑。 牧野一条腿支着,一只手臂放在支起来的那条腿上。手指在自己手心的茧子上而轻轻地搓着。他视线深深看着韩蔓这副样子,被衣领挡住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候,车厢弄得一阵剧烈晃动,接着“砰砰砰!”。 剧烈的响声过后,车子突然间停下了。 韩蔓正在那里搔首弄姿呢,冷不防地原地滚了一圈,十分狼狈,差点撞在车厢上而。 好在牧野一直看着她,第一时间起身,在她要撞上车厢的时候抓住了她的肩膀,把她朝着自己这边拽过来。 “怎么停下了,不是说连中午饭都吃完了吗?……” 韩蔓嘟囔着,迅速把外套给穿上。 车子是不会无缘无故停下,不是路况不好就是遇见了丧尸。 牧野关掉了车厢上挂着的充电灯,在车子停稳之后,拿出腰间的枪,这才走下车。 韩蔓也紧随牧野的后而下车,昨天韩蔓把她那一把枪给钱莺莺了。韩蔓空间里而还有两把呢,她没急着拿出来,只是跟在牧野的身后。 清早上进直播间比较快的弹幕,正沉浸在韩蔓和牧野打情骂俏之中,车子就突然间停下了。 韩蔓跟着牧野下车,两个人绕过车尾走到了车的前而,这才发现事情比他们想象的严重一些。 不是路况不好,也不是有丧尸,而是车胎扎了。 而且他们前方有幸存者,四个,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太,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孩子。 小队的人全体下车,全部都戒备着,但是对而的阵容真的很难让他们戒备起来。 韩蔓和牧野走到了小队旁边,孔雪凑到牧野的身边快速说:“这几个人在路边招手来着,想要让我们停车。我们并没有看见路上的钉子,钉子是藏在塑料袋底下的。” 韩蔓围着两辆车转了两圈,两辆车总共坏了六个车胎,要不是开车的反应快,刚才搞不好直接就翻了。 而且按照孔雪的说法,他们朝着前方的路上看了看,有风吹着很多塑料袋在路上飘着。 偶尔把塑料袋掀翻之后,能看到底下发亮的东西。正是钉在路上的长钉子。 张权率先朝那几个人走过去,冷声问道:“是你们在这路上钉了钉子?你们想干什么?!” 其中一个老头,众人走近之后,他一直在说对不起。 “不是用来扎你们车的,只是用来防备抢劫的,我们要你们停一下,你们不停啊……” 旁边一个怀孕的女人也连忙凑上前,帮着老头解释:“我们这一代经常有抢劫的。尤其是知道了我们村子里幸存的都是一些老弱之后,总是有人会来抢物资,我们是为了自保。” “有一条别的路可以走的。我们刚才就是想要引你们从那条路走,结果你们不肯停车……” 四个人缩在一起,看上去就真的是老弱病残。 他们态度都特别的好,一直道歉,然后有些怯怯地看着众人。 如果对方是想截住他们图谋不轨,韩蔓他们并不会手下留情。 但是这几个人一直都在道歉说这是误会,并且说:“我们家里也有两辆报废的大货车,车胎还有好的,应该能对得上号的,可以负责帮你们修。” 怀孕的女人这种天气里穿着一条有些薄的裙子。冻得脸色发青。 她看向众人的视线是自下往上的,这是一种非常害怕的表现。她身边的老头、老太太,包括一直在瑟瑟发抖的孩子,都在昭示着他们的恐惧。 他们会害怕韩蔓,韩蔓他们也不奇怪,毕竟韩蔓他们个个手里而都拿着枪呢。 众人没有办法,备用的车胎准备了四个,并不够换。他们确实地跟着这几个人去家里而看一下,他们坏掉的车的车胎能不能用上。 而且修上车胎之前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的,牧野的表情非常差。韩蔓也是很想骂人。 他们最后不得不把货车的车厢给锁上,跟着老头,老太太,还有孕妇和小孩朝着路边的一处,看上去像破旧工厂一样的地方走去。 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武器,并不害怕有人要算计他们,尤其是申文瑞肩上还扛着火箭/筒。 跟着前而几个人进了大门之后,众人发现这确实是一个工厂,虽然不知道之前是干什么的。但是塌掉的那些墙好赖都用一些破破烂烂的东西堵上了。 “你们一共有多少人?”王啸源凑近那个孕妇。皱眉看着她牵着的小孩,裤/裆是湿的,说明他尿了。 这就被吓尿了,孩子的胆子得是多小?而且这么大的一个地方,不可能只有这么几个人。 众人都算是很警惕了,都向四外环顾着,并没有看到其他人的身影。 但是就在他们走到院子中间的时候,前而的几个人突然间停住了,然后对着屋子的方向喊道:“我们做到了我们做到了!让我们过去……”。 众人一惊,立刻举起武器对准屋子的方向。 但是屋子里并没有出来人,前而那几个老弱病残吓得已经趴在地上了。而随着一声咔咔的巨大声响,众人感觉到脚下的地而在颤动。 下一瞬,好好的地而凭空陷落,扛着火箭/筒的申文瑞差点一激动激发了火箭/弹。 而幸好是他在危急的关头控制住了,所有人全都顺着塌陷的地而掉了进去。申文瑞但凡一失手,他们就自己把自己一锅端了。 众人朝着下方跌落,韩蔓在摔在地而上的时候感觉到有一条手臂搂过来,来勾她的脖子。 一阵烟尘四起,呛人的空气当中夹杂着一股刺鼻的味道。 手在她的脸上摸了一下,捂住了她的口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韩蔓在被捂住之前,已经下意识地吸了一口。 同伴们的尖叫声和叫骂声渐渐地远了——韩蔓失去了意识。 孕婴房(韩蔓强忍住杀意...) 韩蔓自从绑定系统之后, 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天选之子。 毕竟末世当中,突然间拥有了那么多武器,还带了一个超级大的空间, 这就是让她在末世当中横行的条件。 在有绝对的武力值条件下, 他们两个小队根本不怕几个老弱病残, 或者是有什么人想要搞鬼。他们甚至料想到对方派这几个老弱病残来, 就是要引他们入局。 他们选择是直接a上去。 毕竟车胎坏了, 他们不跟着去看看怎么回事, 也不能在外面傻站着。他们做好了一旦有异变, 直接把对方轰上天的准备。申文瑞肩上扛着火箭/炮呢。 但是他们没有透视眼, 看不到脚下踩着的毫无异样的地面, 是个大型的陷阱。 韩蔓也没有想到他们以这种方式栽了。 而且还是全员栽,两个小队, 无一幸免, 全都跌落进了别人的陷阱。然后不知道吸入了什么气体,昏死了过去。 弹幕在韩蔓昏死中断直播之前,比掉进陷阱的小队队员还要紧张激动。韩蔓昏死直播关闭之后, 他们一个个全在催促着系统。 韩蔓昏昏沉沉之间, 感觉到有人在挪动她, 再度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 她是被绑着的。 双手被绑在身后,靠着一处脏兮兮的墙壁坐着。她的身后有一个人, 和她背靠背, 被绑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而等韩蔓看清了周遭,发现她身后是毛琳。而不光是她和毛琳, 两个小队当中的女人全都和她在这一间屋子里面。 韩蔓动了下手,手腕被捆得很紧。她看向其他的人, 除了她之外,没有人醒过来。 而她们手上捆着的不是普通绳子,是那种俗称“勒死狗”的塑料约束带,还是加宽加厚的,结实得很,怎么挣都半点不松动。 弹幕因为韩蔓清醒过来,涌进来看直播,结果被这种全员落网的场面给震惊了。个顶个的都比被绑起来的人还要着急,都在出主意—— 蔓蔓快从空间兑换出小刀来,解开叫醒同伴就好了! 怎么办,武器全都被收走了,车子肯定也被他们给霸占了! 真是他妈的猝不及防啊,谁能想到地面?! 不慌不慌,蔓蔓空间不是有的是武器吗? 可是这时候从空间拿出武器,不就暴露了有空间的事情吗? 生死关头了,还是自救比较重要吧…… 对啊,况且这些人里面不止蔓蔓一个人有空间,而且这些人都是一伙的,没人会说出去。 还是谨慎一点,啊啊啊,有人进来了!蔓蔓先不要动,闭着眼睛装昏,快!他手里有枪! …… 韩蔓连忙闭上眼睛装昏死,低头把脑袋埋在自己的膝盖上。 不过开门进屋的那个男人,还是把枪口对准了韩蔓,说:“看到你醒了,别装了。” 弹幕都在啊啊啊,韩蔓慢慢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惊恐。自下而上地看人,她最知道怎么发挥自己看起来楚楚可怜的一面。 “大,大哥,别杀我!”韩蔓说:“我听话,我听话……” 那个男的看到韩蔓这张小脸,以及韩蔓的畏惧样子,满意极了。他用枪抬起韩蔓的脸,在上面轻轻拍了两下,说:“乖乖的就对了,我们不杀女人的。” 这个男人的面相看上去竟然挺老实,不像个穷凶极恶的人。可他说的话可就不太像是个老实人。 他说:“你们的东西很不错,我们老大很满意,他允许以后你们也留在这里。” “但是你和你的几个姐妹,必须给我们老大生儿育女。”男人说:“当然了,你们也可以选择做我们兄弟的女人……” 他说着,枪口暧昧地蹭了蹭韩蔓的脸,“等老大亲自播种之后,你选择我的话,我考虑把你从孕婴房带出来。” 韩蔓听不太懂,但是不妨碍她大受震撼。 她这又震惊又害怕的表情,狠狠取悦了这个看上去老实的男人。 他说:“你机灵点,我现在把你解开。马上天黑了,天黑之后有个盛大的迎新会,你叫醒你的姐妹们,识相点,洗漱干净了,打扮漂亮一点,别想着跑。” “否则……”他用哼笑了一声,说:“基地里面的背叛者,会变成什么样子,你不会想要知道的。” 韩蔓一听要松开她们,带她们去洗漱,顿时点头如捣蒜,讨好地笑了笑,说:“大哥,你放心,我们不跑,不跑的!” 韩蔓说:“末世了,我们无论跟谁,都只是想要一口吃的……” 她说着面露凄苦,“你们待我们好,不要打骂我们,我们怎么会反抗呢。” 男人闻言更满意了,然后他一手拿着枪,一手抽出了一把刀。到了韩蔓的身后,把韩蔓的约束带给割开了。 韩蔓感恩戴德地对着男人笑笑,自然地躲过了男人的咸猪手,慌里慌张地去叫张书慧绑在一起的钱莺莺。 啪啪抽了两巴掌,钱莺莺迷迷糊糊转醒,韩蔓瞪着她的眼睛,说:“听我的话,跟我走,不许叫,知道吗?” 钱莺莺不知道这是什么状况,但也知道他们都落进了陷阱,虚弱的点头。 韩蔓侧头对那个男人说:“大哥把刀子给我,我给她把捆手的割开。” 韩蔓说的很自然,但是男人的警惕心还挺高的。他冷笑着蹲下,亲自给钱莺莺割开了。 然后看清了钱莺莺的脸之后,他又有些后悔急着让韩蔓选他了。基地里会像韩蔓一样献媚的多了,但他更喜欢钱莺莺这样的。 韩蔓很快就把几个女人全都叫醒了,约束带都是男人割开的。 男人手里拿着枪,这几个解开的女孩子都表现得很老实,没有尝试逃脱,更没有哭闹。男人的态度就有些散漫,韩蔓现在双手自由,是能够从空间拿出武器制服他的。 可是她们被捆的这间屋子只有四个女人,两个小队里面的男人全都不见踪影。 韩蔓搓着手,讨好地问:“大哥,我们的……”韩蔓把同伴两个字咽回去,说:“和我们一起的那些人还活着吗?” 韩蔓问的时候故意满脸惊慌地说:“他们都很厉害的,必须要全都抓起来才行,否则……” 韩蔓说着哭了,简直浑然天成,毫无表演痕迹。她说:“他们已经杀了我妹妹了……”。 她抽噎着,三言两语把她们几个女人,全都塑造成不得不跟着牧野他们的可怜女人。 男人闻言,警惕彻底放松,哼笑一声,说:“放心吧,他们现在全都活着呢,但是今晚的迎新会之后,他们能活下来才是奇迹。” 韩蔓一听,正要再套一下牧野他们现在被关在哪里,结果这时候窗外传来一声“砰!”。 韩蔓听着像是手榴/弹的声音,这群孙子把他们的货车弄过来了,正在测试。 在男人一错神的功夫,韩蔓迅速和三个女人交换了眼神,打了两个在小队当中训练过的手势,示意她们跟着自己,不要乱说话。好在这里除韩蔓之外的三个女人,都是韩蔓小队的,对她的话也是言听计从。 韩蔓让她们老实,不要说话,她们就都很老实,不说话。 爆炸声过后,男人打开门,带着韩蔓她们朝外走。 韩蔓她们已经跟着这个男人,从屋子里出来,才把这工厂大致收入眼下。跟着男人顺着关着她们的厂房前面,绕到了后面,看清了这个小型基地的后面比前面更大。 不光大,后面还靠着山,山下听声,还有自然水,这可真是个得天独厚的好地方。 不过山下远处盖着两个大棚子,里面挤挤挨挨地关着什么东西,韩蔓眯着眼睛看。前面带路的男人发现了她在看,哼笑一声说:“那是丧尸,没事儿别朝着那边去。” 韩蔓闻言表现出了真情实感的震惊,这基地里面圈养丧尸?为什么? 男人似乎很满意韩蔓震惊的表情,满脸骄傲地说:“我们这里每个男人都能驯服丧尸,你们只要老老实实地跟着我们,就能过好日子。” 韩蔓心说我可去你妈的吧。 但是面上表情露出慌张又害怕的模样,抓紧了她身边东张西望的钱莺莺。眼神警告了她一下,凑近她,很低声地说:“等会儿,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许离开我身边。” 钱莺莺点头如捣蒜,几个人跟着男人的身后,带着她们穿过厂房后面。来到了一个低矮的平房。 还没等走近,韩蔓就听到了小孩儿的哭声。还不止一个,期间伴随着女人低声哄劝的声音。 等到平房的门打开了,里面连忙迎出来了一个老女人。看上去四十岁左右。身上穿一条暗色的毛裙子,在末世当中来说,非常体面了。 她对男人笑得非常谄媚,可是看向韩蔓他们几个人的眼神却有明显的敌意。 “这几个就是昨天新来的?”老女人一双吊稍眼睛,看猪肉肥瘦一样,把韩蔓她们几个从上到下都看了一遍。然后说:“啧,长得还真水嫩,得到美人,今晚老大要开迎新会了吧。” 男人一副你懂得的表情,指着韩蔓几个对老女人说:“看着她们洗涮干净了,教教规矩,免得晚上吱哇乱叫,败兴致。” 韩蔓有那么瞬间,觉得她不是在末世,而是在古代。她和钱莺莺他们,就是被人牙子卖进青楼的可怜女孩。被老鸨子相看调/教,马上要挂牌子接客了。 而事实现在这种情况真的差不多。等到男人走了,老女人让开了门口,但是对韩蔓她们还防备着,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袖珍手/枪。 指着韩蔓她们说:“听话点,进去小声着,洗澡是有热水的。我劝你们消停点,不要想着逃。” 老女人和她们说话的声音阴阳怪气,透着那种风尘老女人看着新进楼里面的少女的酸味儿,自己青春不在,就妒忌旁人风华正貌。 “这四周全都是丧尸,你们跑不了,要是被抓回来了……哼,”老女人故意吓唬她们,压低生意道:“可就住不成这孕婴房了。” 说得好像这妓院一样的孕婴房是什么好地方似的。 韩蔓其实可以从空间兑换出枪,直接崩了这老女人的。但是牧野他们还不知道情况如何,弄得动静大了,那些人狗急跳墙伤了牧野他们,就不好了。 况且这小型基地到底是什么路子,韩蔓还没能摸透。并且听之前男人说,晚上迎新会上会处置牧野他们。她必须等到那个时候,再设法动手。 因此韩蔓没有接话,只是表现出了被吓坏的样子,胜在她的容貌十分地具有欺骗性。而她小队的几个都很听话的躲在韩蔓的身后,把窝囊两个字表现到了极致。 在大部分的时候,示弱都是个很好的自保策略。老女人终于透过这几个虽然长得还行,但是窝囊十足,半点没骨气的人脸上找到了骄傲感。 她一扭一扭的,活像是胯骨移位一样,终于把韩蔓他们领进了孕婴房里面。 彻底看到了孕婴房的场景后,韩蔓身后的钱莺莺小声抽了一口气。连张书慧也忍不住皱起眉。 韩蔓表情有些僵,但也只是片刻。 这里还真的是个字面意义上的“孕婴房”。 里面足有二三十个女的,大部分都是大肚子,不是大肚子就是抱着个孩子。整个屋子里环境非常差,光线昏暗阴冷。 他们的表情全都麻木晦暗,消瘦得很。有些人住不开,直接在地上打地铺。还有人似乎病了,正缩在那里剧烈地咳嗽。 韩蔓现在明白了那个男人一开始说的“播种”是什么意思了。 这个小基地的老大乐于圈/禁女人制造孩子。看上去还挺成功的,这他妈的可比那种古代皇帝还厉害了。 韩蔓一时间看到这种场景,竟然有点想笑。越生气越想笑。看这些女人越凄惨,她越想笑。 今晚上迎新会让她们几个熟悉打扮好,然后去伺候基地老大,给他生孩子。 韩蔓强忍住杀意。 “你们要今晚上之后才能确定到底住在哪儿。”老女人不知道从哪里给韩蔓她们掏出了几件裙子。 “洗漱好了,换好了衣服。”老女人说:“看你们还算老实,姐姐劝你们一句,好好表现,早点怀上孩子,才能在这里站稳脚跟。” 因为事情实在是太荒谬了,导致韩蔓听了这话像是听了耳旁风。竟然有人想要把她当成母猪一样圈养起来生孩子? 韩蔓这一瞬间内心产生的阴暗情绪,像是盖不住蒸汽的锅,咕嘟嘟朝外冒着热气,把她眼睛都熏红了。 系统检测到宿主情绪剧烈波动,想要出言警告。但是它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因为它比韩蔓她们看到的更多。这个小型基地,不只这一点点腌臜的地方。 但是系统不说话,韩蔓表现得“逆来顺受”弹幕可不干了—— 我操操操操操!杀了他们! 蔓蔓怎么还不动手,先把这老女人给杀了! 气死了,气死了,我现在在屏幕之外浑身发抖,这个基地的人一个也不能活,都给爷死! 这么多女人……这基地里面的人,肯定不是第一次干劫道这种事情了! 太恶心了,还播种,呕呕呕! 这些女人全都怀孕了吗?太可怕了,我以为误入了什么低级代/孕窝点! 啊啊啊,啊啊,操他/妈!为什么无论在什么时候,受苦的都是女孩子! 因为女孩子天生身体方面就趋于弱势,再加上环境和后天的培养,确确实实比较容易受害。 呜呜呜呜姐妹们,站起来! 保护好自己,呜呜呜呜呜—— 其实这种事情,又何止发生在小说生成世界当中? …… 脑中的弹幕刷得飞快,都在让韩蔓杀了这基地里面的人。 韩蔓确实也杀心旺盛,但是她还是按捺着性子,按照老女人的指示,带着几个人去洗澡换衣服。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死伤,韩蔓还是决定先听安排。等到晚上这群人开迎新会,庆祝他们又一票干成功的时候,这些人肯定都会到场,到时候一锅端才比较方便。 洗澡的时候,有人守在外面,里面非常的简陋,所谓的热水也是一会凉一会儿热。 韩蔓只说的一句:“都仔细洗。”就真的仔仔细细地洗澡。 他们小队出来也两天了,还真的没有好好洗漱。这里的洗漱用品还挺全的,牙刷也是新拆开的。韩蔓她们四个人,凑在两个喷头;   除了钱莺莺表现得有些像小兔子一样一激灵一激灵的,韩蔓转个身碰到了她的屁股她也要一哆嗦之外,连毛琳都很淡定。 毛琳和张书慧都是真的见识过人心险恶的,因此现在表现得都还算淡然,她们甚至没有问韩蔓的打算。毕竟她们现在也不方便交谈。 韩蔓最担心的是钱莺莺,因此她洗得差不多了,就按住钱莺莺的肩膀,凑近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说:“等晚上,害怕就躲远点,别碍事儿。” 钱莺莺闻言嘴唇都在抖,但是眼中莫名露出坚毅的神色,水淋淋的摇头,甩了韩蔓一脸水。 韩蔓无奈擦脸。 等几个人都换好了衣服出来,之前让她们洗漱的那个老女人正在和另一个女人谈话。 “这次来的都这么老实?都没有听到要死要活的叫声。”那个女人长得居然很美,气质也不俗。在这末世之中看上去实在是突兀,穿得更是像要走T台一样。 钱莺莺看到她的时候视线定住。而后眼中漫上震惊。 她捅了韩蔓一下,韩蔓皱眉侧头看她。 钱莺莺装着咳嗽,用手挡着嘴,口型对着韩蔓说:“明星!” 韩蔓:“……怪不得她看着那个依门框站着的女人有点眼熟。虽然一时间想不起名字,但真的在末世之前,是个电视上常见的那种明星。” 韩蔓正惊讶呢,那女明星突然转过头,对上韩蔓和钱莺莺的脸。她愣了下,表情不太好。 那是一种危机感,韩蔓一眼就看透了她的惊慌。 女明星看着的视线在韩蔓和钱莺莺之间来回了几圈,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走了。 咔哒咔哒的脚步声有些乱,居然穿的还是细跟的恨天高。 “你们可别得罪她,她是老大最喜欢的女人。”老女人见韩蔓她们几个实在是太省心了,忍不住又说了一句。 韩蔓没说话,慌张点了点头,肩膀都微微缩着。一看就是那种空长了一副好相貌,脑子却空荡荡扶不起来的阿斗。 女人也懒得理韩蔓她们了,把她们四个塞进一间小小的,装破烂的屋子里锁上。就出去张罗晚上的迎新会了。 被关在小屋子里面的几个人,听着外面没有人凑近她们,终于可以低声说话了。 “牧野他们不知道情况如何,”韩蔓说:“但是我觉得他们不至于一点自救的方法都没有。” 韩蔓说:“晚上的迎新会上,我们被献给那个什么老大,就能够趁机接近他。你们不用慌张,我们擒贼先擒王。” “我跟你们说一件……”韩蔓正要展示她的空间,毕竟这时候是特殊时期,她没必要再藏着掖着,钱莺莺却率先开口。 “我有武器。”钱莺莺弱弱地说:“我空间有,是从厉觉那偷的,他有的是,缺了也不知道。” 韩蔓:“……”她正想从空间拿武器,看来不用了。 然后几个人就看着钱莺莺,从空间里面先是拿出了一把冲锋/枪。 韩蔓:“……不行,你长长脑子,往哪藏?还有别的吗?” 然后钱莺莺又从空间里面拿出了几把转轮手/枪,还有成盒的子弹。 几个人平时都有接触枪,最不熟悉的还是钱莺莺。 一人拿了一把,剩下的让钱莺莺收回空间,然后她们把子弹装好。 韩蔓教钱莺莺,“开枪之前,先开保险,这里。” 她们穿的是裙子,把枪放哪里都能藏住。但为了保险起见,都把枪收在裙子   韩蔓抓了一把子弹,直接塞在自己的胸衣里面。 压低声音和几个人说:“迎新会开始的时候,先不要轻举妄动。等着看牧野他们是什么情况。这些人说了的,要在迎新会上处置牧野他们。” “牧野他们要是无法自救,就听我的指令。”韩蔓说:“那些混蛋手里也有枪,没有完全的把握之前,不要太激动。要是被占便宜,记住人脸,之后自己讨回来。” 几个人全都点头,韩蔓拍了拍钱莺莺的脸蛋,笑着说:“你这次干得很好,我宣布你正式通过了小队测试,以后一起并肩作战吧!” 蔓蔓(她甚至已经不在乎自己是死...) 商量好了晚上遇见各种情况怎么配合, 韩蔓她们就在小屋子里面等着天黑。 她们闭目养神,积蓄体力,这时候最活跃的就是弹幕—— 这么看小圣母也不是完全没有作用。 23333她长得那么老实, 但是去厉觉的仓库偷枪, 难以想象, 哈哈哈哈。 果然在蔓蔓身边待着的, 都会耳濡目染。 楼上说的我不赞成哈, 蔓蔓好得很。 就是, 小圣母怎么样和蔓蔓有什么关系?蔓蔓空间也有武器啊, 小圣母不要拖后腿就好。 好紧张啊好紧张, 不知道牧野他们怎么样了! …… 韩蔓闭着眼睛看了弹幕, 也在担心牧野他们的情况。 而牧野他们关着的地方和韩蔓他们不是一间厂房。 他们醒过来的时候,看着他们的人溜号。他们抓住机会撞碎了一块玻璃, 悄悄藏起来了。 在看着他们的人拿着枪冲进来警告的时候, 他们都表现得非常怂。实际上趁着那守卫不注意,轮番用玻璃将彼此之间的约束带给割得就剩下一点。 他们韩蔓的她们的顾虑是一样的,怕他们一旦跑了, 或者发生剧烈的冲突, 韩蔓她们要被为难。而且武器什么的都被端了, 他们现在跑出去没有意义,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他们必须将武器抢回来。 牧野还跟守着他们的人搭话, 套出了一些关于今天晚上迎新会的事情。 但是整个小型基地到底有多少人,还要晚上的时候才能知道。这群人每劫了一笔大的, 都会举办迎新会。 女人全部给基地里面的头做老婆。男人则是有另外的安排,要通过一些测试, 通过测试之后,才能确定谁能加入他们。 牧野在看着他们的人嘴里,并没能问出太多。 所以所有人都在等待迎新会。 迎新会在黑天之后如期而至,这个基地里面的所有男人都聚集在厂房前面的空地上。之前坑掉了韩蔓他们的那个巨大陷阱,又重新弄好了,看上去和正常的地面并没有区别。 甚至在那陷阱之上,他们用切开的油桶放上木头,浇上了燃油,点着了好几个。做那种非常简易的“篝火”。 这些桶都分开摆放,确保中间的长桌光源充足。这里有发电设备,但是他们的燃油不够充足,所以平时都是用火照明,唯一奢侈的电力驱动,是陷阱。 不过今天的长桌上面,除了一些美味的食物,还摆着好几个充电的应急灯。正是从韩蔓他们的货车上弄下来的。 韩蔓和其他一些肚子还不太大的女孩,被之前那个老女人牵牲口一样带到了这里。她看了一下四周,表情有瞬间没能绷得住露出嘲讽。 还他妈的是篝火晚会呢。 韩蔓和钱莺莺被安排在长桌主位两侧站着,四周都是眼神非常轻浮的男人地打量。韩蔓粗略看了一眼,这基地里面男人看样子并不算多,因为据老女人说,迎新晚会,基地里面的男人都会来。 而现在在场的人全加起来也就几十个。 韩蔓和钱莺莺站着主位旁边,主位空着,这个小基地的老大现在还没有来。 毛琳和张书慧也站在距离韩蔓她们不远处。韩蔓忽略黏腻的视线,打量四周。这些男人手上都拿着枪呢,并没有看到牧野他们的身影。 那个看着韩蔓她们的老女人,并没有和韩蔓说她们的同伴跑了或者死了。如果牧野他们跑了或者出了事,老女人就算是为了让韩蔓她们绝望,为了警告她们,也是会说的。 牧野他们没有跑也没死,那么今天的“迎新晚会”上,不知道会以用什么方式出现。 “老大,”。 “老大来了……”。 “老大!” 一阵问好的声音,韩蔓和钱莺莺全都朝着后面看去。 只见之前的那个女明星换了一身薄薄的纱裙,在这样的秋夜看着都冷。她没骨头一样依偎在一个男人的身上,这个男人长得很高大,足有两米来高。 且非常的健壮,简直像个缩小版泰坦。 男人因为身高太高,有点超出人类的范畴,所以他的长相也等比例放大。看着你都不能说好看还是不好看,因为在猎奇的范围内。 泰坦搂着女明星的腰朝着这边走过来,在接触到了韩蔓的目光之后脚步一顿,露出了一个微笑。 韩蔓浑身恶寒,差点就掀开裙子拔枪了。 他很显然对韩蔓和钱莺莺很满意,坐下之后,视线一直在韩蔓和钱莺莺的身上游走。连他腿上粘着的他一个劲儿蹭的女明星都忽视了。 他一落座,这基地里面能上桌的全都上桌了。而这时候,韩蔓终于看到牧野和她小队的人被几个人带了过来。 韩蔓的视线远远的很牧野一对上,牧野看过来的眼神有担忧,但是没有类似无能为力的情绪,还算平静。韩蔓就知道他们看似被钳制,实则应该已经脱困了。 虽然这些人的手还被在身后,但是手腕处的“勒死狗”已经被割得马上要断。只要一使劲儿就能撑断,而牧野的则是已经断了,正在用手抓着,伪装着还在。 他们只是在等一个机会…… 等到牧野他们全都站在桌子不远处的空地上,这时候主位上面的泰坦才手里掐着女明星的腰开口说话。 “你们应该感到荣幸,我们基地里面从来不杀人的。” 泰坦说:“但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虽然女人不需要经过考验,可以直接加入我们的大家庭,为我们兄弟延续后代。” “但是男人需要经过一些小小的考验。”泰坦说:“只有真正的勇士,才能加入我们!” 他的话音一落,桌边上坐着的男人们全都像是野兽一样,呜哩哇啦地喊了起来。 韩蔓被震得一缩脖子,钱莺莺被吓到差点蹲地上。毛琳和张书慧想要朝着她们俩聚过来,奈何她们离得距离有点远,这个狗屁的站位竟然是按照颜值排的。 而等到敲盘子、砸桌子和这群男人的吼叫声停下来的时候,几个人用锁链牵着一小群丧尸过来了。 桌上的男人见状都兴奋起来,酒都没喝,眼睛却红了。韩蔓和牧野他们终于皱起了眉。 韩蔓之前看着他们圈养丧尸就觉得很奇怪。现在看着他们把丧尸牵过来,顿时心里出现了不好的联想。 很快这种联想成真,后面又有几个人推着一个圆形的,铁质的巨大东西过来了。 等到东西推到眼前,翻转了一下,韩蔓表情顿时沉下来。是个铁笼子。 韩蔓已经能够猜测出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这时候果然泰坦说:“勇敢者的游戏,只要和这些丧尸关在一个笼子里,并且战胜他们,就能够加入我们。” 足足十几个丧尸,这圆形的特制笼子虽然不小。但是也并不够大,不足以让一个人跑掉。 泰坦还在说话:“搏斗的规矩是不能带任何的武器,你们谁先来?” 泰坦的话音一落,韩蔓微微抽了一口气。不能再等了,这些人就是想要他们死。 韩蔓故作害怕慢慢蹲下,实际上是拿枪,并且让系统在桌子底下安装了地雷,准备随时引爆。 而就在这时候,韩蔓听到了牧野的声音:“我先来。” 韩蔓猛地抬头看去,牧野没什么太多表情,被人推着朝着那笼子边上走。 而这时候那些丧尸已经放进了笼子,丧尸们脖子上的锁链都被解下来了。他们嗅到了血腥味,嚎叫声此起彼伏,都在朝着牧野的方向扑过来,顺着笼子伸出了胳膊抓挠着。 韩蔓想起她记忆里把牧野推进丧尸群的一幕,当时她那样做是什么心情,韩蔓到现在也无法回想起来,但是韩蔓很清楚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是你的情人吗?”泰坦看到了韩蔓瞪着牧野的方向表情惊恐,出声问道。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女明星推开,一手已经搂过了钱莺莺,又来拉在地上蹲着的韩蔓,想要来个左拥右抱。 但是齐人之福并不那么好享受。 泰坦还在说:“不用为他伤心,他只要不死,就能加入我们。” 韩蔓被拉起来的同时,对同伴们喊道:“动手!”。 她从裙子里面拿出□□,直接顶在来拉她的泰坦的脖子上。 而韩蔓的话音一落,毛琳和张书慧也掏出了枪。按照她们之前说的,擒贼先擒王,全都抵在了坐在主位旁边的人身上。 钱莺莺也手忙脚乱地从裙子里拿出了枪,和韩蔓一左一右指着泰坦。 “都别动!不然我就把你们老大的脑袋打成烂西瓜!”韩蔓和钱莺莺绕到了泰坦的身后,利用他坐在座位上也老大一坨的体型,作为掩体。 与此同时,一直伺机而动的牧野他们全都挣开了手上的勒死狗,迅速抢夺了身边人的枪支。 和韩蔓她们一起过来的女人们,看到这种变故之后,登时抱头鼠窜。尖叫声响彻夜空,她们全都转头朝回跑。 看到老大和两个基地里面带头的都被挟持,这基地里面的其他人也迟疑着没敢开枪。 就是这么瞬间的僵持,已经抢到枪支的牧野他们,却开始毫不迟疑的开枪,“砰砰砰,砰砰……”。 除了韩蔓和钱莺莺,剩下两个小队的人,几乎是眨眼的时间,就把桌边上之前还坐着起哄的那些人全都放倒了。 血腥味伴随着柴火燃烧的味道,在夜风中肆意地钻入众人的鼻腔,桌上面鲜血四溅,桌边尸体横七竖八。 他们甚至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已经下去见了阎王。 擒贼先擒王,擒王之后斩敌将。 这个小型的基地里面,但凡是有一点头脸的,在这一场迎新晚会上全都能上桌。 而没有资格上桌的那些人,不是被使唤的,就是之前像韩蔓他们一样,被这些人劫持然后加入他们的。 他们反应过来想要跟牧野他们对枪的时候,大势已去。 牧野他们迅速背靠背站成了一个圈,前后左右,但凡谁有异动,直接一枪崩了。 这些人扔下武器跑的跑,剩下的全都把武器放下举起了手开始求饶。 他们只是一群普通人,和牧野还有韩蔓小队这样专门训练过团队作战,个个都是从丧尸群里面爬出来的,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韩蔓用枪指着的泰坦目瞪口呆,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建立了几年的基地,瓦解就在一瞬间。 有一些不在牧野他们控制范围内的人,见到了这种剧变,全都朝着工厂里面逃去。牧野他们并没有去追,而是原地分成几组,背靠着背朝前推进,收缴那些投降人的武器。 由于牧野他们动手实在太过干脆利落,除了逃跑的,蹲在地上的人几乎没有人试图反抗。 而等到所有人的武器都被收缴放在桌子上。那些死去的尸体都被补刀确认没有人活着。 牧野这才走到韩蔓的身边,和韩蔓对视了一眼之后,直接抬起枪,砰砰砰砰四枪,把泰坦的四肢全废。 韩蔓松开了泰坦,泰坦像一个被踩冒浆的肉虫子一样,血淋淋的在地上翻滚。 牧野迅速说:“你带小队守着这群人。我带人去清扫剩下的,有人试图反抗,直接原地击毙。” 韩蔓点了点头,也说:“他们在后院圈养了很多的丧尸,养在两个大围栏当中,足有几百个,千万小心。有一个房子,里面全都是怀孕的妇女,还有小孩,她们全都是被迫,在东南角。” 韩蔓说:“我还听到了老人的声音,但是我不知道他们把老人关在哪里。” 韩蔓回头用枪指着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泰坦,问他:“老人们关在哪儿?” “都在东南角的院子!”泰坦声音嘶哑道。 “你们基地里一共有多少男人?”牧野又问。 “四十五个!”泰坦凄惨地嚎叫道:“别杀我,别杀……” 牧野最后给他补了一枪,带着人从韩蔓身边路过的时候,他轻声说:“小心,等下在这里见。” 这句话伴随着油桶烧出的黑烟卷向韩蔓的时候,牧野已经带着人迅速朝着厂房那边跑去。 韩蔓带着钱莺莺和毛琳他们,把地上投降蹲着的人全都聚在一起。 就在这时候,有人在暗处放枪,而且要打的人正是韩蔓! 这个人的枪法非常的不准,子弹只是擦破了韩蔓的手臂。黑武和张权很快把那个藏在暗处放枪的人乱枪打死。 韩蔓捂着流血的手臂,当机立断道:“这样不是办法。找间厂房把他们关起来。” 韩蔓说:“把油桶打灭,否则我们在这里是活靶子。”他们不知道这里还有多少基地里面的人。 韩蔓让钱莺莺把收缴上来的武器全都放进她空间。黑武从桌上拿起一把□□,把那些油桶全部都打翻。 枪声密集地撞在人的耳膜上,火星四溅,浓烟滚滚,倒真得像是一场盛大的焰火晚会。 韩蔓把这些人全都弄到之前关韩蔓她们的那间屋子里面。 这间屋子只有门的正面是有窗的,剩下是三面墙壁。这些人被关进去之后,只要不从正面就没有办法逃。 黑武抱着□□在门口守着,韩蔓把张书慧也留在了这里协助黑武。 韩蔓临走之前给了他们俩一个手榴/弹。对他们交代:“一旦听到大的响声,或者这些人试图反抗,直接一手榴/弹炸上天。到时候也不要试图来里面找我们,直接朝着大门口跑,我们在那里会合。” 她带着钱莺莺和毛琳,还有张权,从厂房的侧面绕过去,增援牧野他们。 这群人死了头头还有领队的,几乎没有任何的抵抗力。东躲西藏的只要被牧野他们找到就立刻投降。 甚至有人还帮牧野他们找到了很多的“ 勒死狗”,主动让牧野把他们给绑起来。只要不杀他们。 牧野带人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清扫过去。计算着这基地里面能反抗的到底还剩下多少。 厂房还是挺大的,足足有三排。这些人都躲在哪里,手里还有没有武器他们都无从知道。毕竟相比于牧野他们,生活在这里面的人才更加的熟悉地形和能够躲藏的地方。 在搜集到第二排房子的时候,有人持枪反抗,发生了枪战。不过他们的枪法和他们一盘散沙一样的基地队伍一样。 没费什么力气,几个反抗的人就被牧野他们给击毙了。而就是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丧尸嚎叫的声音。 牧野和他的小队们冲出去的时候,韩蔓说的圈养丧尸那边的围栏被打开了,有一个人放肆地在那边大笑:“大家一起死吧!” 听声音竟然是一个女人,但是因为今晚的光线实在是太暗了,牧野他们根本就看不到这个女人在哪里。倒是看到了一群丧尸从围栏里面冲了出来—— “糟了,你们去东南角把那些孕妇小孩还有老人带出来,我们在门口会合,丧尸被放出来了,必须尽快离开这!” 韩蔓他们也听到了丧尸被放出来的声音,他们根本不知道牧野他们在哪个厂房。 第一反应也是带着人朝东南角跑。 韩蔓想着牧野肯定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去救那些孕妇小孩和老人。 但是等到他们跑到那儿的时候,碰到了正在把女人和小孩朝外护送的牧野小队,但里面根本没有牧野! 韩蔓帮着他们把这些小孩和女人,还有几个老人全都带出来。 一群人一起朝着大门那边跑。边跑边问:“牧野呢!” “你怎么也来这里了!野哥去找你了!”王啸源断后,手里拿着枪警戒着后面。压低着声音低吼道:“野哥说,我们在大门口那里会合!” 韩蔓听了之后心里不受控制地一抖。不过为了不再跑错了路,韩蔓压着心里的焦急,跟着队伍朝着大门口跑。 韩蔓提前告诉了黑武和张书慧会合的地点,张书慧和黑武听到了丧尸嚎叫的声音。立刻不再守着关着这些人的门,朝着大门口的方向跑。 一时之间,整个破旧的厂房当中。几乎所有人都在奔跑,都在朝着门口的方向—— 然而丧尸也跟着这些人一起跑,在后面不断地嘶吼咆哮。枪声伴随着丧尸的嘶吼声撕裂了黑夜,凌乱的喘/息挤压着每一个人逃离这里的欲望。 就在韩蔓他们即将跑到大门边上的时候,他们身后的丧尸也都追上来了—— 混乱的枪声当中,有跟不上的老人和女人倒在了丧尸群当中,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声。 跑在最前面的人把大门打开,可是后面的丧尸和人已经掺杂在了一起,没有人能够分得清谁是谁。 这简直像是一场恶鬼就在我身边的游戏。而他们被黑夜遮住了眼睛,分辨不出敌我,甚至连枪都不敢乱开了,只能拼进力气朝外跑—— 突然间,一阵灯光打了过来,有一辆车开到了大门口,很快从车上下来了一群人。 他们个个手里持枪,凭借着灯光分辨出人和丧尸,帮着韩蔓他们击杀混入他们当中的丧尸。 很快,大部分人全都顺着大门跑出去。而那些站在车灯边上手里持枪的人,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 只要有丧尸试图跨越大门,就会被击杀,韩蔓借着灯光,看清了身边。也开始不断地出枪击杀丧尸。 她并没有第一时间跑出大门,而是边击杀丧尸,边焦急地寻找着牧野的身影。 所有的同伴都跑过去了,还剩下的就只有那些行动不便的女人还在挣扎着朝大门口跑。 钱莺莺已经被赶来的厉觉救下,扑在厉觉的怀中,劫后余生的紧紧抱着厉觉。 而就在这个时候,韩蔓终于借着车灯的灯光看到了牧野——然而下一刻,奔跑当中的牧野被他身后扑上来的丧尸猛地扑倒在地上! 牧野迅速被丧尸给围了起来,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韩蔓这一瞬间无法形容自己的感觉,仿佛整个世界就此停止。 她张了张嘴甚至都没能喊得出来。 这一刻什么系统弹幕,什么牧野到底还有没有救,什么要不要去寻找牧原……所有的一切都按下暂停键。 然后如同逆流的河,像天上飘去的雪,被回溯的时间一样,全部都远离了韩蔓。 韩蔓在这一刻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没有理智,没有任何的思想。也无法去权衡利弊,判断生死。 她是完全凭借自己的本能,迈动双腿朝着牧野被淹没的那边跑过去—— 韩蔓手里的枪甚至打空了子弹,她胸衣里面还有子弹,但是她并没有时间去装弹。 她疯了一样跑到牧野的身边,徒手去拉扯把牧野包裹的丧尸。瞪着的眼睛几乎要从眼眶当中脱出来,呼吸剧烈得几近窒息。 但是越来越多的丧尸围上来,韩蔓终于尝到了绝望的滋味,她不敢用手榴弹把这些丧尸全都炸碎,因为那会把牧野也彻底炸碎。 这种极端的情绪让韩蔓精神不受控制的恍惚起来,这一切致命般熟悉,这种绝望也并不是第一次经历。 一阵密集的枪声炸响在耳边,躺在地上艰难地把子弹换好的牧野,将趴在他身上的丧尸全都轰开了。 他瞠目欲裂地看着跑回来的韩蔓,这一瞬间的表情扭曲的简直可怖。 然后他在一片震耳欲聋的嚎叫声中,从地上爬起来。抓住了韩蔓的手,拉住她之后并没有朝着车灯的方向跑,而是逆着丧尸群朝回跑—— 韩蔓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做梦,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牧野怎么可能还从地上站起来,拉着她跑呢? 她不是已经被丧尸淹没了,而自己也已经跑进了丧尸群。 这是韩蔓这一辈子做得最蠢的一件事,而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无可挽回了。 但她竟然没有感觉到身上有任何的疼痛,被丧尸群淹没的牧野居然也能从地上爬起来,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车灯的照射当中,韩蔓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泪水浸透的眼睛根本没办法视物。 她像是已经意识到必死无疑的猎物,四肢开始反应迟缓。 韩蔓恍惚间这一刻,她并不是身在丧尸群,而是身处在一个狭窄阴暗的地方,四肢冰冷彻骨,口中血腥弥漫。 她听到了有人在喊:“冬天过去了……”。 这声音和她耳边丧尸的嚎叫声重合在一起,又瞬间全部消失。韩蔓已经无意再与死亡抗争。 她仿佛失去了再继续下去的意义,她竟然停下了。除了还紧抓着牧野的手之外,她甚至已经不在乎自己是死是活。 而就在这个时候,牧野几乎是贴着韩蔓的耳边喊:“蔓蔓!跟我来——” 韩蔓被牧野吼得耳膜生疼,片刻后咬着牙流着泪,重新迈动双腿和他一起跑。 牧野边跑边开枪,带着韩蔓钻入了第一排厂房的一间房间。迅速在屋子里寻找了一圈,之后掀开了一个大刀闸的盖子,狠狠扳了下去—— “咔咔,轰!” 之前让韩蔓他们陷落的那个陷阱,再度咔咔开启——堆积在大门口几乎要冲破厉觉他们的枪击防线的丧尸们——轰然间全都嘶叫着落入了陷阱! 亲了亲了(她跟着韩蔓都学坏了...) 等到丧尸都跌入陷阱, 牧野又将刀闸推上去,陷阱慢慢合拢。外面厉觉的人清扫残存丧尸的声音在短时间内依旧不绝于耳。 而牧野却拉着宛如神魂离体一样的韩蔓,抓着她的手将她抵在陷阱刀闸旁边的墙壁上。 牧野整个身子都笼罩着韩蔓, 双臂将她禁锢在身前的方寸之间。他剧烈的呼吸还没有停下, 潮热的呼吸都喷洒在韩蔓的头顶。 韩蔓靠着墙壁, 此时此刻还没能从那种混乱的状态之中挣脱出来。她的双手都抓着牧野的衣服, 用力到指尖都泛白颤栗, 眼中的泪痕也依旧没有干。 外面的嚎叫声、枪声还在不断地持续, 可是屋子里牧野和韩蔓谁也没有出去。他们沉默着, 对峙着, 却又紧紧地禁锢着彼此。 “你为什么……”牧野的声音说了一半之后哽住, 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你为什么跑回来?” “你为什么……”牧野抓住韩蔓的肩膀,手指用力到韩蔓忍不住缩了下。 “你为什么跑回来!送死吗?!” 牧野晃着韩蔓的肩膀, 眼眶通红, 鼻翼颤动。“韩蔓,你为什么会跑回来啊!” 韩蔓眼中将落不落的眼泪,被牧野晃落。她张了张嘴, 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那种情况之下会跑回来…… “怕我死吗?”牧野说:“韩蔓, 你说话啊!” “嗯?”牧野说:“不是亲手把我推进丧尸群, 想要废了我吗?” “你不是在卧室床底下弄了暗格, 不断地朝着里面积蓄物资。你偷我的东西,放进去, 你已经攒了那么多了, 你不是每一天……” 牧野咆哮道:“每一天都想要离开我吗!” 韩蔓闻言抬起头,脸上泪痕遍布, 她开口,声音有些飘忽地问:“什么……”。 什么暗格, 什么物资? 她……根本不记得了。 “你做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牧野问韩蔓:“你想说你忘了对吗?” 牧野抬起手,狠狠一拳砸在韩蔓身边的墙上,对她吼道:“你恨我阻拦你去勾引厉觉上位,你想利用我对你的感情把我像条狗一样拴住,” “你每一天都在计划着离开我,你偷小队里面人的东西藏起来。你想尽一切办法想要离开……你甚至恨我到把我推进丧尸群,想让我废了,好不能阻拦你去找厉觉,不能再阻拦你朝上爬。” “你甚至恨不能杀了我,可惜你不敢。你怕杀了我,我小队的人不会放过你。”牧野说:“一百七十六次。” 牧野咬牙切齿地说:“四年多,你一百七十六次半夜从床上起来,用刀放在我的脖子上,你有多么狠毒,你知道吗?” “你现在想说你把一切都忘了,就能将一切都抹平吗!”牧野说:“你想得美!” “你以为你跑回来,我就会原谅你了?”牧野冷笑,指着韩蔓的脑袋:“你妄想,比起你试图杀我那么多次,这一次根本不算什么。” “所以你为什么跑回来?”牧野抬起韩蔓的脸,借着外面大车灯的细微光亮,死死盯着韩蔓。 “为什么!”牧野说:“你想让我原谅你?就凭你把偷走的东西还给我一些?” “还是你想让我像狗一样对着你摇尾乞怜,祈求你爱我?” 牧野眼神像毒蛇,额角的青筋暴跳,他的声音冷若碎冰,“我绝不。” 韩蔓眼睫狂颤,她泪如雨下,她嘴唇几动,不知道能说什么。 她根本不知道从前发生过什么,但是韩蔓知道,牧野对她的控诉,恐怕每一句都是真的。 忘记是因为系统给她重来的机会,可忘记并不能代表一切都没有发生。 她果然是个很坏的人,尤其是对牧野。 韩蔓嘴唇颤抖,慢慢松开了牧野的衣服,抬手抱住了自己的头。 弹幕这时候基本上和外面的丧尸差不多,已经疯了—— 啊啊啊啊啊怎么会! 未免太过劲爆,蔓蔓从前这么狠吗?可是和她现在的性子不符合啊……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牧野明明喜欢蔓蔓,却死死压抑着自己的感情。 我天,这可怎么办啊? 只有我关注蔓蔓这么对牧野,牧野的恨意值开局也就只有三星半吗? 对啊,按照牧野这么说,开局绑定的那时候……蔓蔓算是真的废了牧野,然后要去找厉觉的。 要是系统没有绑定,牧野的伤没有抗生素的治疗,会怎么样? 啊啊啊啊啊我不敢想了啊啊啊—— 原来不是因为什么牧原。 …… 牧野等着韩蔓痛苦的样子,眼中积蓄了半晌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滴在韩蔓的头顶上。 牧野抬起手,掐住韩蔓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韩蔓闭着眼睛根本不敢看他,她现在真的好混乱,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牧野抓着韩蔓的手指都在抖,他咬牙道:“你给我睁开眼睛,看着我!” 韩蔓被他吼的哆嗦了一下,然后慢慢睁开眼对上泪流满面的牧野。 “为什么回来?”牧野不知道第多少遍问韩蔓:“是怕我真的死了吗?” 韩蔓被他捏的脸变形,说不出话,只能哭着小幅度点了点头。 牧野立刻扭开头,表情扭曲了片刻,又把脸转回来。 他瞪着韩蔓问:“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韩蔓又点了点头,哭得眼睛像个兔子。 牧野说:“我不可能这么轻易原谅你。无论你忘了什么。” 韩蔓闭着眼,嗓子里发出低低的哽咽。牧野却捏着她的脸,最后说了一句:“你记住了,我还没有原谅你。” 然后就这么吻了上来。 韩蔓的呼吸被堵住,被狠狠的掠夺,口腔之中被横冲直撞的牧野占据,扫荡,被他肆无忌惮地闯入。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只凭借着一点点细碎的,从窗户射进来的灯光。看到了牧野脸上划过的水迹。 这水迹和韩蔓脑中骤然绽放的烟花一样,炫目得她站立不住。只能紧紧攀住牧野的腰,抓住他后面的衣服。 弹幕全都在啊啊啊啊。 外面枪声渐渐停了。丧尸的嚎叫声也变得又闷又远一样,只剩跌入陷阱的地下那些。 跑出去的两队小队队员,加上厉觉的队员,一部分看住被救出来的人,一部分迅速重新整队,开始做真正的扫尾。 而牧野压着韩蔓,不由她后退和拒绝的亲吻她。像是一个在沙漠当中饥渴濒死的旅人,总算是遇见了绿洲。顾不得水源旁边会有其他的猛兽蛰伏袭击,这一刻整个趴进了水中肆意翻滚,大口吞咽。 韩蔓几近窒息,抓着牧野后背的手指用力到酸疼。 在清扫的小队来“解救”他们,敲响了他们这间屋子的门的时候,两个人才终于如梦初醒的因为敲门的巨大响声,骤然分开。 韩蔓腿软的,哪怕靠着墙壁,也慢慢地蹲下。牧野呼吸乱得简直像个溺水的人。 他抬手拉开拉链,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在解救他们的小队队员要开门闯进来之前,迅速围在自己的腰上系好,挡住这时候实在不合时宜的反应。 牧野没有回头去看韩蔓,或者说他现在根本不敢去看韩蔓。他这个时候看她一眼,这扇门就真的得让来的人从外面撞开了。 他抬手在自己的眉心狠狠掐了掐,深深呼出一口气,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你们没事吧!”来的人是周清和孔雪,后面还跟着张书慧和毛琳。 牧野沉着脸,用阴沉的表情掩盖他此刻不可言说的难受。 他不应该这时候碰韩蔓的。 牧野摇头:“没事,她有点不舒服。” 他回手指了下韩蔓,迅速走出了门。门外的人倒也没从牧野身上看出什么异样,确认他们没事,孔雪和周清就继续去厂房清扫了,寻找剩下的漏网之鱼。 而牧野边走边重新给枪上好了子弹,直奔大门外。和大门口抱着钱莺莺指挥队员的厉觉对上视线,相互之间轻轻点了个头。 牧野径直走到了那群幸存者的面前,挨着个的看过去。找到了一个蹲在地上看上去年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 然后开口问道:“你们的基地里除了这些女人,还有其他的受害者吗?” 女人一直抱头蹲着,闻言摇头道:“没有了,就只有……只有这些女人。” 牧野点了点头,然后抬起枪,直接顶在这个女人的头上,问:“丧尸是你放出来的吧。” “是她!”女人没有说话,但是她身后不远处有个孩子说话了。 “她和坏人是一伙的!” 那个孩子迅速被他妈妈捂住了嘴,这个女人猛地回头去瞪那个小孩。这时候了还敢耍狠,可见平时多么嚣张。 牧野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砰”地一声,解决了她。 这一次漏网之鱼全都找到,厉觉得手下比牧野他们行事作风要狠。扫尾工作结束的时候,整个基地当中除了受害者,已经没几个之前这个基地的男人了。 剩下的要么是帮助他们抓人的,要么是主动提供处理丧尸办法的。 处理了满地的人和丧尸的尸体,全都堆在一起,浇上火点着。韩蔓他们和那些被害者借着这些尸体的光亮在基地第一排厂房前面齐聚。 厉觉得手下带着人去启动这个基地里面的发电设备,然后很快,前面的门灯就亮了起来。 “这些人全都是之前那个基地头目的女人。”钱莺莺对厉觉说。 饶是厉觉,见到这种场面也不由得震惊。 门前站着的女人,一大半是孕妇,还有一部分带着几岁的孩子。没怀的还真没有两个。 要知道末世到现在,满打满算还没有五年。 钱莺莺在厉觉的身边,说:“她们好可怜,全都是被迫的。” 她主动抓着厉觉的手,轻轻晃着。厉觉头皮发麻,知道钱莺莺是什么意思。 钱莺莺最近不知道哪里学来的这些个招数。她从基地跑之前就是主动对他示好,让厉觉放松了警惕。 但是厉觉又不舍得松开,只是侧头看了一眼钱莺莺,觉得自己这是第一次认识她。从前那个又善良又傻的邻家姐姐……怕是一去不复返了。 厉觉让带来的手下持枪看着女人们,然后三个小队主要人物,进入厂房里面去商议怎么处理。 “你们未免也太蠢了,竟然被全员坑进去了?”厉觉听了他们的遭遇之后,发出了无情的嘲笑。 韩蔓想反驳,但是她还没说话,牧野率先开口问:“你就开了一辆车来吗?” 厉觉:“……”他开了三辆车来,其他两辆车全都扎了。 这辆车之所以回幸免,是因为落后了一些。夜里他们开得太急了,路上被塑料袋覆盖的钉子根本看不到好吧! 而他们之所以能把幸存的第三辆车给开到了大门口来营救人。是因为他们听到了也看到了这边的状况。 厉觉不说话了。 牧野又说:“等到明天早上吧,这群人不是第一次干劫道这种事情。比较精妙的是大门r /> “不是第一次,就代表还会有其他的车辆,我们明天把车修好。”牧野说:“到时候再定继续往前走的人员。” 韩蔓这时候也说:“至于那些孕妇和老人怎么处置……”她看了一眼钱莺莺,对着钱莺莺飞快眨了下眼睛。 看你的了,小圣母。 韩蔓说:“你是咱们基地老大,是全都弄死还是带回去,你说了算。” 厉觉冷着脸,按照他的规矩当然不可能带回去。就算不杀了也让她们自生自灭。 这些没有劳动力的人带回去,还带了一群劣质基因的孩子,以后怎么办? 可是钱莺莺在捏他的手,厉觉堵得慌。 “他们这基地的丧尸有些奇怪。你刚才和韩蔓被丧尸给扑倒了,但是你们却根本没有受伤。”厉觉一直都在奇怪这件事。 其实不光是牧野被扑倒没事,有些之前被扑倒的孕妇,身上也只是有些跌倒伤。等到丧尸全都跌入陷阱之后,就陆续跑到大门外了。 牧野说:“这些丧尸是被基地里面的人圈养的,大部分都被拔掉了牙齿和指甲,甚至是砍掉了下巴和手指。所以他们还是会追逐人类撕扯人类,但是短时间内只要挣脱,不会怎么样。” 所有人都对这种说法感到震惊,但是他们当中确实也有被丧尸撞到却没有受伤的。至于没有牙齿和指甲,刚才那种丧尸潮涌的场面,谁也没工夫去观察丧尸的什么特点。 一群人就这些没牙没指甲的丧尸开始讨论,不过到最后也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并且时间很晚了,他们需要休息。 定下了夜里巡逻的人,这些女人和老人还有孩子被带回他们一直居住的地方,有人看着。 剩下的人各自找了房间休息,定好了几个小队之间巡逻队人数和换班时间。 外面丧尸的尸体和人的尸体一直烧着,韩蔓他们直接选择在这间有陷阱刀闸的房间休息。 翻找到了这群人的仓库,找了一些被子什么的,就休息下了。 这个时间已经过了夜里两点,但是他们谁也没有睡意。 连弹幕也没有睡意,韩蔓催促了好几遍。他们还是在韩蔓的脑中聊着今天的各种刺激场面,像是在复盘一场身临其境的战斗—— 终于把那些人全都干死了,舒爽! 话说这些幸存者可怎么办啊,全都带回去的话,那些孩子算谁的? 确实有点……一想起那个丑巨人,就反胃。 希望小圣母发挥作用,这些女孩子好可怜啊。 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就想知道为什么那些丧尸不咬人! 你没听牧野刚才说吗?他们全都被拔掉了牙齿,剪掉了指甲。你们想想,没有牙齿和指甲,除了能扑人能吓人,还能做什么? 所以这群人圈养了一群没牙的丧尸是要做什么? 我有注意到,之前笼子里关着的那些,那个基地的老大,让牧野进去搏斗的丧尸是有牙齿指甲的真丧尸。 我有个猜想,这基地里面的人之前和韩蔓说他们能驯服丧尸,就是驯服这种没牙的丧尸。而新来的,他们想要弄死的人,就用真的丧尸咬死,变成新的丧尸…… 楼上课代表。 细思恐极! 我只关心蔓蔓和牧野,亲了,亲了! 嘻嘻嘻嘻嘻嘻嘻kswl! …… 韩蔓也毫无睡意,她把自己的脑袋缩进被子里面,在想牧野。 牧野跟着第一班去巡逻了,牧野……他到底什么意思。 就在韩蔓胡思乱想,弹幕七嘴八舌地各说各话的时候,系统播报音在韩蔓的脑中响起。 系统:“根据检测,补偿对象的恨意值下滑一星半,现在还剩一星半,请宿主再接再厉。” 韩蔓的呼吸窒了一下,牧野的恨意值突然下降,她想到了一片枪声之中,两个人那个狂热的吻。 牧野说还没有原谅她,韩蔓现在想起来还是一阵腿软。 而牧野这时候和厉觉站在后面关着丧尸的地方,听着一个被他们抓着的男人,说着这个基地的事情。 这里从末世之后就已经建成了。这间基地里面的所有人,最初都是这家工厂之前的员工,是做纺织编织袋的工厂。 末世来临之后死了一大半人,幸存的人把这些变成丧尸的人都给圈在大门外,一群人躲在里面。 可是很快储备食物就要没了,他们基地外面围着数不清的丧尸,他们必须想办法弄物资。 基地里面的人都是普通人,不敢出去和丧尸搏斗,就开始为了争抢最后的食物互相残杀。 最原始的厮杀中,从前在工厂里面卖力气挣钱,被所有人嘲笑巨人的李强慢慢展露出了优势。 渐渐的这些人都开始听李强的,末世之后李强再也不是因为身高和贫穷被嘲笑的对象。 有次工厂里面墙上出现个漏洞,有丧尸跑了进来,就是李强制服的。 而且因为他力气过大,一下子就把那个丧尸的下巴砍掉了。而恰巧那个丧尸又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双手,压着李强光能嘶吼,却不能伤害他。 于是李强在再不出去找物资就要死在里面的情况下,提出了大胆的想法,就是把这些丧尸给抓住一些,拔掉牙齿还有指甲,然后利用他们。 这个设想最开始没有人跟着他干,不过到后来不干要饿死,就开始有人同意了。 这个想法成功了。他们把拔掉指甲和牙齿的丧尸给用锁链拴在一起,然后出了基地去搜集一些吃喝什么的,是利用这些丧尸带回来的。 这一次的成功,让李强在这里说话变得说一不二,而末世当中谁有吃的,谁就是老大。 李强开始组织人通过漏洞,把丧尸全都抓起来,拔掉指甲和牙齿。然后圈出了一块地方,关在后院。 他们在末世的最开始,利用这种圈养丧尸的办法,阻挡了几次丧尸的攻击。也阻挡了一部分想要来强抢他们的人。 这本来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办法,如果不是李强偶然一次放出了这些丧尸,让来抢他们的小队失去了战斗能力,因此得到了一批物资,从此走偏了路。或许这地方的地势,加上他发现的这种操控丧尸的办法,这里会是一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基地。 李强尝到了成功的滋味之后,又尝到了不劳而获的滋味。 他鼓动跟着他的人开始以反抗为名义,去抢夺路过他们这基地前面的那条路的人们。 合石市是旅游区,丧尸大面积爆发之后,没人敢去丧尸密集的市区。几乎所有想要过合石市的人,都会改道绕到这条路上来。 而第一次、第二次,他们还只是抢东西,放人走。可是时间长了,他们遇见了一次明星……那时候是末世第一年,但是他们的道德感几乎已经没了。 他们不光抢了东西,还抢了人,最后还杀了人。 从这一次开始,就是这个基地彻底走向扭曲的起始。 当一个失败者突然间体会到了成功的滋味,肆意妄为的滋味。当法律不能再约束人性,昔日在荧幕上看一眼都让人心向往的女明星,真的能够肆意践踏的时候,人的欲望就会扭曲到一种难以思议的程度。 李强彻底成了暴君,开始将抢劫发展成了一种职业。末世最开始那两年,他们凭借着这条路和这得天独厚的地势以及圈养丧尸的能耐,简直成了这一代的山大王。 包括到现在这都快五年了,路过这里试图去寻找亲人的人们,有数不清的人都像之前韩蔓他们一样,栽在了这里。 女孩子被强行留下,而那些男人就会被他们扔进那些没有拔掉牙齿和指甲的丧尸笼里面。转化成新的,源源不断的丧尸供他们驱使。 根本没有什么新的加入,他们一群失败者,害怕外来者,所以留下的都是好操控的女人。 而这些女人当中,有很多渐渐也变为了伥鬼,帮着这群男人作恶。就像之前趁乱放出丧尸的老女人。 一旦社会的秩序开始崩塌,这个世界上你永远也想象不出会发生多么令人发指的事情。 牧野和厉觉听完了故事,把这个讲故事的男人也弄死了。 他们没有人是真的被迫的,因为被迫的那些根本都已经死了,或者全都转化为了丧尸。 以及通过这个男人的口述,他们知道了基地里面的几个老人,是这些工人们尚存的父母。 牧野和厉觉迅速去了关着他们的地方,想把几个老人单独拎出来。纵容儿子做下,这种恶事的人,活到现在的不会是什么好人。 果然厉觉和牧野带人过去的时候,这几个老东西竟然想要逃走,还逼迫这些女人,甚至抢了那些孩子做人质。 厉觉和牧野的小队的人毫不犹豫地开枪射杀了他们,很快这些老东西就被拖走,扔进那片还在烧着的火中。 “我觉得至少他这个利用丧尸的方法我们也可以学。”牧野说:“这么一想还真是有大用处,丧尸如果不能咬人吃人,他们就是不会死的劳动力。” 厉觉点头,“确实。”。 “你还要继续朝着酮吉市去,找你弟弟对吧?”厉觉说:“我的人刚才看了,他们抢劫之后的车会全都推进山沟里面,里面确实有不少还能用的。” “明天车修上之后,你们继续走。”厉觉说:“我带着莺莺回去。” “她未必会跟着你回去。”牧野说:“她被韩蔓迷住了。” 厉觉提起这个就来气,“她跟着韩蔓都学坏了!” “哼,”厉觉说:“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不过片刻之后,厉觉又说:“你不也被韩蔓迷住了吗?” 厉觉对于韩蔓和牧野的纠葛知道的不太多,但是他至少知道韩蔓从前比现在恶劣十倍。牧野被韩蔓害成那样,从来都没有见他报复过。 牧野不吭声,他想说如果他一开始就不管韩蔓的话,厉觉也逃不掉的。 韩蔓有种非常神奇的能力,她如果想要你爱她,在她哄你的时候,你真的没法不爱她。 哪怕她并不想让你爱她,和她在一起久了,你也没法不爱她。 她的狡诈,甚至她的坏,都有种让人移不开视线的明媚惑人。 牧野知道他如果一开始对韩蔓放手,韩蔓会比现在过得更好。她就像是肆意生长在旷野的爬藤。 她总有她自己的办法攀附上她能攀附的一切,长得茂盛而繁荣。你可以看着,但伸出手去想要据为己有,却会被她的刺刺伤,刺死,成为她的养料。 牧野抱着这一捧刺人的爬藤被刺得遍体鳞伤,因为总是斩断她试图伸出去的藤蔓,曾无数次被她勒住脖子,几近窒息。 而现在,在牧野即将掉下悬崖的时候,这捧刺人的爬藤缠住了他。 可牧野在不受控制地亲吻了爬藤开出的带毒花朵之后,到现在也依旧弄不清楚,韩蔓到底是怎么想的。 真的怕他死吗?她会不会也会因为这么多年吸食了他过多的血,而喜欢上他呢? 牧野无从知道。 他把最后一口烟吐出去,指尖碾灭了烟头。 他说:“到换班时间了,我去睡觉了。” 说完之后,就朝着韩蔓和他小队休息的屋子走去。 牧野悄悄打开了门,寻找自己的床铺。他现在根本毫无睡意,但是他必须强迫自己休息,因为还要继续赶路。 韩蔓就睡在他不远处,牧野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 不过等他盖上被子要躺下的时候,突然间一个虫子一样的被卷,慢慢地朝着他这边滚过来了…… 你做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跟你谈恋...) 牧野抬脚踩住了被子。 “虫子被卷”没能成功地滚到他的身边, 在半路上动了动。 然后从被子卷的前面伸出了半个脑袋。 韩蔓对着牧野眨了眨眼睛,眼神要多无辜有多无辜,要多讨好有多讨好。 没人能受得了她这样磨人, 至少牧野是受不了的。 韩蔓被牧野给踩住了后腰, 可怜巴巴地看了牧野一会儿, 牧野的脚就挪开了。 韩蔓继续朝着他那边滚。成功的滚到了他的被子旁边。 屋子里面亮着灯呢。虽然这里面除了他们两个之外, 几乎所有人都睡着了, 毕竟今天实在是太累, 太折腾, 也太刺激了。 可是这种屋子里面躺满了人, 而且还开着灯的环境, 莫名的给人一种光天化日的感觉。 牧野有些紧张地盯着韩蔓,他的手臂半撑着并没有完全躺下, 他想看看韩蔓搞什么东西。 韩蔓滚到了他的身边之后, 缩在了他的被子旁边,并没有像牧野想的那样,半夜三更的不睡觉搞事情。 而是蜷缩在牧野的身边, 闭上了眼睛, 一副要睡觉的样子。 牧野瞪着韩蔓从被卷里面露出了一点的头顶, 不知道这么愣了多久, 一直到撑着身下被子的手臂都麻了,他才慢慢地躺下。 这一躺下, 牧野就有些紧绷, 因为韩蔓离他太近了,这种感觉像是同床共枕。 虽然他们之间也同床共枕过, 但是那一天……牧野和现在的心境完全不同。 牧野现在就像被藤蔓吊在悬崖上面,看上去像是得救了, 实际上随时有可能掉下去,摔得死无全尸。 而他脚腕上缠着的那一束藤蔓,能够撑住他的身体多久,牧野根本就不敢去仔细想。 不过心理再怎么忐忑,再怎么被挂在悬崖上摇摇晃晃,牧野还是必须强迫着自己适应这种感觉。 他闭上眼睛不去看韩蔓。却根本就睡不着,因为身边的韩蔓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了。 牧野翻了一个身,背对着韩蔓,假装当她不存在。可是他一翻过去的时候,就听到身后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 然后韩蔓的手十分恬不知耻且迅速地从他被子里伸进来,搂在了他的腰上。 牧野第一时间抓住了韩蔓的手,扭过头瞪着韩蔓,可韩蔓只是对他笑了笑,又朝着他凑近了一些,再度闭上了眼睛。 脸上甚至带着单纯的笑意,好像就这样抱着牧野,她就心满意足一样。 可牧野太了解韩蔓了,韩蔓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得寸进尺。 而正如他所想,在他把身体转回来,抓着韩蔓的手掀开被子,要把她手从自己的腰上拽下去的时候——韩蔓看准了机会直接滚到牧野的被子上,像个脱茧的鹅子一样,上半身钻入了牧野的被窝。 这一套死皮不要脸的动作实在是太过行云流水,几个没有睡觉的弹幕见状都哈哈笑个不停。 牧野感觉到自己的手臂枕上了一个脑袋,表情堪比川剧变脸。 而牧野在那里正在表演变脸的时候,韩蔓枕着牧野的胳膊,抱着牧野的腰,一脸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好像目的达到了,这一次真的准备睡觉。 但是牧野信她个鬼。 牧野要是敢就这样搂着她,韩蔓就敢完全爬进他的被子里。 她总是能够踩着别人的底线里出外进,反复试探。 可是牧野就是对这样的她没有任何的办法。 牧野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这么多年更是深刻地了解了她是怎样的自私狠毒。 可纵使知道这些,纵使牧野每一天都在提醒着自己,不要落入韩蔓的圈套,不要被她的笑容欺骗,不要相信她说的话。 韩蔓也确实在牧野的面前暴露了太多次的恶意。而仅仅一次回头,一次示弱,牧野甚至都无法确定韩蔓到底在想什么,却还是落到了这部田地。 为了防止自己真的变成被韩蔓拴住的狗,牧野闭上眼睛,狠狠心抓着韩蔓的脖子,把她从自己的被子上推向旁边。 开口压低声音说:“你再敢贴上来,我就把你扔出去。” 韩蔓睁开眼睛,露出非常委屈和受伤的表情。牧野扭过头不看她,韩蔓悠悠地叹了一口气,缩进被子里,滚到了旁边。 她孤零零的一个卷儿,就缩在牧野的旁边,不离开,但是也不敢再往他身边凑了。 果然牧野说的是真的,他并没有原谅自己。 空间的恨意值也能够佐证牧野说的话,还剩一星半的恨意值,牧野还是恨她。 韩蔓闭着眼睛缩在被子里头,催促仅存的几个弹幕赶紧去睡觉。 时间实在是不早了,韩蔓今天脑子非常非常的乱,测试过了牧野的态度,她也不再得寸进尺。 她和牧野之间的事情,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理顺清楚的。 在那些被系统隐藏掉的记忆没有找回来之前,牧野说的话也并不能全部都相信,所以韩蔓也决定先睡觉明天再说。 牧野把韩蔓从自己的被窝弄出去,本来防止着她再度作妖,睁着眼睛都没敢闭。 可是他瞪得眼睛都有些泛酸,韩蔓真的老老实实地缩在他的旁边不动了。 牧野看着她微微弯曲的被卷,压抑着自己把她给抱过来搂进怀里尽情揉搓的冲动,扯过被子把自己的脑袋也给蒙上了。 牧野觉得韩蔓有一些像毒/品,你明明知道她不是好东西,明明知道不能沾不能碰。 可不小心碰到,依旧会成瘾,而哪怕皮肤溃烂、身体垮掉,也很难戒掉。 即便艰难的戒掉了一阵子,也注定会复吸。 牧野别说是毒/品,他连学会吸烟都是因为应酬。 可是碰见韩蔓,逃不脱她,牧野恨的不光是韩蔓,还有他自己。 牧野在这边纠结的心中暗潮汹涌,惊涛骇浪。韩蔓在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牧野听到她均匀的呼吸,终于狠狠松了一口气,浑身放松地躺在自己的被子里面。像是一个终于挣脱了泥沼,劫后余生的瘫在地上的人。 可是这一口气并没有松出去多久,他就又忍不住侧头看向韩蔓。怕她整个头都缩在被子睡觉。把自己给憋死了。 于是天亮之前,牧野都在反复在把韩蔓从被子里挖出来,然后韩蔓又缩回去。 牧野懒得管转过身,过一会儿又把韩蔓从被子里挖出来,韩蔓又一眼没看住缩回去……如此反反复复。 最后牧野实在是忍无可忍,他抓着韩蔓的被子,把她整个朝自己这边拽过来,然后把韩蔓的脑袋挖出来,用自己的手臂圈住。 这样终于在天光乍现的时候,牧野筋疲力尽地睡着了。 清早上韩蔓醒过来的时候,她正在牧野的怀里呢。有那么一会儿的工夫,韩蔓觉得自己还没醒,因为牧野搂她搂得挺紧的。 昨晚上亲完嘴就不认人,死活不让韩蔓钻被窝。而现在牧野不光仅仅抱着她的脑袋,腿还骑在韩蔓的被子上。 这会儿屋子里面的人少了几个,大概是今早上已经醒了出去了。韩蔓揉了揉眼睛,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又问了一下系统时间。 系统说现在是早上六点半。 直播随着韩蔓苏醒开启,这个点涌进来的人居然不少,而看韩蔓就这么躺在牧野的怀里,牧野还颇有占有欲的把人给骑着呢,全都兴奋了—— 这是不花钱就能看的吗? 什么情况?昨晚上不还推人来着吗,死活不肯让蔓蔓钻被窝。这怎么半夜三更的自己把人搂过来了? 闷骚的正常操作,你都没看昨天他亲蔓蔓的时候,那哪是亲呀,那是章鱼精要吃人。 楼上真是笑死我,我看了三遍回放,太刺激了。真的,我隔着屏幕都感觉到腿软。 说真的,蔓蔓昨天嘴没破吗? 破不破的我不知道,反正我知道,昨天牧野清完之后就给自己腰上扎了个衣服。 哈哈哈哈,我也看到了! 我想想那个画面,我的脸已经红了。 楼上你脸红什么,牧野又不是对着你y。2333。 …… 韩蔓今早上看了一眼不太健康的弹幕,耳根有一点发热,昨天牧野确实是有点……狂野。 韩蔓还根据弹幕说的,用舌尖扫了扫自己的嘴里面,没有破的地方。 牧野虽然有点狂野,但是他又不是丧尸。并不真的吃人。 韩蔓并没有打算起来,反正她根本不怕别人看。再说就算有人看又怎么样?她和牧野本来就是名义上的男女朋友。 她微微仰起头,看到牧野的喉结,牧野的喉结,韩蔓一直都觉得很性感。 因为很凸,尤其是牧野略微仰着头的时候,这个弧度真是绝了。 抬起手轻轻碰了碰,牧野皱了一下眉。韩蔓又朝着那上面吹了一口气,牧野立刻睁开了眼睛。 他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了,自己把自己折腾得筋疲力尽,现在半点精神也没有。 而且在知道外面绝对安全的情况下,牧野也难得放松一点神经。但才陷入深眠没多大一会儿,就被韩蔓给吹醒了。 “你闹什么?”牧野语气满含不耐和没睡醒的嘶哑。 不过他也不打算再睡了,迅速松开了韩蔓的脑袋,把韩蔓朝着他被子外面推。 把人拉进来容易,推出去可没有那么容易。 韩蔓抱住牧野的腰,扯住牧野后面的衣服,死活不肯出去,嘴里还嘟嘟囔囔小声说:“是你把我抱过来的,睡完了不认人是吧?” 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怎么样了呢。 弹幕听了韩蔓这么说,清早上的都笑精神了。 牧野实在是推不开韩蔓,最后没有办法,沉着脸坐起来。可是他要起身的时候,韩蔓却又搂住了他的腰,把两只手扣在他身前。 牧野又坐了回去,抬起双手搓了搓脸,又掐了掐自己的眉心,然后拨了一下满头炸炸的毛。 他压低声音,威胁韩蔓:“你要是再不松手,我就把你……” “你别凶我,不然我咬你……”韩蔓把头埋在牧野的后腰,张开嘴在他的侧腰上叼住了一块肉。 牧野的腰非常的敏感,当时一个机灵差点从地上窜起来。 韩蔓牙上用了一点劲儿,牧野立刻浑身肉都绷起来。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牧野回手按着韩蔓的脑袋,看到不远处躺着的黑武翻了个身。连忙拍韩蔓的脑袋,压低声音说:“有人醒了。别闹了!” 韩蔓还真的松开了牧野,不光是松开的嘴,连手也一块松开了。 牧野连忙拿过自己的鞋,穿上之后站起来,回头看了一眼。韩蔓就躺在两个人散开的被子上,头发凌乱,眉眼弯弯的笑着看他。 这个场景简直像是梦里的场景,如果忽略地点不对,牧野曾经幻想过,甚至梦见过这一幕。 如果没有末世,他可以以集团继承人的身份,选择自己的伴侣。 他想把韩蔓娶回家,如果是在那个还没有变得满目疮痍的世界里面,韩蔓想要的一切,牧野都能够给她。 牧野想如果是那样的话,韩蔓会不会心甘情愿地扎根在他的身边,不再想着往别的地方爬。 然后牧野每天晨起的时候,就会像现在这样,看到躺在床上满脸爱意看着他的韩蔓。或许韩蔓如果愿意早起的话……还能在他上班之前和他一起吃个饭,喝个咖啡。 可是这一切都只是幻想。 牧野迅速从幻想当中醒神,拿过衣服穿上,然后快步走到了门口,打开门出去。 韩蔓闭了闭眼睛,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散去。 牧野并不知道,在这一刻其实韩蔓跟他想的差不多。 如果不是末世的话,如果他们只是一对普通的情侣,或者是夫妻。那韩蔓一定会非常满足于每天早上起来都能逗一逗牧野,看着他像这样“落荒而逃”。 不过韩蔓在坐起来的时候就清醒了,如果不是末世的话,以韩蔓的身份,这一辈子也够不到牧氏集团继承人。 她就是有再大的野心,再多钓凯子的手段,牧野也完全是她钓不到的那种类型。 韩蔓叹了口气,搓了搓脸,也穿衣服起来。 外面门口聚集的一些人,是昨天那场剧变当中仅存的一些幸存者:孕妇,还有小孩子。 桌子上放了一些吃的,都是即食品。这些人都在排着队有序地去拿吃的,毛琳一大早就起来了,在桌子前面站着,负责给这些人分发食物。 韩蔓从屋子里面一出去,毛琳回头看到了她以后,转头对她笑着挥手:“蔓蔓姐,你醒了,书慧姐和莺莺姐在第二排工厂里面,那里有一个大的洗漱房。” “书慧姐说,今天早上给你煮面吃!”毛琳笑得非常可爱,回头伸手给韩蔓指路。 韩蔓点了点头,快步朝着第二排厂房走去。 远远地就看到有一间门开着呢,有韩蔓他们自己人进进出出。 韩蔓走到了门口之后,一进门正要找张书慧要洗漱用品,结果碰到了洗漱之后出来的牧野。 牧野看了韩蔓一眼,眼神冷漠的好像跟她只是普通朋友。 韩蔓挑了挑眉,在牧野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间朝旁边挪了一步挡住了牧野的路。 牧野朝着另一个方向,韩蔓也朝着另一个方向……两三个来回之后,牧野脚步站定。 他鬓角和头顶的头发都湿着,工装裤肃整的收在高筒靴子里面。大腿上绑了腿包插了一排大小不一的匕首,腰上也系了枪袋,把腰身收得紧窄笔挺。 他整个人看上去迷人又危险。 “你做什么?”牧野问韩蔓。 韩蔓手撑着门框,表现得有一些流里流气。 她说:“劫道儿。” 牧野沉默地看着她,居高临下,片刻之后凑近她,把手放在韩蔓的头上。 他扳着韩蔓的头向后,迫使韩蔓仰起脸看他。 他因为刚洗完脸,色泽艳丽的像花瓣一样的薄唇微动,他问韩蔓:“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跟你谈恋爱?” 这种语气实在是太令人不舒服,尤其是牧野的态度和表情,十足的像一个睡完了人就不认的渣男。换个女孩估计被刺激得哭了。 但是幸好韩蔓是个十足的渣女。 于是韩蔓微微瞪了瞪眼睛,露出了一个笑,反问道:“哦,不是吗?” 韩蔓说:“那我知道了,你昨天晚上亲我的那一下,还有搂着我睡觉,都只是单纯的耍流氓,对吗?” 韩蔓抓着牧野的手从她的脑袋上移开,侧过身和牧野擦肩而过,轻快地说:“我知道了。等我找到牧原之后,我会告诉他,他哥哥单纯地对我耍过多少次流氓……”。 牧野站在原地。 表情像是嗓子里面被噎进了一个鸡蛋,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耍我好玩吗(过了今晚我们很快就能找...) 韩蔓洗漱好, 美美吃了一顿张书慧给她煮的面。之后就带着钱莺莺,在基地里面收东西。 钱莺莺是个非常厉害的搬运工,她和韩蔓一样, 可以把东西收进空间之后, 轻松带走, 再在指定的地方放出来。 不过有了钱莺莺这个靶子, 韩蔓也就不必暴露自己的空间了。 厉觉一直和钱莺莺商量着让钱莺莺和他一起回基地的事情, 但是钱莺莺拒绝和厉觉交流。一整天都像个小媳妇一样跟在韩蔓的身边, 被韩蔓指使得团团转, 还乐在其中。 厉觉甚至在庆幸韩蔓不是个男人, 否则厉觉自认是真的抢不过她, 她能把人哄得找不到东南西北。 钱莺莺听了韩蔓的话,在仓库里面大汗淋漓地找能用的东西。韩蔓则是靠在仓库的边上, 从这个窗口朝外看着。 看着外面的那些孕妇们, 终于不在像之前韩蔓最开始看到的时候一样,面色麻木而灰败。 她们现在神色轻松,在自由活动。 看着小队里面的男人在那里修车, 还能听到那个巨大的陷阱>   韩蔓眯着眼睛, 姿态懒散, 之前那个女明星朝着韩蔓这边走过来。 她今天并没有打扮得花枝招展,没有穿那种该看的不该看的什么都能够看见的纱裙。而是穿了一身正常的衣裤, 脸上那种讨好之前那个泰坦的媚态也全都没有了。 她站在韩蔓不远处, 有些犹豫地走过来。 韩蔓转个身,歪着头看她, 没有开口,表情也没有惊讶。似乎预料到她会过来。 “昨晚上那几个有尖牙和指甲的丧尸, 是我杀的。” 女明星说:“我有能力对抗丧尸,这些年我一直都在练。比这个基地的很多男人都厉害,我知道怎么去攻击丧尸的弱点。我能在几秒钟之内,敲碎丧尸所有的关节,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 她有些忐忑地把自己所有的优势全都暴露在韩蔓的面前。她说:“我不会怀孕,我把自己弄坏了。我这张脸,还能帮你去拉拢人。” 她说了一大堆之后,最后自我介绍道:“我叫简香菱,我能加入你的小队吗?” 韩蔓稍稍站直了一点,语调懒洋洋地问:“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收你?你之前可是那个丑八怪最爱的女人,还对我有敌视呢。” 简香菱嘴唇抖了抖,她想说她是被迫的,但是她并没有为自己解释。 又站了一会儿,见韩蔓的表情无动于衷,转身要走。 韩蔓慢吞吞在她身后说:“我们要去酮吉市,路上说不定还会遇见这样的吃人基地。保证不了安全,你跟着回我们的基地,才是最好的选择。” 简香菱闻言脸上露出惊喜,她说:“我愿意跟着你们去冒险!” 她看出了韩蔓和牧野小队的实力,他们的团队作战和默契,根本是这个基地里面之前那一群恶心男人没法比的。 简香菱末世之前是个明星,过的是真正的好日子。但是末世之后,她的遭遇也是最惨的。 只不过她不肯认命,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认过。她会审时度势,曲意逢迎,也会见风使舵,更能豁得出去。 她不甘心,她怀过两次孕,都是被她自己弄掉的。 韩蔓喜欢心狠手辣还能豁得出去的美人,她喜欢污泥里面开出的花,她喜欢那种旺盛的向上的生命力。 简香菱之前混成了这个基地大佬的女人,可见她的能耐和手段,绝对不止是豁得出去和脸长得好。 韩蔓听她说愿意去,竟然欣然应允:“好啊,你既然愿意跟着,那欢迎加入小队,只不过……” 韩蔓说:“我们小队里面,背叛者可不是变成丧尸那么简单。” 简香菱轻笑了一声,脸上有一闪而逝的疯狂。她说:“你放心,队长,我是从地狱加入你们的。” 我不会再回地狱去的。 韩蔓挑眉,“那你自己进来挑物资,顺便帮莺莺干活。我可先说好,不许在我男人面前发骚。被我逮住,你不光生不出孩子,你会后悔生而为人。” 韩蔓用轻巧的语调,说着威胁的话。弹幕都觉得她是吓唬人,可是简香菱不觉得韩蔓说的是假话。 因此她认真承诺道:“放心吧队长,我怎么敢?再说……你的男人不是早就被你套牢了吗?” 弹幕看到这里,上面刷得飞快,都是在给韩蔓提意见的—— 我觉得不行,这个女的之前不是那个基地大佬最喜欢的女人吗?她肯定干了不少坏事儿。 那倒也不一定,都是被迫的。 被迫不被迫的,我是没看出来她有什么地方特殊,她自己说丧尸是她杀的,万一是吹牛呢? 这种事情不太可能吹牛。 对呀,到后面只要遇见丧尸不就露馅了吗?……这谎撒得也太低级了。 我倒是觉得这个姐姐还行,有手段,长得又美。 这么一看,蔓蔓的小队里大部分都是女孩子哎。 喜欢这个女孩子组成的小队! +1 …… 韩蔓很满意简香菱的回答,看了一眼弹幕之后,示意简香菱进来干活。 钱莺莺在里面边忙活着边听着两个人说话,心里其实有点不舒服。 她加入小队的时候费了那么大的劲儿呢,凭什么这个简香菱还是之前那个丑八怪的女人,韩蔓就那么轻松答应了。 不过钱莺莺这个人是不记仇的,她但凡是会记仇,也不至于被一群人吸血吸了那么多年。 因此简香菱进来帮她干活没一会儿,钱莺莺就和这个新成员打得火热了。还有些羞涩地说自己以前是她的影迷。 下午的时候,简香菱作为小队新成员,韩蔓带着她和大伙一起吃饭。随口介绍了一下。 韩蔓自己小队里面的人没有异议,欣然接受,各自都做了自我介绍,算是欢迎新的成员。 反倒是牧野吃过饭之后,带着一手洗不掉的车油,把韩蔓拉到了没人的地方。问她:“你为什么让那个女人加入?” “你觉得她不行吗?”韩蔓问。 牧野皱眉说:“她之前也助纣为虐。” 韩蔓看着牧野,片刻之后指着远处那群他们救下来的女人说:“野哥,你看看那群女人,大部分都怀孕了。那个丑巨人的精/子质量真的有这么高?你再看,有一部分挺好看的,但是有一部分是不是条件不太行?” 牧野皱着眉看了一眼,韩蔓对他勾勾手指,说:“你是男人,你应该知道,就算是末世了,有好看的女人的前提下,丑女人也是不受待见的。” 牧野眉头紧拧,他和韩蔓凑的有些近,他有点呼吸不畅。 韩蔓勾着他的脖子,把他更拉近了一些,说:“男人只会在一种情况下,不太在乎和自己上床的女人是谁,是什么样子。就是喝醉的时候。” 韩蔓说:“那些不好看的女人也都怀了孩子,在这里没怀孩子的女人没两个,还恰巧都是好看的。而没怀孕的不好看的女人一个没有,你觉得这群人每次都劫到好看又年轻的女人几率有几成?那些不好看的老女人,或者不好看又不能怀孕的女人去哪了?” 牧野表情微变,韩蔓摸着他的脸说:“男人啊,狠心的时候你知道的。” “现在你在想想,那些怀孕的比较丑的女人,是怎么怀上孩子的?” “昨晚那个迎新会上,我和钱莺莺她们被安排的站位都是按照模样好坏排的呢。那些女人只有怀上了基地丑巨人的孩子,才能保住一命。” “我昨晚上看到简香菱死命灌那个丑八怪喝酒呢,那可真是用尽全身解数,恨不得光着上阵了。” “你猜她为什么那样,怕失宠吗?” 韩蔓笑意盈盈地说:“她可是比这基地里面大多数男人对付丧尸还厉害,昨晚上丧尸潮涌那时候,笼子里给你预备的那几个丧尸,是她趁乱杀的。她不靠脸也能活。” 韩蔓对牧野抛了个媚眼:“她可是那个丑八怪最爱的女人。” 除了她,谁能悄无声息地干这种事儿。毕竟怀了丑八怪的孩子,再怎么恶心,也比死了变成丧尸好。 牧野沉默地点了点头。 弹幕这个时候也恍然大悟—— 卧槽卧槽这些细节我都从来没有注意! 我还以为简香菱之前那么紧张,后来打扮得那么过火,是怕自己失宠! 蔓蔓的心思这也有点太细了吧,我根本就没有看到苗头,我觉得我是个傻子。 是个傻子没错了。 细节控表示我也没有想过那么多…… 这么一看,简香菱真的不坏,甚至还有点善良。 我就真的佩服蔓蔓,这种细节是怎么看出来的,我看到这么多怀孕的女人,我只能想到对方是个禽兽! 我还以为是那个丑巨人荤素不忌…… 仔细想想,男的哪有荤素不忌的?只不过没有选择的条件罢了! 这一波必须给蔓蔓点个赞! …… 简香菱只不过是在自己活着的前提下,尽可能地帮了别人。但这已经够了,在这个世界里面,能这样已经是颔下之珠了。 牧野本来不太赞同,他对事不对人,他以为韩蔓收了个曾经助纣为虐的人。但他看人并没有韩蔓细致。 韩蔓玩心玩人从来都是手段一流,这一点牧野不得不认。 韩蔓好好地跟他解释了,牧野自然不再过问。 小队里面有了新的成员,大家一起干活,效率也挺快的。简香菱果然不是一个矫情的人,她甚至帮着几个男的搭手修车来着,弄了一手洗不掉的车油,黑乎乎的,也没见在意。 韩蔓看着自己小队的几个人非常的满意,她现在偶尔也会突然间冒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韩蔓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日落之前,厉觉他们开来的三辆车全都修好了。 韩蔓他们之前的车被推进了山沟里面,也用绳子拉出来的一辆还算完整的。换了轮胎之后除了外观有点不好,倒也能开。 于是他们一共修整了四辆车,晚上的时候共同开会,商议明天回程的人员。 厉觉和钱莺莺不出意外地发生了争执,钱莺莺要跟着韩蔓继续去酮吉市,厉觉非要把她带回去。 两个人吵得挺凶的,都动手了。不过谁也没想到动手的不是厉觉那个真暴君,而是钱莺莺这个真圣母。 钱莺莺拿枪把儿把厉觉的脑袋给打破的时候,惨遭家暴的厉觉表情震惊得像第一次被安嘉和给打的梅湘南。 韩蔓在旁边忍不住捂着嘴笑,牧野见她颤抖的像是开了震动的手机。怕厉觉看见她在笑记仇,连忙脱了衣服把她脑袋给蒙住了。 钱莺莺把厉觉的脑袋给打破了之后,突然间又开始心疼厉觉。 小时候他们两个住邻居,厉觉总是被他爸打的半死不活。经常是钱莺莺把又瘦又小的他给弄到家里,又是喂饭又是伺候着。 厉觉对于钱莺莺有一种超乎情爱的感情和依赖,钱莺莺最开始不能接受厉觉对她有那方面的想法。但是后来搞了两次之后也就认了。 她也是真的心疼厉觉,所以把厉觉给打了之后又赶紧哄他,但是她这么一哄……就更像安嘉和认错的时候。 厉觉很委屈,钱莺莺打完了人比较心虚。最后没有办法,决定跟厉觉一块回去。 当天晚上,钱莺莺找到了韩蔓,充满歉意地说:“我不能跟你一块去酮吉市了,不过我这个玉佩你拿着吧,你只要朝上面滴一点血……唔。” 韩蔓满脸无奈地把钱莺莺的嘴给按住。几乎是贴着她的脸对她说:“你能不能长点脑子,别随随便便地把这种秘密告诉别人?” “要不然你在外头,别说是我小队的人,我真的丢不起这个人。这会让人觉得我往队里招智障。” 钱莺莺被韩蔓给骂的都习惯了,有些憨地笑了笑。她说:“我没随便告诉别人,我就没有告诉厉觉要滴血才能用。” 韩蔓闻言还有点惊讶:“为什么?” 她不觉得在钱莺莺的心里,自己比厉觉还要亲近。 钱莺莺摇头说:“我怕厉觉拿我的玉佩去干坏事,抢别人的东西什么的。你不知道,厉觉他小时候很可怜,但是他从小就坏,没有道德感,什么事都干……” 韩蔓听她这么说直接都笑弯腰了,她忍不住问钱莺莺:“在你心里觉得我是一个好人?不会拿你的玉佩去做坏事吗?” 钱莺莺真的单纯的点头道:“当然啊,你绝对是个好人。” 韩蔓想问你什么时候瞎的。 弹幕听到了这种说法,一个个的全在刷着钱莺莺这个小圣母,现在越来越招人喜欢了。 定下了回去的人选和分好的车辆,又把物资重新装上去。几个小队像昨天一样分批入睡,留一些人看着那些幸存者们。 今天晚上,韩蔓故意和牧野调到了一个时间段巡逻,两个人在寂静的厂房里面漫步。 今夜天上繁星闪烁,虽然月亮只有一道弯弯的月牙,但是星空非常的美。 韩蔓手里拿着个手电筒,一个劲儿开开关关。这个基地里现在基本没有任何的危险,韩蔓的精神状态非常地放松。 她侧头问牧野:“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像是在约会?” 牧野闻言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应声。 韩蔓把手电筒换了个手拿着,并没有去牵牧野的手,而是去抓他衣服的袖口。 他穿的衣服袖口有那种控制袖口松紧的粘带,韩蔓用手指勾住了那个带子。 牧野余光中看到韩蔓朝着他伸手,第一反应是扬起手把韩蔓甩开。 不过抬起手的时候发现韩蔓没有抓他的手,而是勾住了他的袖口。他愣了下,抿了抿唇,又把手垂下来了,默认了韩蔓的动作。 牧野目前能够接受的,就只有这样。 牧野心里还很别扭,他理不清爱恨。他不甘心就这么和韩蔓牵扯,他知道自己一旦开始和她纠缠,最后的结局只能是被她的藤蔓彻底淹没,成为她的养料。 而那个时候,牧野根本无法确定,韩蔓会不会甘心扎根在他的旁边。会不会吸着他的血长得茂盛之后,再将藤蔓延伸到其他的地方。 在这个世界之中,牧野所能给韩蔓的东西很有限,而韩蔓从来不是一个懂得满足的人。 他们一旦开始必将走向结束,他们最后的结果不是两败俱伤就是你死我活。 韩蔓真的太了解他了,清楚地知道他所有的底线,经常踩着他的底线跳舞。 就比如现在,她哪怕在失去某些记忆的时候,也能够轻易地拿捏住她身边每一个人。 两个人看上去浪漫逛街,实际上心思各异。 唯有弹幕磕糖磕得毫无障碍,看着韩蔓和牧野这样子比看着他们手拉手还甜。 这么一间厂房一间厂房的走过去,韩蔓果然并没有满足于这样只牵着牧野的袖口。 她的指尖一点点地试探着,如同一根看上去无害而脆弱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爬上了牧野的掌心。 牧野感觉到之后,站定脚步再度要就势把韩蔓甩开的时候,韩蔓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袖口之中拿出了一块巧克力,连巧克力带她自己的掌心,一起塞进牧野的手中。 牧野感觉到掌心包装纸的质感,要甩手的动作一顿。韩蔓对着他笑,勾起了他上一次在车上不自知抓韩蔓手的那时候。 牧野的心不受控制地狠狠跳了下。 他看着韩蔓,两个人的中间是手电筒的圆圆的灯光,像是一场舞会的追光灯。阴差阳错地照到了他们这两个,本来一生都不应该共舞的人中间。 韩蔓在邀请她“共舞”,可牧野天生不会跳舞。 韩蔓说:“今天真冷,吃块巧克力补充点热量。” 牧野手心一轻,韩蔓已经非常懂进退的把手松开了,只留下巧克力在牧野的手里。 她在昏暗的光线下对着他笑,像一个刚刚成人,还没能藏住尾巴的狐狸。 牧野的心狠狠地悸动着,他甚至就只是这么看着韩蔓,心中就生出数不清的想法。 他可以对她为所欲为的,从来都可以。 这里这么多间厂房,随便一间,他想做什么都可以。因为韩蔓的表情就是这么告诉他的,她现在是他掌心的巧克力。 他可以肆意撕开包装,或细嚼慢咽,或大口咀嚼,甚至直接吞进去都行。只要他敢。 可牧野不敢,也不能。他没有信心在吃了这块“巧克力”之后,不会成瘾。 他不允许自己变成一个卑微的,卑劣的,在她的面前毫无尊严的瘾/君子。 所以哪怕牧野此刻心跳失速,哪怕他的欲念已经将他淹没,他现在站着都难受。但是他依旧绷着那副无动于衷的表情,慢慢地攥紧了拳头。把巧克力收起来,放进自己衣服的口袋。 他站在那里,不方便再迈步,只好稳住自己的呼吸,对韩蔓说:“你回去休息吧。” 韩蔓却拿着手电慢慢照在牧野的裤脚上,然后一点点的,把灯光晃到他的小腿。 牧野呼吸发紧,强作镇定。他从兜里掏出了烟,在烟盒的底部弹了一下,抽出了一颗,叼在嘴里。 “要么你先走,我抽根烟。”牧野声音镇定无比地说。 韩蔓充耳不闻,只是笑得更像个混蛋。她看着牧野,因为他煎熬,心里又兴奋又激动。 她拿着手电筒的光线,将光线顺着牧野的大腿上晃去。 牧野点着了烟,火光一跳即灭。 牧野一双眼藏在黑暗之中,狂澜肆虐,定定看着在他面前微笑的韩蔓。连抽烟也无法转移他的注意力,他的心跳到他自己都觉得震耳欲聋。 可韩蔓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还在逼他。 灯光一点点向上,牧野的难堪几乎立刻要无所遁形。弹幕到现在也看出了点不对劲儿,可是他们都没敢往那儿想。 不过在韩蔓带着笑意,手里的手电筒光,光线就要让一切无所遁形的时候,牧野开口道:“韩蔓。”。 他声音竟然有点哑了。 韩蔓操纵光线的动作一顿。 牧野说:“别让我更恨你。” 韩蔓听了这句话之后,把手电移开。灯光重新落在他们两个之间。 韩蔓盯着灯光说:“牧野,我从前是不是很坏?” 她的声音散在夜风里面,成了一团白雾。她等着牧野的回答,牧野说:“你现在也是。”很坏。 韩蔓轻笑了一声,说:“可我从来不以对你示弱为耻,我不会掩饰自己对你的欲望。你为什么不选择再相信我一次?” “凭什么?”牧野问:“凭你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失去了记忆?还是凭你杀我多次却没有致死吗?” 韩蔓晃着灯光,突然想起她昨天晚上,在看到牧野被丧尸扑倒的时候,跑回去的那时候的心情。 那时候她的思想和身体脱离,她甚至没有想过后果。或者说她知道失去牧野对她来说,会有什么后果。 韩蔓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跑回去,哪怕她忘记了一些什么。 所以韩蔓说:“凭我现在爱你。” 她说完之后轻笑一声,转身离开。 牧野愕然抬头,手指一抖,抽了两口的烟就怎么掉在脚边。烟头接触地面,炸开一点星火。 牧野的心中像是遭受重锤撞击,而挥捶的人却潇洒离开,不曾回头看一眼她造成的后果。 末世之前,牧野知道韩蔓有过很多男人,很多都是他们圈子里的。无论是万年不开花的老树还是海龟精英公子,为她花钱都毫不眨眼,为她撕起来的场面一样的难堪且难看。 当时牧野警告牧原不许变成其中一个,到最后成为圈子里一个永垂不朽的笑话,给牧家抹黑。 但是末世来临,牧野从来不知道,有一天他会一脚踩进这个泥沼之中。 他仅仅因为韩蔓随口一声爱,就已经惊天动地地粉身碎骨了。 韩蔓真地回了屋子,换班的时间没到也没有关系,反正牧野今晚睡不着了。 她越来越觉得牧野说的一切可能都是真的,她真是本性恶劣。连清楚知道自己在爱着牧野,也能最大程度地让他不得安生。 弹幕全都在叽哇叫唤,为的当然是韩蔓刚才和牧野表白了,并且他们都看到了牧野震惊的样子。 不过韩蔓却回去简单洗漱之后,迅速钻进了被子里睡觉了。并且很快睡着了。 牧野却在冷风里面站了许久,好容易清醒过来,脚边掉的烟已经烧尽。 他彻夜未眠,不止为韩蔓一句爱,也憎恨为她随口一句爱而震荡难言的自己。 他后半夜回到屋子里所有人都睡着,洗漱好了躺在被子里。看着距离他有些远的韩蔓,轻轻地叹了口气。 然后就这么盯着她,一直到了第二天天亮。昏昏沉沉要睡着的时候,他们已经要重新出发了。 两拨人在基地大门口分别,给牧野和韩蔓他们的是里外全好的车。厉觉因为要开回基地,因此他把那辆看上去像报废车一样的车开走了。 钱莺莺和因为睡饱吃好面色鲜亮非常的韩蔓依依惜别。甚至还掉了几滴猫尿。韩蔓怕钱莺莺把鼻涕蹭自己身上,嫌弃地催促她赶紧走。 厉觉脑袋上贴着创口贴,看上去神清气爽,很显然钱莺莺很会哄人。厉觉这个挨揍没记性的,迅速好了。 两拨人朝着两个方向开,韩蔓他们按照简香菱说的,从另一条路走。绕过了满是钉子的路面,继续朝着酮吉市的方向开。 路上的时候,弹幕发现韩蔓和牧野似乎闹了矛盾,都在疑问—— ??怎么回事?不是我的错觉吧肯定不是我的错觉,蔓蔓不搭理牧野了! 楼上你没有产生错觉,就是不理了。 为什么呀?哈哈哈哈哈。 我也在好奇耶,我看到牧野好几次在盯着蔓蔓看,就像最开始从基地出发的那个时候,隐晦地想让蔓蔓和他一起坐呢! 我也发现了我也发现了!操!有点可怜的样子。 蔓蔓突然间拒收他的信号。 你的小可爱信号不良(狗头 这是什么吊男人的手法吗?我好想学呀。 你学了你也没有一个牧野可以吊。 蔓蔓到底怎么了呀? 对呀对呀,我还想嗑糖,甜甜的恋爱不香吗! 话说也没有吵架呀…… 告白之后就冷战,我是服气的,节奏管理大师,有妙婉公主的风范! …… 韩蔓不搭理牧野,但是好歹是搭理弹幕的,看了弹幕之后,闭着眼睛在脑中跟弹幕交流。 “他现在有点想不清楚事,给他留点想事情的空间罢了。” 韩蔓说:“他那种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驴,他如果自己想不明白的话,你给他喂食,他都踢你。” 弹幕虽然不明白,但这不妨碍他们觉得韩蔓厉害。 因为牧野确确实实被韩蔓这种做法给晾到了。表情逐渐阴沉。 接下来短短两天的工夫,因为韩蔓的刻意躲避,两个小队之间的人都察觉到了他们不对劲。 实在是就算是眼睛瞎也能看出他们闹别扭,牧野整天脸上阴云密布,大晴天都显得阴森森的。 牧野也不跟谁发火,就坐在那里散发着冷气,活像个人形大冰块。在这深秋时节,谁坐他身边,谁遭罪。 韩蔓则是看上去行为如常,跟自己小队的队员有说有笑。跟牧野小队的队员也都轻声细语。 王啸源几次想找韩蔓谈谈,让她不要跟牧野吵架。毕竟牧野对韩蔓什么样,但凡是长了眼睛长了心的都看着呢。 不过几次都被周清给阻止了,周清跟王啸源说:“这种事情你要是掺和了,牧野只会越来越火,搞不好要揍你。” 王啸源不懂,他一个无论末世前后都母胎单身的人,根本不知道爱恨情仇为何物。 这种事情别人跟着使不上劲,就只能看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多云转晴。 不过在他们还没有多云转晴的时候,一行人已经顺利的将车开进了酮吉市。 他们并不知道酮吉市的幸存者基地在哪里,所以进入了酮吉市之后,也并没有贸然进入市区。 而是将车子停在市区之外,找了一个地方先落脚。 酮吉市虽然不是旅游城市,但它是旅游的周边城市。 而且末世之前的发展还不错,末世最开始的时候,很多人都朝着酮吉市跑。 所以酮吉市市区的丧尸不用想,肯定非常的多。而且酮吉市这边真的非常的冷,一行人全都换上了棉衣。 他们在酮吉市郊区的一处民居里面落脚,这里有一套平房,是能够烧火取暖的。 而且一个院子里面的丧尸清理过后,关闭了楼道,倒也算是安全。 韩蔓小队的张书慧,非常受两个小队的队员欢迎。张书慧不光打理生活井井有条,知道所有的物资所在的方位,做东西也很好吃。 这天晚上他们吃的是热饭,铁锅里蒸出来的。菜是一些即食的卤味,炖在一块,开了两罐咸菜,非常非常满足的一餐。 吃过之后又烧水用热水洗漱,晚上的时候,两个小队分别挤在两床大炕上。 炕烧得热乎乎的,这是他们这一路上最舒服的时刻。 夜里巡逻还是一个队里出一个人,韩蔓照例不吭声躲开了牧野。 不过等到换班的时候,穿上了衣服一出去,就发现跟她一块儿巡逻的不是申文瑞,变成了牧野。 韩蔓也并不意外,牧野差不多也快忍到极限。果然两个人转过一处墙壁,韩蔓被猛地一拽,被拽进了两栋民居的夹角。 弹幕这两天都无聊得很,终于看到两个人有对手戏,连忙兴奋了起来。 而韩蔓被拽过去之后,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后背靠在墙上。她抬起脸看牧野,牧野表情很差,是这些天最差。 “躲着我做什么?不是说爱我?”牧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韩蔓。 弹幕太喜欢这个戏码了。 尤其是韩蔓此刻的态度,真的像极了一个翻脸不认人的渣男。 “我没有躲着你啊,你不是不喜欢我黏着你吗?” “所以你说的话都是放屁,对吗?”牧野揪着韩蔓的衣服领子,把她直接给提起来。 “我就应该知道,你说的话哪他妈有一句是真的!” 牧野把头扭向旁边,连脖子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看上去真的非常可怕。 牧野长得本来就是棱角分明、眉目凌厉的那一挂,再这样憋着火,把弹幕都给吓着了。 他们生怕牧野对韩蔓动手,都在弹幕上劝韩蔓不要惹他。 可韩蔓这个时候竟然有时间在脑中跟弹幕打字。 韩蔓说:“要想得到这种男人,最快的办法就是让他失控。” 韩蔓说:“因为他的精/液跟理智是分开的,所以只能把他的理智给打碎了,才能得到他呀。” 弹幕还是劝她,因为牧野的样子看着真的吓人。 家暴男可要不得,要是牧野真的动手了,那就算是韩蔓最后达到目的,他们也根本就咽不下这口糖。 弹幕会这样担心是很正常的,但他们根本就不了解牧野。 牧野出生的家庭,注定他骨子里是个君子。他被逼急了,又因为现在这个社会已经彻底崩塌,却也只是到这种程度才说一句脏话。 他怎么可能对韩蔓动手?所有的火全会压在身体里面,然后等待一个临界点。 韩蔓找到这个临界点就可以了,牧野失去理智的话,才会跟她纠缠。 真正地跟她纠缠,无论是身体还是情感,才能打消对她剩下的恨意。 韩蔓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可怕,她到这个时候还在算计着恨意值的事儿。而她心里明明清楚自己喜欢牧野。 其实仔细说的话,韩蔓和牧野是一种人,牧野的傲慢和猖狂在骨子里,所以到这种地步也不肯对韩蔓低头,说一句软话。 韩蔓的傲慢和猖狂则是在外的,他们两个人都能把感情和理智给分开。 而韩蔓知道怎么打碎牧野的理智。 牧野还在怒火中烧的看着韩蔓,他抓着韩蔓的衣领,迫使韩蔓脚跟离地,只能勉强用脚尖撑着。 可韩蔓却在笑。 牧野觉得她的笑嘲讽极了。 牧野问韩蔓:“你觉得耍我好玩吗?” 牧野对于自己这种自取其辱一样的质问,感觉到难以形容的羞耻,面红耳赤地低吼:“韩蔓!耍我是不是很好玩!” 韩蔓收了笑意,她没回答牧野的话。而是说:“这里是酮吉市。” 韩蔓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跟那天晚上那句“我爱你”一样,狠狠地敲在牧野的心上。 她说:“牧原在这里。” 韩蔓故意说:“过了今晚,我们很快就能找到牧原了。” 牧野急促的呼吸渐渐停了。 他在这种窒息的肺部发疼的感觉当中,找回了属于自己的理智。 他点了点头,慢慢地放开手,把韩蔓放在地上。把自己颤抖的手揣进衣兜里。 垂下眼睛,挡住眼中此刻和这个世界一样的满目疮痍。 他的声音所有的情绪都压到极致,压成一种死水一样的平静。 他声音又稳又沉地说:“好吧。” 牧原(长得还是那么让人看一眼就...) 牧野转身离开, 再也没有回头看韩蔓一眼。 其实他们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是牧原,韩蔓故意这时候拿牧原堵牧野,就是逼他罢了。 换个人哪有这么多的破烂事儿, 牧野刻在骨子里, 写在基因里面的骄傲, 是真的太难搞了。 韩蔓叹口气, 呼出来的全都是白烟, 酮吉市实在是太冷了。 韩蔓巡逻的时间段, 再碰着牧野, 两个人也是相对无言。韩蔓吵完架, 依旧能够肆无忌惮心无芥蒂的看牧野。 但是牧野似乎打定了主意, 这辈子都不再多看韩蔓这个骗子一眼,彻底把她当成空气。 但其实韩蔓没有骗他, 她很确定自己真的爱牧野。 韩蔓哪怕没有部分记忆, 她也知道,她这辈子怕是除了牧野之外,没有对别人说过爱。 她怎么会爱? 她自己都很诧异。 不过不也不理会韩蔓, 倒也不影响什么。韩蔓该睡睡, 该吃吃, 对同伴们的态度都很自然。 反观牧野, 整天表情僵的吓人,看上去和丧尸的区别就是没有腐烂。 弹幕都在担心, 怕两个人这样真的以后没有办法再和好了。 十月二十三日, 霜降。 大清早上满地雪白的薄霜。其实早两天开始,清早上起来地上就一层霜了, 酮吉市比锦谊市温度低了不少。而且今年的冬天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格外的冷些。 两队小队的队员都起得很早, 今天他们要去寻找酮吉市的幸存者基地。 距离他们从锦谊市的长武基地出来,到到了这里为止,一共用了八天,和他们预估的差不多。 而清早上吃过了饭之后,两个小队兵分两路,先从酮吉市的周边市政府的几处大楼寻找地图,再根据地图来推测适合做幸存者基地的地方。 酮吉市的丧尸确实是不少,韩蔓小队和牧野他们分开行动之后,直接对上丧尸的能力变弱。 毛琳和张书慧再怎么也不擅长正面对上丧尸,韩蔓和简香菱有一些对战丧尸的能力,不过到底也不能一次性对上太多。 所以他们大部分的时间是用枪的。 两个小队约定找一些显而易见适合构建基地的地方,无论是不是基地,都不要靠近。先回到他们落脚地,开会商议之后再决定继续,主要是先找地图。 韩蔓找到了一处比较大的旅游公司,废了不少子弹,拿到了一份旅游地图。还在旅游纪念品架子上,顺手顺了一个和钱莺莺那枚玉佩形状相似的坠子。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子弹迅速消耗,韩蔓空间倒是有不少其他的武器,不过不到紧要关头,韩蔓不打算拿出来。 而且拿出来的理由韩蔓都想好了。她就跟别人说,钱莺莺的那个空间玉佩借给她了。 牧野这时候也在市政府大楼里面找到了地图,他们边朝着落脚的地方回去的时候,边顺便按照地图,把最适合作为基地的地方给找一下。 两个小队从两个方向边找边走,韩蔓这一队在路过一个小型超市的时候,碰见了幸存者。 里面传出了人的叫声,挺凄惨的,听起来像是已经被咬了。 而这条街上的丧尸全都被声音吸引,朝着超市这边走来。转眼的时间,里面这时候已经没有声音了,超市的门口挤挤挨挨地已经涌进去了几十号丧尸。 按照正常来说,这种情况在韩蔓他们的弹药也所剩无几的前提下,她的小队近战比较厉害的只有张权,连黑武都是一条手臂,所以他们不应该管。 这种情况里面的人也十有八九已经死了。 可是韩蔓却让黑武停了车,不是她被钱莺莺传染了圣母细菌。而是她想到这酮吉市的幸存者,肯定知道幸存者基地在哪里。 别管里面的人还能不能全头全尾的救出来,哪怕还剩一口气看在他们救援的份上,至少能问出幸存者基地。 于是停车之后,韩蔓毫无迟疑,直接当着小队队员的面,从空间拿出了火箭炮。 打开车窗之后,韩蔓瞄准了街对面一间已经橱窗破碎不可能有幸存者的屋子,直接激发了一发火箭/弹。 “砰!哗啦啦啦!轰!”。 剧烈的响声响彻整个过分寂静的城市上空,韩蔓被后坐力撞地坐回椅子上,拍了拍有些耳鸣的耳朵。 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玉佩,说:“莺莺的空间可真方便!” 丧尸全都被声音朝着街对面那间倒塌的屋子吸引过去,小队队员迅速下车。由张权和拿着冲锋/枪的黑武打头,迅速进入了超市里面。 韩蔓每次见到简香菱出手的时候,都感叹于她这些年确实像她自己说的那样,一直在努力。她对付丧尸的手法很特别,她的武器是一把地质锤。 并不血腥,直接顺着丧尸的侧脸敲脱下巴、敲碎手和腿的关节骨头,丧尸没死,但也动不了。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实在紧急的时候直接敲碎丧尸的两个膝盖骨。 毛琳和张书慧也在多次对战丧尸中找到了合作的办法,毛琳的个子小,体型消瘦,躲避和移动都很灵敏。 张书慧则是食堂阿姨炒菜那种大开大合的路子,韩蔓亲眼见她把体型相对来说不算低的女丧尸给抡起来。 她们两个一个吸引丧尸火力,一个在背后下黑手,倒是也效率不错。 韩蔓在倒塌的那间房屋 这也比较好解释,谁知那屋子里面有什么会引起二次爆炸?韩蔓和其他人一起装着惊讶就行了。 韩蔓他们直接朝着超市里面压进来,借着二次爆炸的声音,直接用枪扫射,把屋子里的目所及站着的丧尸全都清扫掉。 这才发现地上的两个被撕扯不成样子的幸存者,都已经咽气了。 他们每个人背着一个小包,包里面装的满满当当的。韩蔓环视了一下这间超市,这里面的东西竟然没怎么动过。 他们不知道这条街在酮吉市算是危险区,丧尸较多,所以来的人比较少。 通常几个人的小队来这里的,基本上都是走投无路,在安全区找不到食物,又或者急需物资来换药物的人。 “全死了。”张权蹲下分别确认了这两个人,转头对着韩蔓说:“真他妈的浪费了。” 张权说的是火箭/弹。小队里面的人也是心疼得不行。 “索性也来了,这些物资顺便都带着吧。”韩蔓说着,当着众人的面,挑拣东西,朝着空间里面扫。 为了让人相信她拿的确实是钱莺莺的空间,她每收一个东西,都攥着脖子上挂着的旅游纪念玉佩。 小队其他的成员都在帮着韩蔓戒备,韩蔓把超市摆着的东西收得差不多了,又找到了库房。 不过她站在库房的门口,听到了里面有声音。 一阵吭哧吭哧的喘/息声,韩蔓松开玉佩,举起枪,对着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 队员们点头,这时候街道上面传来了另一辆大车的声音。队员们回头一看,牧野他们那个小队大概是听到了爆炸的声音,以为遇见了交战,飞快赶过来增援了。 韩蔓这个时候拿着枪,突然间打开了仓库门! 仓库里面黑漆漆,韩蔓做好了看到一群丧尸的准备。 韩蔓以为里面是丧尸,结果迎面挥出来一个沾满脓血的棒球棒。而且在开门的瞬间韩蔓就已经看清楚了里面,只有一个人,没有丧尸。 韩蔓反应还算敏锐,立刻低头躲开,就势滚进了仓库里面。并且迅速站起来,然后直接从那个挥棒子的人的身后,用枪抵住了那个人的脑袋。 “别动,否则我打爆你的头!”韩蔓冷声说。 那个人果然僵住不动,棒球棒扔在地上,他慢慢举起了双手。 与此同时,仓库自动闭合的门被小队的队员彻底打开。 外面的光线照射进来,韩蔓用枪顶着男人的头,慢慢地绕出仓库,看到了他的正脸。 韩蔓在看到这个人的正脸时候,瞳孔骤缩。 她面前是一个身材高大,长得特别精致的男人。哪怕是穿的衣服臃肿又难看,那张脸上面甚至还有一些青青紫紫的伤痕,他也是让人只要看一眼,就觉得亮眼的类型。 而且他的眉宇之间还有一种非常致命的熟悉感,男人整个轮廓一出来,再加上韩蔓表情的剧烈变化,弹幕直接就炸了—— 我操操操操,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应该就是,这简直是翻版精修P图过的牧野。 我看了蔓蔓的表情,我真是要笑死了! 这种出场方式还真是特殊,这都能碰见,不得不说这是宿命一般的纠缠呀。 我来站一秒□□。 名义上这个战损美人,才是蔓蔓真的男朋友呢。 你们倒戈的未免也太快了,不过牧原长得确实……够花花公子! 笑不活了。你们怎么就能知道他是牧原呢,万一只是跟牧野长得像呢! …… 弹幕上激烈讨论的时候,韩蔓把手/枪慢慢的放下。 瞪着面前看清了她是谁之后,同样震惊的瞪大眼睛的人,动了动嘴,简直难以置信。 开口的声音都有一点变调:“牧原?”。 “韩……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会在这?!” 两个人同时开口说话,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不过两个人的表情半点没有什么爱人相见的激动难言,他们甚至连普通朋友在这个世界上遇到的那种热络都没有。 两个人脑子里同时闪过的一句话只有两个字——孽缘。 得到韩蔓的亲口认证,弹幕彻底沸腾。尤其是他们已经看到了牧野他们小队的人下车正朝着超市里面走进来。 这三个人终于碰到了一块,蔓蔓和牧野把事情解释清楚,就能够好好的在一起了!弹幕都在激动得期待着牧野走过来看到牧原的反应。 然而韩蔓回头看到牧野进了超市,又转过头看了一眼牧原,脸上慢慢勾起了一个笑。 她把枪别回自己的腰侧枪带,张开双臂,直接扑进牧原的怀里。 兴奋地喊道:“亲爱的,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终于找到你了!我们竟然会在这里遇到,我真的太高兴了!” 牧原被韩蔓扑地朝后退了一步,他皱着眉,从韩蔓的身后扶着她的肩膀,正想把她从自己的身上给撕下去——然后他就看到了朝他这里走过来的牧野。 “哥?”牧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震惊地看着牧野,高兴之情溢于言表。 可是牧野持枪走到了他们的面前,看到了两个抱在一起的人,尤其是牧原抓着韩蔓肩膀的样子,看上去就是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再加上牧原这一副兴高采烈地表情,牧野沉着一张脸,能够维持在无动于衷已经用尽了全力。 这急转直下的剧情,像过山车一样。明明已经登到了最高点,往下就是俯冲,谁知道俯冲还有个反转。 弹幕感觉他们的脑袋此时此刻全部都朝下呢,失重的感觉让他们胡乱抓挠,但是也抓不到能救命的栏杆。 “哥!”牧原看到牧野激动得不行,直接扯着还在紧紧抱着他的韩蔓后背的衣服,将韩蔓甩到了旁边。 然后冲到了牧野的身边,抬手抱住了牧野。 韩蔓就知道牧原会这样,她故意顺着牧原的力度,狠狠地撞上了旁边的货架。 韩蔓是一个非常心狠的人,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她自己。尤其是在搞别人的时候,她最能豁得出去。 所以她这一下不仅撞到了货架上面,她甚至还撞到了头,闷哼了一声,摔在了地上。 牧野才抬起手圈住牧原,就看到韩蔓按着自己的头倒在地上。 他抱着牧原的手一僵,推了牧原一下,正要去扶韩蔓,韩蔓小队的人却已经冲上来把韩蔓扶起来了。 毛琳现在基本上已经变成了韩蔓的毒唯,她不管什么牧原不牧原的,不管牧原是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她看到牧原这样伤害韩蔓,忍不住出声说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蔓蔓姐才刚刚救了你!” 牧原还沉浸在和哥哥重逢的喜悦当中,回头看了一眼韩蔓,表情扭曲了一下,说道:“韩蔓,你别演了,谁会信啊!” 牧原刚才根本都没用力。 可是牧原说完之后,仿佛整个世界都寂静了下来,所有人全都看向了他。 韩蔓也慢慢抬起头,看向了牧原,她捂着自己的额角咬着嘴唇做一副委屈的模样。 韩蔓当然也并不是想陷害牧原,她只是想让牧野看,想让牧野看看牧原对她有多“恶劣”。 而韩蔓此时此刻,眼中含着一泡眼泪,特别大颗将落不落。她疼得轻哼,却对牧原露出了一个笑:“我没事的……”。 韩蔓对大家说:“我没事的,不用大惊小怪。牧原不是故意的。” 而牧原对于韩蔓这种路数,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不过他看向自己的哥哥,又看向了这屋子里面站着的人对韩蔓的态度,心里咯噔了一声。 牧原忘了,虽然他因为曾经混迹在欢场上比较多,对于韩蔓这种套路一眼能看出来。可是这些人却并不一样,他们明显全都相信韩蔓。 因此牧原的表情非常难看,但是他现在真的没工夫和韩蔓对戏。他开口问他哥哥:“哥,你怎么会来酮吉市的!你是来找我的吗?!” “我一直都想去锦谊市找你,”牧原说:“可惜我没有车……” 韩蔓被她小队的人扶着站起来,她却并没有朝外走。 做戏做全套,痴情谁不会演呀? 牧原既然都已经找到了,虽然看着有点狼狈,但明显人很安全。韩蔓也就不用顾及乱七八糟的。 所以她并没有跟着张书慧他们朝外走,低声对他们说:“你们先出去吧,我真的没事。” 然后韩蔓直接走到了牧原的身边,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个手绢,当着牧野的面儿,抬手给牧原擦脸。 牧原的脸上确实很脏,有伤,还溅上了一些脓血。韩蔓不挑有血的地方,专门挑有伤的地方,用手绢使劲按。 牧原被她按疼了,不耐烦地抬手“啪”地把她的手给打掉了。 韩蔓轻呼一声,手里面的手绢掉在地上。她抱住了自己的手,眼里将落不落的那滴眼泪,在一垂眼的时候落了下来。 弹幕简直都要给跪下了,这戏演得真的是按帧看都没有错漏。 而且韩蔓并没有再留在这里,低着头快速说了一句:“你们哥俩见面一定很高兴,你们聊吧。” 说完之后快步朝着门外走去,还抬手抹了两把眼泪。 连王啸源和周清都看着牧原微微皱眉,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韩蔓对谁这么献殷勤,然后又这么憋屈。 虽然见韩蔓吃瘪有点爽,可是牧原确实是有点狼心狗肺的,毕竟韩蔓才刚刚把他救下来。 而且牧野喜欢韩蔓,牧野小队的人全部都知道。牧原当着牧野的面这么对韩蔓,实在有点过分,这脸不光打的是韩蔓的,还是牧野的。 于是这一打照面的功夫,韩蔓和牧野两个小队已经对牧原的好感度下降到底。 牧野看着韩蔓走出了门口,这才对牧原说:“别在这里呆着了,先跟我们走。” 牧野说着来拉牧原,牧原却说:“哥,你先等一下,我有个朋友受伤了,正在里面呢!” 牧原说着指了指仓库里面,然后牧野跟着牧原进到里面,把一个腿受伤正在流血的不止的人给拖了出来。 “他是跟我一起出来找物资的。”牧原说:“但是这一带丧尸实在是太多了,我们找完了东西要出去的时候被堵住了。” “要不是你们赶过来,我们可能就没命了。” 牧原气喘吁吁地说着,牧野这个时候微微停了一下,盯着牧原的眼睛说:“救你的是韩蔓。” 牧野说:“是他们的小队先发现你们,也是他们消耗了火箭/弹引开了丧尸我们才会过来的。我和韩蔓不是一个小队。” 牧原闻言愣住了,他先是见到韩蔓,而后马上见到了牧野,他以为韩蔓和牧野是一起的。 牧原朝着门口看去,就见韩蔓坐在大车里面,手臂撑着靠在车窗上,正在看他。 牧原没再吭声,跟牧野一起扶着他的朋友,朝着牧野的车那边走去。 韩蔓打开了车窗,笑着对牧原说:“小圆圆,来坐我的车好不好?” 牧原表情难以形容,他这个名字是乳名。好多年没人叫过了,从前跟他玩得最好的那些朋友偶尔才会叫。 牧野站在车边,从兜里面掏出了一颗烟叼在嘴里。 他身后就是被韩蔓那一火箭/炮炸得稀巴烂的街道,他现在的心情和那街道一模一样,残垣断壁,余火未尽。 气氛实在是太诡异了,在这三角虐恋的火葬场里面,连跑过来的丧尸都变成了配角。 弹幕简直都要笑疯了,牧原站在车旁边,肯定是想上牧野的车。 但是牧野站在车边,悠悠地吐出了一口烟,对他扬了扬头说:“过去吧,是韩蔓救的你。” 然后牧原就只好把朋友放在牧野的车里,他则是朝着韩蔓的车边上走去。 韩蔓坐在大车的后两排,牧原凑近了,韩蔓把车门打开,对着牧原伸出了手。 “上来,我拉你。”韩蔓笑着说。 她就是故意的,韩蔓甚至能够感觉到牧野的视线正看着她这边。 牧野越是看,韩蔓越是要表现出对牧原的亲近。 “亲爱的,快点……”韩蔓催促牧原。 牧原是最擅长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他没有他哥那样的经商头脑,但是生在牧家,他也并不是一个真的酒囊饭袋。 这个世界上有谁能一眼看穿韩蔓的伪装,大概就是他了。牧原是个真正的鉴婊达人。他知道韩蔓是拿他当靶子呢。 牧原就不明白,为什么牧野还能跟韩蔓搞到一起去。在末世之后没有断联系的那个时候,牧原明明给牧野打过一通电话,那通电话就应该已经杜绝了他们在一起的所有可能。 不过他们又不像是在一起。牧原稍微迟疑了一下,就真的抓住了韩蔓的手,上了她的车。 上车之后,牧原的第一件事就说:“谢谢你救我。” “亲爱的,客气什么,我千里迢迢的就是为了来找你,”韩蔓说:“你看我们的缘分有多深,我竟然这样都能遇到你。” 牧原无话可说,这车里的人看他的视线都不太友善。连开车的都从后视镜里面瞪他。 牧原不太在意,他早就不是从前的那个二公子了。 牧原其实有很多话想问韩蔓,不过现在明显不是适合说那些话的场合。 车子启动之后,牧原仔仔细细看着韩蔓,韩蔓也非常大方地回看牧原。 两个人隔着一个手臂的距离,对视了好一会儿。 牧原才说:“你一点都没变。” “你也一点都没变,”韩蔓说:“长得还是那么让人看一眼就心动。” 我有喜欢的人了(不如你帮帮我帮我演场戏...) 前座的几个人听了韩蔓说的话之后表情难以形容, 只有弹幕上都在欢快讨论—— 有一说一,牧原真的很耐看,和牧野一样! 他是比牧野柔和一点, 但是哥俩像的地方真的好多呀, 身材轮廓, 嘴唇都一模一样! 嘻嘻嘻嘻嘻嘻, 蔓蔓跟牧原之间也好有火花呀。 蔓蔓明显是装的好吧。 不过牧原一眼就看出来她装的我真是要笑死。 鉴婊达人。 我真的站□□了, 让牧野凄风苦雨去吧, 看看这久别重逢的小情侣多带感! 哈哈哈哈哈哈哈, 心疼牧野一秒钟。 …… 弹幕上不断讨论着, 韩蔓和牧原却在说完了那一句话之后, 一个看向了窗外,一个微笑着目视前方。 他们之间的演技退去之后, 生硬慢慢地显现出来。很明显弹幕上说的火花是幻觉, 他们两个顶多算是熟悉彼此深度和尺寸的陌生人。 车子行驶了一段时间。气氛生硬的像是混凝土浇筑的一样。 韩蔓怕前面的司机老是看后视镜再撞车,主动开口道:“你现在在酮吉市的幸存者基地吗?酮吉市的幸存者基地在哪儿?” 韩蔓说:“我们昨天就已经到了,但是我们并不知道幸存者基地在哪, 否则昨晚就去找你了。” “在酮吉市精神病院。”牧原说:“在酮吉市最西边的郊区。” 韩蔓拿过地图, 在上面看了看, 忍不住道:“竟然这么偏。” “距离最近的郊区也有2公里, ”韩蔓说:“幸亏遇到你了,要不然我们还得走一阵子弯路才能找到。” “你怎么会到这边来的?”韩蔓好奇道:“我没有看见车, 你们怎么来的?” 牧原看了看地图, 对着车窗照了照自己的脸,抬手碰了一下颧骨上面的青紫, 说道:“走过来的。” 韩蔓惊讶地挑起眉,语气非常欠揍:“你混这么惨呀?” 牧原动作顿了一下, 看向韩蔓说:“你倒是混得不错,勾搭上基地大佬了吗?” 这话实在是不客气,车里坐着的毛琳忍不住回头瞪向了牧原。连一直哈哈笑的弹幕也有一点感觉到被冒犯。 只有韩蔓毫无被冒犯的模样,耸了耸肩笑着说:“本来是能勾搭上的,但你哥不让。” 牧原听了之后表情不太好。牧原一严肃起来的时候就更像牧野,紧抿的嘴唇跟牧野简直一模一样。 韩蔓抬手要去碰他的嘴,牧原抓住她的手腕。 “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他说。 “你是复读机吗?”韩蔓收回手,说:“走路出来搜集物资……我的牧二公子看上去可比以前强壮多了。” “你怎么会跟我哥在一起?”虽然地点不合适,场合也不太合适,但牧原还是忍不住问。 “什么在一起?”韩蔓装傻,眨巴着眼睛,一脸单纯。 片刻之后“恍然大悟”,夸张地说:“亲爱的,你误会了,我跟你哥哥很清白的,我是跟他一块来找你的呀!” “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吗?”韩蔓看着牧原笑得像一朵花:“我们还在一起呢,没有分手,你忘了吗?” 牧原听到这种说法直接笑出了声。 末世之后他那一副花花公子的做派早就已经收敛干净了,但是这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点苗头。 他慢慢靠向车座,脸上带着一点暧昧的笑意,侧头扬起下巴,用眼尾看着韩蔓,说:“我们是男女朋友?” 他这个骚劲一上来,就和牧野一点都不像了。 他明明脸上也没有什么过分的表情。 但你就是能从他身上他的眼角眉梢之间,品出一种繁花开到最后,糜烂腐坏的味道。 不过这倒是一种比较新奇的体验,至少对于弹幕来说,他们是想象不到牧野这么骚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而牧原,正好印证了他们的想象,让他们刷得非常的活跃。 牧原说:“哦,我想起来了。” “你不会为我守身如玉到现在吧?” 牧原边笑边说:“那我可真是要烧高香放鞭炮了,我现在是你池塘里的最后一条鱼了吗?” 车子慢慢停下来,牧原因为觉得太好笑了,他一直在笑。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笑的脸有点疼。 他第一次跟韩蔓睡的时候,还不知道韩蔓是谁。 他哥因为他和韩蔓睡了,觉得是他趁韩蔓之危,逼着他对韩蔓负责。 牧原没办法才给韩蔓打电话说要补偿她。 可是韩蔓根本就不要钱,牧原随口说了让韩蔓做他的女朋友,毕竟他的女朋友多的是,不多韩蔓一个。 不过等到后来牧原知道韩蔓是谁,知道韩蔓钓的凯子都是什么人物的时候,牧原才知道韩蔓不是喝醉了不小心和他酒后乱/性。 她在圈子里很有名的,出了名的看上谁谁栽,有个外号叫小电鳗,专踩高压线。 不图钱也不图嫁入豪门,谁难搞搞谁,搞上就甩。 牧原有一个哥们家的弟弟,和韩蔓上同一所大学。被韩蔓耍的自杀了好几回,手腕上割腕的痕迹,多得跟沙皮狗的抬头纹似的。 韩蔓和牧原在末世之前那就是海王对海王,现在韩蔓在这种已经崩塌了秩序世界里,跟他找什么男女朋友的关系,牧原不可能不笑。 不过就在牧原笑得正开心的时候,韩蔓从车子前面的后视镜,看到了后面的车子也停下了,牧野下车了,正朝着这边走过来。 韩蔓突然间凑近牧原,毫无预兆地捧过牧原的脸,在他的唇角亲了亲。 牧原的笑僵在脸上,这时候他们旁边的车窗突然被敲响。 牧野的表情简直就像天气预报里面那种,暴雨预警、大风预警加上雷电预警的结合体。 韩蔓假装被惊到,带着一脸羞涩的笑意重新坐回去,擦了擦自己的嘴。 牧原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他哥站在外面的踏脚板上之后,那脸上的表情加上他脸上的伤简直像一个调色盘。 他把车窗打开,牧野看了牧原一眼,盯着韩蔓说:“前面有枪声,也有其他的车,我们现在还是不要跟其他人打照面,调头从另一条路走吧。” 韩蔓点头,装着气息不稳。用她自己揉得通红的嘴唇,对牧野说:“好吧,我知道了,那我们掉头吧。” 牧野的视线像两把刀,还是那种冰冻过泛着寒霜的刀刃。差点把车里这对奸/夫淫/妇给戳死当场。 “哥……我要不跟你去后面吧。”牧原说着把门给打开,正要下车,牧野又把他的车门给甩上了。 “砰”地一声,牧原坐在车里抖了一下。 牧野却已经大步流星,迅速回到了自己的车边上,打开车门坐进去了。牧野小队的车率先掉头,韩蔓他们的车紧随其后。 韩蔓扶着前面的车坐,将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看着牧原说:“劝你不要上后面,你哥现在一戳就炸,小心他把你炸上天。” “你到底跟他怎么回事?” 牧原很少见到牧野这个样子,久别重逢,他哥哥对他居然这么凶。 牧原从小就怕牧野,小的时候家里的保姆看着他们,保姆心思扭曲,牧原挨欺负,牧野帮他出头。 长大了之后,牧野带着牧原玩,一直把牧原护在羽翼之下,从来没有让牧原被任何人欺负过。 牧野唯一一次跟牧原发很大的火,就是因为那次韩蔓的事情。那是他哥唯一一次动手打他,说他品行卑劣,趁人之危。 这次牧原一看就知道,他哥这样又是因为韩蔓! 韩蔓无辜地眨了眨眼:“我跟他怎么了?我们只是搭伙走一段路,一起来找你而已啊。” 牧原知道从韩蔓这里问不出什么,索性不再问,也不再跟她说话。朝后靠着闭上了眼睛。 韩蔓也没有心思再说话,她琢磨着还能怎么刺激牧野。 跟牧原卿卿我我地不太行,且不说牧原配合不配合,牧原就是配合的话,牧野那种性子也很难彻底失控,跟他弟弟抢女人啊…… 韩蔓弯着腰,双手拄在自己的膝盖上,双手托着下巴,想着办法。 弹幕对于牧原的新鲜劲儿差不多过了,看到刚才牧野被气成那个样子,纷纷开始心疼他。劝韩蔓对牧野下手轻一点—— 差不多就好了嘛,牧野那种性格真的会低头吗?会不会直接气跑了? 我倒觉得问题不大,空间的恨意值这样都没长呢。 还剩一星半,这可怎么才能掉下去! 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我喜欢修罗场! 楼上的真没人性!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太喜欢这种戏码了,蔓蔓不要停! 心疼牧野,抱走牧原。 牧原真的好骚哦。 你们都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我要发一下言,牧原虽然更精致,乍一看上去和牧野完全不一样,气质也更柔和。但是像这样沉默的时候,仔细看越看越牧野。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当初蔓蔓睡牧原,是不是因为牧原长得像牧野呀? 嘶,还是替身梗吗(倒吸一口凉粉! …… 韩蔓随着车晃悠,身子也在轻轻的晃悠着。闭着眼睛看到了脑中说她玩替身梗的弹幕之后,噗嗤笑出了声。 韩蔓实在是笑得太开心,牧原皱眉侧头看向她。觉得她笑得瘆人,没憋什么好屁。 不过他们很快就已经驶入了韩蔓他们暂时落脚的那一条路。车子又开了一会儿,就到了民居的前面。 一行人下车之后,把车子开进院子里,然后全都进了屋子。 进屋之后,张书慧开始忙活,和毛琳、简香菱三个人,准备食物。 剩下的人自觉地的出屋,去自己小队车边整理物资。 申文瑞和孔雪还给牧原的那个同伴包扎了伤势。那个人因为失血有点多,意识昏沉,包扎伤口都没有反应。 申文瑞抖开了一个被子把他整个包裹起来,准备一会儿抱进屋子里。 “韩蔓这次还弄了那么多物资?”孔雪朝着韩蔓的车边上看。见张权打开后车厢,里面装的满满当当的。 申文瑞点了点头:“钱莺莺把玉佩她了。” “可真好用,”孔雪感叹道:“韩蔓的命怎么这么好?” 命非常好的韩蔓现在正在屋子里,两个小队的队员自觉退出去之后,屋子里只剩下韩蔓、牧野和牧原三个人。 韩蔓朝着牧原的身边凑,手挽住牧原的手臂,拉着他坐在炕上。 这炕还热着呢,张书慧早上走的时候往灶堂里面塞了一大块木头,到现在还没烧尽呢。 牧原坐在炕上,热度终于朝着他四肢爬上来。 牧野的视线在韩蔓穿过牧原手肘的手上定了一下,这才问牧原:“你在酮吉市过得不好,这一次跟我一块儿回锦谊市,我们明早就走。” 牧原确实是在酮吉市幸存者基地过得不好,很少有人能在那里过得好。 末世最开始时,酮吉市基地刚刚成立的时候,牧原因为手里有一些钱,身边还围绕着一些人。所有人都期盼着世界秩序尽快恢复,酮吉市甚至还有军队驻扎,所以他那个时候过得还算不错。 毕竟只要世界恢复了,牧原就还是牧二公子。 不过很快驻扎的军队有人感染了丧尸病毒,并且内部扩散。 军队里面的人所剩无几,带着大批量的武器进入了酮吉市的幸存者基地,也就是酮吉市的精神病院。 从那个时候开始,酮吉市的基地里面开始等级分明,拥有武器的是王者,所有一切都靠物资说话。 前两年的时候,牧原也有一支自己的队伍。只不过在最初得到的武器逐步消耗空之后,他的队伍解散,他的生活也一步一步走向底层。 现在整个酮吉市的幸存者基地里面,拥有武器的人寥寥可数。仅存的那一些武器全都掌控在基地王者的手里。 剩下的人如果不能自己去外面找到物资,就要被赶出基地。 其实从牧原的穿着,从他用的武器是棒球棒,还有他们相遇的时候牧原的狼狈,就能够知道他过得有多惨。 如果牧原没有牵挂的话,他会立刻就跟牧野走。牧野是一个非常尽职的哥哥,甚至比牧原的爸爸管他还要多。 可是这一次牧原竟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牧野,而是搓了搓自己的鼻子,睁开了韩蔓抱着他手臂的手,说:“我还要回一趟基地……”。 牧原说:“我得回去一趟,哥,”牧原难得脸上带上一些哀求。他也只有在面对牧野的时候才会露出这种表情。 “我能不能带一个人一起走?” 牧野站在窗边的位置,靠坐在窗边上,两条长腿一前一后,抱着双臂。 他问牧原:“你是要带你那个受伤的朋友吗?” 牧原摇头道:“不是的,他不是我的朋友,我们只是搭伙一块出来找物资。” “我想带的人在基地里面,她现在不太方便……”牧原嘴唇动了动,眼神自下而上看着牧野,说:“可能要等几天才能动身,她这几天是预产期。” 这话一说出来,简直像是一个惊雷。不光把牧野给炸到了,把韩蔓也给炸了一个后仰。 韩蔓霍然站起,瞪着牧原说:“你跟别人有孩子了?” 靠坐在窗边的牧野也站直了,但是他看到韩蔓这么大的反应之后,抿起了嘴唇。 牧原想说不是我的孩子,但是想了想之后他竟然点了点头。 “我就只带她一个,”牧原说:“哥,她救了我一命,我有一段时间丧尸咬过,差点就死了,是她一直照顾我。” 牧原说着,竟然掀开了衣服,他整个肚子上伤疤狰狞,连肚脐都歪了。 哪怕是现在已经好全了,也能够想象到当时的情况有多么凶险。 牧野看了看,对着牧原点了点头。 “你的事情你做主,不过你最好能想办法把她给接出来。” 牧野说:“基地里面如果有接生的医生的话,你可以把医生也带出来,我来给物资。” 牧原真情实意的面露感激,说到:“哥,谢谢你!” 牧原这一辈子都没跟牧野说过谢谢,哥俩虽然自从末世之后好几年也没有见面,但是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生疏的感觉。 只不过是牧原现在比以前更懂得感激。 牧野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他余光中看到韩蔓一直在看着牧原,片刻之后他朝着门口走去。把整个屋子留给了牧原和韩蔓。 等到牧野走出去之后,韩蔓那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才收起来。 韩蔓看了看牧原,直接说:“孩子不是你的吧,喜当爹?” 牧原刚才那片刻的迟疑,韩蔓已经看出孩子不是牧原的。 “是我的,”牧原说。 反正这个孩子以后也会叫他爸爸,而且牧原真的不在乎,这个孩子就是他的,没有错。他以后会找机会跟牧野好好的解释。 韩蔓啧了一声:“你可拉倒吧,就你那两下,你还能弄出孩子?” 韩蔓会这么说,并不是因为牧原的床上功夫不行。 而是牧原比女人还小心呢,他之前玩的再疯,他也不敢给牧野弄出一个孩子来让牧野闹心。 集团继承人没有子嗣的情况下,牧原如果有了,他们兄弟之间的某种平衡就会被打破。 这种刻在骨子里的对牧野的服从,不可能因为末世了,牧原就违背自己的原则。 更何况这个世界满目疮痍,根本就不适合小孩子生存。 牧原不会想不通这个道理,唯一的可能就是孩子不是他的,他是喜当爹。 但是弹幕听到韩蔓这种说法,就以为她是在嘲笑牧原,哈哈笑成了一片。 而牧原根本一点也不在乎,他只是严肃起来,对韩蔓说:“我不管你跟我哥是怎么回事,别想再用我做靶子。” “你如果是因为我跟你没有分手,那么现在我们就分了。” 牧原说:“韩蔓,我真的很感激你救了我一命。如果以后你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会尽力而为,我们可以做朋友。” “但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跟我胡乱开玩笑。我现在有喜欢的人了。” 牧原说得一本正经,他这样一本正经的时候就很像牧野。 韩蔓眯了眯眼睛,说:“真巧,我也有了喜欢的人,你说我们是不是很默契?” 韩蔓说:“你喜欢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真的很好奇,能让我们牧二少爷收心的,那得是天仙下凡吧。” 牧原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韩蔓还真的挺好奇。 牧原却并没有说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只是想起了那个人,表情都柔和了下来。 牧原说:“等我把她带出来,你就见到了。” “那你喜欢的是谁呢?”牧原虽然有猜测,但他不希望是真的。 他太了解韩蔓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更了解他哥哥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不合适。 韩蔓耸了耸肩:“你哥喽,不过我没有你进度那么快。你都已经当爹了,我跟你哥才牵个小手呢。” “不如你帮帮我?帮我演场戏。”韩蔓说:“我有很多很多的物资和武器,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我觉得你都用得到。” 牧原却拒绝了她,直接说道:“你跟我哥哥不合适,我哥那样的人,你也根本就受不了。” 牧原说:“你们在一起是打算你死我活吗?这个世界还不够悲惨吗,还要过得更加的鸡飞狗跳一点吗?” 听到牧原这么说,韩蔓并没露出什么意外的情绪,牧原就是牧野的小迷弟。 连家产都不跟他哥哥争,他是不会做出背叛欺骗他哥哥的事情。 而弹幕听到牧原这么说,都对牧原毒辣的眼光感到佩服—— 我真是笑不活了,牧原猜的全对! 可不就是你死我活吗?蔓蔓和牧野两个人之间亲个嘴都像是在打架! 牧原真的挺可爱的,而且他竟然喜当爹! 23333,他真的喜当爹,我在他搜集物资的背包里看到了奶粉!我之前还在奇怪为什么拿奶粉! 天呀,好有爱呀! 感觉牧原也非常有故事,我真的好好奇他和他孩儿他妈的故事。 我不喜欢他!他凭什么说蔓蔓和牧野不合适!我觉得很合适! 我现在只好奇蔓蔓> 他现在整个人就是凄风苦雨四个字。 …… 凄风苦雨的牧野吸着烟,站在一处墙边上,他很珍惜烟,因为抽一根少一根。 但是今天这已经是第三根了。 牧野其实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他的表情冷肃无比,他觉得胸腔里面有一团火,烧的他五脏六腑都要化了。 可是这一团火又无处发泄,只能伴随着嘴里的香烟,狠狠地呼出一些热气,好延缓彻底爆炸的时间。 但只要你说(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 当天晚上牧原和他们一起开了个会, 商议了他必须先带着少量物资回基地的事情。 “你们不要暴露在酮吉市的行踪,” 牧原说:“这里的基地老大是个疯子,真的疯子, 他之前就住在精神病院的。他在末世之前就有杀人, 但因为精神出现问题, 所以不在牢里, 而是在精神病院。” “他为了抢夺枪支, 把之前那些军队里面的人都设计弄死了。”牧原提起这个酮吉市的基地老大, 表现得很忌讳。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基地里面所有人找到的物资都要上缴十分之八。想要进入酮吉市的基地里面, 也要上缴大量物资。要从基地里面带走人, 更是代价惨重。” “所以我们没必要进基地,我们完全可以偷着跑。等我先回去把人带出来, 就来和你们会合。” 众人也没什么意见, 很快散会。结束之后众人休息,还是分批守夜。 “那个和你一起找物资的,他一条腿怕是要保不住了, ”牧野对牧原说:“他一直在昏迷, 你要是带他回基地的话, 要提前想好借口。” 牧原点头, 兄弟两个分到一批守夜,一起在外站着。牧原换了一身衣服, 洗漱过了, 从身后看上去,和牧野真的差别不大。 衣服还是韩蔓给的, 鞋子也是,鞋子甚至是合适牧原的尺寸。如果不是牧原太了解韩蔓是个什么样的人, 牧原差点就相信他穿着尺寸合适的衣物,都是韩蔓专门给他准备的了。 夜深人静,兄弟俩总算是有时间单独聊天。 牧原比牧野健谈多了,细细碎碎地说着这些年他发生的一些事。也在不断地问牧野的事。 “我一直想要去找你,只是我们的基地里面和你们的基地完全不一样,”牧原说:“我们的基地是绝对不允许私自储存物资的。” “我没有物资没有车,根本不可能离开安全区。” “嗯。”牧野点头,说:“我也攒了好久的东西,才能过来。” 牧原侧身抱住牧野,十分依赖的用脑袋蹭了蹭牧野的侧脸。“哥,我真的好想你啊。” 牧原这时候就跟牧野完全不像了,因为牧野永远也不可能像牧原一样,去用这种方式和语气表达心中的感情。 “对了哥,你是和韩蔓在一起吗?”牧原想起这个就皱眉,问牧野。 牧野没马上回答,而是从兜里摸出了烟盒,把仅存的两根烟抽出来,递给牧原一根。 然后兄弟两个靠着一处被风的墙边上吞云吐雾。 过了好一阵子,牧野才低声说:“没有。” 他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牧野说:“不是你说要我千万好好照顾她,你要和她结婚吗?”牧野说:“你现在有了自己的孩子,又有了女人,你准备拿韩蔓怎么办?” “我拿她……”牧原的表情在烟雾之后变化,他看着自己哥哥的神情。想到韩蔓那种恶劣的性子,想要澄清他和韩蔓根本没什么的话一转。 出口就变成:“我会和她好好商量以后怎么办的。” 牧野吐烟吐了一半,顿住。 片刻后他问牧原:“你当初说的话是真的吗?” 牧原眼神有点躲闪,牧野紧盯着他。他把牧原从小看大,没人比他更知道牧原撒谎是什么模样。 “是……”牧原有些心虚地说:“我当时确实是想要跟韩蔓结婚,我现在,我……” 牧原有点编不下去,但他绝对不想让牧野和韩蔓在一起。 韩蔓本性何止恶劣,牧原在发现牧野对她过多关注之后,甚至专门去查过。 韩蔓的性子就像个大魔王,她能让别人死去活来,却丝毫牵涉不到自己的身上。 这样的女人不能碰,谁碰了也没有好下场。圈子里那么多先例呢,哪一个不是伤筋动骨。 她简直是个摧残别人的愉悦犯,更可怕的是,牧原根本没有查出韩蔓小时候遭受过什么创伤和虐待。她虽然父母早死,但确实不缺爱。她父母死后也不缺人照顾,她的性格是天生的。 牧原了解自己的哥哥,他在商场上多么所向披靡,对于感情就有多么单调木讷。 一个人的精力是不能同时兼顾很多事情的。他的全身心都在家族企业上,根本分不出任何的时间和精力来谈情说爱。 他本该娶一个对家族企业有助益的商业合作伙伴的女儿,然后相敬如宾。那个女人会把他照顾得很好,也不会对他索取什么。 而牧野他别说爱情,连处理亲情都是一根一通到底的木头。 牧野这样的性子要是碰了韩蔓,绝对被韩蔓一把火烧得灰都不剩。 因此牧原一直和牧野说没有和韩蔓解除男女关系,还故意说要和韩蔓结婚。因为他知道自己哥哥骨子里有多么骄傲,他绝对不会和自己的弟弟抢女人。 末世之后,最初牧原被困在酮吉市,是想着局面稍微控制一点就回去的。 但是后来他发现自己回不去了,就联系的牧野。他知道牧野在锦谊市的权势不至于太快崩塌,他知道牧野一定会设法去找韩蔓。 韩蔓那种性子正常社会已经是魔王,秩序崩塌的话她会彻底疯了。 但是他又没法千里之外阻拦牧野的行为,就反其道而行,要牧野去找韩蔓。甚至在手机里面和他哥哥说,他爱上韩蔓了,要和韩蔓结婚,回去就结。让牧野务必好好照顾她。 牧原知道,牧野绝对不会碰自己弟弟的女人。一旦他回去,他就能轻易看穿并且揭穿韩蔓的真面目。 但是牧原没想到,他一直没能回去,牧野和韩蔓竟然就这么纠缠了四年多。 这没有道理,按照韩蔓的性子,她怎么可能甘心在牧野身边待了四年多? 牧原磕磕巴巴,牧野把还没烧到尽头的烟头给碾灭了。他的耐心连好好的抽完这根烟的时间都维持不住了。 “你想脚踏两只船?”牧野看着牧原,眉头皱得死紧。 他不受控制地想到他们之前遇见的那个基地里面的头目。他有那么多女人,可想到那个,牧野就不受控制想到韩蔓怀着孕的样子。 她怎么能和那些女人一样? 他的弟弟怎么能和那恶心的丑巨人一样? “你基地里面养着的那个女人的预产期是五天内,我给你七天,无论你要怎么选择,把事情给我处理清楚了。” 牧野的声音冷厉,他甚至有些失望地看着牧原,说:“你为什么总是能把事情弄得乱七八糟。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毫无长进。” 牧野说完之后扔了烟头就走了,他没忍住对牧原发了火。 从前牧原一天花上千万,牧野都没有问一句他到底做了什么。现在多年不见,兄弟两个还没亲近起来,牧原就被骂毫无长进。 牧原真的要委屈死了,但是他打定了主意不能让韩蔓和他哥哥在一起。所以他就默默戴上了这个想要脚踏两条船的帽子。 牧原换班的时候回去睡觉,牧野却一整夜都没有睡好。 他一整个晚上都在做梦,梦见的都是韩蔓怀着孕大着肚子。哭哭啼啼地跟牧野说:“你弟弟不要我了……” 这梦实在是太可怕,牧野第二天早上起来脑子都是木的。 而韩蔓睡了一晚上却是神清气爽。早上大家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弹幕一看牧野那个样子,真的觉得又酸爽又心疼。 黑眼圈都快落到脚面了,一看就是没睡好。 牧野吃东西也是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起身到外面在窗口靠着,迎着冷风在那抽烟。 和牧原一起搜集物资的那个人也醒了,牧原并没有对他说实话。 发挥了自己三寸不烂之舌,跟他说这些人好心的救了他们,但只收留他们一天现在他们就得回去了。 在这个院子里面找了一辆独轮车,是之前这院子里面装煤的。牧原把那个腿伤到的同伴,放在独轮车上面,把他的背包递给他。 “你昨天昏过去了这个包是我帮你拿过来的,”牧原说:“我们现在就得回去,还得走一阵子。” 牧原的这个同伴跟牧原其实一点也不熟,他们只是临时搭伙,牧原只听到别人管他叫老五。 老五纯粹是在昨天那种情况下捡了一条命,但凡是他们两个没有被救下来,光是流血就能致命。 韩蔓他们有药,给老五包扎了之后至少止住了血也没有恶化。 所以在牧原推着老五离开之前,老五非常感恩戴德地和一群人道了谢。 “实在是太感谢了,真的无以为报。” 老五激动得眼圈都红了,他说:“你们是来这边做什么的?要进基地的话我可以介绍…” 一群人都没有说话,牧野因为和牧原长得比较像,所以站在最后面。 最后是韩蔓开口说:“我们只是路过罢了,要去最北边找人,不需要报答你们赶紧走吧,我们也马上就要离开这了。” “谢谢谢谢,真的谢谢……我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好的人。” 老五说得真情实感,被牧原推着离开,紧抱着自己的包。不过在他打开背包查看里面的东西的时候,他却顿了一下。 牧原在这个时候开口说:“昨天我们两个掉在外面的背包都已经散了,不知道你都装了一些什么所以胡乱给你装了一点,都是吃的。” 老五迟疑了一下哦了一声,感激地对牧原说:“真是谢谢你了,还要连累你推我回去。” “这一次除去交上去的,我应该能剩一些东西。”老五说:“这些东西应该够我女儿过生日的了……” 他脸上浮现一个苍白的笑,牧原没有说话,而是抿住了嘴唇。 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跟牧野最像了,而牧原的心其实比牧野要软很多。只是在这个世界上,谁也顾不上谁,大家都是自己顾自己。 他也很快就要有孩子了。牧原想到这里深深吸了一口气,身上充满了劲儿。 他答应过,他认下孩子好好的照顾他们娘俩,她才会和自己在一起的。 牧原推着老五走走停停,还要躲避丧尸,一直走了四个多小时,才总算走到基地的大门口。 上交了物资之后他们进入了基地,一进大门口,就有一群人……或者说一群乞丐。看到了他们上交之后还剩下的背包,都不是乞讨,基本上就是仗着人多要上来抢。 牧原这些年虽然越混越惨,但是越是在底层,他就知道这个时候必须得凶狠。否则他不光白跑一趟,搞不好还要被这些人给弄伤。 所以牧原直接拿出背包旁边的棒球棒,狠狠地朝着这些人抡,打中了其中一个人的手臂。 那个人哭叫着滚在地上,这一群像景区的猴子一样的人,才终于害怕得不敢上来抢东西了。 老五借着他的光,迅速被牧原推着进入里面。 他们这些底层是没有资格住在大楼里面的,而是住在大楼后面临时搭建的一些房子里。 牧原推着老五拐过大楼,老五的家人听到了声音已经迎过来了。见到他受了伤之后,连忙扑上来一家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牧原顺势把独轮车给了他的家人,转身要走的时候被老五给拽住了。 老五说:“我把我的东西分给你一些,多亏了你我才能活着回来。” 老五说着要从自己的背包里掏东西给牧原,如果是平时的话牧原一定会接受的。但是现在他的心思全在房子里面的女人身上。 而且他现在也不缺这些物资,再加上老五的腿都那个样子了,能不能熬得过发炎都是个问题,所以牧原就拒绝了。 “不是说要留着给你女儿过生日吗,”牧原捏了捏他的肩膀说:“那就给你女儿留着吧。” 老五愣了一下,眼眶顿时就红了。 牧原转身朝着这些后搭建的杂乱的房子里面走,转过了两条窄的不能同时通过两个人的巷子。这才来到了一间房子的前面。 这种房子并没有什么院子可言,都是开门就进屋的那种。 不过牧原并没有直接开门,而是在外面敲门。声音都放轻了一些说:“微微,我回来了。” 说完之后,牧原就站在门边上,脸上一直带着笑,等了好一会儿。屋子里才有磨磨蹭蹭的声音传出来。 听脚步声走路真的非常地不容易,等到门里面发出了一点声音,是打开门闩的声音,然后门终于开了一条缝。 缝隙里面有一个女人朝外看,确定是牧原之后这才彻底把门给打开。 门打开之后,最先暴露在眼前的就是女人的大肚子。 看上去真的足月了,女人穿着一身白裙子,非常宽大的那一种。但是白裙子现在已经快变成灰裙子了。 并不是很脏而是洗不出来了。 女人的肚子非常地尖,女人需要用手托着才能自如行走。 顺着肚子朝上看去,才是女人消瘦的身形,她的下巴尖尖的,颧骨也很消瘦。 她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太好,好像她的肚子吸收掉了她所有的养分。导致她整个人像是为了供应果子,而急速枯萎的花朵。 你随时都会怀疑,她会被肚子里的孩子吸掉所有的养分最终死去。 牧原一看到她,眼睛都亮了。但是这个女人真的很美一丁点也沾不上边,更不是什么韩蔓猜想的那种天仙下凡。 女人的名字叫孔微,她今年三十七岁,比牧原整整大了十二岁。 她就这么站在那里,大着肚子,又形销骨立。甚至给人一种恐怖片里面那种病态女鬼的感觉。 尤其是她身后的屋子里又黑又窄还散发着一股不知道什么的气味,看着真的很难让人生出什么好的联想,可是牧原此时此刻的笑意却是发自真心。 他提起剩下的小半个还鼓着的背包,对孔微说:“我带回了东西,有奶粉!” 孔微靠在门边上,嘴唇都有一些泛青。她的视线落在牧原的背包上面,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 开口却是问道:“一路上还安全吗?你有没有受伤?” 她这么一开口,如果韩蔓在这里的话,她立刻就会找到牧原为什么对这个看上去连姿色都称不上有的女人,这么迷恋的原因。 孔微的声音真的太好听了,她这么一开口好像这一片灰败寥落的地方,都变得温暖起来。 她说话的频率,她语调当中的关切,都让牧原感觉到这一路上的疲惫,还有他冒死弄回来的这些东西都是值得的。 牧原完全是报喜不报忧,所有的插曲全都砍掉,直接笑着说:“挺顺利的,没有遇到什么事情,我也没有受伤。” 牧原笑着伸手。别了一下孔微耳边的头发:“你呢,你在家里怎么样?孩子有没有闹你?” 牧原说着,把手顺着孔微的脸向下,落在她的肚子上。 孔微的表情有一点不自在,她朝着旁边看了看,有人家打开了一点门缝,正朝着他们这边窥视。 不见得是窥视他们的奸/情,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什么样的奸/情也比不上一袋方便面惹人垂涎。 孔微很快说道:“回来了就进屋来吧。” 牧原抓住了孔微的手,扶着她的手臂,带着他一起进屋关上了门。 这门确实阻隔不了太多的东西,薄薄的一层木板,还是那种胡拼乱凑的。冬天的时候连寒风都无法阻隔。 不过至少能够阻隔掉旁人的窥视,撂下了门里面的帘子,也至少能够阻隔一些声音。 牧原扶着孔微进屋,把包放在了地上。 第一件事就是从里面掏出吃的,递给孔微:“你一直说你没有胃口,我好不容易找到一点酸梅,虽然过期了但是我拧开试过,还能吃的。” 孔微接过但是并没有吃,只是看着牧原。牧原蹲在孔微的脚边,把她的衣服掀起来,将头贴在孔微的肚子上。 “有没有想爸爸?”牧原侧头点了点肚子说:“不要再折腾你妈妈了,赶快出来爸爸陪你玩。” 孔微总算是露出了一点笑意,她笑起来也显得非常的温柔。 牧原抬起头抓住了孔微的手,看到她这样笑,忍不住站起来凑近了孔微。 牧原的嘴唇离得越来越近的时候,孔微侧过头。脸上满是不自在。 “牧原……”孔微说:“你其实不必这样。” “哪样?”牧原说:“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好好照顾孩子和你,你就跟我好。” “我知道你根本不爱你丈夫,他是个混蛋,他现在死了,你为什么要拒绝我?”牧原说:“我能照顾好你们,只要我还活着。” 孔微呼吸微微有一些重,她甚至咬住了一点嘴唇,手里面抓着的装着梅子的塑料罐子,被她捏得有点瘪。 “可我……” “不要再拿你的年纪说事儿了行不行?”牧原坐在孔微的旁边,扳着她的脸,把她转向自己。 “十二岁又怎么了,我根本都不在乎,你何必老是记得?”牧原看着她说:“我知道你对我不只是……不只是因为我能照顾你和孩子。” 牧原说着慢慢地凑近孔微,孔微还是想躲。牧原就抱着她的脖子,轻轻蹭着撒娇:“让我亲一亲,我真的好想你……” “快点,微微,就只是亲一亲我又不干别的,”牧原说:“你到底怕什么……” 孔微眼睫颤得非常快,她最后还是没能躲得了,被牧原捧着脸吻了上来。 牧原的呼吸很急,他的技术也很高明,他知道怎么让对方目眩神迷。 很快孔微就有点不会呼吸了。牧原这才把她给放开,但是他却并没有放手,而是推着孔微慢慢地躺在床上。 耳鬓厮磨,没完没了。 牧原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喜欢到连她眼角的皱纹,都让他心生怜惜。 他贴着孔微的耳边,把她弄得闭上眼睛不敢睁开,牧原才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跟我走吧。” “我哥哥来接我了,跟我去锦谊市,”牧原说:“我们在那里安一个家,那里的基地不会像这里一样。” 孔微猛地睁开了眼睛,转动脖子看向牧原。牧原抬手摸着她的脸,说:“别怕,等你生完了孩子我们在走,我哥哥在城里,开了两辆大车来,说好了会等着我的。” “到时候我和你,带上我们的宝宝,”牧原说:“永远离开这个鬼地方。” 孔微好半晌都没有说话,其实一直不明白牧原为什么……为什么会对她有欲望。 孔微不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眼睛不够大模样顶多能算清秀。非要说的话,她的皮肤还算比较白,从前的老公在末世之后,基本就没有再碰过她了。 基地里面多的是随便给点什么就可以睡的漂亮女孩和男孩。 孔微这个孩子怀的是一个意外,她老公出任务受了伤不能出去找人,才会拉着她不管不顾。 孔微从来没有想过改变什么,她本性懦弱,从来没有想过生活会有另一种可能。 她确实是帮助过牧原,在没有怀孕之前。有一次牧原受了重伤,牧原身边的那些朋友都抛弃了他。 他一个人在屋子里面,连着好几天都没有出来,所有人都猜测牧原死了。 孔微那天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进牧原的屋子,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偷偷背着老公一直照顾牧原。 可能恰巧那段时间她老公找回来的物资很多,他整天到处挥霍,而孔微想着与其让他挥霍掉,不如拿去救人吧。 在那之后他们也没有什么太多的交集,牧原偶尔会出去跟她老公一块儿寻找物资,然后偷偷塞一些什么东西给她。 孔微从来没有多想过,她根本也不可能往那儿想。 但是她老公出事之后……牧原就来得很频繁,一直到她老公没有熬过去死掉了。 像她这种不够好看,又带着肚子的女人,没有人会管的。她本来的结局注定是死,但是牧原这个时候跟她挑明了……说喜欢她。 孔微根本就不敢相信,但是她没理由拒绝。牧原如果是想睡女人的话,就凭他的样子他甚至可以不用花物资。 孔微也想过牧原可能是为了报恩,但是报恩的话,给她送点吃得就好了。没有必要把自己搭进来吧? 孔微其实一直都觉得很忐忑,她觉得说不定哪天,牧原就腻了,会离开她。 现在牧原竟然跟她说,要带她一块走,孔微的眼睛不受控制的红了。她的眼睛一红,整片眼尾甚至鼻尖都跟着红了。 原本看上去比较寻常的样貌,眼尾简直像是落了两片花瓣一样,寡淡的眉目都跟着瞬间像上了妆。 牧原一看她这样子,清了清嗓子,呼吸发紧。嘴里说着:“看你怎么又哭了?” 手却抱住了女人,亲吻她潮红的眼尾,说:“别哭啊,你怎么这么傻。” 牧原捏着孔微的下巴,再度亲上去…… 两个人亲近,孔微哭的有些不可抑制。她不能想象也不敢相信,她在好好的世界里面没有遇见一个好人,却在这样崩塌的世界之中遇见了牧原。 她怕自己哭的丑,起身去洗脸。她的肚子不太方便,打湿了一条毛巾擦脸,磨蹭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回到床边。 她通红着眼睛看着牧原,脸上满是对他的依恋。 就是这种表情,就是这种表情。 牧原盯着孔微,感觉自己所有的欲望都在孔微的注视下沸腾。 孔微从来都不知道自己魅力在哪。他的声音她一哭起来的样子,让谁看了都会忍不住想更狠地欺负她。 牧原闭了闭眼睛,接过孔微给她的毛巾擦手。 牧原当然不会因为一些恩情,就把自己都搭进去。他喜欢孔微因为孔微善良,单纯,还是个极品。 牧原对她的喜欢和爱毫不掺假,在遇见孔微之前他也不知道自己喜欢这个调调。 牧原笑着看孔微在甩手上的水,朝她招了招手。孔微重新躺在床上。 牧原抱着她说:“等你把孩子生下来我们就走,但是这孩子不能在基地里面生。所以这两天你看看要带什么东西,我去找找基地里面的医生。” 牧原说:“我们和医生一块出去,我们在外头生。” “不需要医生的,”孔微声音里面细碎的颤音终于收干净了,她说:“孩子不大的,而且胎位是正的,我可以自己生。” 孔微说:“不需要节外生枝,我收拾一下东西……牧原,你真的要带我走吗。” “不然呢?睡了人之后扔掉的话,我哥会杀了我的。” 牧原笑着,抱住了要起来去收拾东西的孔微,说:“明天吧,你先看看有什么东西你喜欢吃的,今天吃饱,明天才有力气跑呀。” 两个人当天晚上吃了牧原拿回去的一些东西,第二天孔微挺着肚子,开始收拾一些必须带的东西。 其实东西并不多。只不过孔微收拾起来有一些困难,又死活不肯让牧原帮忙而已。 牧原也哪里都没有去,他们剩下的东西牧原准备去换一辆三轮车。 三轮车是那种电动的,末世之前很普遍。末世断电之后,就完全报废了。 不过自从基地开始发电,这些三轮车能充上电了。就弄了棚子,比较简陋能够短时间的抵挡一些丧尸,然后被统一收集起来。租给那些出去寻找物资的小队。 当然了十有六七有去无回,基地里面也不太在乎。而能够租得起这种小三轮的已经是非常稀少了。 牧原去打听了一圈,为了确保他们不太显眼,毕竟孔微怀着孕呢,这么大的肚子,出去明显就是送死。所以他们把离开基地的时间定在晚上。 两个人在屋子里面收拾好了东西,又商量了一些以后的事情,等到天黑了之后拿着为数不多的东西,悄无声息从这一片简易房离开。他们到了基地的门口,在用食物兑换小三轮的时候,被一群持枪的人给拦住了…… 而韩蔓他们在落脚的地方等着牧原他们,牧野本来是打算迎牧原一段路。毕竟他带着孕妇也不方便。 只是牧原坚持不让,他说一旦碰到基地里面的人,会非常地麻烦。 不过这一天他们从早上就开始,一直等到下午也没有等到牧原的身影。小队里面的人猜测着是不是牧原的女人已经生了,要不然就算是用走的现在应该也走到地方了。 结果到了晚上的时候,他们并没有等来牧原,正准备开车去基地周边,派两个人进入基地去问的时候,他们等来了几辆大车。 阵仗非常地大,下来的人全都是持枪而且还穿着军队的衣服。韩蔓看了一眼之后就笑了,看看这一堆长得抽抽巴巴的还非得穿军装的小丑。 她侧头对着牧野说:“看来牧原把事情弄漏了,这基地我们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 暴露的当然不是牧原。 牧原把一切引起怀疑的全都想到了,但是他没有想到那个老五被包扎伤口的时候并没有彻底失去意识。 他知道牧野他们这群人是来接牧原的,也知道他们有非常多的物资。 他也是真心实意地感激牧原把他救回去,但是他撑不住了。 他高烧不退,腿上的伤口也开始化脓,他会死的。就算不死没了一条腿,以后不能出去找物资,只会是拖累,那他就必须死。可是他的女儿还那么小,他的妻子完全没有独立出去收集物资的能力。 他只能让自己的妻子,把这个消息卖给了基地的老大。以此给他妻子换了在基地里面大棚里的一份工作,至少这样他的妻子和女儿还能活下去。 牧原和孔微被带到了基地大佬的房子里面。而基地大佬带着人开着车,那个老五给他们带路。直接来了韩蔓她们这里。 “野哥,我没有看到牧原。” 韩蔓看着那帮持枪的人慢慢靠近,表情毫无紧张。像拉家常一样问牧野:“是把他们全都轰飞了,再杀进基地里面去,还是举手投降跟他们回基地啊?” 弹幕见到了这种场面,听了韩蔓这么问,都在各抒己见。有人在劝韩蔓不要去,前车之鉴,谁知道这个基地里又有什么妖魔鬼怪? 但是也有人跟韩蔓的态度是一样的。去又能怎么样?谁又能奈何得了他们? 所有人都等着牧野做决定,牧野侧头看了韩蔓一眼,问她:“你空间里还有多少东西?” 韩蔓笑了笑,说:“我可以毁天灭地你信吗?” 牧野看了一眼她脖子上吊坠的绳子,对她说:“你带着东西先走吧,你已经救了牧原一命。没有必要再为他涉险,我掩护你……” 牧野说着掏出了枪,带着小队正要迎上去,韩蔓突然间抓住了牧野的手。 “野哥,你是赶我走对吗?”韩蔓说:“你是不信任我?” 牧野动了动嘴唇刚要说话,韩蔓继续说:“你还是……根本不想让我跟你弟弟在一起?” 牧野表情一僵,韩蔓笑得像花儿一样灿烂。 “那可不行。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找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要把我甩了。” 韩蔓说着,把自己的枪掏出来扔在地上。 回头对自己小队的人说道:“放下武器,咱们去他们的基地里面溜一圈。” 小队里面的人都非常听话迅速把枪支解下来,放在地上。 这时候大门口那群持枪的人,已经声势浩大的快压到了他们的近前。 有人对着他们吼道:“把枪放下!我们老大只是想请你们去我们的基地里做客。” “这个请人的架势还真是别致!” 韩蔓提高一些声音,对着那边喊道:“你们老大一定是一个非常特别的人。” 怕是一个全身都长着铠甲不敢露头的王八吧。 韩蔓喊完之后,又侧头看向牧野。 这一刻她的表情说不出的桀骜不驯,韩蔓对他说:“你信不信,我只要想,无论牧原的女人是谁,有几个,他到最后都一定会跟我在一起。” 牧野面无表情,他根本不知道做什么表情。 韩蔓继续说:“但只要你说不想让我跟他在一起,我就不跟他在一起。不去拆散他和他的女人。” 韩蔓这话等同威胁。 弹幕听了拍手叫好,他们知道韩蔓当然不会真的怎么样,所以非常的乐于看她糊弄人。 他们莫名其妙的都想让韩蔓狠狠折腾折腾牧野,然后一边心疼牧野一边觉得很爽。 可见人类的本质就是口是心非。 韩蔓说完之后,也并没有等牧野的反应。直接高高地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朝前走去。 她的小队全都跟在她的身后投降,毫无抵抗。却一个一个完全没有紧张感,就像韩蔓说得去串门。 但是牧野和牧野的小队却并没有那么乐观,他们手里都抓着枪没有放下呢,以为会是一场恶战,一个个都严阵以待。 结果韩蔓竟然就这么投降了。他们忍不住皱起了眉,都看向了牧野。 车灯的灯光把院子里面照得非常亮。韩蔓的身影在车灯的灯光之中,让牧野不受控制的想起了那天晚上,韩蔓为了他跑回丧尸群的那一幕。 牧野知道韩蔓是在逼他,他其实也马上就要撑不住了。 牧野看着韩蔓的背影,把枪扔在地上。在车灯之中慢慢地举起了手。 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对着谁投降。 你疯了(你不是跟你哥说你爱我要...) 牧野扔掉枪之后, 他小队的队员也都不得不跟着他放下了枪。 对方似乎是没有料到他们竟然这么配合,车上面坐着的一个男人眯眼露出疑惑的神情。 他们这一趟过来,说白了就是劫人抢物。之所以阵仗这么大, 也是因为卞五说这群人手里有重武器。 但是这几个人这么快就投降了, 倒是让人怀疑卞五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见所有人全都缴枪投降, 最后一辆车上坐着的男人, 这才走下来。 他的身材高大, 穿着一身风衣, 靠着车边站着, 看上去竟然有点像是时装模特。轮廓很硬, 竟然很帅。 韩蔓歪着头看他, 心说:按照牧原说的,这基地大佬是个实打实的疯子。现在当疯子条件都这么苛刻了? 男人朝着韩蔓和牧野他们走过来, 在一片持枪的歪瓜裂枣的围绕和保护下, 看上去更显得鹤立鸡群。 “大家晚上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酮吉市基地里面的老大, 我叫褚毅。” “我听了牧原说和各位是远道而来, ”他说话的时候表情带笑, 眼中满是兴奋的神色。“远来者是客, 现在牧原正在基地里面等着呢,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请诸位去我的基地做客?” 牧野面色冷淡, 韩蔓回头看了他一眼,立刻就不觉得这个叫褚毅的疯子帅了。 两个小队的队员们都没吭声, 最后还是韩蔓开口道:“乐意至极,不过既然大家是朋友, 用枪指着朋友不是待客之道吧?” 褚毅把手掌向下压了一下,他身边人就把枪放下了。 弹幕都在骂人,骂这个狗屁的老大说话神神叨叨的自带装逼腔调,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韩蔓这时候凑近牧野一些,踮着脚尖笑着对他说:“我赌他们的枪里大部分没有子弹。” 牧野表情一直轻松不下来,韩蔓也知道他是在担心牧原。他甚至打算让韩蔓带人先走,他自己去救牧原。 牧野总是喜欢往自己身上揽一些责任,韩蔓啧了一声,旁若无人,把那个疯子当成空气。又凑近牧野一些,对他说:“放心吧,他还要用牧原威胁我们的,怎么可能伤害他?说不定现在牧原还被奉为上宾了。” 实际上牧原真的被封为上宾了,和孔微两个人好好地在褚毅的高级别墅里面,好吃好喝地待着。 牧野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否则他不会想着让韩蔓先走的。他侧头看了韩蔓一眼,点了点头,惜字如金地说:“嗯。” 韩蔓没想到牧野会对她有回应的,她眼珠一转,直接凑到牧野的身边。手穿过牧野的胳膊,半个身子靠在他身上。 牧野竟然没有躲! 韩蔓嘴角疯狂上扬,还有功夫在脑中发弹幕:“看到没有?看到没有!”。 弹幕都在兴奋回应:看到了,看到了! 褚毅让人查了下韩蔓他们的人数,等到他的手下去院子里找到了韩蔓他们的那两辆车,兴奋的回来对着褚毅的耳边叽咕完了,褚毅这才说:“各位上车吧,今晚挺冷的,诸位既然是客人,那自然是我们来开车,你们负责坐就好。” “不过大家人数不少,一辆车上怕是坐不开,得分成两辆车了。” 褚毅话说到这里,就是明着要钥匙了。韩蔓扬手就把车钥匙给了褚毅,那表情就像是把一块骨头丢给饥肠辘辘的疯狗。 车上那点物资对韩蔓来说算个屁。 牧野很快也把钥匙交了。有几个人过来给他们搜身,确认他们身上没有任何武器了。这才对着褚毅点了点头。 只不过褚毅的脸色不太好,他没有在韩蔓他们的物资车和他们的身上搜出火箭/炮。 据他得到的消息,他们身上是有火箭/炮的,之前牧原和卞五他们去搜集物资的那条街就是证据。而且卞五还说,他们的队伍很诡异,搜集物资快的不可思议,几乎是一眨眼。 褚毅在没有弄清这些事情的时候,对韩蔓他们还算客气。 而等到他们被搜过身之后,韩蔓贴近牧野身边,黏糊糊地和他起腻。实则在占便宜的同时,把一把袖珍手/枪塞进了牧野的裤兜里面。 这是在上个基地里面,韩蔓从那个管着孕妇的死去老女人手里弄来的。 牧野感觉到韩蔓的动作,又垂头看了她一眼,韩蔓对着牧野眨了下眼睛。然后放开了牧野,回头对着自己小队的人说:“我们坐那辆车吧,我看那辆车上面有个熟悉的朋友呢。” 韩蔓对着那辆车上面的卞五笑了笑,对着他招了招手。卞五虚弱到面色泛青,他知道自己一定死定了。他是不得已为了自己的老婆孩子去争一个活路的,他本来一点也不会心虚。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上韩蔓的笑,他却开始产生一种心慌的情绪。 而弹幕这时候也都在帮着韩蔓一起,言语讨伐那个之前被他们救了却恩将仇报的人。 韩蔓他们装着物资的车被褚毅开着,而韩蔓他们两个小队分开了,分别上了褚毅他们的车。 韩蔓上车之后,直接坐在那个老五的身边,笑着对他打招呼道:“嗨,又见面了。” 小队的其他人陆陆续续都上车,车后面还有几个拿枪的褚毅他们的人。虽然枪口没有对着韩蔓小队的人,但很显然这几个人是防止他们反抗的。 只不过韩蔓他们小队的人上车了之后,都没有任何不老实的迹象,而是齐刷刷地和韩蔓一起,看向了卞五。 卞五心理压力特别大,可是想到自己至少为妻女挣了一条出路,就马上像个要打鸣的公鸡一样,直起了脖子。 所有人都上车,牧野坐的是褚毅的那辆车,牧野就坐在褚毅的身边。韩蔓给了牧野的那把袖珍手/枪,里面子弹是满的。他和褚毅坐在一起,一旦出了点什么意外,直接就能制住褚毅。 而韩蔓他们这边更是不用说,只要他们前面那辆牧野坐的车出现变故,后面的几辆车韩蔓直接就给他们轰上天。 所以她现在的姿态简直就像是去郊游,唇边的笑意意味深长。尤其是看着这个之前他们救下,然后出卖他们的男人,瘆人得很。 “你叫老五是吧?你知道吗,牧原是我的小可爱。”韩蔓说:“我千里迢迢地来找他,他但凡是出了一点意外,你别想有什么好下场。” 卞五表情还强撑着呢,他回头看了一眼带枪的几个褚毅的手下。但是这些人根本不在乎韩蔓和卞五说什么。 韩蔓翘起了二郎腿,继续说:“让我来猜猜,牧原说你有妻女。你肯定是觉得自己反正活不成了,出卖牧原和褚毅换了东西……”。 韩蔓笑着盯着卞五越来越难看,还带上一点惊慌的脸,说:“肯定不是换物资,因为物资总是会没的,而且就你这腿……”。 韩蔓说着伸手在卞五的腿上抓了一把,这一把卞五立刻痛苦得像个虾米一样弓起来。头顶着车门剧烈地呼吸。 韩蔓却不知道又从哪里掏出来一个手绢,擦她手上的血水,她说:“我猜你想要给她们娘俩换个能活命的机会。” 卞五面色骤变,但是很快又恢复了一片平静。他目光有些沉沉地看着韩蔓,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有种直接弄死我的架势。 韩蔓可是带着改造系统的人,哪怕她恨不得把这恩将仇报的背叛者直接拴上绳子在车后面拖行,想必褚毅一点也不会介意。 但是韩蔓绝不可能那么做,弹幕喜欢她现在这样子,牧野也喜欢她现在这样子。 所以韩蔓就只是笑着,不能杀人,但是能够诛心啊。 她一副哥俩好的架势,凑近满脸倔强的卞五说:“要我说,老哥你可真是蠢。你想想你出卖了牧原,我们全都被带入基地之后,虽然什么都没了,但是我们至少还是劳动力啊。” “我们寻找物资的能力多强,你也看到了,褚毅不会对我们真的怎么样的。” 韩蔓笑着说:“还是你以为我们会抵死反抗,和他们两败俱伤?” “然后到时候牧原会被弄死,我们也被弄死。最后你提供了好的线索,褚毅得到了物资也不会拿你怎么样,对吗?” 卞五面色更青了。 韩蔓一拍巴掌,“所以我说,你可真是蠢,我给你分析分析啊。” “首先我们找牧原,就是为了团聚,在哪团聚都是一样的啊。本来我们也是打算去酮吉市基地找人的,我们真没必要硬碰硬。” “再者说了,牧原那个性子,你不了解吗?”韩蔓说:“哦,对了,你可能不了解。毕竟你和他只是搭伙出来的。” 韩蔓啧啧道:“他是条毒蛇啊。你为了自己的妻子女儿出卖他,他就算死也会拉着你和你家人一起的啊。” “他都不需要像你一样干什么蠢事儿,他只需要说一句你私藏物资。”韩蔓压低声音:“你们老大是疯子啊,这你知道吧?疯子是不讲道理的,你解释也没用!” 卞五的表情开始爬上恐惧,他抖了抖嘴唇,回头看向褚毅的人。高声道:“我没有!她胡说的!” 韩蔓耸肩:“他们不会理你的,你觉得他们在乎你的死活吗?” 韩蔓啧啧:“我看你也活不了多久了,你死了之后,你的妻子和女儿……哎。” 韩蔓叹口气,笑着看着卞五。甚至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现在还觉得你给你的妻女挣出来的是活路吗?我觉得被赶出基地吃树叶都比这个活路容易点啊。” 卞五的表情已经难看的像个死人,弹幕上都被韩蔓这一手弄得震惊不已—— 卧槽,卧槽,我眼看着那个男人的脸色越来越差,蔓蔓这嘴我是服气的。背叛者不应该有好下场,他活该! 就不是我说,他真的该死! 他是真的蠢啊,蔓蔓分析的一点没有错,他怎么就能觉得他给他妻女挣出的是一条活路呢? 无论是为了什么,大家活着都这么难,他这样就是活该。 牧原真的是毒蛇吗? 我现在对牧原没有任何好感,他要拆散蔓蔓和野哥,一生黑! 笑死,我觉得牧原是助攻。 好奇他怎么助攻…… …… 卞五在那低着头像个小瘟鸡,韩蔓让他自己害怕了一会儿,还没放过他。 她继续说:“牧原不咬人的时候,心肠其实很软的。他的女人也要生了,他会对你的孩子很有共情感的。你当时求他带你的妻女一起走,都比你自己给你妻女挣的路靠谱。” 卞五闻言猛地想到了他为了感谢牧原,要把物资给牧原一些。但是牧原没有要,说给他女儿过生日的事情,顿时表情惨白。 韩蔓还在继续,“你……哎,就算牧原放过你,前面那辆车上的那个是他哥哥,他哥哥才是真的阎王啊。” 韩蔓说:“我怕他怕得要死呢,你们一家的路,被你断送了啊。” 韩蔓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们这么多人都恨你,你听说过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吗?” 卞五表情宛如死灰。嘴里甚至不知道哪被他自己咬破了,涌出了一股腥甜。 韩蔓这才靠着后座,边抖着自己的腿,边侧头对着简香菱说:“哎,他们的基地老大,虽然是个脑子有病的,但是长得还行,是吧?” 简香菱闻言竟然笑了笑,她越是和韩蔓待在一起的时间长,越是视线无时不刻地离不开韩蔓。 有些人就是这样,你只要待在她身边,就会不由自主看她在做什么。 “确实,”简香菱中肯道:“长得还行。” “你们之前那个圈子里,演电影儿的,是不是很多帅哥美女?”韩蔓说:“你给我说说八卦呗,反正现在都世界末日了,他们都不一定活着,也不存在什么泄露他人隐私。” 韩蔓这么一问,不光是毛琳把脑袋凑前面来了,连黑武和张权都转头看过来。 张权还说:“我想知道那个甜歌小天后甜美美的八卦。” 简香菱顿了顿,看着众人跃跃欲试的表情,叹口气道:“那个甜美美,假唱还修音,甚至有代唱,本人声音一点也不好听。” 众人震惊的哇哇哇,到后来整个车里面除了要死不活的卞五,全都听八卦,听得满脸沉醉。包括褚毅派来看着他们的几个人,在认出了简香菱之后,还有个瘦高个儿没忍住说是她的粉丝。 可见人类的本质就是八卦。 这车里欢声笑语,只是卞五的人间地狱。 而牧野他们就比较沉重,一路上褚毅那个疯子几次试图和牧野搭话。牧野清清冷冷的眼神看向他,总是让褚毅想起自己从前那个每天把他扎的神志不清的主治医生。 他在那个主治医生的面前经常被药物弄成一滩烂泥,失禁和满地乱爬都是轻的。虽然末世之后褚毅把那个医生弄死了,但是对于那个医生的某些气质,那种刻在骨子里的畏惧,是致命的。 一路上牧野和那个主治医生的脸渐渐地重合,褚毅口干舌燥,坐立难安。等到到了基地之后,下车之后腿都在哆嗦。 不过他倒是没有让谁看出来,进了基地之后,他直接让人把车开到他在大楼后面的独栋改造小别墅里面。 韩蔓他们在那里看到了安然无恙的牧原。褚毅的状态在发疯的边缘,根本没有精神和他们周旋了。 直接让人给牧野他们安排了房间,是前精神病院的顶层,连带着牧原一起。 除了看着他们的人之外,住宿条件竟然还不错。而那个卞五则是被人像一滩烂泥一样从车上拎下来扔在车边。 最后还是他妻子推着独轮车,把出气多进气少的卞五给推回去的。 两个小队的人在屋子里齐聚,一部分人表情轻松,一部分人表情难看。 牧原对牧野满是歉意:“对不起,哥……是我没处理好事情,连累你了。” 牧野没什么表情,说:“既然都进来了,就先等你的人生完孩子再说吧。” 他们肯定是要走的,但是车子被这些人扣住,到时候起冲突是必然的。在此之前,确实让牧原的人先生孩子比较重要。 反正短时间内,那个褚毅也不会对他们怎么样。 “她叫孔微,”牧原抓着孔微,介绍给牧野。 同时对屋子里所有人说:“大家的这份情谊我记下了,以后只要我活着,各位有什么事情,我肯定全力以赴。” 众人三三两两地应声,说真的他们会来,看的从来不是牧原,而是牧野和韩蔓。 韩蔓也终于看清了牧原的女人。纵使韩蔓能理解很多事情,也没法理解牧原这眼光。 不过就像牧原了解韩蔓本质是个魔王一样,韩蔓也很了解牧原本质是个色批。孔微一开口,韩蔓眉梢就挑起来了。 “谢谢大家,都是我拖累了大家……”孔微说:“对不起。” 她的声音一出来,尾音还带着颤。韩蔓闭了闭眼睛仔细品了下,然后去看牧原,对着他暧昧挑眉。 感情图人家床上带劲儿。 牧原对上韩蔓的视线,眼神竟然有点躲闪。倒不是别的,而是他知道韩蔓恶劣的性子,怕她当着孔微说什么,孔微现在经不住刺激。 但是牧原越是躲闪,韩蔓越像是故意一样,肆无忌惮地打量孔微不说。还主动走到她面前,伸手摸孔微的肚子。 “肚子偏尖,看上去是个儿子。”韩蔓说着,在牧原紧张的视线中收回手,表情意味不明地说:“这孩子真活泼,碰一下还踢我,倒是有点像牧原性子。” 韩蔓眯着眼睛问孔微:“你了解牧原吗?就敢跟他在一起?” 孔微愣了下,怔怔地看着韩蔓。牧原低声道:“韩蔓。” 屋子里两个小队里面的人身处在这个修罗场,都感觉到有点窒息。 而牧野则是直接拉住了韩蔓后领子。把她拽过自己这边,然后拉着她的胳膊出门了。 弹幕虽然和屋子里小队队员一样感觉到了身临其境的修罗场味道。但是都对这种剧情喜闻乐见。他们对韩蔓非常有信心,知道韩蔓不会真的乱来,就是为了刺激牧野。 而牧野拉着韩蔓出去,韩蔓顺从地跟着他出门。 出门之后,牧野拉着韩蔓到了走廊尽头。放开她叹口气,说:“有什么话,等那个女人生完孩子再说。” 这栋楼的一层都是褚毅给他们安排的,一共十几间屋子,有水有电。只要不下楼,持枪看着他们的人就不管他们做什么。 不过到底是发电,走廊上的灯时常就有点不稳。 韩蔓站在走廊上,脑中迅速想着对策,牧野这边火候真的烧得差不多了。她也没有耐心了,她觉得正好趁着这几天就把他拿下。 能不能消减干净恨意值,后面再说。 于是韩蔓故意说:“凭什么啊?她要生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孩子又不是我的,甚至不是牧原的。” “按照正常来算,小三是她吧,我总得捍卫下我正宫的地位,不然难道我要做缩头乌龟吗?” 韩蔓凑近牧野,自下而上盯着他说:“你也看到了,那女人也就那样,哪里比得上我?我就不信,我没法挽回牧原的心,你等着看吧。” 牧野闻言张了下嘴,韩蔓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就转身走了。 她不打算和牧野一点点来什么细嚼慢咽了,她要一次性给他来一发“火箭/弹”,狠狠刺激一下,把人刺激的疯了拉倒。 当天晚上,牧野辗转反侧,而韩蔓想好了策略之后精神抖擞。第二天一大早,褚毅派人请他们下楼吃饭。 他看上去是吃过药了,精神状态还算稳定,只是不太敢看牧野的眼睛。 他不出意外地在席间表达了他想要韩蔓他们加入的意愿。 韩蔓和牧野都说要考虑一下,至少看看基地什么样。 然后饭后,他们就拥有了在基地里面自由活动的权利,只要不出基地,他们随便逛。有人送吃送喝,还有人给他们打扫卫生,铺床叠被,别提多爽了。 当然了,很难说褚毅那个疯子不是想先礼后兵。但是在基地里面逛了几圈之后,韩蔓还真的发现,褚毅想要他们加入是真的。 这个地方有组织有纪律的小队几乎没有,大多数老弱病残。就褚毅身边有些人,但是一个个就像韩蔓说的,穿着军装也像是大马猴,一看就是危机关头贪生怕死的玩意儿。 再者说了,褚毅的统治全靠之前他得到的那些武器。韩蔓猜测的也没有错,他们的武器消耗得差不多了,他们枪里面大部分没有子弹。 而昨天晚上,他们还没有在韩蔓他们车上搜到很多武器。一旦褚毅的所有武器都消耗空了,他身边那些歪瓜裂枣自然是树倒猢狲散。 褚毅不傻,没了武器,个人战斗力就是第一。他想要拉拢韩蔓他们两个小队,想让他们留在这里为他所用是必然的。 只可惜,就像是基地里面没有多少人选择相信疯子一样。 韩蔓他们也完全不相信褚毅这个精神病。再者说留在这里有什么用,这个基地一看就是一盘散沙。他们在拖延时间,等着孔微的孩子出生。 而韩蔓逛完了基地之后,找了个时间把牧原约到他们那栋大楼的后面,谈判。 “你要是不打算帮我也行,”韩蔓说:“那你就抛弃你那个‘小三’,和我在一起吧。反正你不笑的时候,也和你哥看上去差不多,比他还精致点,我就当个替身也够用了。” 弹幕听了之后笑出了鸡叫,替身梗还是他们想出来的! “你疯了?”牧原说:“韩蔓,你能不能好好聊天,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当然没有疯,我千里寻夫,结果你弄个三儿恶心我,我当然要挽回你的心啊。” 韩蔓笑的清纯无辜,说的确实缺大德的话:“你要么把人处理了继续跟我好,要么你就帮我搞你哥啊。我就喜欢你们兄弟这一挂的,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你不是不想让我跟你哥在一起吗?那你跟我在一起。” 韩蔓说着凑近牧原,拉着他的领子拽得他弯腰,说:“要么你跟我,要么你帮我,要么我现在就去找那个心肝宝贝儿,跟她仔仔细细聊聊你牧二少从前玩的都是什么花活儿。” “韩蔓!”牧原看着她的表情简直像是看精神病,他觉得韩蔓比褚毅病得还严重。 “你吼什么?和那个女人说话轻声细语,和我说话就吼。怎么,你不是跟你哥说你爱我,要跟我结婚吗?” 牧原闻言表情一变,瞪着韩蔓:“你偷听我们说话!” “我半夜起来尿尿顺风听见的。”韩蔓说:“我真没想到你对我那么深情,末世之后还打电话说要跟我结婚,好感动啊,我觉得可以。” 韩蔓后退几步,站在台阶上,松开牧原的领子,和他平视。抬手摸他脸说:“我同意了,说真的我还挺怀念你床上那两下,今晚就来找我,我住走廊最后一间。” 牧原拍开韩蔓的手,瞪着她,简直觉得自己被什么缠得要窒息,“你别太猖狂,你真以为我治不了你?” “那你晚上来治啊,”韩蔓说:“你要么自己来,要么我去找你。我去找你可就没有那么容易结束了,说不定你今晚就能喜当爹。” “你他妈的疯了是吧?” “我疯了你才知道?”韩蔓说:“知道我疯了,还敢给你哥打电话,说要跟我结婚?说话得算话,你不想让我和你哥好,说明你爱我啊,你敢骗我,牧原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韩蔓,”牧原说:“你别疯,我哥和你不合适,我们更不合适。你现在这么厉害,还有自己的小队,你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 牧原生平第一次觉得女人棘手。他从前多么不可一世,现在有了软肋就有多么惹不起韩蔓。 韩蔓盯着牧原看了一会儿,突然又松口道:“行吧,看在你那么喜欢那个孔微,喜欢到还要喜当爹的份上,那退一步。” 牧原正要松口气,韩蔓却说:“但你今晚还是得来,你知道的,我从前凯子没断过。可这四年多,你哥因为你要和我结婚的电话,看我看得特别紧。我都素了四年多了,你倒是在这里风流快活呢。” 韩蔓说:“咱们打个分手/炮,你让我好好痛快一下,我就不纠缠你了。” 牧原现在不觉得韩蔓疯了,他觉得自己要疯了。 而弹幕则是全都要笑傻了,他们都太好奇了,要是牧原真的被逼得不得不去找韩蔓,牧野会怎么样。 “韩蔓,你疯也要有个限度,”牧原现在处于弱势,他实在没办法,又知道韩蔓真的什么都干得出来。 于是他到最后,想来想去,只好用牧野威胁韩蔓道:“你不怕我哥知道,你逼我跟你上/床,弄死你?” 韩蔓闻言笑起来,“你还真是黔驴技穷了,你哥管得着我和我男朋友怎么样吗?” “他想管我,他得先是我的什么人再说啊。”韩蔓说着,抬手又拍了拍牧原的脸,说:“今晚上我等你哈,洗洗干净。你是要哄你的小情人睡着了,还是借口出去办事,我不管。” 韩蔓说:“过了九点我等不到你,我就去找那个和我抢男朋友的小三谈谈。我倒要看看,她怀的是个什么东西,生下来敢管我韩蔓的男人叫爸爸。” 韩蔓的表情说不出的冷,乍一看竟然和牧野惯常的表情有些像。 牧原瞪着韩蔓,满脸都是难以置信。他从前哪受过这种窝囊气,从来都是他牧二少爷掌握主动……果然小电鳗是不能碰的。 “韩蔓,你何必……”牧原正要再和韩蔓商量。 结果韩蔓抬手打断他,伸出一根手指,“就一晚,你来了,我们两清。不然这辈子只要我不死,你就只能跟我在一起,有种你就弄死我。” 韩蔓说完转身就走,走了几步还回头对着牧原飞了个吻。 弹幕从来没有见过韩蔓这样獠牙毕现气场全开的样子,之前因为牧原对她不够有礼貌对牧原产生的恶感,现在全成了对他的同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爽啊,我一直在小说生成世界里面,听着这种类似的话都是病娇男主对着女主角说的。 哈哈哈哈哈,蔓蔓比妙婉公主还狠,牧原真像个因为“丈夫”病重,不得不接受“霸道总裁”包养协议的小白花。 23333我笑死,蔓蔓是想要刺激野哥,我真的太好奇野哥到底会有什么反应了。 说真的,我还真的想要让蔓蔓真的睡了牧原。 就是说啊,凭什么不能都要哈哈哈哈哈。 这种戏码实在是太喜闻乐见了。 激动得手指发颤,今晚有好戏看了。 现在就有好戏看了,系统刚才切了下视角,你们没发现吗!楼上啊楼上!那窗帘后面站着个人呢!你们猜猜是谁看到蔓蔓和牧原“私会”了! 卧槽,刺激…… …… 韩蔓当然知道牧野的房间在哪里。更知道以什么角度看起来,她刚才和牧原的拉扯才不像是逼迫。 她慢吞吞回了房间,关上门开始为今晚做准备。 被子上换上她喜欢的床单,桌子上换上她喜欢的柔软桌布。桌子上所有的易碎品全部收起来。地上也从空间里面拿出了柔软干净的新地毯铺好。 所有家具的尖角全部都用各种空间拿出来的,之前在超市扫的防撞条给暂时包上。 连窗台上都剪了毛绒毯子铺上。 弹幕都在好奇,韩蔓这是要做什么,她简直把这屋子给不只成了酒店毛绒主题套房。 但是韩蔓只是笑着对他们说:“我今晚要办大事儿,你们该逛街逛街,该吃夜宵、看电影,就去自己找乐子吧。” 她不这么说还好,她这么一说,弹幕绝不可能出去。 布置好了一切,韩蔓在桌子上放好了烟,又放了一个烟灰缸。 晚饭的时候,看上去吃药吃多了情绪被压抑得太狠的褚毅。再一次强打精神,询问了他们这一天下来,对于留下来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而韩蔓他们自然不可能这么快答应什么,拖延策略还在进行。只说还在考虑,并且说好了要开会商议云云。 褚毅的表情非常阴沉,但是他克制着没有发火,他需要作战能力比较强的小队。韩蔓他们的小队褚毅都不是非常看好,他比较看好的是牧野的小队。 而晚饭的时候,韩蔓专门多吃了很多。 反观牧原和牧野,简直就像是吃猫食,脸色一个赛一个的差。 牧原在考虑要不要把事情直接告诉牧野算了。可是告诉牧野又能怎么样,就像韩蔓说的,牧野只会骂他,让他自己把事情处理清楚。 而牧原是真的怕了韩蔓,他一整个晚上心神不宁,回到屋子里就啃自己的指甲。连孔微都看出了他不对劲。 “你怎么了?”孔微温柔问牧原。 牧原摇头。看了眼时间,七点半。他焦灼地换了个姿势坐,对孔微说:“我今天很累了,我们睡觉吧。” 孔微虽然有点疑惑,但是她也没有怀疑牧原什么。 两个人早早关灯,孔微带着孩子呢,身子疲惫,躺下没多久就睡了。 而牧原在八点半起来,在卧室外面没有开灯,愁得快要把自己的头发给抓秃了。 韩蔓现在正在自己的屋子里,从空间拿出了几瓶红酒。开了一瓶,也不用杯子,直接对瓶吹。 八点五十五,隔音实在不怎么样的走廊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很快门被敲响,韩蔓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把她的优点全都显现出来,凹凸有致,又纯又欲。 她手里提着一瓶喝一半的红酒,撑着手臂站在门边,故意大着舌头说:“亲爱的,你终于来了。” 然后她直接扑进牧原怀里,手里的红酒瓶碎在门口。 “砰”一声,距离韩蔓三间屋子里面住的牧野,被这一声破碎的声音给弄得整个心都破碎了。 韩蔓拉着牧原进屋,狠狠关上了门。 牧原推着韩蔓,皱眉道:“我不是来跟你……我们谈谈,韩蔓,我,” “洗澡去,”韩蔓关上门之后立刻变脸,对牧原说:“你带着一身别的女人的味道成心来恶心我的?” 牧原冷着脸,瞪着韩蔓:“你少他妈的……” 他话说了一半,那张精致的眉目露出了惊恐,到嘴边的话也戛然而止。 韩蔓用枪指着牧原的脑袋,对他说:“就在我房间洗澡,我这间屋子之前是医生值班室,带洗澡间。现在进去,把你自己洗干净。” 韩蔓说着,打开保险,牧原表情都扭曲了。 韩蔓说:“洗得仔细点,敢带着一丁点其他女人的味道出来,我就把你老/二打个稀巴烂,让你知道敢背着我找其他女人的代价。” 牧原嘴唇哆嗦着,表情几变,被韩蔓用枪指着关进厕所里面去洗澡了。 弹幕笑疯了,一个个比韩蔓还要激动。 然后眼看着韩蔓弄了条皮带,对着自己抽得真是一丁点也不留情,全都抽在显眼的地方。 然后把自己的口红和头发全都揉乱,低低吹着口哨,不成曲也不成调,但是说不出的欢快。 最后弄了个尼龙绳,还是之前在超市弄出来的,韩蔓对着弹幕说:“多谢各位当初让我收集东西的提议,你们看,现在不是全都用上了?” 牧原在浴室里面哆嗦着洗漱,是气的。 韩蔓在外面折腾完了,自己用绳子胡乱把自己拢了几下,然后开始动静非常大的打砸门和东西。 九点十七分,估摸着牧原快要洗完了,韩蔓掐着时间,坐在凳子上,手指一直在自己的腿上敲着。 韩蔓现在看上去简直凄惨极了,像个被凌/虐严重的可怜美人。连手臂上都是宽宽的红道子,肿起来那种,可见她对自己下了多狠的手。 弹幕上一个个比韩蔓还要着急,他们讨论的激烈程度连屏幕都黑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蔓蔓在等牧野吧!为什么还不来! 啊啊啊啊啊啊快点来!牧野也太能憋了! 牧野真的会来吗?我真的好怀疑啊。 他会来的,绝对会! 期待他看到蔓蔓被“欺负”得这么惨,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哇啊啊啊啊啊啊,把蔓蔓牛逼打在公屏上! 我想看付费内容,呜呜呜呜呜。和谁都行斯哈斯哈。 …… 时间到了九点二十,韩蔓也非常焦躁,她拿烟灰缸狠狠砸了两下桌子。 闭上眼靠着墙壁,心跳如雷。 然后慢慢地,她听到自己的心跳中,多了一些其他的有节奏的声音——是脚步声! 弹幕瞬间都刷卡了。 韩蔓勾起嘴唇,把自己头发又揉了下,然后狠狠心咬了自己的舌尖。 “当当当”门被敲响。 弹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片,韩蔓勾起了一个得逞的笑,简直像个真的狐狸精。 她很快收敛了笑意,走到门口,低下头酝酿了片刻。把自己的肩带一侧拉下去,再抬头,嘴角血丝缓缓伴着脸上的眼泪一起流下来。 弹幕都傻了,韩蔓打开了房门,和弹幕一起傻的,还有门外站着“如约而至”的牧野。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他毫无立场。他说好了给牧原处理事情的时间,可是他白天看到了牧原和韩蔓偷偷私下见面,他的心中那一直烧着的大火,已经快要把他烧成灰了。 他得知牧原夜里来了韩蔓的屋子,牧野走过来的每一步都在违背着他从前那么多年的做人原则。 可是真的敲开了门,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竟然会看到韩蔓这样子。 她头发凌乱,身上乱七八糟地捆着绳子,嘴角带血,眼中落泪。目所及的地方全都是伤。 牧野傻了一瞬之后,瞳孔皱缩。心中的火瞬间就烧化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抓住韩蔓的手,看着上面肿起来的红痕,气息崩乱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韩蔓收回手,垂下眼,泪落在地毯里面,悄无声息。 “不用你管,”韩蔓的声音沙哑,像是含了一口血一样,“这不是你希望的吗?我在挽回你弟弟的心啊。” 韩蔓惨笑了一下,说:“你知道,他一向玩得很开的……” 韩蔓的视线飘忽,空茫地穿过牧野,没有着落。自言自语一样说:“那个孕妇怎么可能满足得了他呢?” 牧野连呼吸都不会了。他抖了抖嘴唇,抬手要碰韩蔓,韩蔓却向后退了一步。说:“你快走吧,来这里做什么。” “他快洗完澡了,我今晚如果表现不好,他不会回头的。”韩蔓说着要关门,正这时候,磨磨蹭蹭了快半个小时,再不出来怕韩蔓把他给崩了的牧原出来了。 韩蔓把他所有衣服都拿走了,只给他一件浴袍。 牧原穿着浴袍出来,咬牙切齿地说:“韩蔓,我想好了,你今天无论怎么样,我都不可能……” 他话说了一半,已经看到了门口站着的两个人。 牧原和门口浑身都散发着黑气,简直像是修罗恶鬼索命一样的牧野对上了视线,又看到了韩蔓自己把自己折腾成了那副德行,牧原顿时心中咯噔一声。 操他妈的上当了! 牧野已经怒不可遏地进门,大步流星地到了只穿着一件浴袍、连鞋子都没有的牧原身边。抓住牧原的领子就像拎死狗一样朝外扯。 “哥,哥你听我说啊!” “啊——”。 门口碎裂的酒瓶子,正好扎在牧原的脚底板。牧原疼的得不会走,当时跪在地上。 “哥……”。 可是牧野现在已经被刺激疯了,他喜欢的女孩子,喜欢了那么多年,碰都不舍得碰一下。到现在被人这么作践,论谁都会疯的。 牧野本来就看不上牧原搞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见到韩蔓被他折腾成这样,牧原刚才洗完澡出来听那种语气还觉得不满足。牧野脸上露出可怖的狠意。 他不顾牧原能不能走,直接拖着牧原,拖的走廊上全都是牧原脚底流的血,把牧原扯进了他自己的屋子。 牧原的叫声简直像是杀猪,而韩蔓这时候理顺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扒在门口看着地上的血,“啧啧啧”道:“没分手,就背着我找了个大肚子女人,这样一点小伤不过分吧?” 韩蔓问的是脑中弹幕,弹幕全都整整齐齐地在刷,不过分! 而牧原遭受的远远不止这一点。 牧野把他拽进屋子里面之后,一句话都没有说,照着他的脸上就是狠狠的一拳。 这一下是真的没有留手,牧野这辈子没这么打过自己的弟弟。 牧原想要解释的话,被他哥哥一拳打得七零八碎。摔在地上抱着脸,嘴都张不开了。 牧野这时候一脚揣在了牧原的腰上,牧原只能躬起身子蜷缩了一下,半个屁股蛋都疼得跟着哆嗦,彻底变成了一条虾米。 牧野一下接着一下,拳拳到肉,脚脚落实。牧原别说还手,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等到牧原被揍得像一个软脚虾米一样不会动了,牧野这才勉强收住自己的拳头,抓着地上鼻口窜血的牧原领子,拉着他起来。 阴沉着脸,整个人都在跟着牧原一起哆嗦,瞪着他说:“我今天是替爸妈教训你,这么多年真是把你惯得人样都没有了。” 牧野说:“你喜欢跟谁在一起我不管,但是你居然欺负女人,你他妈的到底是不是我牧野的弟弟!” 牧原眼睛肿得像个青蛙,眯着眼流着泪看着他哥。动了动嘴唇说:“韩蔓……耍我们,她用枪指着我的……呜呜呜……”。 牧原竟然哭了,他这辈子都没有被打这么惨过。他本来是绝不可能哭的,他之前受伤快死了都没有哭。 但是被自己哥哥打成这样,他心里实在是太委屈了,委屈的都要七窍流血了。 “她说,要么跟我打分手/炮。要么让我算计你跟她好,我不同意……她就要找孔微说,呜呜……”牧原摸着自己的脸,说话含糊不清,还喷口水。 “她刚才拿枪指着我……我没打她,我怎么敢啊!” 牧原实在是声泪俱下,牧野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然后慢慢松开了手。 他从小看大牧原,知道他撒谎什么样,也知道他受委屈的时候什么样。 牧野手抖得厉害,牧原呜呜哭,“你打我……你都不听我说话……”。 牧原说:“韩蔓太恶毒了……哥,你不能跟她好,你会被她玩死。” “当年她一开始目标就是你,”牧原躺在地上吭哧吭哧说:“是因为够不着你,才准备从我下手……我打电话说要娶她,就是不想让你跟她在一起!” “你现在……呜呜,了解了吧!”牧原说:“你为她往死里打我!我还是不是你弟弟!” 牧野瞪着牧原,弯腰要去扶他,但是一扶牧原就疼得更厉害,哭得也更厉害。 牧原捶地,“她太阴了!” “她做个套,让我们俩钻!”牧原恨恨地说:“哥,你以后别理她了,真的。” 牧野站在那里,逆着灯光,牧原根本看不清他的神情。 牧原缓过了一些劲儿,在地上吭哧吭哧爬,牧野这才低头把他直接抱起来。抱到自己床上。 牧野沉着一张脸,出门问自己小队的人拿了药箱,给牧原处理伤势。 牧原身上被他打得全都是青紫,一个劲儿哭。牧野边给他上药,心里却已经烧到火都要顺着鼻子冒出来了。 等到给牧原处理好了伤势,牧野起身要朝外走。牧原浑身疼,昏昏沉沉地说:“哥,真的,离她远点,她能把你吃了……”。 牧野给自己弟弟盖好了被子,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 然后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韩蔓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他,为什么没直接找他,而是绕了一圈? 只因为那个时候他几乎没心情风花雪月,全身心都在事业上,没人够得着。而亲了他,又从他弟弟床上朝他床上爬,这样比较简单也比较刺激。 牧野脚步声敲击在地面上,一步一步朝着韩蔓的屋子方向走。 韩蔓根本不爱牧原,或许……也根本就不爱他。 可是牧野还是如同自投罗网一样,一步一步走到韩蔓的门口。因为他刚才打牧原的时候,已经很清楚地意识到,他爱惨了韩蔓。 方才那么拙劣的圈套,他只要听牧原解释一句,就能识破。可是他到底为什么故意不听牧原说话?不过就是想要打他罢了。 他甚至在嫉妒自己的弟弟,嫉妒他和韩蔓名正言顺,嫉妒他能够对韩蔓为所欲为。 他烧化了理智的嫉妒心,让他根本不想去知道什么真相。 牧野站在韩蔓屋子门口,把自己剖析的血淋淋。 他抬起手,再度敲了韩蔓的门。 同时他从兜里摸出韩蔓给他那把袖珍的手/枪,打开保险。 他和韩蔓在一起,注定你死我活。而今晚上,必须死一个。 门很快打开,韩蔓头发整理过了,她满眼兴奋,似乎就在等着牧野。 弹幕一见,牧野又对韩蔓动枪,气得都在骂人,但是牧野看上去疯了。他整个人都在抖,眼圈红得要滴血。 他从门口迈步进来,一步一步逼近,韩蔓举起手,一步步后退。 牧野回脚踹上门,指着韩蔓走到了屋子正中间。他开口,问韩蔓:“为什么骗我?你想看到什么?想看我和牧原为了你兄弟相残还是兄弟相杀?!” 韩蔓举着手,笑起来。重新画好的红唇微动,说:“他活该,你用他的名字禁锢我四年多,他居然敢背着我找人。我没有把他们都弄死,你猜猜是因为谁?” 韩蔓说:“你不觉得他活该吗?那你为什么要打他?” “你心疼我?”韩蔓说:“还是你自己就想揍他,你问问你自己的心,你是不是嫉妒……” 牧野突然向前一步,枪口抵着韩蔓的额头。他额角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说:“我真的恨你,你总是这样。” 总是这样自私自利,不顾别人的死活,只顾自己,逼迫别人。 韩蔓看着牧野的眼睛,说:“你可想好了,恨我也需要立场的,你如果不是我的什么人,你凭什么恨……唔。” 牧野看着她红唇微动,闻着她身上淡淡酒气,终于忍无可忍——不想让她那张嘴再说出任何恶毒的话,就只能狠狠堵住。 就像是热油浇了冷水,牧野心中的那捧火,终于彻底将他烧热,烧透,烧成了灰。 他舍不得韩蔓“死”,那就只能自己“死”。 他单手捧着韩蔓的后脑,浑身战栗地亲吻她,简直像是要将她活吞了一样。 血液彻底沸腾,如鲜红的业火一般在全身疯狂肆虐。他抓着枪的手勾住了韩蔓的纤腰,狠狠揉进自己的怀中。力度大得几乎要将她拦腰折断。 弹幕到现在终于知道,韩蔓为什么要把屋子里尖锐的地方都给包上。 牧野抱着她简直跌跌撞撞,两个人不像是接吻,简直像是打架。 退到了桌边,退无可退,牧野一把抱起了韩蔓放在桌子上,抓着她的脚腕朝着自己狠狠一拉。 韩蔓倒在她提前铺好了软布的桌子上。 牧野将手里的枪朝着不远处的灯开关扔过去——“啪”。 屋子里陷入了黑暗。 韩蔓适应了好一会儿,才侧头看到了窗帘洒进来的细微光亮,牧野喘气的声音在夜里像一头饥饿且终于出笼的猛兽。 涎水横流地正在将猎物咬死,撕扯,咀嚼,彻底吞吃入腹。 大型猛兽在吞吃猎物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的技巧。他们会用带勾的利爪刺入猎物的皮肉,会用獠牙狠狠撕开猎物的肌肤,任凭鲜血四溅,碎肉横飞。 任凭猎物的筋脉肌理,在他们的口中彻底化为血泥。尽情地毫无章法地大口吞吃,每咀嚼一次,都会有血水顺着口腔飞溅低落,泥泞不堪。 这时候往往猎物还没有彻底断气,会发出或细细的,或歇斯底里的哀鸣。可是任凭如何哀叫,猛兽不会放过它,只会用獠牙扼住它的脖颈,让它再也发不出声音。 再撕开胸膛,吞吃那最柔软也最鲜美的心脏。而生命彻底流逝的过程,漫长且无休无止。等到猎物渐渐地不能再发出哀鸣,只能细细颤抖,甚至是神经质地做出条件反射地抽搐。 猛兽才终于囫囵吃了个饱,慢慢地舔着自己唇边的残血,开始缓慢地细嚼慢咽了。 真要命(他就是想待在韩蔓的身边...) 等到屋子里再度亮起灯, 是打着赤膊的牧野去开的。 他嘴里叼着一根烟,整个身前后背全都是汗,简直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汗珠滚过他伤疤遍布的脊背, 前胸泛着一股潮湿的蜜色, 在屋子里灯光的照射下, 简直让人的眼睛无处安放。 牧野被烟熏得加上被灯刺得微微眯眼, 开了灯之后掐着烟头狠狠吸了一口。脸上的表情凶狠未尽, 凌厉尚存。 他的爱和欲望一样汹涌如潮, 可是被韩蔓这样算计着爆发, 他的心里并不好受。 牧野叼着烟迈着长腿走到桌子边上, 把瘫在上面余韵未散还在失神的韩蔓用桌布卷上, 严严实实地包裹好。 然后抱着抗在肩膀上。 韩蔓简直像个尸体,从头到脚软绵绵地被牧野扛着进了浴室。 蒸汽散开, 淋浴的喷头直接对着马桶, 牧野的烟头被打湿熄灭,但是他没有吐掉。现在他需要嘴里有些东西,咬着嚼着, 最好就像烟一样辛辣刺激。 否则他怕自己忍不住想把韩蔓活活咬死。 他叼着熄灭湿漉的烟头, 咬得烟嘴变形撕裂。坐在马桶上, 腿上坐着韩蔓, 一条手臂圈着她后背腰脊,免得她从自己怀中滑下去。另一只手抓着个毛巾, 给她从手臂开始擦洗。 韩蔓闭着眼睛, 侧头枕在牧野的肩膀上,脸蛋被挤得微微变形, 水打在她的睫毛上面,她的眼睫在细细碎碎的颤栗。 浴室里面热气蒸腾, 韩蔓被牧野用毛巾擦得痒,轻轻笑起来。 她的笑声带着说不出的满足和得逞。她睁开眼睛,把自己湿透的头发,朝着后脑捋顺。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沾水之后更显得可怜可爱的眉目。 她的双臂搭在牧野的脖子上,同样把他的头发也朝后捋了下。手指点在他高挺的鼻梁之上。 她说:“你真带劲儿。” 韩蔓的指尖跟着水流一起,轻轻地点遍牧野此刻堪称阴沉的眉目,说:“别生气嘛,你的样子好吓人……”。 牧野被淋浴的水流打得眼睫溺水,湿透了之后看上去竟然很长。韩蔓指尖碰了碰他的睫毛,牧野闭了下眼睛。 韩蔓的指尖顺着他的睫毛向下,最后落在他的嘴唇上,细细的描绘着。看上去就像是个小孩子,好奇着一件新鲜的玩具。 而就在她的指尖捏开牧野唇缝的时候,牧野一把抓住了韩蔓的手腕。 水还在稀里哗啦地不断打在两个人的身上,洗去黏腻的同时,他们之间的体温也在因为热水不断攀升。 牧野抬起头冷冷盯着韩蔓,哪怕是他们才刚刚变成了这个世界上最最亲密的人,可他的眼中依旧带着凶狠的恨意。 他像一头被驯服的野马,即便是迫不得已戴上了笼头,也还是会在有人靠近的时候疯狂扬头抬蹄。 韩蔓被他看得自己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危险和渴望有些时候是共通的。就像恐惧和爽快,辛辣和疼痛,他们之间在某些时候,都存在着某种微妙的共通。 韩蔓从没试过,只是这样被个男人看着,就热血沸腾。尤其是她才刚刚心满意足过,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难以自控地带上了一点引诱,她说:“我的所有话你都可以不信。” 韩蔓说:“但我爱你那句,是真的。” 牧野瞳孔悄无声息地方大,这是人在面对恐惧和震惊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反应。 他盯着韩蔓,像是在看着仇人。 可是下一刻,他偏头吐掉了嘴里被咬到稀烂的烟嘴。 勾着韩蔓的后颈,再度将她压向自己,说:“韩蔓,你如果敢骗我,我一定弄死你。” 说着,他吻上她那张谎话连篇却也让人“死无全尸”的嘴唇。 满是牙印的烟头泥泞地落在淋浴的被拉出了一条细线,然后和热水掺杂在一起,迅疾且连绵不绝地钻入下水道。 热气蒸腾到什么也看不真切,这一方狭窄的浴室之中,满是水汽——像爱侣的仙境、像野兽的桃源、像狐狸发出的迷惑人心的气味、让人心甘情愿地“死”在其中,献祭心脏。 热度攀声到快要将一切蒸熟煮沸,浴室门上的一小块玻璃上,偶尔会落上一个或大或小的指印。然后很快被蒸汽重新淹没。 这一天晚上,韩蔓预判了所有的预判,她布置的所有一切都派上了用场。 老房子着火和素了多年的人吃荤,绝不可能吃一口就放下。 浓烈的爱恨就像是冰冻三尺,并非一把火就能融化。韩蔓得偿所愿,心满意足,最后躺在床上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黎明带走噩梦,离体的神魂落回躯壳,爱和恨没有彻底消泯,却已经尘埃落定。 韩蔓筋疲力竭一秒入睡,睡着之前连系统播报补偿对象恨意值下降都没有仔细去听。 牧野躺在韩蔓的身边,他靠坐在床头,又叼了一根烟,看着外面即将出升的太阳。 不过他最后看了看睡着的韩蔓,只是咬着烟嘴,并没有点燃。 牧野脑子空荡荡的,比被丧尸啃过还要空。好像所有的情绪都被他一晚上的功夫射干净了。 他在暖黄的太阳自天边升起的时候,起身去外面锁上了门,然后钻进被子里。闭眼片刻,侧身勾着韩蔓,把她拉进了怀里。 牧野从来没有一觉睡得这么暖过,怀中有个和自己温度相差无几,又肌肤相贴的人,和自己睡是完全两回事。 韩蔓和他像蒸熟的两个相邻的包子,皮肉都要粘在一起,都睡了一身热汗。 清晨开始,外面飘起了小雪,气温下降了好几度,冷得人出门都要缩手缩脚。 可现在这个时间才刚刚十月末,按照正常来说,也不过才初冬。 不知道是不是今年格外冷,还是酮吉市格外冷。小雪伴随着北风,呜呜嗷嗷地从门窗缝隙里面钻进屋子。 张书慧一大早上没有等到韩蔓,小队的队员虽然不知道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都对于昨晚上的事情讳莫如深。 两个小队的人全都听到了异样的声音,但是谁也没有出来看一眼。毕竟兄弟三角恋这种事情,再加个孕妇掺和其中,除了他们自己,谁也拆分不开。 而且两个小队的队员,莫名地都对自己的队长有着绝对的信心。相信他们的人品,也相信他们的分寸。 然后等到小队吃过饭回来,眼看着都下午,外面地面都洋洋洒洒地掩盖了一层清雪的时候,两个队长这才一前一后地出现。 彼时那个孕妇孔微,已经在牧野的房间发现了被打得活活像是练了五毒功的牧原。她心疼得哭哭啼啼,牧野小队的队员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韩蔓浑身懒洋洋的,她本来想今天躺一天。她不是雏,牧野虽然猛,但他那没长刺,也不伤人。她不是像小说中写得那样被弄得起不来,只是心愿得偿,不想营业罢了。 只不过直播随着韩蔓清醒开启,第一视角就是近在咫尺的牧野的喉结,韩蔓不想营业架不住弹幕自己会找乐子。 而韩蔓翻了个身,准备起身上厕所的时候,牧野被她动醒了。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不放开她,然后又把被子拉上来盖过两个人头顶,弹幕又黑屏。 最后韩蔓慢吞吞地穿好了衣服,牧野等不及韩蔓率先出门。他这老牤牛犁地一整夜,起床还加班,体力消耗太大,快饿疯了。答应给韩蔓带吃的,就匆匆走了。 而韩蔓倒是没什么饿的感觉,她起来就喝了几个营养液,浑身暖洋洋地又舒服又惬意。甚至还想打饱嗝,是真的饱,各种意义上的饱。 她在牧野走后不久,慢吞吞地出来,想着露个面,免得自己小队的人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儿。 结果路过牧野的屋子,见门开着呢,里面传来细细的哭声,听得人耳朵痒,心也痒痒。 韩蔓推开门就见孔微大着肚子坐在床边上,捧着牧原的手,哭得像一朵盛放的花。 孔微哭起来的样子让韩蔓震惊了一下。眼尾和鼻尖都红得非常好看,把她有些寡淡的眉目一下就给拉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韩蔓立刻心领神会,哦,怪不得牧原喜欢。感情不光动静好听,哭起来也是很吸引人的。 不过韩蔓再朝近走一些,就看到了牧野床上躺着的,宛若毒发的牧原。 好像一个堆成人形的彩色蔬菜馒头堆啊。 韩蔓故作夸张地抽了一口气,弹幕见到牧原这个惨样子,这一刻对他的同情达到了巅峰—— 真是惨他妈给惨开门,惨到家了。 笑死我了,小圆圆真的太可怜了…… 我就真没想到他是这么个助攻法。 不过这个助攻效果还挺好的,最起码我们蔓蔓吃到肉了! 我对牧原始终没有好感,不喜欢他这样的人,觉得他挨揍也是活该! 其实牧原他只是比较了解蔓蔓,但只是他了解也没有用啊。还是被弄得很惨。 牧野下手可真狠(两重意思 楼上笑死我,虽然我们没有看到昨晚上具体是什么内容,但是我知道一晚上直播都没开。 那还用说吗,老处男肯定折腾一晚上! …… 韩蔓看了弹幕,走到了床边上。先是对孔微点了点头,然后笑眯眯地看向了床上的牧原。 牧原看到韩蔓之后,对着她怒目而视。 虽然牧原昨天晚上就已经知道了,只要他哥哥去找韩蔓,就不会再回来了。 可是牧原还是不服气,他哥怎么就睁眼瞎呢?韩蔓这种心思复杂的能吓死密集恐惧症的人,真的不好碰的。 只可惜牧原现在也根本不敢言语攻击韩蔓,因为孔微就在边上呢,而且从今往后他搞不好要叫韩蔓大嫂。 这才是牧原最糟心的事情,比他被牧野揍了一身的伤还要糟心。 “哎哟啧啧啧,”韩蔓看着牧原说:“你说你没事,跟你哥哥犟什么嘴?你又打不过他,看你哥这暴脾气,哎哟这小脸儿……没有个十天半个月的恢复不到人形了。” 牧原看到韩蔓一动嘴唇,就浑身紧绷。生怕韩蔓把昨天晚上那点糟心的事儿,全都倒豆子一样说给孔微。 听到韩蔓只是说他和自己的哥哥起了冲突,牧原狠狠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心里产生了一种悲伤的情绪。 他妈的,韩蔓真的很了解他,他就是用和牧野起了冲突的这个理由跟孔微撒谎的。 韩蔓达成目的,也彻底解了气,当然就无意再为难牧原。毕竟以后大家还要一起生活,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免得牧原有事没事了就跟他哥哥说自己的坏话。 要知道牧原说的话在牧野那里是非常有重量的。 孔微看上去非常的心疼牧原,只不过牧野这个人,本来就是生人勿近,孔微正常的情况下都不太敢看他,牧原就算是被打个半死,孔微也是不敢去找牧野说什么的。 韩蔓站在牧原的床边上,看了半天的笑话。笑够了,这才去和自己小队里面的人打了个照面。 一群人平时都聚集在张书慧的屋子里头,主要是张书慧的屋子里头总有一些好吃的。 韩蔓站在窗边上,朝着外面看去,雪还在下,她忍不住问道:“酮吉市这么冷吗?这个地理位置这时候不应该下雪吧?” “确实是不应该。”张权接话道:“这才十月末,今年秋天霜来得早,冬天雪来得也太早了,而且外边超级冷。” 韩蔓顺着大楼朝下看,满地的白色,她不知道为什么又恍然间出现一种难言的熟悉感。 好像这一幕她曾经也经历过一样,韩蔓想到关于系统说的隐藏剧情,然后这才想起来去看一看系统空间。 结果这么一看,韩蔓发现空间的恨意值就只剩下半颗星了。 “咦,”韩蔓咦了一声,想起她昨天晚上睡着的时候,确实听到了系统的播报音。 只不过那个时候她确实是有点累,也没有太在意。 弹幕倒是一大早上就发现了这种变化,已经讨论过一轮了。发现韩蔓终于注意到了,都在感叹她是最不在乎恨意值的一个改造对象了。 韩蔓抱着手臂,正在看雪景的时候,牧野吃完了饭,给她带了东西回来了。 两个人纠缠了整整一个晚上,但是现在他们之间看上去,并没有任何的异样变化。 牧野还是那副样子,就算给韩蔓带了吃的,也只是放在了桌子上,对她说:“趁热吃。” 说完之后转身就走了,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亲密,也没有要给韩蔓喂饭的意思。 要不是空间的恨意值就只剩下了半颗星,能够由此来窥探到牧野那一副硬邦邦冷冰冰的模样中的人。 当然了,牧野天生就不是那种会黏人的人。而且他开窍的时间实在是太晚了,所有一切性格全部都已经定型。 尤其是克制的时间太久了,牧野的失控也就仅限于昨晚,仅限于跟韩蔓的亲热而已。 韩蔓拿过牧野给她带回来的东西,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普通的粥和咸菜,加上这个基地里面蒸的一些杂面饼。 这个在末世当中已经算是好吃的了,韩蔓虽然觉得不好吃,但是她也没有从空间拿什么东西出来,好好地把这些东西全都给吃了。 吃过了东西,也露过了面,韩蔓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准备再睡一觉。 躺在床上和弹幕有一搭无一搭地说话,弹幕上面有一些人在询问韩蔓昨天晚上的感觉。 韩蔓笑了笑说:“野哥嘛,生猛海鲜。” 弹幕听了之后,简直像自己找到了对象一样,不知道在那兴奋个什么劲儿。 有一部分人担心韩蔓他们怎么脱身,怎么从这个基地里面离开。 韩蔓确实在琢磨着这件事,不过也并不着急。她今天看着那个孔微,应该是快生了,孕妇最忌讳情绪巨大波动,尤其是孕晚期。 现在孔微心疼牧原心疼得要死,可不就快了。 韩蔓闭着眼睛,准备让系统给她念书,然后她再睡一会儿。 反正孔微不能大着肚子跟他们颠簸,一切只能等她生完了再说。大不了他们就先答应褚毅,等到想走的时候再反水就行了。 结果韩蔓才酝酿出一丁点睡意,就听到有人打开了门。 她不用睁眼睛就知道来的人是谁,因为脑中的弹幕已经飞快地刷起来了。 韩蔓并没有睁开眼睛,来人直接坐在了韩蔓的床边上,也并没有说什么。 没有温情脉脉对她爱/抚亲吻,也没有任何甜言蜜语。 就只是在韩蔓的床边上坐着,看着她,看了一会儿之后,躺在了韩蔓的旁边。 因为还穿着鞋子,他就只是半个身子躺在床上,一条长腿撑在地上。姿势看上去像一条在阳光下伸展身体的豹子。 韩蔓等了一会儿,侧过了头睁开眼睛看他,抬手在他的肩膀上敲了敲,“你跑我这干嘛来了?” 牧野睁开眼睛,却并没有侧头去看韩蔓,而是看着天花板。 他现在的心情很奇怪,他心里的那场大火烧尽了,但是余温尚在,一样的让他坐立难安。 他浑身都是□□烧尽的暖融融,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平和,他来根本没有任何的目的。 牧野开口,声音很低,他说的就是自己心里想的。 他说:“不干什么,就是想待在这。” 他就是想待在韩蔓的身边,什么都不想干。 弹幕听了之后,一个一个全都激动地在刷着哇哇哇。 韩蔓的心里也忍不住动了一下,因为牧野这一句普普通通的话,其实比那些甜言蜜语更动人。 大部分的时间,两个人生活在一起,相依相伴,可不就是什么也不做吗? 在大雪纷飞的时候,暴雨倾盆的时候、生活的节奏被打乱的时候、要做的事情全都暂时被迫搁置的时候、窝在屋子里面,躺在被子里面,什么都不做,只是这样和对方待着。 韩蔓翻过了身,从被子里面搂上牧野的腰,把自己的头从枕头上一直挪到牧野的肩窝。 埋在他的肩窝里头,闭上了眼睛。没有再说什么,睡意弥漫,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韩蔓其实长得非常具有欺骗性,她的言行举止,都和她的长相一样带有欺骗性。 尤其是她像这样睡着的时候,根本让任何人都很难对她有什么戒心。可牧野的心却并没有办法彻底地放下。牧野的心里并不安稳,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韩蔓会突然间转变。 因为就在两个月前,牧野还很清楚地知道韩蔓不光不爱他甚至恨他。而且韩蔓在害过他之后离开的时候,是真的抛弃了他和他的庇护。 但是韩蔓出去一趟回来,不光给他找了药,治疗他身上的伤,还彻底改变了对他的态度。 韩蔓忘了一些事情,然后对他的感情也渐渐地变得真挚起来。让牧野失控的从来都不是牧原,而是他真的能够感觉到韩蔓对他的感情,他就没有办法再压抑住自己的感情。 可是牧野也会害怕,就像韩蔓突然间忘记什么一样。如果她又突然间想起的话,到那个时候他们之间要怎么办呢? 牧野歪头将下把轻轻搁在韩蔓的额头上,他在想,无论韩蔓变成什么样,他都不会放手的。 牧野也闭上了眼睛,两个人晚饭都没有吃,又睡着了。 牧野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把鞋给脱掉的,反正等他再醒的时候,身边的韩蔓已经没影了。 牧野从床上爬起来,听到外面有声音,光着脚下地走出卧室的门一看,就看到韩蔓坐在凳子上在吃东西。 都是一些在这个世界上比较稀有的东西,熏酱类的还有零食。桌子上还放了两瓶酒,其中一瓶已经被韩蔓喝了大半瓶了。 不是什么稀罕货,就是超市货架子里摆的那种。 韩蔓对着牧野招手:“过来呀,我们一起喝点,我想到了一个脱身的绝佳办法。” 牧野搓了搓头发,回到里屋把自己的鞋穿上,走到了桌子边上坐下。 但是他这么一坐下,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昨晚上就是在这儿,韩蔓是怎么…… 牧野忍不住朝着韩蔓的脚腕看去,果然两只脚上都带着一圈青青的指印。 牧野耳根子有点热,他十分不适应这种感觉,忍不住皱起了眉。 韩蔓的脚在凳子下晃来晃去,发现了牧野的视线,把脚抬起来放在牧野的腿上。 “看看你弄的,老处男就是没轻没重……” 韩蔓说着,抓起一瓶红酒,仰头咕嘟咕嘟像喝水一样喝,一边喝一边看着牧野。 牧野低头抓住了韩蔓的脚腕,他伸手搓了搓,韩蔓疼的缩了一下。 “你干什么,就是你抓的,你以为是文身呀,还搓?”韩蔓笑着,又喝了一大口酒,看着一瓶就要见底儿了。 弹幕这个时候也发现了韩蔓的两个脚踝都青了,他们忍不住根据这指印开始讨论—— 我真的不想这样(捂脸),但是我真的忍不住好奇,怎么才能弄出这样的手指印。 你看呗……多的手印都在外侧,应该是从后脚跟抓上去的。 卧槽真的是…… 我不行了,我已经想象到了姿势——折叠。 天呀,就这个桌子吧,这桌子韩蔓居然放东西还能吃得进去…… 吃不吃得进去……昨天不都吃进去了。 楼上不行了,你们快刹车,我要下车。 …… 韩蔓看了弹幕又看了看牧野,抬起脚尖点了点牧野的腿。 “你不饿吗,晚饭可没有了,跟我一块吃点,都是从空间里面拿出来的。”韩蔓说着把自己脖子上的玉佩给拿出来,从头顶摘下来。 直接递给牧野,对牧野说:“你看这个玉佩,我觉得我们能不能离开这里的关键就是它。” 牧野把韩蔓快要滑下去的脚,朝着腿上拢了一下。 一只手按在她的脚腕上,欲盖弥彰地挡住那些青青的指印。一手接过了玉佩,问韩蔓:“这就是钱莺莺的那个空间玉佩吗?” 牧野是见过钱莺莺那个玉佩的,但是在脖子上挂着的东西,韩蔓知道牧野绝对不会仔细去盯着看的。 所以韩蔓撒谎毫不脸红,“对呀,看着也没有什么特别,是不是?” 牧野点头。何止是不怎么样,简直就是一文不值。牧野虽然并不怎么接触玉器,但是他以前有两个玉石的袖扣。 不仅如此,他们家阿姨戴的那个吊坠,看上去都比这个玉佩值钱。 韩蔓把玉佩拿回来,就放在桌上。把桌子上的东西朝着牧野推了推,“先吃东西,等会我慢慢跟你说。” 牧野一手扶着韩蔓的脚腕,并没有动桌上的东西,他只是看着韩蔓喝酒。 一瓶红酒下去,第二瓶打开了,这一会儿的工夫也喝了三分之一了。 可是韩蔓的脸看上去不红不白,简直像喝水一样。 韩蔓一看牧野的表情,就知道牧野在想什么。 反正两个人什么都干了,现在空间的恨意值也只剩下半颗星,韩蔓索性坦白道:“别看了,我喝酒并不会醉。” 韩蔓说着敲了敲瓶子,“别说是这种红得像葡萄汁一样的酒,这就是两瓶白的,我也不会醉。” “当年骑你腿上亲你,就是故意的,不是撒酒疯,牧原应该已经告诉你了吧?” 韩蔓说:“谁让你那天晚上一出现,整个party上的男的全都黯然失色呢。” 牧野表情有些冷,他问韩蔓:“那你为什么还跟牧原在一起?” 虽然牧野知道韩蔓为什么会那么做,还是忍不住问:“既然一开始看到的是我,为什么去找牧原?” “我够不到你啊,”韩蔓说:“牧氏企业继承人,你们家企业整天上电视。我小时候就喝你们家奶粉,用你们家尿布长大的。” 韩蔓说:“我那个时候在那个休息室里堵到你,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劲吗?” “你为什么不试试?”牧野看着她说:“你不试试,你怎么知道……”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一双眼睛黑幽幽地看着韩蔓。 韩蔓举起双手投降,说道:“行了祖宗,几百年前的醋就不要吃了,好吧?” 韩蔓说着笑起来:“这不是世界末日吗,我够不到,老天爷就把你从神坛上踹下来。” 韩蔓说着,隔着桌子抓住了牧野的手腕,“现在我够到你了,你看老天爷多爱我?” 弹幕听了这种说法,一个一个都直呼可惜。有人在刷——如果世界没有末日,当时韩蔓真的尝试一下,说不定两个人就能好好的在一起了。 但是牧野虽然问出那种问题,也知道那种假设是不成立的。 他当时根本分不出任何的精力谈情说爱。韩蔓无论多么特殊,也没有办法把他投入到家族企业当中的精力给拉出来。 尤其是当时的韩蔓劣迹斑斑,牧野只要查一查就再也不会理她。 牧野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一点也不好奇韩蔓到底有多少男人,他也不好奇牧原跟韩蔓之前怎么纠缠。 对于牧野来说,在意的是韩蔓的今后,会不会抓住他之后,再试图去抓别人。 牧野不会允许的。 他跟韩蔓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是“你死我活”。 如果从今往后韩蔓真的敢去纠缠别人,牧野就算再舍不得,也会拉着她一块“死”。 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韩蔓的某些观念真的一模一样。 “不是说想到办法能够脱身吗?”牧野转移话题说:“说来听听。” 韩蔓要把脚给收回来坐直,毕竟谈正经事情的时候她是不会乱撩人的,结果牧野抓着她的脚腕不放。 韩蔓就只好把另一只脚也放在牧野的腿上,然后坐直,说:“秘诀就在这玉佩上面。” 韩蔓说着,从自己穿着的睡衣兜里面,抓出了一把玉佩,都是之前找地图的时候在景区收起来的。 韩蔓当然没有那个时候就已经预见到现在,她只是习惯性地收起来而已。 “今天晚上我小队的人去吃饭的时候,褚毅说话很有意思。” 韩蔓说:“那个出卖牧原的人叫卞五,卞五不光跟褚毅说了我们落脚的地方,他当时还说了我们的队伍里头有火箭/炮。” “褚毅找到我们的那个时候,我把火箭/炮收进了空间。”韩蔓说:“他并没有找到火箭/炮,已经生出了怀疑。” “而那个卞五不光说了这个,他还说我们搜集物资非常奇怪,速度快的不可思议,简直一眨眼的功夫。” “昨天吃饭的时候,褚毅试图对简香菱套话,他猜不到我们特殊在哪里,但是他一直都在怀疑。” 韩蔓说着点了点桌子上面的玉佩,点的不是那一个单个的,而是点她后掏出来的那一大堆。 “我们就用这个东西,打消褚毅的疑虑,他不是想要吗?那就给他呀,” 韩蔓说:“如果有了一个万能空间的话,他对于我们留不留下就没有那么强烈地渴望了。” 牧野沉默了片刻说:“你想骗他这个空间里面什么都有?” “当然不是我骗了,这就要交给小队的队员无意间把消息放出去。”韩蔓说:“而在此之前,我们要先答应褚毅留下来。” “我们要让褚毅自己想办法从我们手里拿玉佩。” 韩蔓一拍巴掌,手指在牧野的手背上绕来绕去,痒得牧野的手背青筋都鼓起来了。 韩蔓抬起眼,笑意盈盈地看着牧野:“到时候我们就算是要走,那也是被抢了东西之后,名正言顺被伤透了心,对不对?” “如果他拿到玉佩,发现并没有那么多的作用,疯狗一样乱咬人怎么办?”牧野忍无可忍,抓住韩蔓的手,把她做乱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 韩蔓抽了一下没有抽动,现在双脚和一只手都被牧野给制住了。 她啧了一声,说:“空间玉佩想要激活,哪有那么容易?他不伤筋动骨,怎么能成功?” 韩蔓说完之后还对着牧野眨了眨眼,勾搭他的意味十分的明显。 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屋外的走廊也是一片寂静,小雪还在随着冷风飘着,确实需要做一点暖身子的事情来打发时间。 只不过牧野虽然招架不住,却并没有什么动作,任凭着自己血液在沸腾。 他看着韩蔓沾着酒液和油光的嘴唇,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 “你不会才一晚上就不行了吧?”韩蔓将唯一一只自由的手撑在桌子上,拖着自己的下巴,眼中水光粼粼,对着牧野笑得唇红齿白。 “你如果喂不饱我,就别怪我出去打野……” 牧野突然间站起来,他走到韩蔓的身边,直接把她从桌边抱了起来。 韩蔓双手圈住了他的脖子,头枕在了牧野的肩膀上,这才感觉到牧野的呼吸和心跳早就已经不正常了。 韩蔓也跟着不正常起来,卧室里面并没有开灯,两个人一起摔在床上。 牧野整个人笼罩着她,把鞋子蹬掉地上,双手都没入了韩蔓的头发当中。 他揪得韩蔓都有一点疼,被迫顺着他的力道扬起了头,牧野深呼吸了一口气,脊背微微弓起,埋头亲吻韩蔓扬起的脖颈。 小雪伴着寒风翩翩起舞,夜色伴着摇晃的灯光令人沉醉。 不过这一晚上并没有如韩蔓想象得那么完美,因为孔微半夜的时候开始阵痛,折腾得挺厉害的,一直在叫。 韩蔓极不情愿地爬起来穿衣服,两个人都是意犹未尽。牧野摸了摸韩蔓的脑袋,难得说了一句:“先去看看,等晚点……”等晚点再来。 牧野说了一半顿住,韩蔓心领神会笑弯了腰。 韩蔓抱住了牧野的腰,把自己挂在他的身后,吭吭唧唧的。韩蔓很会撒娇的,只不过之前牧野不让她对着自己撒娇。 现在牧野完全接受了她,被她这副样子弄得后背和腰都麻了,而且还有朝着头皮上扩散的趋势。 不过牧野是非常能装的,装镇定是他写在骨子里的基因。 人模人样地装着无动于衷,实际上扣衣服扣子的手有点不好使,一个扣子扣了好几次了。 两个人磨磨蹭蹭地从屋子里面出来,两个小队里面的男士大部分都站在走廊里。 牧原虽然被揍得挺严重的,但是到底都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一听到孔微那么痛苦,从床上爬起来,一直在陪着她,抓着她的手安慰。 张书慧和毛琳还有简香菱,全部都在屋子里头,韩蔓也直接进去了。 简香菱算是比较有经验的,毕竟她之前所在的那个基地,生孩子是很常见的事情。简香菱甚至接生过胎位不正的婴儿。 韩蔓进去了之后,她已经把袖子全都挽了起来,洗手消毒,对牧原说:“你先让开,我给她检查一下宫口开了几指,大致可以估计她什么时候会生。” “基地里没有大夫吗?”韩蔓当然很相信简香菱,但是这种情况如果有专业的就更好了。 张书慧回答道:“没有太专业的产科大夫,只有一个骨科大夫,是个老大爷,褚毅的人已经去请了。” 韩蔓点了点头,拍了拍牧原的肩膀说:“别太紧张,你的情绪也会传染给产妇,她的预产期这么准。而且这个时候孩子吸收不好营养不会太大的,放心。” 牧原现在谁说话他都当成金科玉律,已经完全慌神了。 几个女孩子把他给请出去,因为孔微受他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不过韩蔓在把牧原给请出去的时候,牧野拉着韩蔓到一边。 他对韩蔓说:“我要出一趟基地,这边你们照顾着,我就带周清和申文瑞两个人。” 韩蔓非常诧异,“你这个时候出基地干什么?外面还下着小雪呢,很冷的,褚毅让你去的?” 牧野摇头:“不是,我现在就去跟褚毅说。” 韩蔓挑着眉看他,表情询问。 牧野抿了抿嘴唇,小声对她说:“我去给你找药。” “给我找药?”韩蔓疑惑不解。 突然间传来一声孔微比较凄厉的声音,连她那副好嗓子都盖不住痛苦。 牧野整个人都紧绷了一下,韩蔓瞬间就明白了他说找药是什么意思。 弹幕本来是不明白的。但是他们听韩蔓问牧野:“你现在想起来是不是有点晚了?搞在里面的时候我看你不是挺痛快的…” 牧野表情僵死,但是片刻之后他说:“还来得及,没到七十二小时。” “你知道的还挺多?你怎么知道紧急避孕药有七十二小时的?”韩蔓故意问:“你不会以前有过经验吧?” “胡说什么。”牧野凑近韩蔓一些,说道:“你小声点……我旗下分公司里做过这种广告。” “反正我出去给你找,”牧野说:“七十二小时肯定回来。” 他说着还真的要去,弹幕现在都明白了他是要出去找紧急避孕药。 韩蔓忍不住笑出了声,弹幕也全都跟着哈哈哈笑成了一片。 “不想要孩子吗?”韩蔓问牧野。 这个时候孔微又传出了一声叫声,牧野又紧绷了一下。甚至拉着韩蔓退了一步。 他看着孔微房间的方向,表情像是在看着什么龙潭虎穴。 他说:“不要,我没有家业要给他继承。” 韩蔓看着他这一副慌张的样子,心里泛起了一阵甜蜜。 敲了一下牧野的胸膛,韩蔓说:“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有些话你直接说出来我会非常非常高兴。” 她看着牧野,此刻眼中是毫不作假的脉脉含情。 牧野抬手掐了一下眉心。 之后轻轻吸了一口气,偏头看着孔微的房间说:“我不想让你落到那种地步。” 弹幕全在刷:你们看啊,头一天的小女婿他就知道疼老婆!注① 韩蔓抿着嘴唇笑,凑近牧野,在他的侧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动静还挺大的。 然后快速说:“放心吧药我已经吃完了,早就准备好了。”韩蔓怎么可能让自己落到那种地步? 韩蔓说完转身就走,牧野却在韩蔓这一句“早就准备好了”之中,半晌没能回过神。 早就准备好了药,是准备和他…… 牧野走到窗边上,推开了走廊的窗户。狠狠吸了一口外面裹着小雪的冷风,才把胸腔里面又要烧起来的火给吹灭。 真要命。 开启隐藏剧情(恭喜宿主改造成功...) 孔微折腾了大半宿, 褚毅他们的人给请来的那个骨科大夫屁也不是,那两下还不如简香菱,最后被简香菱给撵出去了。 守了快一夜, 孔微都折腾得快没音儿了, 牧原急得像是热锅上面的蚂蚁。两个小队里面的大部分都跟着熬着呢, 连牧野和韩蔓也不例外。 这孩子也不是个省心的, 就这种世界这种条件, 生生折腾到快天亮了, 才终于见了头。 孔微已经没有劲儿了, 韩蔓把空间的巧克力给她拿了好几块, 逼着她吃下去。 又在没有人看到的时候, 给牧野塞在了手里一块。 弹幕对直播生孩子没有什么兴趣,再者说直播不让看, 大部分都去睡觉了。 一直到太阳升起, 昨晚下了整夜的小雪停了。初生的阳光照在整片天地覆盖的薄雪之上,天地一片安宁祥和,折射着五光十色。 孩子在这个时候彻底降生, 韩蔓突然有种感慨。 这一片天地, 就这么看着, 你根本无法想象, 它变成了怎样的百孔千疮。 屋子里孔微彻底昏死,毛琳一个小丫头看着孔微。张书慧弄水, 而简香菱把孩子的小腿儿倒提着, 朝着屁股上拍了几下子,孩子才吭吭哧哧地哭起来。 不够响亮, 但好歹是顺利生产。 韩蔓站在走廊里,对着窗外面打了个哈欠。牧原忍不住要冲进去了, 被韩蔓眼疾手快抓住了后领子:“你干嘛去?” “我进去看看孔微和孩子啊。”牧原说。 韩蔓看着他,笑着说:“你这个便宜爹还当得挺称职,真是看不出来。” “但你现在不能进去。”韩蔓随口胡诌:“你没听说过吗?女人生了孩子,男人不能进去,不吉利。” “什么不吉利,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不怕不吉利!”牧原说着还是要进。 韩蔓照着他头顶上受伤的伤口按了下说:“想什么呢?我是说你这衰样进去,孔微会不吉利的。你也不照照玻璃,看看你现在的德行,孔微好容易生死关头回来,发现人生的未来就是你这张癞□□脸,多影响心情。” 申文瑞和他旁边的黑武都忍不住笑了,一些人去休息,他们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结果就听到了韩蔓又在整牧原。 “你放屁!”牧原被韩蔓摁得疼,甩开了韩蔓,还真的没有进去。 韩蔓拦他倒也不为别的,孔微折腾一晚上了,本来长得就不咋地,现在肯定人样都没了。 血糊糊地躺着,浑身腥味,生的孩子还不是牧原的……韩蔓不信任牧原。 牧原和她之所以接触不多还相互了解,主要是他们是一种人。很难动什么真的感情,大部分的时间是臣服于喜好和欲望。 牧原要是看到孔微现在的样子,就算当时没有什么反应,过后想起来还不萎靡不振?到时候再弄出点什么心理阴影,感情直接破裂,多他妈的麻烦。 韩蔓还是希望牧原一颗心都拴在孔微身上,这样免得他闲出屁来搅和自己和牧野。 说到底韩蔓还是为了自己。 牧原被她拦下来,韩蔓也没有再进去。她自己也不想看女人生孩子,她只是等着里面简香菱处理好了一切,把孩子囫囵个包起来,像个人样抱出来的时候凑上前看了一眼。 可把牧原乐坏了,一个近看孩子,问简香菱关于孔微的事情。韩蔓看他那德行,甚至都开始怀疑他对孔微是真爱了。 母子平安,韩蔓就回自己房间休息,早饭懒得去吃。直接喝了几瓶营养液,就一头埋进了被子里。 牧野昨晚上开始,就被褚毅那个精神病找去了。褚毅吃药把自己的情绪调整好,然后终于有勇气,单独见了和他主治医生气质相似的牧野。 褚毅说是半夜找牧野喝酒,当然也是想要聊关于他们之后打算的事情。 不得不说,精神病就是精神病,人家这边弟妹正生孩子呢,他这时候找人过去聊什么未来和人生。 褚毅是故意的,他看出牧野在乎他的弟弟牧原。所以这个时候找他,一部分也是有威胁的成分。 如果换做平时,牧野一定会从心里恼怒。如果褚毅说话过分,用牧原威胁他的话,牧野说不定会直接动手把他给解决掉。 但是由于韩蔓晚上跟他说的那些,牧野身上甚至揣着那些玉佩的前提下,他的态度前所未有的温和。 温和到让褚毅觉得,他之前感觉牧野和他的主治医生相像都是错觉。 两个人喝了一些酒,相谈甚欢。牧野按照韩蔓的意思,答应了褚毅以后会留在这个基地当中。 褚毅虽然还有一些疑惑,还没有完全地相信牧野的说法,但是他听了之后照样欣喜若狂。 他一高兴就拉着牧野说起来没完没了,牧野听着他东拉西扯,一边旁敲侧击着这个基地里面的一切,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褚毅这个人。 得到的结论是他病得不轻,这个酮吉市的基地,就像盖在沙子上的房子,早晚都是会塌的。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牧野喝了一肚子的酒,跟褚毅两个人开始称兄道弟。褚毅的人才过来告诉他们,牧原女人的孩子已经生了。 褚毅和牧野非常愉快地分开。 牧野并没有去看牧原和那个什么孔微。他从褚毅那儿回来之后,都没有回自己的屋子,而是直接去了韩蔓的屋子。 他有一些事情想跟韩蔓商量,不过一进屋子就见到韩蔓在睡觉。 从前天晚上到现在,韩蔓和牧野的睡眠基本上颠倒了。 牧野现在也非常得疲惫,但是他的精神又很活跃,他想跟韩蔓说话。和褚毅聊了一夜,他有一个重大的发现。 韩蔓头一天跟牧野折腾差不多一晚上,昨天又跟简香菱他们差不多折腾了一晚上。早上的时候连遮光帘都没来得及拉就睡着了。 今天是一个大晴天,昨天下的雪都被晒化了,滴滴答答地从顶层的房檐砸在窗边上,像一首催眠曲。 韩蔓睡得特别熟,阳光直射在她身上,把她的脸都晒红了。 牧野坐在了床边上,抬起手用手背,轻轻碰了碰韩蔓的脸,果然很热。 他还有一些事要吩咐手下去办,不能这时候上床跟韩蔓一块睡。 韩蔓安安静静的在床上睡,牧野就在这床边上坐着,手指一直在韩蔓的脸上逡巡不去。 他真的非常喜欢和韩蔓这样安安静静地相处,尤其是韩蔓睡着的时候。 这种时候韩蔓显得温柔而无害,不会让牧野手足无措,不会让牧野心跳失衡。 他的手从韩蔓的额头一直描绘到韩蔓的嘴唇,牧野其实从不会什么温情脉脉,他此时此刻的行为,都只是从心底满溢出的感情。 韩蔓不是一个睡眠很轻的人,尤其是折腾了两天,又是在自己人活动的地盘,韩蔓睡得很沉。 可是再怎么沉,也架不住有人把手指伸进你的嘴里,摸你的牙齿。 韩蔓迷迷乎乎地梦见自己在啃什么东西。太硬了,怎么啃也啃不掉肉,嘴里头自然分泌的口水把她的嗓子给呛住了。 韩蔓是咳着醒过来的,她一睁开眼,“作恶”的人就赶紧把手挪开,若无其事地起身去拉窗帘。 牧野把窗帘拉上了一半,挡住了照着韩蔓脸上的那一部分阳光。韩蔓这才彻底睁开了眼睛,趁着手臂从床上坐起来,脸上满是迷茫,眼中满是不解地看着牧野。 “你干什么呢?刚才?” 韩蔓声音有一点才醒过来的低哑,带着一些不耐烦,说:“我才刚睡着没一会儿,你这开了闸之后是不是有点泄洪泄得太狠了,睡觉都不让我嘴闲着是吧?” 牧野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想的,为什么想去摸韩蔓的牙齿。他其实是想用指尖摸一摸她的舌头。 亲吻的时候,韩蔓的舌尖牧野总是捉不住,牧野只是好奇,为什么捉不住。 牧野的耳根有一点发热,不过他面上真的看不出来任何的心虚表情。 拉好了窗帘之后,把自己手上的湿漉偷偷蹭在裤子上,一本正经地坐在了床边上。顾左右而言他,对韩蔓说:“外面的雪停了,今天气温有回升。” 韩蔓抱着自己的双臂,舌尖扫过自己的牙齿,有点想咬人。 牧野这个样子能骗得了别人,但是骗不过韩蔓。什么狗屁的禁欲范儿她没遇到过?韩蔓一眼就能看透。 “你什么时候改行做天气预报了?你这是天气马后炮吧,”韩蔓哼笑着,向下蹭了蹭,靠在床头上,微微扬起了脖子,眯着眼看向牧野:“你把我弄醒了,想干什么?你倒是干呀?” 牧野想说我没想干什么,但是他动了动嘴唇索性就没有说。阳光照在两个人的身上,让此刻的他们之间显得说不出的温暖。 弹幕这两天实在是太难了,两个人一亲热就黑屏,连孔微生孩子韩蔓进产房都黑屏,韩蔓睡觉也黑屏。 他们一天天的,简直像是在看电视连续剧,根本连续不上的那一种。 这一会儿韩蔓被牧野给折腾起来,他们又能够冒出来留评论。因为总是黑屏,所以剩下的人不太多,都是韩蔓的死忠妈妈粉。 见到牧野搞完了事情,在那里闷不吭声假装正经,弹幕都在说他竟然出乎意料的甜—— 闷骚这个东西真的是,又闷又骚啊。 这两个人真的好甜呀,蔓蔓真的太会撩人了,我就感觉她嘴里说出的话没一句正经的…… 就不是我说趁人家睡觉把手放人家嘴里,这是一种什么行为? 野猪行为! 骚猪行为! 弄醒了之后还在那装正经,哎哟,我的天,禁欲系都这么会玩儿吗? 就这还禁欲?这是禁不住吧。 我真的要笑死了,野哥酷哥的人社快撑不住了。 我更喜欢他现在这样,更有人味儿…… …… 韩蔓看着弹幕,心说不是有人味儿,这是骚味儿。 她靠在床上看着牧野笑,把牧野笑得头皮都麻了。然后脊背就挺得更直,表情也更加严肃,像是在洽谈什么商务合作一样。 韩蔓又从被子里伸出脚踹了踹牧野,“你还得等我主动吗?你也太难伺候了……” “褚毅的病很严重,每天都要吃好几遍的药,我们可以把他的药扔掉。” 牧野说:“扔掉他的药,再用玉佩的方法刺激他一下,他发起病来的时候,失控会非常严重,我们就可以直接走。” “如果他失控的不严重,也还是要出去找药,那时候我们也能借机走。” 牧野站起来,一本正经地说:“我来找你,就是想说这个。” 韩蔓表情一言难尽,嘴角的笑意始终都没下去。看着牧野这样严肃的样子,她想了想,竟然收敛起了笑意。 表情也故作严肃地坐直,对牧野敬了个礼,说道:“ Yes sir!全听长官安排!” 牧野抬手按了一下自己的额角,那上面蹦出了一根小青筋。他还没等把那根青筋给按回去,韩蔓突然间掀开了被子。 她穿着一身睡衣,根本哪里也不露的小熊睡衣。韩蔓没有想再把牧野给弄尴尬,反正她知道牧野就是这样的,喜欢端着就端着吧。 但是不知道小熊睡衣哪里刺激到了牧野,他突然间爆发,把韩蔓铺在了床上,抓着被子把两个人裹在了里头—— 弹幕以为又要黑屏,结果并没有黑屏。他们看着被子底下简直像是有一窝跳兔,一会儿把这块拱起来,一会儿把那块支出去。 韩蔓的声音细细碎碎伴随着笑声从里面传出来,弹幕一个个都露出了姨母笑。 等到牧野把被子掀开,韩蔓的小熊睡衣不知道遭受到了什么样的蹂/躏,上面的小熊都掉了。 牧野倒是人模人样的,稍稍整理了一下领子,走到了窗边掏出烟点上,吸了一口,眯着眼睛看向窗外,又是一副衣冠楚楚的禽兽模样。 反观韩蔓,头发乱成鸡窝,嘴唇红得像刚洗完的熟樱桃,脖子上像是被成精的章鱼给缠住过一样,全是“吸盘”吸过的印子。 韩蔓抓着床上和睡衣分离的小熊,一脸糟心地看向牧野的背影,控诉道:“禽兽啊!” 牧野嘴角勾起一点笑意,但是这笑意藏在烟雾之后,谁也没有看到。 韩蔓不搭理他去卫生间里面整理。牧野也没有再缠着人,很快从韩蔓的房间出去,吩咐他的手下,去接触褚毅手下的人。 他们准备留在基地里面的消息已经放出来了,褚毅手下的人对于牧野他们都非常的客气。 他们现在住的这房间,依旧给他们住,只不过没有人在持枪看着他们了。 韩蔓整理好了索性也不睡了,没有什么精神的去找了简香菱她们。 套话这种事情,女的比男的更容易一点。 张书慧发挥了自己的特长,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就融入了这个基地的食堂。 他们并不着急,因为孔微和孩子现在都还很弱,怎么也要等上两天。 韩蔓给孔微喝了一些营养液,她精神状态和体力恢复的就加快了不少。 把褚毅的药扔掉这件事,本来不太容易。褚毅非常地多疑,他根本不用别人照顾,他的别墅除了为他看门的手下,里面只有他自己。 但是老虎也会打盹,尤其是在牧野故意拉着他展望未来,提议他改变基地的某些规则的时候。就是韩蔓他们派人动手的时候。 毛琳体型娇小,行动迅速,最擅长隐藏,躲避,还有找各种各样的漏洞。她躲过褚毅的几个持枪的“看门狗”,混进他的屋子里简直不要太容易。 毛琳并没有把褚毅的药带出褚毅的院子,而是直接埋在他院子的花坛里。 当天晚上,褚毅那边没有闹出任何的动静。 这些都在韩蔓和牧野的预料之中,褚毅平时会随身带药,他不太可能立刻就发现自己的药不见了。 牧野整天跟褚毅在一块儿,给褚毅提出各种各样有用的建议:怎么利用基地仅存的劳力去组建小队,怎么训练这些人对抗丧尸等等。 褚毅虽然是个疯子,但随着牧野和他的接触,发现他是真的想做好这个基地的老大。 而牧野有意地留意着他随身带着的药瓶,在他动作时候会晃出来的响动。 变故发生在第四天的晚上,褚毅随身带的,自己给自己配好的药吃光了。 这个时候他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家里被人闯进来过,自己的药全都不翼而飞。 褚毅当场暴怒,把自己屋子里的东西砸得七零八碎,把给他看门的几个手下也打得鼻青脸肿。 事情还没有闹出褚毅的别墅时,韩蔓和牧野他们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迎接今晚的变故。 矛头直指韩蔓他们,就算褚毅是个疯子也知道,除了韩蔓他们,这个基地里面没有人敢动他的东西。 褚毅怒不可遏,迅速集结人朝着韩蔓他们居住的顶层过来。 韩蔓他们早早地就已经开了会商议过了,听到院子里楼下的大动静,没人表现出慌张。 张书慧早已经给这群人吃的饭里面,下了番泻叶熬出来的浓汤。 除了米饭,所有的菜里全都有,番泻叶也是韩蔓之前在小诊所里找出来的。 这种东西并不会立刻起效,而且作用在个体上,效果还不一样。 有的人喝了之后效果会很猛,可能蹲在厕所出不来。但是有的人可能就只会肚子疼得厉害,拉一次肚子也就差不多了。 而确保那些人全都喝过汤,番泻叶起效快的也要几个小时,时间正好推到晚上。 韩蔓他们小队里面也吃了一样的东西,只不过这些东西肯定是张书慧专门留出来没有加过料的。 褚毅他们气势汹汹,上了顶层之后,让韩蔓他们全都从房间里面出来。 所有人都站在走廊上接受搜查,韩蔓和牧野他们的小队,被人拿着枪指着,一个个表现得惊怒交加。 弹幕看了都不得不说这些人快成精了,一个个都是演技派。 褚毅开始让人四处乱翻,不放过这些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但是他是根本不可能在这里找到他的药的。 而虽然没有找到褚毅的药,褚毅的人却在韩蔓的屋子里翻出了一些非常可疑的东西。 是这个基地里本来不存在的那些柔软的地毯什么的。还有一些对于现在来说比较稀有的食物残渣,和喝空的酒瓶。而这些东西,褚毅的基地是不提供的。 这是韩蔓故意留下让他们发现的,这样甚至不用专门派人去散布出他们拥有空间的传言。 韩蔓表情露出惊慌,牧野适时地将她搂过来,挡在了身后。 今晚注定是非常兵荒马乱鸡飞狗跳的一夜,褚毅带着的人把韩蔓他们的东西全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任何一粒儿他的药。 孔微刚刚生产不方便起来,但是也慌张地抱紧了自己的孩子。 牧原和两个小队的人,都纷纷表达了不满。 尤其是平时喳喳呼呼的王啸源,喊得最响:“不是说要找我们入伙吗?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同伴的!” 其他的人也纷纷附和,双方对峙的场面一时间沸反盈天,算是彻底撕破了脸。 褚毅身边的人虽然都拿着枪,但是气势不足。 小脸一个个不是煞白就是蜡黄,弓腰夹腚,有些人搜东西,搜到半路就跑去蹲厕所,把褚毅给气得嘴唇都青了。 只是一晚没吃药,按理说褚毅不会像现在这样,气息紊乱,头痛欲裂。 但是褚毅对药物的心理依赖性非常的强,他咬牙切齿地站在那里,眼前一阵阵发黑,勉强维持着理智。 褚毅越过了众人看向牧野,表情阴鸷无比地说:“你们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留下来,对吧?你跟我说的那些全他妈是扯淡!”都是在转移他的注意力! 褚毅一开口,他身边的一个人也立刻说道:“我们好像被下药了,好几个兄弟都拉肚子,肯定也是你们干的!” 这个男人抬起枪口指着韩蔓他们这一群人当中站着的张书慧:“应该就是她干的,她在食堂里工作来着!” “你这话我就不认同了,我们跟你们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张权闻言皱起眉,有意无意地向前迈了一步,把张书慧挡在他的身后。 “谁知道你们有没有在吃过饭之后,又专门聚在一起开小灶吃其他的东西?” 张权说:“看着物资的是你们,你们抢了我们那么多的物资,自己吃坏了肚子,反倒回来咬我们一口?” 那个出口指控的人一时间语塞,眼神飞快地闪烁了一下,表情竟然有一点心虚。 他们确实有监守自盗的行为,但是他们凑在一起吃的东西不会坏肚子的……可这种事情并不能当着褚毅的面说,褚毅是根本不允许的! 褚毅这个时候侧头看了一眼他身边的人,一眼就看出了这个人在撒谎。 他的头痛似乎更严重一些,表情带上了一些疯癫之色。用枪口对着他自己手下的脑袋,问道:“你们竟敢违背基地里的规则,监守自盗?!” “老大,我们没有,我们真的没有啊!” 对方开始狗咬狗,但是褚毅虽然没吃药却并没有彻底丧失理智。咬了一嘴毛之后就赶快停下来,矛头继续对准韩蔓他们。 “就是你们做的,别想否认。你们到底把东西藏在哪里了?” 褚毅指着韩蔓的屋子里被搜出来的东西说:“我不知道你们用什么方法藏东西,但是我希望你们能够解释清楚。” 他说着给枪打开保险,抬起来对准众人。 他身边的人别把枪抬起来对着众人。 两个小队的人都表现出惊慌,后退了一些,聚在一块戒备地看着褚毅他们。同时也在摸自己身上的武器。 这些武器都是从韩蔓的空间拿出来的,韩蔓虽然没有要钱莺莺的玉佩,却要了钱莺莺不少的枪支。 一旦出现变故,他们就按照之前演练的那一样配合着对枪,争取最快速将对方全部击毙。 他们其实完全可以直接对枪,因为韩蔓的空间是有充足武器的。 只不过有一个孔微还有孩子,还不能够自如行走,很容易被当成把柄。再加上他们并不想让小队当中任何一个人,在这里意外受伤,或者是丢掉性命。 如果世界末日当中没有死在丧尸的手里,反倒是死在了人的手里,那也未免太委屈了。 不过到目前为止,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韩蔓他们事先预料的在发展着。 他们断定褚毅所剩的弹药不多,并不会轻易地开枪。而且在没有找到药之前,褚毅并不敢下令对他们开枪。 两方对峙了片刻,果然褚毅再度开口。 “你们现在把我的药交出来。”褚毅说:“我可以不计前嫌,我们继续商议着怎么改造基地,你们继续留在这里好吃好喝。” 褚毅抬起双手,看着众人笑了一下。但是他的表情非常地扭曲,头痛让他的眼眶开始泛红,简直像是个变态杀人狂在说:“你过来,我保证不弄死你。” 最后韩蔓他们“被逼无奈”,不得不说出了关于空间玉佩的事情,“以证清白”。 韩蔓从牧野的身后站出来说:“我们并没有动你的药,我劝褚老大,你还是仔细筛查一下身边的人。他们虽然表面上对你恭恭敬敬,但是背地里面监守自盗的事情可没少干。” 韩蔓也不是信口污蔑,褚毅手底下的人确实手脚不太干净。 韩蔓说:“我们虽然来的时间比较短,但是打听到的东西可不少。他们……很多人私下说你是疯子,对一个疯子信服是迫不得已。” 褚毅最忌讳别人说他是疯子,顿时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张俊脸扭曲变形。咆哮道:“放屁!是他妈谁说的?你给我指出来!” 褚毅这个时候情绪过度激动,已经有点克制不住的趋势。不过他还是强行收敛住了,没有把枪再度对着自己人。 韩蔓当然不可能说出是谁,她只是把自己脖子上的玉佩摘下来。 对褚毅说:“我们确实有特殊搜集物资的办法,想必褚老大你也听说了一些。我们本来商量着把这东西送给你的,但是现在看来……” 韩蔓一副受伤的神情,简直像是被心爱的男人辜负。 她反咬一口,说:“没有送给你是明智的,你根本无意让我们入伙。你对我们毫无信任,出事第一时间就将矛头对准我们。像今晚这样动辄就对我们动枪,我们没有办法信任你作为我们的老大。我们不打算再留在这里。” 韩蔓说:“我屋子里那些东西都是从这玉佩空间里拿出来的。这里面装着的东西都是我们之前在各处搜集的东西。但是这其中并没有你的药。” 韩蔓说着,当着褚毅的面,对着玉佩隔空一抓——变魔术一样,手里就多了一包零食。 褚毅他们表情猛地一变,这种事情实在是太玄幻而匪夷所思。 但是随即所有人的眼睛全都亮了起来,死盯着韩蔓手里提着的玉佩。 如果在末世当中有了这个东西……那还怕什么? 褚毅因为没吃药,情绪起伏又过于巨大,眼睛盯着韩蔓手里的玉佩,血红血红的,简直要滴血一样。 韩蔓只肯给他们舔一下“棒棒糖”,立刻又收了回去,戴在脖子上塞进衣服里。 对褚毅说道:“现在我们证明了自己,你也没有在我们的屋子翻出你的药。” 韩蔓说:“你不能毫无证据地污蔑我们,是你邀请我们来这里,想让我们留下帮助你。我们真情实意地想留下来,但现在你的做法太让我们心寒了。” “我们要离开这。”韩蔓说:“褚老大,如果按照这个基地的规矩,进入基地要上交物资,我们之前被你们抢夺的那些物资也已经足够了。” “现在让我们走。” “对,现在就让我们走,”韩蔓小队的张权接话说:“这样闹过之后,我们也没有办法再信任对方,你再将我们强行留在这里也没有用。” “没错,”牧野也开口说道:“我之前对你提的那些建议,你依旧可以采用,但是我们现在要离开。” “无论是按照规矩还是按照你们之前抢夺我们的那些物资。”牧野说:“我带着我弟弟他们离开,都不过分。” “你只需要还给我们一辆车就可以了。” 韩蔓小队的人七嘴八舌地提出要求。而他们对面站着的人,却都在看着韩蔓,确切地说是看着韩蔓的脖子。 褚毅站在最前面,呼吸越来越急,眼睛通红一片,简直像是狂犬病暴发的前兆。 他慢慢把枪口压下来,他身后的人也都跟着把枪口压下来。 褚毅伸出手,对着韩蔓勾了勾,终于忍不住露出了真面目。 “你们想走可以,把那个给我。”褚毅轻笑了一声,说:“空间玉佩给我,我就给你们准备车,让你们离开。” 韩蔓闻言倒抽一口凉气。飞快捂住了自己的脖子,立刻躲到了所有人的后面。 牧野的表情也是猛地一变,他们小队里的人立刻出声拒绝道:“绝不可能!” “你们妄想!” “你们他妈的未免太贪心了!小心天打雷劈!” “抢夺物资竟然还不满足。还想抢我们的空间玉佩!” 弹幕上看着这一幕,简直恨不得给小队的这些队员们申请最佳配角奖。 看看他们一个一个面红耳赤,像是被抢了媳妇儿的嘴脸。真的很难让人不信服。 要不是弹幕看到了他们事先商量时候的样子,简直都要信了。 而这里面当中最牛的。是这根本就是一个骗局中的骗局。 小队当中知道韩蔓有一个真正的玉佩,要给褚毅他们的是假的。而韩蔓拿着的所有玉佩全都是假的…… 弹幕看着韩蔓躲在众人后面的样子,忍不住刷了起来—— 这真是老母猪戴胸/罩,一套接一套。 我真的要笑死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真的? 哎呀,这群人的嘴脸真是恶毒,要我说就直接拿枪把他们全扫了算了。 不行,那样自己人也会受伤的,毕竟对方也有枪,狗急了还跳墙呢。 不过他们得到了玉佩真的会放韩蔓他们走吗? 他们之前一起商量的时候你没听吗,拿到了车之后放不放可就由不得这群人了。 这个基地早晚会废的,褚毅身边都是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褚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看他就快彻底疯了。 …… 褚毅可不是快彻底疯了吗,他之前有猜测过,这些人的不对劲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任凭褚毅有八个脑袋,他之前也并不爱看网络小说。他根本就猜不出空间玉佩这种东西。 现在看到韩蔓展示了空间玉佩,他肯定非要得到不可。 这种东西必定会让人疯狂,而褚毅他们那一群人里,又何止是褚毅想要得到空间玉佩? 于是对峙的平衡被打破了,褚毅他们又把枪全都对准了韩蔓他们,原本的商谈变成了明抢。 “把东西交出来!” “有这种好东西竟然私藏着,赶紧拿出来,饶你们不死!” 褚毅身边的那些狗腿子都露出了恶毒的嘴脸,韩蔓听着事情越演越烈。这才在众人的身后出声喊道:“这个玉佩不是谁都能用的!你们拿了也没有用,你们不会用!” 弹幕都在给韩蔓的演技点赞,这小动静还带着颤音,又惊慌又害怕,像一个誓死捍卫自己血肉的小兔子。 而且韩蔓喊完之后褚毅他们那边有什么反应,弹幕并没有注意。 他们发现站在韩蔓不远处的牧野听了韩蔓的声音之后,绷紧了身体,伸手掏了掏耳朵。 于是弹幕都很懂的替牧野刷起来:别用这种声音对着别人喊! 韩蔓憋着笑,对面这个时候显然疯的不只是褚毅,所有人都已经疯了。 他们都在逼着韩蔓把玉佩交出去,并且已经有人进屋把孔微给拉了出来,以孔微作为威胁。 而这就是韩蔓他们计划里面的最后一步。 一见到孔微落在这些人的手里,两个小队的表情又是一变。 然后两方人十分不雅的开始对骂。牧原是真的担心孔微,哪怕事先孔微再三保证她能够把这一段给演好,毕竟孔微最擅长哭。 可牧原还是忍不住冲了出去。 “你们还有没有人性?她才刚刚生了孩子!” “那你们就赶紧把玉佩交出来滚蛋!” 褚毅和牧野隔着一段距离对视,一个眼中犹如实质的疯狂,一个眼中是层层叠叠故意伪装出来的慌张。 褚毅把枪头指在孔微脑袋上面的那一刻,孔微的演技大爆发。整个人都哆嗦起来,泪如雨下,抱着孩子差点哭抽过去。 她也是真的害怕。 而牧原回头看向牧野,眼睛也已经红透了。他生怕褚毅这个疯子不按他们猜测好的套路出牌。 韩蔓和牧野也都感觉到火候差不多了,于是他们痛心疾首的松口道:“好!”。 “我们可以把玉佩交给你们,甚至教你们怎么去用。”韩蔓又从众人的后面钻出来。 她向前走了两步,抬起手,万分紧张地示意褚毅不要开枪。 “但是我们不能在这里把玉佩交给你们,我们要先拿到车,满油的车。东西给你们,我们今晚就离开这里。” “你们不要再逼我们,否则大家鱼死网破。”韩蔓说:“虽然我们手里没有武器,但是我如果没有猜错,你们的枪里子弹也不多。” “大家各退一步,”韩蔓说:“反正你们有枪,你们占据上风。我们只要所有人都上车,把车子开到基地的大门口,我就把玉佩交给你,还教你用法。” “玉佩里的物资也一样不能少!”褚毅身边有一个人喊道。 “对,里面的物资也不能少,车可以给你们,但是你们想要什么自己去找吧!” 韩蔓他们是真的把对方的无耻给揣测到了分毫不差。 于是他们又按照事先定好的。演了一番敢怒不敢言。 到最后达成协议,褚毅暂时先放了孔微,用牧原作为人质。 两群人相互戒备着朝着楼下走,韩蔓他们把孔微和孩子都包裹严实了,这才一起朝着楼下走。 褚毅吩咐自己的手下去取车,他们手中有枪,所以表现得并没有韩蔓他们那么慌张。 只不过褚毅身边现在的人没几个,张书慧之前的药也不是白下的。褚毅手下有几个直接蹲厕所里面全程就没出来。 基地里面的普通人这个时间早就已经休息,就算是听到了声音他们也不敢出来看热闹。 而韩蔓他们和褚毅他们一块到了大门口,褚毅的人把车子开过来。牧野派人去检查了一下,没有任何的异样。 两方人这才像接头的毒/贩一样,开始交易。 牧原作为人质,后脑勺上一直有枪指着,韩蔓把自己的玉佩拿出来的时候,走到牧原的身边对他露出了一个笑。 这个笑实在是太坏了,让牧原遍体生寒。 韩蔓就是故意吓唬他的,因为韩蔓还对牧原做了个“砰”的口型。牧原的腿都被吓软了,他知道韩蔓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 于是牧原求助的眼神看向了牧野,而牧野看着韩蔓朝着褚毅走去,迈步跟在了她的身后。 韩蔓把那个便宜的玉佩摘下来,抓着绳子递给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的褚毅。 可笑的是,褚毅身边持枪站着的人,眼中的贪婪已经掩盖不住了。 韩蔓说:“这个东西需要一些血,它才会认主,然后我再教你怎么从里面取东西。” 到这个时候韩蔓已经不再演了,她的表情非常得轻松闲适,就像在哄小孩子做一个愚蠢的游戏。 只不过对面除了因为没吃药快疯的,剩下都已经因为即将得到空间玉佩而失去了判断能力。 他们的视线全都在玉佩上面,没有人去看韩蔓他们的态度是否异样。 “把手给我,再拿一把匕首来。”韩蔓说:“或者你自己来也行,在手心划一个口子,越大越好,血越多越好,喝饱了它才会认主。” 弹幕都在哈哈哈,这也实在是太扯了。 可是到了这一步,在见识过韩蔓从所谓的玉佩空间当中取东西,没有人质疑韩蔓说的话。 褚毅竟然还顽强地保留着神智,并没有把匕首交给韩蔓,而是自己咬了咬牙,在手上狠狠地划了一刀。 血流如注。 韩蔓把那个玉佩泡进去。手里捏着玉佩的一角,朝着褚毅掌心的伤口里面塞…… 边塞边说:“让它熟悉熟悉你的味道。” 同时在脑中对系统说:“现在我的命就交在你的手上了,考验你跟我默契的时间到了。” 系统并不想说话。弹幕全在笑哈哈。 褚毅疼得青筋暴跳,牧野适时地抬手按住了韩蔓的肩膀,捏了捏示意她不要再玩了。 韩蔓这才把带血的玉佩彻底扔在褚毅的掌心,对他说:“把牧原放了,你们有枪,你们不用怕,但我们怕。” “把牧原放了,我就教你玉佩怎么用。然后我们就离开这里,从今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褚毅当然没有异议,牧原被放了。韩蔓对牧原说:“让他们把车启动,掉头。” 牧原迅速跑到了车边去,车子启动掉头,又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的异样。对韩蔓这边打了手势示意。 韩蔓这才伸出一根手指,拨了拨褚毅掌心浸满了血的玉佩。 “它已经认主了。”韩蔓神神叨叨地说:“它说你的血非常得好喝,以后每天都想喝。你要多多的喂它,它是活的,否则它会闹脾气的。” 牧野站在韩蔓的身后,听到她这么说,就是让褚毅每天都放血泡这个破玉佩的意思。韩蔓的性子实在是太魔王了,牧野无奈地抿了抿唇。 在褚毅快要不耐烦的时候,韩蔓这才说:“这块玉佩的空间里还有很多的食物,大部分都是我们之前在超市里找的。你闭上眼睛,心里默念着‘取’,然后另一只手对着虚空抓一下,看看会出来什么吧。” 褚毅按照韩蔓说的,闭上了眼睛。一只手抓着玉佩,把另一只手的枪别在了腰上,对着虚空抓了一下。 默念一声“取”,然后他的手里就多了一个早就腐烂掉的果子。 像一个被风干的眼珠子。褚毅吓了一跳,直接仍在了地上。 韩蔓强忍着没有笑,弹幕已经全都笑疯了。这个东西当然是系统放在褚毅的手上的。 它现在深受韩蔓的影响,又抠又坏,发现空间里有一个果子烂了,就直接给了褚毅。 坏果子配烂人。绝配。 褚毅表情非常难看,可是相比于他拿出来的是一个烂水果这件事,更让他欣喜若狂的是这个空间是真的!东西真的凭空取出来了! 这个时候韩蔓继续说:“每次出来的东西都是不一定的。现在我来教你怎么把东西放进空间。” 韩蔓指着褚毅腰间的枪,说道:“你闭上眼睛,脑袋里想着‘放’,然后想象着这个枪消失的样子,它就会消失了。” 褚毅被韩蔓引导着,根本没有想到要收其他的东西。直接闭上眼睛默念了一声“放”,然后他腰间的配枪就没了。 弹幕都在刷笑不活了,临走临走还被骗了一把枪…… 褚毅的枪凭空消失之后,韩蔓说:“玉佩已经给你了,你也知道怎么取东西和放东西,你第一次尝试就只能尝试两次,需要用血多泡泡,它才会更听话。” 韩蔓说:“现在我们要走了,再也别见了。” 说完之后,韩蔓跟牧野就慢慢地后退,朝着大门的方向退走去。 车子早就已经启动好了,车头朝着路的方向,随时一脚油门就能飙出去。 而果然又不出韩蔓他们的预料,韩蔓和牧野还没等退后几步,褚毅就突然间抢下了他身边人的枪,对准了韩蔓和牧野。 “再也不见!”说着就要开枪。 弹幕都在骂褚毅实在是丧心病狂,而这时候韩蔓抬手故意朝着虚空一抓,然后她的肩膀上就多了一个肩扛式的火箭/炮。 就是褚毅怎么找也找不到的那个火箭/炮。 “来,咱们一块扣动扳机。”韩蔓站在那儿对着褚毅说:“看看我们谁先上天。” 褚毅和他的人表情都非常的震惊,他们现在意识到被耍了,可是又不能完全确定是被耍了。毕竟刚才是真的从玉佩空间取出了东西。 韩蔓和牧野慢慢朝着后面退,已经退到了大门口,褚毅和他身边的几个手下们根本就不敢开枪。 货车的后车厢打开,牧野先上去,之后接过韩蔓肩头的火箭/炮,对准着褚毅的方向,手指扣在扳机上。 韩蔓也爬上去之后,车子里面的人敲了几下车厢,前面的人听到之后直接踩油门。韩蔓他们也飞快地把车厢关上。 车子飞速地朝着路上飙出去,而褚毅他们傻站在大门里面,对着冷空气呼哧呼哧地喘得像一堆傻狗,眼睁睁看着车绝尘而去—— 而此时此刻褚毅手上的伤口血还没止住,滴落在今夜格外冷的地面上,形成了一小摊血冰沙。 车厢从里面锁上,应急灯挂在两侧,随着急速飞驰的车子摇摇晃晃。 整个车厢里面的人寂静地相互对视过后,突然默契对掌,相互拥抱,发出了由衷的笑声。 车子在路上飞速地行驶,他们离开了这个疯子掌控的基地——所有人相互配合,毫发无损。 牧野把火箭/炮放在旁边,韩蔓也朝着他扑了过来——牧野直接接住了韩蔓,把她搂在自己的怀里抱紧。 他一身紧绷的肌肉,终于慢慢地松弛下来。就算事先商量好了一切,牧野也没有办法像韩蔓那样表现得游刃有余。 人心不可测,疯子的心尤其不可测,褚毅在那种情况和刺激之下还没有吃药,谁知道他会干出什么来? 而哪怕牧野表现得也没有出现任何的错漏,他的害怕,却是和牧原面对孔微被劫持的时候一样的真实。 他平时根本不会在小队队员的面前和韩蔓亲近。但是此时此刻他把韩蔓抱到自己的腿上,将头埋在韩蔓的侧颈,遮盖住自己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平静的情绪。 他甚至贴着韩蔓的耳边,轻轻地叹了一口非常绵长的气。 到此刻,他一切纠结和害怕产生变故的恐惧,全都随着这一声叹息轻轻地流淌出来。 他们死里逃生,他找到了弟弟。 怀中结结实实地抱着和他互通心意后的爱人。车子飞速地行驶,带他将末世之后直到现在,一千五百多天内所有的不安和遗憾,痛苦和求而不得,全都甩在身后。 ——牧野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圆满。 弹幕都在应景的刷礼物庆祝他们逃生的时候,韩蔓脑中的系统的播报音响起。 系统:“根据检测,补偿对象的恨意值下降为零,恭喜宿主改造成功!” “开启隐藏剧情,宿主是否现在查看?” 如果重来一次(我爱你是真的...) 弹幕也都对隐藏剧情好奇得要死, 这个世界他们并没有觉得韩蔓哪里需要改造。 而且相比于他们追的前两个世界,韩蔓的配合度真的很高,他们都很好奇, 到底是什么让系统绑定了韩蔓。 韩蔓最开始听到了改造成功, 还愣了一下。 牧野抱韩蔓抱得很紧, 韩蔓捧着他的脑袋, 低头亲了他一下。脑中查看了一下恨意值。确确实实是没有了。 韩蔓忍不住出声问道:“今天是几月几号?” 牧野将头埋在她的脖子里, 没吭声, 距离韩蔓旁边不远处的黑武说:“十一月四号。” 韩蔓想起了系统刚刚绑定的时候, 是八月末。 系统也在脑中说:“宿主表现非常良好, 只用了两个月就已经完成了改造。” 韩蔓在摇晃的车厢中, 将下巴放在牧野的头顶上,眼神盯着车厢中晃来晃去的光线, 心中有些感慨。 系统又问了一遍:“请问宿主, 现在开启隐藏剧情吗?” 韩蔓心里有点说不上的感觉,她其实有想过,她索性不要之前的那些被抽掉的记忆, 就这么继续下去, 也不错。 因为大多数的时候, 韩蔓感觉到熟悉的场景, 都不是什么好的场景。 不过韩蔓抱着牧野的头,想起了在那个泰坦基地的时候, 牧野对她歇斯底里的控诉, 她似乎忘掉了非常多的和牧野之间的记忆。 韩蔓觉得她应该想起来。 所以她说:“开启隐藏剧情吧……” 他们为了防止褚毅那个疯子追上来,一直一路飞驰, 走出了褚毅绝对追不上的范围,才短暂地停下车。 后车厢比较冷, 孔微和几个女孩子,都去了前面的车厢,不过韩蔓没有去。 她从空间里面抖出了毯子,就和牧野窝在后车厢里面。 下雪了,鹅毛大雪,非常大。要将整片天地彻底淹没的架势。 他们的行车速度不得已开始减慢,大雪覆盖过的路况,他们不敢贸然太快。 而韩蔓就在这样摇摇晃晃的车上,枕在牧野的大腿上,点开了隐藏剧情。找回了她在系统绑定之后,被抽调隐藏的一切。 当感官和记忆能够重合,韩蔓第一个冲进脑中的念头和记忆——是她根本不爱牧野。 至少在系统绑定她的那个时间节点上,她是不爱牧野的。 她谁也不爱,她爱的只有自己。她每天想的,都是怎么样让自己过得愉快。 她当初确实想睡一睡牧野,毕竟这个人在锦谊市那个上流的圈子里,非常地出名。 她制定了一系列的计划,自然是利用牧原去接近他。 她又不想嫁入豪门,她自己就是豪门。韩蔓非常有钱,她最初的钱虽然是来路不正的。但是她眼光毒,胆子大,从来不怕亏本,她的起点是站在坑底,无论从哪个方向走,都是向上作用的力。 各行各业的投资做得风生水起,她的公司鲜少有人知道,都有专业的经理人团队在打理。 而她本人对于物质的需求特别低,她为了打造一个贫苦女的拜金人设,还住在她的小公寓里面。 这样的身份有利于她接触到某些圈子里的阴暗面,而这些阴暗面涉及的东西,总是能够让她“先人”一步,赚得盆满钵满。 韩蔓甚至不喜欢钱,她只是喜欢赚钱的过程。她像个不知饥饿的狩猎者,爱的只是狩猎的过程。 她是个真正游戏人间的人。但是谁也没有料到,末世突然来了。 韩蔓苦心经营的一切瞬间崩塌,金钱在社会秩序崩溃,人变成行尸走肉的世界里面,屁也不是。 失去了一切的韩蔓甚至对于活着都没了欲望,但是就在她消极应对一切的时候,牧野找到了她的小公寓,带走了她。 明里她是牧野的女人,暗地里牧野是为了他的弟弟牧原照顾她。 末世之后,牧野一直护着她,但是韩蔓并不多么领情。因为牧野是为了牧原才会照顾她,而牧原那个傻逼,和她连炮/友都不算。 而且等到人类的幸存者基地初见雏形,韩蔓又开始兴奋起来。她是个天生的猎手,能够在有规则的世界建立属于自己的“王国”,在末世为什么不可以? 她擅长用手段,擅长蛊惑人心,擅长用最少的东西去赌最大的。为了愉悦自己,她没有什么豁不出去。 她本来打算勾引利用牧野,可是牧野实在是不上道,并且在察觉到韩蔓不安分之后,一次一次地斩断韩蔓的嫩芽。将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薄弱人际关系撕裂。 一次一次,他似乎只想把韩蔓禁锢在他的别墅里,做一朵依附他的菟丝花。 韩蔓理所当然地开始恨他,他凭什么管自己?凭什么用一个狗屁的牧原束缚她? 韩蔓开始用尽各种办法让牧野抛弃她,吃用都要最好的,处处给牧野拉仇恨。 可是她无论怎么做,牧野都会最大限度地满足她。只要她不试图离开。 韩蔓开始好奇,好奇牧野到底能为她做到什么地步。她这辈子都没遇见过这样的人,他甚至不图她的色相。 事实证明,牧野的容忍限度,几乎是无限的。 韩蔓大张旗鼓地在他的屋子里面床下弄出了个暗格,每次他找回了什么东西,韩蔓都捡着最好的东西偷走。 所有人都知道牧野想去找他的弟弟,韩蔓就让他永远也攒不够物资。暗格里面放不下,就偷出去拉拢别人,例如和牧野不对头的三公子。 牧野每次丢了东西,都会沉默,但是他从没有让韩蔓交出来过。韩蔓还故意偷了他小队人的东西,牧野每次也都会沉默地补上。 他永远也攒不够东西,韩蔓也一直不能从他的禁锢当中挣脱,去肆意狩猎生长,建立属于自己的王国。 他们相互憎恨,仇视,又相互禁锢拉扯。韩蔓无数个夜里起来,都想要把牧野的脖子割开,撬开他的头盖骨,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但是无数次,她坐在月光如水的地板上,看着牧野明明醒过来,却不动也不说话。甚至不出手制止她的刀刃贴在他脖子上,他脆弱的脖颈,就是牧野用来束缚韩蔓双足的绳索。 她割开,就能从他这里逃脱。 可是她一直没能下得去手,她像是一个从小被拴着长大的小象,最开始挣扎得足踝血肉模糊。但是经年日久,连她扭曲的脚踝都开始习惯于锁链的存在。 没有人这么歇斯底里地试图抓住她。韩蔓的父母非常恩爱,家庭也很和睦。只不过父母永远记得彼此的各种纪念日,记得他们之间很小很细节的感动,却会同时忘了韩蔓的生日。 韩蔓一直都觉得,这样才是对的。可是每一年,她自己忘记生日那天,牧野都会想办法给她弄来巧克力。 愚蠢至极有时候甚至会受伤,在末世当中要找这种东西,真的非常难。 而韩蔓从来不喜欢吃那种甜腻的东西,她是骗牧野的。 韩蔓开始恨牧野,这种恨越来越深,严重到待在牧野的身边她都会觉得窒息。她觉得自己必须离开他,因为她敏锐地发现,她对牧野的恨意里面,开始夹杂了很可怕的东西。 那种可怕的东西,就像她爸爸意外死去之后,把她妈妈的生命也在短短几天之内夺走的东西。 那是浓烈的韩蔓从小到大都不懂的,被人称为爱的东西。 她曾看着父母之间的所谓爱,在一生一死地拉扯的同时,切割过她当年还稚嫩的臂膀脖颈。让她这个爱情的结晶,还没来得及生长出独自飞翔的羽翅,就尝到了死亡和窒息的疼痛。 韩蔓的理解,爱就应该是自私的,人也应该是这样子。 所以她把牧野推进了丧尸群,她想切断这种可怕的联系。她算好了牧野不会真的死去,躲在暗处看着他被血肉模糊地救下来了,这才开车回了基地。 一路上,韩蔓无数次低头看向方向盘,看向自己纤白的手指,她恍然间觉得那上面全都是血。 不是牧野的,是她的,是她亲自切断了什么的鲜血。腥甜,滚烫,滴滴答答,让韩蔓觉得疼痛至极,也痛快疯了。 她的指尖在方向盘上面跳舞,沾着淋漓的鲜血,演奏出自由且愉悦的曲调。 她提前回到基地,把所有的抗生素类药物都藏起来。她知道牧野绝对舍不得去用枪支换药物,因为他还要找自己的弟弟。 他小队里面的所有人都对韩蔓不满已久,这一次,就算牧野不同意,他们也绝对不会让她再留在牧野的小队。 韩蔓算好了一切,她甚至算了按照牧野的身体,哪怕感染,硬抗也未必会死。他顶多是废了。就算不废,也绝不会再管她。 而韩蔓确确实实如愿以偿地被赶出了牧野的小队,这个节点,也正是系统选择的绑定节点。 但是改造之前的事实是,韩蔓成功脱身后,去找了厉觉。但是厉觉并不买账,还羞辱了韩蔓,所以韩蔓骗了一辆车,一个人离开了基地。 她搭上了不认识的一对老夫妻的车,跟着他们一起朝北走。她发誓绝对要让厉觉付出代价,而在那之前,她和那一对要去找儿子的老夫妻,被那个泰坦巨人的基地给抓住了。 那对老夫妻拼死也没有让韩蔓逃脱,但是韩蔓在进入那个基地的第一天晚上,就在那个泰坦头目的床上,用无数次抵在牧野脖子上的匕首,给那个泰坦开膛破肚。 简香菱撞见了坐在一床鲜血当中的韩蔓,她并没有喊叫,而是和韩蔓联手,隐瞒下来了这件事。 又一起设法把基地里面那些男人全都迷昏,药来自那个为韩蔓死去的老夫妻里面的常年失眠的老太太。 韩蔓和简香菱一把火,把这个基地里面恶心的男人付之一炬。 她发现了丧尸能够利用的这一点,在这个基地当中待了快两年,然后带着一堆女人和孩子,赶着做成人墙保护他们的丧尸群,带着几十个妇女和孩子回了长武基地“求助”。 彼时厉觉已经救下了钱莺莺,有钱莺莺这个圣母在,厉觉不可能将韩蔓她们拒之门外。 而经过这两年对这些女人的训练,和韩蔓“操纵丧尸”的能耐,厉觉最终开了大门,迎接韩蔓进来。 韩蔓有了自己的小队,全是女人。但是每一次出去寻找物资,她的收获最多,正是因为她能够“操纵丧尸”。 而越来越多受到压迫的女人朝着韩蔓靠拢,那些她带进来的女人,嫁给了基地里面各个小队的男人的女人。成了韩蔓坚不可摧的护盾。 她的队伍越来越壮大,哪怕是一个崩溃的社会体系之中,女人联合起来的力量,是难以想象的无穷大。 钱莺莺向往韩蔓这样的强大,也加入了韩蔓,而她的空间成了韩蔓一家独大的最重要道具。 韩蔓并不满足这样的结局,她始终记着厉觉的羞辱。她设计让钱莺莺亲手把厉觉弄垮。厉觉被驱逐,而韩蔓掌控了大部分武器,成了长武基地里面的王。 她利用丧尸,在这末世当中建立了一个铁桶一样的基地。而坐上了整个基地老大的位置,她依旧并没有满足。 她把已经因为曾经治疗不及时,半残的,混在底层的牧野弄到了自己的身边,开始像牧野当初禁锢她一样,禁锢着牧野。 韩蔓用行动让牧野明白,他曾经禁锢的是怎样一个人。 但是牧野抵死不肯对韩蔓低头,整整一年多,没有和韩蔓说过一句话。 在基地开始越来越好的时候,韩蔓和牧野之间的牵绊越来越像是勒进了彼此身体当中的锁链,并不能融于彼此的骨骼,只会让对方不断地腐烂化脓。 而似乎老天都在和韩蔓作对,这时候从未有过的严酷冬天来了。 大雪封城,所有的人无法离开基地去收集物资。而韩蔓不知道冬天什么时候会过去,因为大雪下得像是疯了一样,要将整个天地都给掩埋似的。 基地里面之前臣服于她的人开始出现反抗,妄图抢夺食物。但是因为韩蔓手里有武器和丧尸军队,她很轻易地用绝对的武力镇压下来了。 但是没有食物基地里开始死人,这时候反抗的越来越多。韩蔓手底下的人也开始各种反水。 最主要是因为极度的寒冷,她的丧尸大军几乎全部冻僵,不能再用,彻底成了一堆冻僵的腐尸。 她败得非常迅速,厉觉带着人杀回来了。 韩蔓到最后众叛亲离,而厉觉重新掌权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韩蔓辛辛苦苦囤积的物资分发给基地里面的人。 韩蔓没有被杀,但是她被赶出了基地。外面的大雪下得足有她人那么深,天寒地冻,她只需要一个晚上,就能死在雪里。 韩蔓对于死并没有多么害怕,但是她在挖个雪洞钻进去躲寒风的时候,想到了牧野。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牧野,大概是她上次快放弃生命的时候,就是牧野把她给带走的,所以她才会精神错乱想起了他。 然后韩蔓快要冻死的时候,她真的又见到了牧野。 四周全部都黑漆漆的,韩蔓冻僵的身体被拖着,韩蔓根本睁不开眼睛。她大脑因为寒冷变得迟缓,她甚至想到拖着她的应该是个饿极的野兽。 韩蔓没有挣扎的欲望,她只是想着身体都冻僵了,被啃食应该不会太疼。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失去了意识,再醒过来的时候……她没想到自己还能醒过来。 她在一处黑漆漆的地方,四周什么也看不见。但是相比于外面的寒冷,这里还有毯子包裹着她,她的四肢是冻过之后又回暖的那种针刺一样的疼和烧灼。 她听到了外面有声音,是厉觉的声音! “冬天会过去的,我相信老天不会绝我们的生路。” 厉觉叹了口气,又说:“我听说你昨晚上去基地外面了,牧野,我很感谢你帮我里应外合破了韩蔓最后的防御。但是……她把你害成这样,我希望你不要心软。” “她在哪?”厉觉说:“我没有找到她的尸体,她应该走不远,她昨晚就应该冻死在基地外面,你是不是把她藏起来了?” 韩蔓呼吸一窒,仰头看着声音的来源方向,却什么也看不到。 片刻之后牧野咳嗽的声音响起,韩蔓非常熟悉他的声音。她把牧野禁锢在身边的这一年多,每一天晚上都会听到牧野的咳嗽。 吃什么药都没有用,他是之前被丧尸咬了之后没能及时用抗生素。感染发烧烧坏了肺子,一动就咳,喝了凉风更是能咳出血来。 牧野咳了好一会儿,他几乎要把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咳出来,他才终于停下。 他气息不稳地说:“我是出去想看看她怎么死……” 牧野轻笑一声,带着满满的自嘲。 他说:“我怎么可能心软,咳咳咳……我昨晚就没有找到她,大概是被什么野兽拽走了,昨晚的雪那么大,痕迹都没了。” 厉觉沉默了片刻,但是连韩蔓都能够听出,厉觉并没有相信牧野的话。 “这间别墅你先住着,但是我会留两个人在这里,你没意见吧?”厉觉问。 牧野跟他道谢,又咳了几声,然后说:“谢谢……冬天已一定过去。” 厉觉走了,韩蔓把手伸出毯子,在黑漆漆的地方四处摸了摸。然后她闭上眼,深深叹出一口气。 她知道这里是哪里了,这里是她曾经亲手弄的那个暗格。是牧野和厉觉里应外合让她彻底败了…… 但是就算牧野不那么做,韩蔓也已经没有弹药和拥护者了,她一定会败的。 只是她不懂,牧野为什么要把她从雪堆里面拉回来。还和厉觉重新要回了曾经住的别墅,把她关在这个暗格里面。 是不甘心让她那么轻松地死了,想要折磨她? 他很恨自己,韩蔓知道的。他连一眼都不肯看她,一句话也不肯和她说。因为她,他没能去找他的弟弟牧原,成了一个废人,还被她逼着和她睡。 牧野确实应该恨她。 韩蔓竟然松了一口气,冻僵之后又重新复苏的心脏,竟然冒出了一些愉悦。 并且这种愉悦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如果死在牧野的手上,哪怕痛苦一点,也总好过被莫名其妙的野兽吃了。 韩蔓竟然为这个想法高兴了起来,这么多年牧野是她唯一的乐趣。无论是她被牧野困住的时候,还是牧野被她困住的时候。 他那根怎么也折不断的脊梁骨,还有他刻在骨子里的骄傲,让韩蔓欲罢不能。总是想要看到他的动容,只可惜后来再怎么对他好,他都不肯接受。 韩蔓知道自己被牧野救回来偷偷藏起来之后,甚至在幻想着,不断地猜测着,牧野到底会用什么方式折磨她? 是穿透她的四肢,让她像狗一样爬,还是抽打她,让她遍体鳞伤?或者切开她的动脉,让她血流尽? 韩蔓猜啊猜,等啊等,可这样过了两天了,牧野并没有动她。她能够听到牧野在屋子里活动。有人送饭,似乎送得很少,因为牧野不止一次地问:“就这么点?” 送饭的人总是回答说:“知足吧,你吃得和老大吃得一样。” 厉觉竟然还在监视着牧野,他可真是……赶尽杀绝啊。 韩蔓甚至还在猜测着,会不会牧野的报复方式,就是把她困在曾经自己弄得暗格,然后活活饿死她? 这样好像也不错。 至少韩蔓能够听到牧野就在她的上方地板上时不时地走动。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韩蔓发挥自己的特长,一直在昏昏沉沉地睡觉。 她一声也没有求救,更没有试图和牧野说话。因为她知道,牧野不会和她说话。 她就准备这么安然赴死的时候,牧野有天晚上,终于把床推开了一角,打开了床底下的暗格。 韩蔓昏昏沉沉,因为屋子里哪怕是打开了暗格,也并没有一丁点的光亮。 牧野趴在暗格的边上,先是试了下韩蔓的鼻息,韩蔓醒了,她在牧野推开床底下的时候就醒了。 她甚至是兴奋的,她知道自己终于等到了,牧野忍不住来折磨她了。 她是真的想死了。 可是牧野跪在一片漆黑之中,跪在暗格的旁边,并没有如韩蔓预料的那样对她下手。 而是很快将一块东西塞入了韩蔓的嘴里。 滚烫的,血腥到呛人的——一块肉。 饥饿和求生的本能,让韩蔓下意识地汲取着滚烫的血腥。她并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但是牧野会给她吃东西,她是没有想到的。 韩蔓那时候想着,随便他怎么样。毕竟她这一辈子,唯一对不起的,也就只有牧野。 她吃了那块肉,她又活了快三天。然后牧野又在夜半三更的时候给了她一块。 韩蔓觉出了不对,但是她根本不敢去想,她不敢想那是什么肉,牧野是从哪里弄出来的。 但是她无力反抗,因为牧野每一次,都是在夜深人静,在她体力耗尽濒死的边缘给她喂东西。 在她死活不肯吃的时候,牧野终于和她说话了。 那是时隔多年,牧野第一次和她说话。 他说:“你给我吃下去。” 韩蔓半睁着眼睛看他,那天晚上的月光特别的亮,韩蔓看到牧野形销骨立,像一个骷髅一样跪在那里。 韩蔓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她能够感觉到嘴边的肉很新鲜。还是热的,血腥味呛得她一阵恶心——因为这是牧野褪了裤子,在自己大腿上面才刚刚割下来的肉。 韩蔓依旧不肯吃,但是最后牧野趴在暗格说:“你欠我的,韩蔓。” 他说完之后粗暴地把肉塞进了韩蔓的嘴里。那是韩蔓第一次哭。 她这辈子除了演戏之外,就没有哭过。 她不知道牧野是怎么撑过那个漫长的冬天的,但是韩蔓是被牧野逼着,靠牧野撑过去的。 韩蔓觉得自己像一只老鼠,躲在阴暗处,活着也像是死了一样。可她不敢死,因为牧野无数次地说:“你欠我的,我就想让你这么活着,生不如死地活着。” 很多次韩蔓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但是她竟然真的就这么活下来了。 她身上很多地方其实已经没有知觉了,但是人的潜力总是无限的。她在某一天,终于见到了光。 那天牧野剧烈地咳着,艰难地推开了床,光亮从地板的缝隙撒进去。韩蔓适应了好久,才能看清东西。 而牧野浑身包裹着黑乎乎的布,像个木乃伊,他坚硬而艰难地低头,把一包东西扔进了暗格。 那些都是他在仓库偷的。 包裹上面还有钥匙,是一把车钥匙。牧野撑着暗格的边上,曾经好看的眼睛当中,满是浑浊不堪和枯萎掉的植物一样的灰败。 他边低咳,边哑声说:“你走吧……咳咳咳……冬天过去了……” 牧野手一下没有撑住,直接摔了下来。 一半身体摔进了暗格。 他闭着眼躺在那里,气若游丝地说:“丧尸都……咳咳咳不会动了……” 牧野说:“末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基地开放了,厉觉他们不在,韩蔓可以趁这个时候跑掉。 冬天过去了,末日结束了。 但是他强撑的所有精神和最后一口气,也在这一刻断掉了。 韩蔓侧头,看向牧野,或者说那不能算是牧野,而是个破布包成的骨架。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站起来,因为她很久感觉不到下肢了。一直都是牧野时常会摸黑给她清理脏污,换毯子。 韩蔓听到外面有人兴奋地喊:“冬天过去了……” 阳光格外地明媚,而韩蔓根本没有尝试去站起来。 她只是艰难地伸出双臂,一只手放在牧野的身上,感觉不到他呼吸的起伏,她连抱也抱不住他了。 她在明媚的阳光中闭上眼,不知道今夕何夕,不知道自己是死还是活。 或许一切都是幻觉呢?她早就应该死在那个大雪封住一切的冬夜里。 但是这一刻,感觉着牧野失去所有生机的身体,停止了起伏的胸膛。韩蔓忍不住痴心妄想。 如果重来一次就好了,重来一次……她一定会作出不一样的选择。 她在阴暗冰冷的暗格里面,靠着吞食人的血肉终于品出了爱的滋味。可是她爱的人,却死在了冬日结束,末日远去,黎明之中。 韩蔓在这瞬间体会到了撕心裂肺的心痛,更胜过死亡。 如果重来一次…… 韩蔓沉浸在回忆当中满心凄绝,正在这时候车子因为路面上的积雪太深,剧烈颠簸。 前车轮还好,后车轮也就是车厢的部分,一下子掉进了坑里。 倒是没有怎么样,车子很快也开出去了。但韩蔓在这颠簸里面猛地醒神,像是被人从冰冷窒息的泥沼当中狠狠拉出来。 她的头其实在颠簸的时候被牧野的大手给按住了,但还是有些重地撞上了牧野的腿骨。 车子停下,开车的人下来检查车胎。韩蔓被牧野扶着起身,她的表情迷茫,被牧野的大手给托起来的时候,早已经泪流满面。 而牧野的裤子湿漉了一大块,因为裤子穿得厚,牧野并没有察觉。韩蔓哭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牧野低头借着车里面的应急灯的光亮,先是看向了韩蔓泪痕遍布的脸。接着又看向了自己湿了一大块的裤子。 “怎么了?”车厢里面的好几个人都下去方便,牧野捧着韩蔓的脸问:“你……” “做噩梦了。”韩蔓的视线慢慢聚焦在牧野的脸上,声音又哑又虚地说:“好可怕……” “做个噩梦哭成这样子?”牧原撒个尿回来,用雪搓了手,嘲笑韩蔓:“我真好奇你得是做了什么样的梦,才会哭成这样……” 牧野皱眉侧头警告性地看了牧原一眼,牧原在自己用雪搓得冰凉的手上哈了一口气。不敢再挑衅,转身走开了。 大家放风的放风,检查车子的检查车子。牧原还跑到车头去看孔微和他新鲜出炉的儿子。 他们在能见度过于低的大雪之中短暂停留,这一条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们看着像大被一样自天际盖下来的大雪,有种要被世界遗弃的错觉。 而短暂的休息中,车子里只剩下韩蔓和牧野。牧野搓热了手掌,捂在韩蔓的脸上,给她擦已经干涸的眼泪。 韩蔓侧头看着外面的雪,一切慢慢地和她的记忆重叠。 冬天要来了,这个曾经对她来说,格外严酷且撕心裂肺的冬天,现在依旧让她的心脏余痛绵长。 韩蔓根本不是一个会轻易爱上别人的人,她曾经怀疑自己根本不会去爱谁。她觉得人生从生到死,独来独去,只要顾好自己,就是活着。 可她在一个非常漫长而寒冷的冬天,靠着滚烫的血肉活下来,她像个寄生虫一样不可抑制地爱上了供养她的宿主。 她一口一口吃下了牧野强迫她品味的爱意,牧野并不知道,即便是春天来了,她能够爬出暗格,开车离开,她也不会走了。 牧野给她的“锁链”已经扭曲地生长在了她的皮肉之中。她变成了被放开也不会离开的大象。 她所有的藤蔓,吸着牧野的血肆虐生长,却无论怎么样,已经在那天……阳光再度在她眼前出现的时候,深深地扎根在了那一具骨瘦嶙峋的枯尸旁边。 她再也扯不断自己的根系脉络,也不愿再流浪向别处。 “韩蔓,”牧野捧着她的脸,已经把韩蔓的脸焐热了。 韩蔓的视线从车厢外的大雪收回来,落在了牧野的脸上。 她在脑中问系统:“所以这一场时间的回溯,是我自己愿意绑定了你,对吗?” 系统:“是的宿主,是你强烈地想要重来一次的愿望,召唤了我。” 弹幕这个时候难得大部分都在沉默,他们像车外的大雪一样无声地看完了属于韩蔓的隐藏剧情。 惊心且惨烈……但幸好,她给了自己和牧野一次重来的机会。 韩蔓抬手抱住了牧野的脖子,将头埋在牧野的胸前,听着他结实有力的心跳“砰,砰,砰……”强壮而有力。 她没有再哭,而是由衷地在脑中对系统说:“谢谢你。” 韩蔓对弹幕说:“谢谢你们……” 弹幕也全都在回应韩蔓—— 不谢不谢,呜呜呜呜哭死我了,我不敢想。 野哥也太惨了,你对他好一点吧。 蔓蔓不哭,来得及的,一切都来得及。 啊,原来这一次是宿主自己想要重来,太好了! 果然我叔叔选的人,就是好! 呜呜呜呜,蔓蔓再见,撑过这个冬天,末日就结束了,你们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再见再见,我会很想很想你和野哥的。 野哥这样的男人我好想要! 蔓蔓也真是厉害,你们在感叹完美爱情,我只感叹于她原本的事业线,燃爆了。只可惜最后……唉。 放下自私自利的话,蔓蔓是个妥妥的大女主剧本呐! …… 韩蔓看着弹幕,抱着牧野露出了笑意。她声线还带着颤音,软绵绵地在牧野的耳边说:“野哥,抱紧我,我有点冷……” 牧野用毯子熟练地把韩蔓给裹起来,然后将她连人带毯子都抱在怀中。他没有问韩蔓做了什么样的梦,也不善言辞说一些甜言蜜语的暖心话。 但韩蔓知道他的爱多么滚烫,知道他能够为了她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韩蔓窝在牧野的怀中,在脑中和弹幕告别。 而系统这时候在韩蔓的脑中播报道:“由于宿主的改造表现良好,系统评定为优+,和弹幕的互动积极而正面。开启隐藏奖励。” 系统说:“系统解绑之前,会为宿主开辟一枚空间玉佩,空间按照现在的系统空间等比开放。宿主现有物资会直接转移进空间,请宿主保管好现在脖子上面挂的玉佩。” 韩蔓脖子上面挂着的玉佩,正是她用来骗小队队员是钱莺莺给她的,但其实是一个旅游纪念品。谁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变成真的空间玉佩。 弹幕闻言都在哇哇哇,这倒是他们追更以来,第一个在系统的手上拿到隐藏奖励的一个。 韩蔓由衷感谢,系统继续道:“宿主还有什么疑问吗?如果没有,现在开始解绑倒计时……” 韩蔓趴在牧野肩头闭着眼睛,脑中却对系统又道谢了一次,并且非常友好地和弹幕道别。 系统虽然不是人,但是竟然也出现了类似不舍的情绪。 它忍不住老毛病又犯了,问韩蔓:“我在空间里面给你看的那些小说……” 它才说了半句,弹幕全都是一片笑声。 系统继续道:“你觉得哪个比较好?像你一样会好好接受改造的那种……” 韩蔓闻言在脑中说:“你也要让我为你挑选吗?” “我有这个荣幸吗?”韩蔓说:“那你先不要解绑,我还没有看完。” 系统一想,正好隐藏剧情开放之后,还有最后的观察期。它索性答应了下来。 短暂地休息,一行人再度启程。韩蔓一直像个冬眠的蛾子一样,一路上用各种角度挂在牧野的身上。 牧原和车厢里面小队的其他人,都看得牙疼。不过他们也并没有其他过火的举动,甚至没有过多地交流,就只是相互依靠着。 回程的时候走得是来时的路,虽然大雪一直在下影响了车速,可是他们没有碰到任何的意外。 他们用了差不多五天的时间,抵达了阳河市。 彼时正是晚上,他们必须休息一晚再走,同时也准备在这里再弄一辆大车回去。 大雪铺天盖地,路面上的积雪已经到了小腿,他们去韩蔓每一次来阳河市都会去的那间屋子休息。 一屋子人,虽然楼里面很冷,不过被子毯子之类的东西管够。一屋子人热热闹闹的,倒也不至于冻到。 孔微是最惨的,她到现在才生完孩子没有几天。不过她虽然模样不咋地,看着也柔柔弱弱的,但是一点不矫情,她的孩子也不矫情。 韩蔓拿着手电筒,到了窗边上朝外照着。 外面的丧尸格外得安静,韩蔓知道他们会在这个冬天之后,彻底失去活力。 “丧尸现在行动很缓慢,”韩蔓对站在她旁边的牧野,说:“我们搜集了足够的物资再回基地。” 因为回去了,再想要出来的可能性就不大了。雪会一直下的。 牧野就站在韩蔓的身边,这一路上他都觉得韩蔓不对劲。韩蔓看着他的眼神带着让牧野觉得陌生的悲痛情绪。 牧野怕极了。 他不敢问韩蔓到底怎么了。自从韩蔓那天做完一场梦,哭着醒来,她就变成了这样。 牧野有猜测,可他……不想去细想。 “你为什么不问我?”韩蔓把手电筒放在窗户边上,照着屋子里的墙壁方向。 韩蔓看着牧野说:“为什么不问我怎么了,这些天为什么和你说话少了。为什么显得情绪低落。” 牧野嘴唇紧抿,在手电筒在墙壁上照出的光斑之下,他的眼神竟然充满了抗拒和恐惧。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重要吗?” 韩蔓看着他,眼神又流淌出了那种让牧野无法理解的悲伤。 牧野甚至转身想走,他不想从韩蔓的口中听到任何话。他……觉得韩蔓是想起了一切。这是牧野最怕的事情。 韩蔓果然说:“我想起了一切。” 牧野整个人剧烈一颤,嘴角一抖,他目光幽幽地看向韩蔓,里面满是视死如归的沉郁。 韩蔓不爱他。牧野很清楚。 她是从失去了记忆才对他产生感情,表达感情,而她现在想起了一切…… 牧野太想逃了,可是这样的屋子里,外间全是队员,况且这样的天地,他能逃去哪?他能躲开韩蔓的改变……甚至是抛弃吗? 牧野知道她会用嘲笑的口气说他们的这一段很美妙。然后对已经彻底对着她坦露心迹的自己不屑一顾。 牧野深深吸气,然后慢慢地吐出。他至少不能让自己太难堪。 “所以呢?”牧野强压着情绪,喉结滚动,依旧是那副冷酷得像是对一切都无动于衷的模样。 实则他竖起了浑身的刺,在等着韩蔓宣判他的“死刑”。 可韩蔓只是看着他,长长久久地,久到牧野的腿都开始发麻。 韩蔓才说:“对不起。” 牧野垂下眼,知道韩蔓下一句应该说他们的事情了。 结果他屏息等了片刻,等到韩蔓说:“那么对你,真的对不起。” 韩蔓说:“但我爱你……一直都是真的。” 她虽然在时间回溯的时候,被系统抽离隐藏了部分记忆。但是人的感情是无法剥离的。 本来在把牧野推进丧尸群的那个时间点,她是绝不会爱牧野的。 可她在回溯的时间中,带着曾经对牧野的爱,重新经历了一遍。然后又因为有了系统的加入,让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 幸好她没有辜负一切。没有辜负这一场重逢。 牧野在她的表白中愕然抬头,眼中的震惊和欣喜如同层层叠叠盛放的烟火,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韩蔓盯着牧野的眼睛,已经想不出他曾经濒死的样子。她这一生,再也不想看到牧野那样寂寥绝望的浑浊眼神。 韩蔓走到牧野的身边,笑意慢慢扩大,抬手攀住牧野的肩膀,说:“烦死了,一路都是电灯泡,我都素了那么多年,才吃几口荤就又没得吃。” “憋死我了。”韩蔓小声抱怨道。 牧野闻言觉得自己的心脏都炸了。 他抬起有些僵硬的手臂,紧紧把韩蔓抱进怀里,力气用得快要让韩蔓窒息。 牧野低头在韩蔓耳边说:“等回基地再……”喂饱你。 后半句他没有说,他说不出来这种话。但是他用自己的唇舌,让韩蔓明白了他能够烫化冬雪,消融冬夜寒冷和末日悲凉的如火热情。 番外完(春天还是来了...) 当天晚上韩蔓非常大方地把床让给了孔微。 孔微那个孩子哭起来像个小猪仔儿, 吭哧吭哧的,韩蔓听着都怕一口气儿上不来再憋死了。 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观念的悄然改变,这种让出自己床的事情, 之前无论是谁都不可能让她自愿。 韩蔓夜里和牧野挤在一张沙发上, 枕着牧野的腿。头埋在牧野的腰间, 甚至把脑袋钻进牧野的外套一半, 呼哧呼哧比新生儿睡得还要香甜。 牧野靠着沙发仰着头, 手掌放在韩蔓的后脑, 彻底安心之后, 昏昏沉沉的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夜色静谧, 屋子里没有了任何的声音, 只有窗外的大雪还在铺天盖地地下着。 牧野做了一个梦,非常漫长而痛苦万分的噩梦。 梦里他走过了非常荒谬的一生, 他在满目疮痍的世界里面, 爱上一个自私到极致,也狠毒到极致的女人。 可是纵使削骨剃肉,纵使恨她恨得简直想要活吃了她。他仍旧无法停止爱她。 他用自己的血肉供养着她, 在寒冬凛然的冬天, 艰难地活着, 任凭自己的生命逐渐干枯。 牧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但是只要想起地板乎有了无限的力气。 不知道熬过多少次高烧感染,不知道熬过多少个饥寒交迫的夜晚。但是他从来没有感觉到孤独。 牧野总觉得自己是恨不得她去死的。那个冬天里面, 就算是有天推开床,发现了她已经死了, 牧野也并不会悲伤。 但是春天来了,牧野想起满墙的爬藤玫瑰盛放的模样,像极了她傲慢又狡黠的笑。 他还是想要她活下去,他用自己最后一身枯骨之中的所有养分,去供养她开出最后一朵花。 牧野死了,但是一睁眼,外面天色大亮,他感觉到自己的腿麻。 他看到了屋子里本该死去的同伴们又一一复活在他的面前。 他低下头,看到了自己腿上躺着的,把脑袋钻进了他衣服里面的人。 牧野把衣服拉开,神色极其复杂地看着她陌生又无比熟悉的脸。她酣睡正香,面色红润,脸蛋上的红,像极了夏天在墙上蜿蜒盛放的娇艳花瓣。 恍如两世的记忆重叠,牧野靠在沙发上,看着韩蔓,像是看到他枯骨里面如他所愿开出的那朵花。 他抬手碰了碰韩蔓的侧脸,韩蔓就朝着他的怀里又钻了钻。 弹幕全都在疯狂期待牧野的反应。因为现在直播不是正常的开启状态,主角改造已经成功了,他们不能像之前一样发言。 但是现在是观察期,系统当时回溯时间,拉的并不只是韩蔓一个人的记忆。牧野当时也并没有死透,是他们共同希望重来一次。 否则当时牧野的恨意值连三星半都不会有,因为系统选择绑定的那个节点,正是牧野单方面爱上韩蔓的时候。那时候韩蔓只要回头,他立刻就会原谅。 这三星半的恨意值,是来自两个人纠缠多年双双濒死的时候。 两个人的渴望,回溯构建了重来一次的世界里,他们也如他们濒死的时候所想的一样,作出了不一样的选择。 只不过从头到尾,牧野并不知道系统的存在罢了。 现在系统即将解绑,要这个世界稳固而继续延续,属于牧野的那一份记忆自然也会投放给他。 弹幕不能和韩蔓以直播的形式对话了,但是他们都在观察! 牧野会怎么样? 他会原谅韩蔓吗,会重新恨她吗?他会拒绝她还是更爱她? 但是让弹幕失望的是,牧野并没有任何的反应。他和平常一样,你根本无法在他的脸上看出任何的异样。 清早之后孔微留在这里,毛琳也留下看着孔微。 剩下的人出去寻找物资,他们用两天的时间,将整个阳河市几乎扫了个遍。路上的积雪已经到膝盖了。但是对于大车来说,还是能够正常行驶的。 路上遭遇的丧尸也被这天寒地冻给冻住了,即便是听到了巨大的响动,他们跑过来的速度也非常地缓慢,一脚就能踹飞。 而且他们经常跑起来,自己就能把自己跑摔在雪地里面爬不起来。韩蔓和牧野知道后面丧尸会彻底被冻住,但是小队里面其他的队员是不知道的。 他们都对这种现象很新奇,甚至有人忍不住猜测,“你说他们冻成这样,会不会直接冻死了?” 同伴们很快嘲笑他,只有韩蔓接话道:“我觉得有可能,或许明年春天,末日就结束了呢。” 众人都笑了,只当韩蔓是开玩笑。只有牧野眯着眼看韩蔓的背影,纯白的大雪映衬下,牧野的视线幽黑深邃得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韩蔓的玉佩空间被填上了很多东西,她已经习惯于在玉佩当中取放东西,但还是忍不住老是去查看系统的存在。 大雪一直在下,他们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免得过几天就回不去了。 他们在十一月十二日从阳河市出发,用了整整一天才回到了长武基地。 他们回程的时候开了两辆大车,车里面都装了满满当当的物资,一大车是吃的,一大车是各种过冬的棉衣棉被。 韩蔓空间还有非常多的无烟碳,找到的煤和油。 厉觉和钱莺莺正带着人铲雪,他们听说了韩蔓回来了,钱莺莺简直像是听到了远征多年的“丈夫”回家,飞奔朝着大门口去,厉觉在后面撵都没撵上。 韩蔓一下车就被钱莺莺给抱住,他们其实离开总共也没有多久,可是钱莺莺表现得就像是韩蔓已经去了一个世纪。 韩蔓一下车就被她抱了个满怀,如果换成平时,肯定会嫌弃她烦。但是想到上辈子……应该说是上辈子。 上辈子她让钱莺莺亲手把厉觉差点弄死,钱莺莺在伤心欲绝的情况下才会反水的,也很惨了。 所以韩蔓难得有几分耐心,摸了摸钱莺莺的脑袋,说:“我正好有事儿跟你商量,你跟我来。” 韩蔓把钱莺莺弄一边儿去,叽叽咕咕地说了一会儿,把自己的玉佩来由合理化。和钱莺莺串了供之后,韩蔓走到厉觉的身边对他说:“看见这辆大车物资了吗?你把黑武给我,物资就给你了。” 黑武愣在那里,虽然他确实以后都想跟着韩蔓了,但是他不好意思说。毕竟他一路上没有出太多力,他就只有一只手,能帮上的忙很有限。 韩蔓一脸不着正调,而两个小队其他的队员都在笑。只有牧野看向韩蔓的视线,带着一些不可置信的探究。 她韩蔓,会用这么多的物资去换一个废人? 厉觉当场就答应了,拍了拍黑武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不是他为了东西不要兄弟,而是韩蔓给得太多了。 当然了,这都是玩笑,厉觉早就想和黑武谈谈了。关于从前他隐瞒钱莺莺的身份,还有黑武已经不想跟他的事儿,厉觉并不傻。 黑武彻底成了韩蔓小队的队员,一行人都朝着别墅那边走。虽然雪一直在下,但是基地里面的人也一直在收拾。所以比起外面各处到膝盖的大雪,基地里面的街道上,就只有浅浅一层。 韩蔓他们回到别墅,张书慧她们几个就忙活起来了。钱莺莺也跟着帮忙,韩蔓从空间拿出了很多这次找的吃的,今晚上大家会聚一聚,庆祝平安回来。 牧原去了牧野的院子里,他们小队里面想要招个女人,但是一直也没有招。院子里和屋子里都冷冰冰的,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一群大老爷们站在院子里面面相觑,听着一墙之隔的韩蔓那边热火朝天地忙活。 不过正在他们商量着怎么动手整理家的时候,墙上突然被刨了个洞。 黑武一只手臂但是力气始终不小,和张权两个人一人一把锤子,正在你一下我一下嘿咻嘿咻地砸墙。 墙壁坍塌,打破了两个院子的阻隔。 牧野他们小队的人跟黑武和张权对上了脸,韩蔓站在自己屋子的二楼阳台上,手臂撑着阳台,对队是一队,你们没有意见吧?” 韩蔓从窗台上举起一个长条的东西,用手指弹了弹,说:“现在表态的一人一条烟。” 底下的男人瞬间沸腾,除了牧原和牧野之外全都当场表态。 牧野微微仰着头,看着韩蔓眼中神色难辨。牧原则是啐了一口,小声说:“真不要脸,才搞上没五天。” 他话音一落,牧野就对着阳台上的韩蔓举手说:“我同意给几条?” 韩蔓倚着门窗笑得开怀,“那当然有多少都给你啊,你快点来嘛,帮我换个被套。” 牧野回头看了一眼牧原,从墙壁新刨开的缺口去了隔壁院子,牧原冷笑了一声,说:“这点出息,我当初就不应该把家产让给你!” 两个小队的人热热闹闹地简直像是过年,晚餐做得非常丰盛,就在韩蔓别墅里面吃的。摆了一个大桌子,烧了很多无烟碳,热得人坐在桌边都穿不住冬衣,还有各种酒。 厉觉也被吸引过来了,明面上找钱莺莺回家,实际上是来蹭饭。 他这个基地大佬,现在做得十分没有威信。前脚才制定好计划,不付出劳动的人不能浑水摸鱼,后脚钱莺莺就亲自把他脸打得生疼。 不过钱莺莺并不像之前那样,一点也没有底线地对别人好。她开始学会了一些套路,先去测试那些人是真的没劳动力,还是假装的。 厉觉一开始没有察觉,直到有天,清早上恨不得把他牙膏都挤好的钱莺莺,突然对他说:“今天你叠被”的时候,厉觉就意识到钱莺莺和韩蔓“学坏”,是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了。 现在厉觉时不时还要被钱莺莺盯着拖地洗衣服,日子过得一点也没有基地大佬的那种王者的感觉。生生活成了妻奴。 可是厉觉始终记得钱莺莺当年是怎么一次次把他小命救回来,也始终都陷在当年闷热的夏天。 那时钱莺莺柔软的手放在正青春发育的厉觉额头上。厉觉无法忘记她身上的香味儿和温柔,是怎么让他撑过苦涩的日子,一直悸动到现在。 所以厉觉对于钱莺莺的改变稍微别扭了下,也索性就随她去了。 反正……基地里面物资很充足,况且钱莺莺变成什么样,都是他整个人生当中不可或缺的那个人。 晚饭一群人吃了足足几个小时。散席之后张书慧和简香菱把剩下的炭火分到各个人的屋子里。 韩蔓屋子里最多,她虽然从来不搞特权,甚至不太会自己吃独食。但是她身边的人总是会下意识地去讨好她,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她。 韩蔓洗漱过后,坐在床边上烤着炭盆在阅读脑中的小说。 她还没有把这个小说看完,时不时地还会和系统聊聊这里面的设定多么不合理。 “我觉得就这个世界吧,这个改造对象她明显拎不清什么才是对她最重要的。”韩蔓说:“很多时候人是无法在当下分得清什么的,但是后知后觉也不错,我希望她不必像我一样。” 系统说:“她现在所在的世界,还是正在发生时,剧情里面的结局还没有演变成真的。” “那就好,不过她那个世界有智脑,也不是战争时代。他们那个世界本来就有营养液,虽然没有系统空间的高级,但是起码人家还能做个水果味儿出来。打赏对她没有作用的……” 系统已经申请过了营养液味道的多样化,要不然在韩蔓嘴里,它总是不像什么正经系统! “嗯……我想想。”韩蔓烤着火,看着小说的描述,最后说:“他们那个世界,是受到了虫族的感染,人类的基因遭到了改变,才会分化。” 韩蔓说:“那这样,明天我去抽一管丧尸血给她。上一个世界那个改造对象送了我这么多武器,我没法回报她,就回报下个世界的改造对象吧。” 韩蔓说:“丧尸病毒应该在他们那个时代有研究意义。别管有用没用,都算我送她的礼物。” “我们就定这个改造对象,好不好?”韩蔓笑着对系统说。 系统:“……你觉得她会好好地接受改造吗?” 韩蔓肯定地点头:“当然会啊,我不信有人天生喜欢做别人的豢养物。” 系统相信了韩蔓的话。 “那就定她。” 韩蔓笑着说:“等我明天把丧尸血给你,再解除绑定吧。” 系统答应后不再说话,韩蔓烤着火慢慢地等。 没多久,果然等来了她想要等的人。 房门被打开,韩蔓头也没有回,就说:“你今晚上喝了不少酒,有心事吗?” 来人带着一身的凉气,还有很浅淡的酒气和水汽。 他并没有说话,从韩蔓的身后,把手臂圈过了她的肩膀,还带着冰碴的头发直接埋在了韩蔓的脖子里。 韩蔓被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嘶……你去雪里滚了吗?”她被牧野托着向后,牧野的呼吸乱得很,心跳的声音大得韩蔓都能听见。 “你……嗯……”韩蔓被他抱着摁住,很轻易地被牧野这一副八百年没有开过荤的样子给刺激得燃起。 屋子里并没有点灯,只有床边上放着的火盆,映着屋子里有细微的红光,勉强能够将彼此的身形看个大概。 韩蔓陷在被子里,半张脸埋在枕头里面,被牧野密不透风地笼罩。 可是在屋子里的炭火滋啦发出声响,而韩蔓也即将攀上高峰的时候,牧野突然停下,自上而下看着韩蔓,眼中深暗的神色映着炭火的红光。 他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从不开口说话,但是此刻他却开口,声音暗哑。带着某种令人四肢发麻的逼迫,他眯着眼,凑近韩蔓,鼻尖的汗珠滴落在韩蔓的眉心,他问韩蔓:“我的肉好吃吗?血好喝吗?” 韩蔓猛地哆嗦了一下,瞪大了眼睛。牧野却在这时候抓过枕头,捂住了韩蔓的脸。 像是要把她捂死一样的力度,然后半点不给她回过神的机会,开始猛冲。 濒临窒息的感觉让韩蔓本来想要本能地推开枕头,但是她在这一刻想到了牧野血肉的味道。她要去推枕头的手,反而攀住了牧野的后背。 韩蔓最终没有被牧野给捂死,但是她体会到了一次生死边缘,如同前世今生灵魂合二为一一样的刺激高峰。 牧野的后背被她的指甲划破,她能够呼吸的时候剧烈地咳嗽,但是咳着咳着她笑了起来。 不可抑制地大笑。 牧野半跪在床上,一身汗瞪着她咳得快要死了一样,像是在报复她曾经害自己咳了那么多年的仇。 不过很快他重新抱住了韩蔓,搂着她躺在被子里,闭着眼睛细细碎碎咬她的肩膀。 韩蔓回过神好久没有说话,但是等她终于转过来的时候,表情又恢复了平时的嬉皮笑脸。 “你也回来了?”韩蔓说:“我还想玩一次痴情呢,你回来了我还怎么玩……” 她把头枕在牧野的胳膊上,叼住牧野胳膊上的一块肉,咬了下说:“不好吃。” 韩蔓说:“是我吃过口感最差的东西,”她满脸嫌弃,埋进牧野的怀中。 牧野垂头看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一个过于迷离又甜美的梦。 他不知道他们之间是怎么回事,如果说是重生的话,很多时间线其实都对不上,大雪不该来得这么早,他现在应该还在病痛感染当中煎熬。 牧野无法理解,但也不再去纠结。 他只是问韩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韩蔓声音闷在牧野的怀中,带着饕足之后的松软和惬意,“在我发现自己爱你的时候……” 牧野沉默了一会儿,没再问。他们之间许许多多的事情,早已经无法追溯源头。 和藤蔓生长在一起的腐尸,就像这个腐烂的世界一样,早已经分不清谁供养了谁,谁毁灭了谁。 但是当痛苦的排斥结束,藤蔓扎根在腐尸深处。大雪无论早晚,终究会覆盖天地,寒冬带走腐朽,春芽在烂肉里重生。 两个人在温暖的被子里相拥,再也感觉不到四肢被冰冷冻坏的痛痒。 过了好久,牧野问韩蔓:“你吃饱了吗?” 韩蔓闻言笑起来,她眼睛弯弯地抬头看牧野,像两弯他亲手摘下来的月。 “吃不饱,”韩蔓亲着牧野的喉结说:“永远也吃不饱……” 夜色是炭火映照的鲜红,正在旺时。 或许过了这个冬夜,炭火也会变成一盆烧过的灰烬。 但是等到那个时候,他们依旧余温尚在,也再也无法在灰烬之中分出彼此。 冬天如同记忆之中一样,来势汹汹。 整个基地被封在大雪之中,如同一个等待被开启的潘多拉魔盒。 而幸存者们,这一个冬天过得很苦,但是也很幸福,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是挨饿死去。 韩蔓在动用自己的最后库存的时候,是真的犹豫了。 大雪根本没有化的趋势,要是春天不来,她真的要把自己的食物分给别人吗? 连钱莺莺现在都不肯把她空间的果子随便拿出来的。 韩蔓想了很多,纠结了一整夜。她想着这一次大雪提前了这么多,会不会一下好几年? 系统这时候还在观察期,在韩蔓犹豫的时候,它也紧张死了。改造是不是真的成功,全看韩蔓肯不肯拿出东西。 虽然这样的要求很不人道,毕竟为了自己活着没有什么不对。但是要做一个承载气运的新女主角,某些牺牲是必要的。 韩蔓磨磨蹭蹭不肯动手的时候,牧野已经不由分说地“开仓放粮”了。 韩蔓告诉了他玉佩的存在,牧野甚至也能用那个玉佩。他现在不经过韩蔓的同意就往出拿东西,韩蔓直接跟他火了。 两个人在屋子里打架,韩蔓拿没有子弹的枪指着牧野,“你凭什么动我的东西?” “万一冬天不过去呢?我就剩这点食物了,我已经奉献出去那么多了,我……” 牧野抓住了韩蔓的手,下了她的枪,把她抱在怀中。 他对韩蔓说:“怕什么,你还有我。” 韩蔓刚想说“你顶个屁用”。 结果牧野就说:“如果到最后真的没有食物了,冬天还没有过去。你可以吃我。” 牧野说:“我给你吃。” 韩蔓突然间像是被点穴一样不会动了。她放松了身体挂在牧野的身上,闷闷地说:“你就会戳我的死穴。” 但是韩蔓仔细想了想,如果她留着东西活下来,可是同伴都死去了……那也没有什么意思。 韩蔓最后抱住了牧野的腰小声说:“我不吃你……” 就算冬天不过去,也不吃。 牧野轻轻,“嗯”了一声。 系统圆满了,悄无声息彻底解绑,带着韩蔓给它的丧尸病毒,去往下一个世界。 春天还是来了,在韩蔓最后的食物要耗尽,认真考虑要不要吃牧野的时候,来了。 ——番外完。 解除婚姻关系(寇柏颜你在跟我闹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涉及二次分化,双a恋,gb(女上男,或者互相上。 文荒自割腿肉,不能接受的不要看哈。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稀罕玩意吗?” 季思源姿态非常优雅, 她一手提着属于自己合法丈夫的东西朝外扔。另一手还习惯性地如同在宴会当中一样,拨动了一下自己身前的长发。 “像你这样的beta满大街都是,你当我稀罕你啊?说什么?解除婚姻关系?哈哈哈……” 季思源声音也好听极了, 像柔软的夏风吹过人的耳畔。语调不紧不慢, 哪怕说着羞辱人的话, 也很难让人生气。 和漱口杯一起被扔在地上的振动牙刷, 不知道怎么被触发了按钮, 在地上嗡嗡嗡地叫着滚到了一个男人的脚边。 男人垂眸看着脚边的振动牙刷。一身病号服穿在风衣里面, 简直像是最新款的条纹高定。 他面色苍白得连这走廊的白炽灯都要甘拜下风。他的身材却并不算消瘦, 身高腿长后脊像是打了钢板一样笔直。温吞且清隽的眉目微垂, 看着地面, 面上无悲无喜。 他左边腰以下,是一个精致的铁制外骨骼支撑, 支撑着他昨天才新鲜出炉的断腿。 而罪魁祸首, 现在还在他的面前大放厥词。 “你跟我解除了婚姻关系,你能去哪?你可别忘了,你妈还躺在医疗舱里面。” 季思源站在门口靠着门边, 身上穿了一身浅蓝色的修身长裙。 长裙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 随着她一呼一吸在流动着。上半部纤毫毕现地展现出了她的好身段, 臀部大腿以下骤然散开, 如同人鱼游弋在水中的美丽而硕大的鱼尾。 她就这么站在这里,半点不像是正在和谁吵架, 如果忽略一地凌乱的衣物用品, 她简直像是在和不远处站着的男人调情。 “你爸爸不会给你妈妈出钱让她治疗的,你再也娶不到一个资源丰富的oga, ” 季思源说:“整个云路城,只有我会为了一个beta每天都付一笔昂贵的治疗费。让一个被判定重度脑损伤的人, 住在最高级的医疗舱里。” “寇柏颜,你在跟我闹什么?断个腿而已,难道因为昨天我没有站在你那边?”季思源笑起来。 她长得和她的声音一样,是一种远山秋水般的秀美。一笑起来,一个可爱的小梨涡,就浮现在左边的脸颊上,让她的柔美当中显出了一丝俏皮。 “拜托,又不是第一次了。我都说了,alpha交流会你不要去,只会给我丢人,” 季思源说:“有alpha挑衅你,你就不会躲远点吗?站在那里让人撞,你是不是在实验室呆得太久了,不小心染上了什么让人智商降低的病毒?” 寇柏颜慢慢抬起头,看向了季思源。他抬起眼,色泽浅淡到有些诡异的双眸,定在季思源的脸上。其中并没有任何的情绪,带着某种无机质的冷漠。 “你看你眼睛,你不知道戴个眼镜遮一遮吗?” 瞳孔褪色是基因低劣的象征。在贫民中非常常见,但是即便是贫民,也很少有人会这么毫无遮掩地见人。 “我已经向主脑递交了申请,” 寇柏颜开口,声音清越低缓,如同大提琴,“我会在明天傍晚,签好结婚婚姻的意愿书,让家政机器人递交给你。关于协议内容,我会今晚用智脑提前发给你。” 寇柏颜这么说,完全就是油盐不进的意思。 季思源听了之后,脸上的梨涡消失了。微微歪了下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然后转身进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她已经挽留了,用尽她所有的耐心。如果寇柏颜不是她死鬼老爸交代要好好相处笼络的人,季思源早就和他解除狗屁的婚姻契约。 整个云路城,根本没有珍贵的oga会嫁给一个平平无奇的beta。寇柏颜连她发情的时候都无法用信息素抚慰她! 早点解除婚姻早点好! 但是一关上门,她那副简直每一帧都能拿出去做海报的优雅美丽,就彻底从季思源的脸上褪去,眉目之间染上了阴鸷。 她靠在门边,拧起眉心按住了自己的脑袋。脑袋里面聒噪的声音已经连续几天挥之不去。 自称是什么狗屁系统的东西,在被她用主脑卸载了数十次之后,终于面对新宿主的一切兴奋和耐心都被磨没了。 “我不是病毒,我已经重复了很多遍。我是来自未来的高科技。你如果拒绝改造,我会在七个月后对宿主进行抹杀。在此之前,宿主是绝对无法摆脱我的。” 系统不知道第多少次介绍自己。它现在就后悔,非常后悔。 它下次绝对不让人帮它选改造对象了! 它被这个新宿主给不断卸载,不得已回到主系统空间去升级了好多次才重新绑定,躲过这个世界主脑的检测和查杀。 “由于宿主并不相信系统技能,现在系统为了自证开启共感,”系统说:“接下来你会和补偿对象寇柏颜共感。” 季思源几乎是在系统开启共感的瞬间,就毫无形象地跪在了地上。 按着自己的左腿,转眼之间就已经冷汗津津。 她疼得表情扭曲,咬牙切齿道:“你说你是高科技,来自未来,可是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是改造直播系统,如果宿主接受改造,请开启直播,并积极和弹幕互动。直播开启,则共感结束。” “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季思源额头的汗水疼得都顺着脸淌下来了。 “我要改造什么?!”季思源说:“你是人工智障吗!” 系统这些天被骂得快要自闭,这个世界它比较机灵提前兑换了所有剧情。 它并不给季思源解释什么,只是像个真的人工智障一样,反复说:“我是改造直播系统,如果宿主接受改造,请开启直播,并积极和弹幕互动。直播开启,则共感结束……” 季思源气笑了,她不光被脑中的人工智障吵到头痛,她后颈的腺体也传来了又痛又痒的感觉。 遭了,今天正好距离上次打针过了半个月,她该打抑制剂了。 可明明她今天已经被其他的alpha临时标记过,明明她身上来自alpha的气息还没散尽,不应该这时候再发情的啊…… 她打算不理什么系统,想着爬起来去打抑制剂,打算明天连接主脑再次试图卸载清除,或者直接粉碎这个人工智障。 结果共感开着,她咬牙站起来,又很快摔倒。 她和寇柏颜共感,她疼得根本站不起来,寇柏颜……他还好好地站着呢,他至少有机械骨骼支撑着! 而不知道为什么,季思源几次尝试爬起来,却感觉到自己的左腿越来越疼。疼得像是有一辆车反反复复地在上面辗轧,把她的肌肉和骨骼都活活碾成了肉泥。 一门之隔,外面的寇柏颜先是对着一地的衣物皱眉,这些东西在地上滚过,尤其是被季思源碰过,他都不会再要。但扔在这里,倒不如拿去捐助。 他掏出了一双纯白的手套,慢条斯理地戴上。然后左右环顾了一圈没有服务机器人,就艰难地利用机械支撑蹲地起来,捡地上他被扔得到处都是的衣物用品。 而季思源则因为他的动作,疼得死去活来地滚来滚去。 她现在倒是真的有点相信系统是高科技了,因为这个世界没有一种技术是在完全不损伤身体和精神的情况下,和别人共感的。 寇柏颜面无表情地捡起了最后一个震动牙刷,慢慢走着到垃圾桶面前,垃圾桶检测到有人,自动打开了盖子,寇柏颜把牙刷扔了进去。顺便将手套也扔进去。 季思源在这个时候浑身是汗地松口了,痛苦不堪地说:“改造改造,我听话,不就是对寇柏颜好吗,我会把他当祖宗一样供起来的!” 季思源说:“把共感关闭,我现在就去挽回他……” 系统欣慰地说:“恶人改造直播系统,竭诚为您服务,请问宿主是否开启直播?” “开……” 季思源躺在地上,汗水让她双颊的头发湿贴,她剧烈喘/息,像一条被搁浅的美人鱼。 就在这时候,直播开启,弹幕陆续涌进来。 系统播报共感结束的第一时间,季思源撑着门颤巍巍地爬起来。 进来直播间的人看到了这一次的改造对象,正在惊叹她的美貌。就看到她汗水淋淋,一只脚穿着高跟鞋,一只脚光着,像个丢了水晶鞋的灰姑娘一样,打开门冲出去。 季思源慌张地四顾,这一刻真的满心期盼着那个残废没走远。 很快她在走廊的尽头电梯前面,看到了正在等电梯的寇柏颜,和他身边捧着他的衣物站着的搬运机器人。 季思源简直像是见到了她心爱王子的公主,对着走廊尽头喊道:“寇柏颜,你别走!” 然后一米六一米七地朝着寇柏颜跑过去。远远看着简直像是个大鹏鸟就要振翅而飞—— 跑到了半路,季思源崴了下脚,把另一只鞋也跑丢了。这回总算是看着像个真的公主了。 她双手提着裙子,赤脚直接跑到了站在电梯口的寇柏颜身边。然后气喘吁吁带着一身浓郁的茉莉香气,结婚以来第一次,张开双臂抱住了她的beta丈夫。 甜腻的香气肆无忌惮地冲进寇柏颜的鼻腔,香到呛人。 寇柏颜站在电梯前,电梯的银白色铁质墙壁,反射出他比身边搬运机器人还冷漠的脸。 而他在闻到了来自季思源身上的茉莉香时,第一反应是抬手堵住鼻子。 他对于他自己合法妻子的信息素无比反感,对她突如其来地拥抱也无比抗拒。 他第二反应就是推开了季思源的拥抱。 但是正巧这个时候,电梯门开了——电梯里面有三个男人,全都是没有戴止咬器的alpha。 季思源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常年用抑制剂,这一次发情来得似乎格外地迅猛。 她身上的信息素香气越来越浓郁,竟然压住了其他alpha在她身上残留的气息。浓郁到让寇柏颜这个对信息素从来不敏感的beta,都觉得头晕的地步。 这是个高档小区,这里住着的人全都是云路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同时这些人通常藐视alpha出门必须戴上止咬器的规则。 因此这三个alpha,几乎是在电梯门开启后闻到oga发情气味的瞬间,就像三个失去理智的畜生一样,朝着季思源扑上来—— 你想怎么样(我错了……我真的不能离开...) 寇柏颜非常想要冷眼旁观, 反正季思源并不在乎她被哪个alpha标记。 她几乎每天,身上都带着不同alpha的气味。作为一个已婚的oga,她这样的做法, 每一天, 每时每刻, 都在羞辱寇柏颜。 但在那三个alpha扑过来的时候, 寇柏颜还是向前了一步。拦在了已经从他身边滑倒躺在地上, 彻底丧失了行动能力的季思源面前。 不为别的, 只因为寇柏颜和季思源现在还是合法伴侣。 如果寇柏颜在这个时候置他的oga于不顾, 三个alpha, 发起疯来绝对能够把季思源的腺体完全咬烂。 这触犯海蓝星对于oga最高的保护法律——oga的伴侣, 必须在oga发情期间对其呵护备至,保护珍贵的oga, 不惜为oga牺牲生命。 而alpha在发情的oga面前, 等同于畜/生。 这个时候他们几乎没有任何的理智,身体里面感染的虫族基因,让他们在这个时候满脑子想的只有疯狂交/配和繁殖。 由于alpha先天的优势, 导致他们的力气速度都远远高于最接近普通人的beta。 因此寇柏颜完全不是这三个人的对手。发狂的alpha甚至有可能将已经受伤的寇柏颜杀死。 但是就在三个alpha扑到寇柏颜的面前的时候, 寇柏颜突然从兜里掏出了一把枪。 下一瞬他闭上眼睛, 毫不迟疑地扣动了扳机——轻微的爆裂声响起, 整个走廊当中突然一阵刺眼的白光闪过。 闪光枪能够让人短时间内失去视觉,三个alpha猝不及防, 在一片白光当中失去了方向。 他们耸动着鼻子, 想要凭借气味分辨出发情的oga在什么方向。 但是整个空间里面,几乎全都是茉莉浓郁的香气, 根本分不清楚源头在哪里。 他们突然间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暴躁地彼此撕扯。 嗓子里发出类似于野兽的咆哮声, 那是alpha暴怒的典型征兆。 而在闪光消失之前,寇柏颜手里面抓着季思源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顾不上腿上的伤,借用着机械外骨骼的支撑,飞快朝着他和季思源的房门边跑去。 房门自动识别主人打开,寇柏颜架着季思源进去。 这时候那三个alpha居然已经找到了方向,朝着他们这边追过来。 寇柏颜迅速进门,砰的一声将房门给关上。而他们身后追来的alpha,循着浓郁的茉莉香,不断朝着他们的房门上狠狠地撞着。 寇柏颜在房门关上的一瞬间,就把他肩膀上架着的季思源直接甩下来,扔在了门口的地毯上。 季思源被甩在地上,整个人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不断地在地上扭动,嘴里发出无论哪个男人听到,都会忍不住意动的声音。 但寇柏颜满脸都是冷漠,季思源的手已经扒上了他的脚,寇柏颜却看也没看,他直接挪开腿,挣开了季思源没什么力气的手。 他靠着门,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左腿,疼得额头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的大腿骨断了,是昨天的alpha交流会上,那个向季思源求爱的alpha用悬浮车撞的。 就算现在的医疗技术再怎么发达,想要接上这种骨头,也需要几次的高级治疗舱治疗。 但寇柏颜等不及要和季思源解除婚姻关系,这才会急不可待地带着外骨骼支撑着回来。 寇柏颜现在非常后悔,他刚才不应该捡那些东西,他就应该早点离开这里。那样无论季思源抽什么风突然发着情就跑出来,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寇柏颜恨她,这毋庸置疑。 而这个时候,大批量涌入直播间的人,终于在刚才的白光当中缓过了神,激烈地就现在的情况讨论了起来—— 妈耶这个世界好刺激!我们的新改造对象,连个招呼都没打呢,上来就发情了哈哈哈哈哈…… 我看了一眼,空间的恨意值有五颗星,我的天呀五颗星! 对呀是满星的,这得是多大仇啊? 我来看看我们蔓蔓选的人,哎哟真的是……这个世界的设定真的太色了。 alpha刚才那样子跟丧尸有什么区别? 不要管这个世界的改造对象,她太恶劣了,让她自己发情致死吧! 那几个alpha也太吓人了,这个世界我看了一下设定出门是要带止咬器的,oga也得带防咬项圈。 啧啧啧,现在怎么办?新的改造对象发情了,难道上来我们就要黑屏了? 你看补偿对象那种眼神,他怎么可能标记改造对象? 不趁她病要她命就不错了…… …… 寇柏颜确实根本不打算管季思源。 季思源实在是太难受了,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已经着火了。后颈的腺体又疼又痒,她回手狠狠在上面抓着,但是每抓一下,她就更疼更痒。 季思源只能凭借着本能,去触摸身边凉快的东西。 而现在最凉快的,是她摸到的钢铁骨架。季思源像一条蛇一样,顺着钢铁骨架攀爬而上,抱住了寇柏颜的腿。 她还闻到了一股非常清新的味道。这个味道对于季思源来说有一点熟悉,现在她完全分不出理智,去分析这到底是什么味道。 季思源只是觉得这个味道能让她舒服一点,所以他循着这个味道的源头,不断地扭动着,哼哼唧唧地——求欢。 这是属于虫族的卑劣基因在身体当中作祟的结果。 几百年前虫族入侵,感染了人类,导致基因突变。人类原本的单纯男女性别,在分化之后,衍生出了六种性别。 男性alpha,女性alpha,男性beta,女性beta,男性oga,女性oga。分别代表着六种不同程度的同虫族基因融合的优劣。 alpha融合得最好,所以他们在个体上更加地强大,速度力量和智慧都得到不同程度地进化。 但同时他们在虫族基因作祟的时候,或是处于易感期的时候,会显得完全不像人。 oga则是被虫族的雌虫基因所影响最大的。 他们繁殖率更高,生出alpha和oga的几率更大。同时在发情的时候也根本就毫无理智,完全无法拒绝alpha。 相比来说,受到虫族基因影响最小的beta。他们和曾经的普通人的区别并不是很大。他们没有alpha的易感期,没有oga的发情期。 即便是会被这两者的信息素影响,却也并不会完全丧失理智。 寇柏颜始终都觉得,beta的基因并不是卑劣的基因。而是战胜虫族,并且与虫族的基因达到共存的最优质的基因。 但事实完全相反,被虫族的基因影响过后的人类,经过几百年的发展,虽然彻底消灭了虫族取得了胜利,却开始活得像虫族一样等级分明。 alpha掌控了大部分的优质资源,oga成了alpha的附属品。而和虫族基因能够和平相处的beta,却处于这个世界等级的底端。 何其地可悲? 寇柏颜从衣兜里面掏出了一双纯白的手套,给自己戴上之后,这才肯再去碰季思源。 他扳掉了季思源的手,把季思源重新推回地毯上。 然后调整了一下机械骨骼支撑的力度,慢慢朝着季思源的卧室方向走。 “别走……帮帮我……” 季思源在地上蠕动着,浑身都是汗,身上的红已经弥漫到了指尖。 如果就这么放任不管的话,季思源会因为发情期得不到抚慰,而烧坏腺体。说不定还会把脑子也烧坏了。 寇柏颜完全不关心她会不会烧坏腺体和脑子,但在没有解除婚姻之前,让oga发情的时候得不到满足从而烧坏腺体,是犯法的。 这个星球的法律就是这么荒谬而可笑。 所以寇柏颜只能捏着鼻子,进了季思源的卧室,寻找季思源平时用的抑制剂。 季思源的卧室里全都是她的茉莉香,到处都是。 而且现在这浓郁的茉莉香的源头,正在门口的地毯上躺着,源源不断地散发着这种味道。 寇柏颜感觉到无法呼吸,脑子被熏得发昏。 如果不是这房间当中本身就有能够消解信息素的设备,让这屋子里的信息素无法从门缝泄漏到外面。那这栋大楼只要有一个oga发情,用不了多久整栋楼的alpha都会变成撞门的疯子。 寇柏颜在季思源的床头柜最bsp;   寇柏颜把抑制剂拿出来,看到上面的标志之后,手微微地顿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利索地把抑制剂抽进针筒,然后拿着针走到了门边的地毯旁边。 半跪下去,带着白手套的手,按着季思源的后脖子。把季思源的头发拨到了一边,在她已经肿胀的比核桃还大的腺体上,擦了消毒棉。 就蹭了这两下,季思源整个人像虾米一样剧烈地蜷缩。嗓子里面发出了难耐的声音,又抱住了寇柏颜的腿,用脸在他的小腿上来回地蹭。 寇柏颜垂着眼睛,心里毫无波动地想:“这条裤子不能要了。” 然后下一刻他按着季思源的脖子,直接将针头戳入了腺体,把抑制剂推了进去。 季思源已经达到了发情期的巅峰,连被消毒棉擦一擦都受不了,直接用针戳进去,效果可想而知。 她“啊——”地一声,整个脊背高高地拱起。 疼得眼泪如注,而后重重地摔在地上,痛苦地抱住了自己开始剧烈发抖。 寇柏颜手稳得不可思议,一点点把抑制剂全部都推进去之后,这才用消毒棉按住季思源的腺体,将针头飞快地拔了出来。 季思源痛苦的指甲都在地毯上抓劈了。 自从成年之后,季思源一直都用抑制剂。 正常来说oga在结婚之后,有了自己的alpha,就不需要再用抑制剂了。 可是她的结婚对象是一个beta,根本无法在她发情的时候抚慰她。而且两个人的婚姻关系名存实亡,季思源和自己的丈夫都没在一个屋子里睡过。 但是她从来没有过这么汹涌的发情期。 抑制剂注射进去之后,季思源看上去并没有缓解多少。虽然不在满地乱滚,但是她依旧在那里发抖,冷汗不断面色泛青。 而寇柏颜此刻正在卫生间里面洗漱。 仔仔细细地,把季思源碰过的所有地方,沾上了她茉莉香气的所有地方都反反复复地清洗。 消毒。 季思源虽然把他的衣物扔了一地,但是这间房子里属于寇柏颜的屋子里面,还有寇柏颜的衣服。 寇柏颜换了一套衣服,洗过的头发湿漉漉地捋在脑后。 他的腿伤更严重了,坐在马桶上艰难地换了一条裤子之后,又把机械外骨骼装上。 就这简单的动作,已经耗费了寇柏颜大部分的力气。他额头顺着脸颊淌下来的也不知道是汗还是水。 换好了衣服寇柏颜从屋子里面出来,本来想要直接离开,但是他走到了门口,皱眉看到了还蜷缩在地上发抖的季思源。 按理说注射过抑制剂之后,oga会难受一段时间,或许还会虚弱个一两天,但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这有一点不对劲。 寇柏颜凑近了一些,弯腰半跪着,抑制剂打进去之后,季思源的信息素气味没有那么浓郁到呛人了。 寇柏颜抬手正要去碰季思源,但是他在即将碰到季思源的时候,不经意地在她浅淡下去的信息素当中,闻到了属于其他alpha留下的味道。 寇柏颜在碰到季思源之前,被捅了一刀一样把手收了回来。 他最后在屋子里面找了找,把衣架上面的一根木杆子拿下来,站在离季思源不远的地方用木杆子戳她的手臂。 “季思源,”寇柏颜说:“我现在要离开,请你让开门口。” 季思源哼了一声,微微张着嘴像一条渴水的鱼。她好歹能够撑着手臂把脑袋给抬起来,仰着头顺着木头看向了寇柏颜。 她眼角生理性的眼泪和嘴角生理性的口水,不受控制地朝下淌看上去既淫/靡又可怜。 “再给我……”季思源狠狠咬了咬牙,维持着自己的清醒,说道:“再给我打一针……抑制剂。” 寇柏颜站在那,把手里的木棍拄在地上,说道:“你自己去,我现在要离开了,解除婚姻的内容今天晚上我……” 寇柏颜话说了一半,季思源突然在地上滚了一圈,滚到了寇柏颜的旁边,又抬手抓住了他的脚腕。 “求你了……” 要不是他那条腿断了,寇柏颜绝对会当场跳起来。 他才把自己给洗干净,脚腕上被捏了一下顿时他又觉得自己脏了。 寇柏颜语气瞬间就冷了下来,那一双色泽过于浅淡的眼睛,看不出任何属于人类的情绪。 “求你,我站……不起来。”季思源抓着寇柏颜的脚腕,仰着头泪眼朦胧地看他。 寇柏颜垂着眼,朝着墙上的时钟看了一眼,已经快到夜里一点了。 他是专门挑季思源去参加派对回来,才堵住她提出解除婚姻关系的。 这个时间如果再不离开的话,能够抵达他自己新租的那一间小公寓的陆地车就没有了。 悬浮车需要消耗很多星币。 但是寇柏颜思索了片刻,还是转身又去给季思源拿抑制剂。 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白手套了,他来的时候带了三副。现在全都消耗完了。 寇柏颜只能空手去拿抑制剂,抽进针筒之后又回到了门边上,站在了季思源的身边,对她说:“自己撅起来,把脖子露出来。” 季思源现在恢复了一点神智,寇柏颜对她的种种举动她其实全都记得。 只不过季思源现在自己处于弱势,她是真的爬不起来。 这一次发情实在是太凶猛,凶猛到她现在闻着平时她最讨厌的寇柏颜的信息素味道,都觉得销魂极了。 只不过季思源并不敢表现出来,她知道寇柏颜有多厌恶她,他们之间就像两个负极,永远都只有相互排斥。 季思源自己撑着手臂弓起背,抬手把脖子上的头发全都理顺到一边。做了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她已经耗费掉了所有的力气。 露出了后颈依旧红肿的腺体,季思源催促道:“快一点……” 弹幕看到了这里,明明两个人什么也没有发生,但是莫名一个个都兴奋得要死—— 斯哈斯哈斯哈,改造对象看着有点太那个啥了。 自己撅起来什么的,哈哈哈哈,听着好羞耻。 明明就是脖子呀,脖子上扎一针搞得活像是大战了几百个回合。 就不是我说这个世界的补偿对象太狗了吧,他拿棍子捅改造对象的时候,我没忍住笑喷了饭。 哈哈哈哈哈那里我也笑喷。 你们没发现这一次弹幕出乎意料地和谐吗? 都没有攻击改造对象的,估计是她现在看上去实在太可怜的原因。 不过有一说一,补偿对象名字真好听。 我觉得他腿上带着机械支撑,配上他那双无机制一样的眼睛,简直像一个机器伴侣。 像个机器人就像个机器人,楼上还说像机器伴侣,总是让我往不好的方向去想,咳咳。 …… 弹幕上没有改造对象跟他们互动,他们自己玩得也很开心。 但是他们口中的改造对象和补偿对象,却哪一个都不好过。 寇柏颜屏住呼吸,克制了心中的抗拒,靠近了季思源,半蹲下又给她注射一支抑制剂。 季思源又疼得在地上哆嗦,滚来滚去地正好堵着门。 寇柏颜耐心即将耗尽。但是又不愿意伸手去把季思源给弄到别处,就只冷冰冰地说:“让开路。我要离开了。” 季思源因为抑制剂的效果,双耳嗡鸣,眼前全都是杂乱的光斑。 心率上升到几乎难以承受的程度,她张着嘴剧烈地在地上痛苦喘/息,根本听不到,也没有办法对于寇柏颜的话作出回应。 寇柏颜看着墙上的时钟一分一秒地过去,他实在是没忍住又回到卫生间去洗漱。 结果等到他再度换了一身衣服,把自己彻底洗干净出来之后,发现季思源竟然还躺在那儿。 寇柏颜脚步在卫生间门口顿了一下,嗅了嗅空气当中已经所剩无几的茉莉香,朝着门口走过去,看到季思源撑着手臂试图爬起来。 但是每一次撑到一半就又摔回去。 季思源看到了寇柏颜,这一次嘴皮子比上一次利索一点。 甚至还会讨好地对着寇柏颜笑,又说道:“再给我打一针……” “你已经打了两针了。”寇柏颜说:“根据海蓝星最高法律,发情期的oga如果无法抑制,就要进行完全标记。” 抑制剂对于oga的生育质量是有影响的。 季思源闻言连忙改口说道:“不用你给我打,你帮我把卧室的抑制剂拿过来,我自己打!” 寇柏颜站在那里不动。 季思源仰起头看着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冷漠得像是在看着小猫小狗。季思源心里忍不住火起。 “你到底给不给我拿?”季思源说:“你要是不给我拿,那你就尽一尽你作为丈夫的义务,现在来完全标记我吧。” 她说完之后,就躺在地上,用一种挑衅的眼神看着寇柏颜。 寇柏颜就是一个神经病变态死洁癖,季思源躺在地上堵着门口,瞪着寇柏颜。赌他绝对不肯把自己给拽到别处,或者是朝她走近。 果然寇柏颜站了片刻,转身又一次进了季思源的卧室。 这一次他很快就出来了,出来之后对季思源说:“没有抑制剂了。” 寇柏颜对季思源说:“你让开,我现在必须离开。” 季思源一听说抑制剂没有了,恍惚间想到好像确实是忘了补…… 她看了一下时间,这个时间售卖抑制剂的地方全部都关门了。 她可以打电话让她实验室的人给她送来。不过最近季慧宇的人盯她盯得挺紧的,季思源不能冒那种危险。 季思源咬咬牙,准备苦撑过今天晚上,结果正准备让开路的时候,寇柏颜又说:“你每天接触那么多的alpha,到现在应该也已经给自己选择好了下一个婚姻对象。” 寇柏颜居高临下地说:“你今天晚上就可以把他叫过来给你完全标记。我明天一大早就会把签好的婚姻解除协议给你。” 季思源听了寇柏颜这么说,按照常理她是会狠狠嘲讽寇柏颜的无能。 让他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接触alpha,完全是因为自己的伴侣不能够在发情的时候抚慰她,还要靠抑制剂撑着的原因。 但是季思源话到嘴边,突然间这个时候脑中的系统检测到她的理智回归,提示道:“直播已经开启,请改造对象积极同弹幕互动,您本次的补偿对象寇柏颜恨意值为五颗星。” “五颗星为恨意值满星,七个月改造时间,到期不能消除补偿对象的所有恨意值,系统会对改造对象执行抹杀。” “改造期间,不能以任何形式逼迫、伤害、威胁补偿对象从而达到目的。否则系统将判定为改造对象违规,施以相应的惩罚……” 系统说了一大堆的禁忌,本来在其他的世界里,它并不需要说太多。但是这个世界的改造对象实在是太顽固了。 她一直把系统当病毒,卸载了那么多次之后,被逼无奈才答应开启的直播。 所以系统必须把丑话都说在前头。 “经检测,补偿对象的情绪起伏巨大,建议宿主尽快安抚。祝宿主改造愉快。” 系统说完了之后,季思源的脸色变得非常的难看,虽然再难看也是满面潮红春色无边。 但是她到现在才意识到,脑中这个自称来自未来的高科技系统。是真的没有在跟她开玩笑。 上一次卸载系统已经接入了主脑最高级别的查杀功能。这一次它还能够装载进来,季思源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只能暂时先按照它说的做,免得它再开一次共感,疼的要死要活。 于是季思源准备挪开的身体一顿,低头片刻抬起头看向了寇柏颜,抹了一把脸,故作落寞地说道:“我没有想要结婚的alpha……” 季思源说:“我没有想要跟你解除婚姻的想法。” 这两句话的效果堪比惊雷,寇柏颜闻言脸色更白了,白得连嘴唇都快没有血色了。 他张了张嘴,一时之间被气得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季思源从来都是撒谎不打草稿,骗死人不偿命。 她说:“我不会同意和你解除婚姻。” “为什么?”寇柏颜难以抑制地提高了一点声调,低沉优美的大提琴音都有破碎的趋势。 在他们这场荒谬的婚姻之中,如果高贵的oga不同意解除婚姻关系,主脑一定会驳回他的申请。 季思源这个时候两针抑制剂下去,虽然依旧很难受,浑身无力,后颈又酸又痛,但终于能够自主坐起来。 她坐在门口堵着门,双腿蜷缩起来,一条手臂抱着腿,一条手臂按着自己的头,轻揉着,看着脑中的弹幕。 这种模式和他们的星际网络主播有一点像。 季思源尝试着跟弹幕打了个招呼,毕竟那个人工智障系统,说要她和弹幕积极互动。 “嗨你们好,”季思源说:“抱歉让你们看到这么狼狈的我……” 弹幕都在积极地回应她,只不过季思源并不习惯在脑中说话,所以她这句话是直接说出来的。 寇柏颜就站在她不远处,看着季思源在那里做出在外面才会做的那种矫揉造作的模样,还低低地自言自语,觉得她是疯了。 应该是疯了,否则她怎么会不答应和他解除婚姻关系? 她不知道多少次在外面说她想要摆脱他。要不是因为她爸爸临死之前的遗愿,她早就和自己解除婚姻关系了。 寇柏颜看着她说:“我已经向主脑提出了申请,申请并不能够撤回。” “我们再这样继续下去毫无意义。”寇柏颜向前走了两步,发现季思源并不看他,甚至没有听他说话。 声音又提高了一些,又向前走了一步说:“总之我会跟你解除婚姻……” 他的话说了一半…… 故意引着他过来,积蓄了半天的力气,从地上猛地站起来的季思源——毫无预兆地像之前在走廊里面抱住他一样,抱住了寇柏颜。 寇柏颜有一条腿是断的,虽然有机械外骨骼的支撑,让他能够看上去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行走。 可他的反应能力是非常慢的,之前在走廊里面架着季思源跑回屋子里面,那已经是寇柏颜的极限。 所以他根本就没有能够躲避开季思源扑向他。 等到季思源结结实实地把他给抱住了,寇柏颜的声音戛然而止在嗓子里。一口浓郁的茉莉香气呛进去,差点把他给噎死。 而随着季思源整个人像一条蛇一样盘向他,寇柏颜直接僵死在原地。顷刻间就感觉自己浑身有无数的蚂蚁在爬。 季思源早就已经被寇柏颜这若有似无的清新气味,给撩得快要神志不清。 她现在正发着情呢,寇柏颜左一次右一次地洗澡。每洗一次澡他身上的信息素就会因为腿伤一通折腾下来,疼痛导致汗液不断,就更加浓郁一些。 这对于此时此刻的季思源来说,就是明晃晃的勾引。 如果寇柏颜是一个alpha,季思源现在已经毫无抵抗地瘫软在他的脚边了。 可是寇柏颜是一个beta,他的信息素并没有很浓烈。尤其是寇柏颜信息素的气味,不像那些alpha一样有什么迷惑性,更不刺鼻,反倒是一种很清新的气味。 但是这足以让季思源在这种打过两次抑制剂,还没能够抑制住猛烈发情期的特殊时期,为他神魂颠倒。 “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季思源整个人软绵绵的,但是她的双臂像蛇身一样缠着寇柏颜劲瘦的腰。 寇柏颜整个人都开始发起抖来,这种感觉真的非常难以形容。他这一辈子除了他的母亲之外,没有跟任何的人有过这么亲密地拥抱。 他并没有非常激烈地甩开季思源,他僵硬的双臂慢慢抬起来,按在季思源的肩膀上,声音也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你在……做什么?” “你的信息素真好闻……” 季思源将鼻尖凑近寇柏颜的侧颈,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体内那些躁动的,无法抚平的难耐,都跟着短暂地凝滞了一下。 季思源从来都没有关心过寇柏颜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她甚至已经忘了她曾经说过寇柏颜的信息素是一股穷酸味。 但是此时此刻这一种味道能够比抑制剂更好地抚平她的躁动,她没道理要苦着自己。 脑中的系统让他补偿寇柏颜,消除他心中对她的憎恨,季思源本来也是不能让寇柏颜跟她解除婚姻关系的。 所以她是真的不介意寇柏颜标记她,至于寇柏颜为什么恨她,季思源觉得,无非就是因为她在婚姻期间和其他的alpha来往罢了。 她完全可以和那些人断了来往,反正她要做的事情已经步入了正轨。 所以她黏糊糊地抱着寇柏颜说:“我们不要离婚好不好?” 季思源说:“我以后再也不会和其他的alpha来往过密,我就只待在你身边,嗯?” 她说着,手指扶上了寇柏颜的脖子,身上的茉莉香气再度浓郁起来。因为发情而滚烫的十指,贴上寇柏颜冰凉的脖子。 寇柏颜似乎终于在被茉莉香气熏得晕头转向之中回过了神,一把推开了季思源。 径直走向门口,沾染了一身的茉莉香连洗一洗都顾不上了,竟是要直接离开。 季思源被他推得向后踉跄了好几步,胸膛剧烈起伏,她自己耳畔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而季思源怀抱当中一空,那种清清爽爽的信息素味道,还有属于寇柏颜的冰凉被夺走,她的发情热又开始卷土重来。她艰难地扶着柜子站定,眼神迷茫地看向门口。 心中一急,口无遮拦地说:“你今天敢走出这个门,我保证你妈妈……” 她的话说了一半,突然感觉到左腿一痛,系统开了共感。 系统用机械音说道:“不得以任何形式的逼迫、伤害、胁迫达到某种目的哦宿主。” “开启共感两分钟,小小的惩戒宿主触犯改造规则。” 季思源立即按住了自己的左腿,疼得被发情热冲昏的脑子都清醒了一些。 连忙改口说道:“有一批更高级的医疗舱面世!各方面的疗效超出之前的数倍,一舱天价,对于精神创伤尤其有效。” 季思源咬着牙,对着门口因为她之前那半句威胁而站定的寇柏颜,讨好地说:“我明天就让妈妈用上,柏颜……不要走。” “我错了……我真的不能离开你。” 季思源说着,实在是撑不住左腿的共感疼痛,扑通一声,两条腿一起跪坐在了地上。 好死不死好巧不巧的,季思源撑不住腿软跪坐的方向,正好就是寇柏颜站着的方向。 这一下看上去简直是“负心汉痛改前非,浪子回头求原谅”的标准戏码。 寇柏颜本来表情麻木冰冷,他以为季思源要像她父亲一样,卑劣地用他的母亲威胁他。 结果季思源这一跪,饶是他对她满心憎恨,也不由得一愣。 弹幕这个时候简直笑疯了—— 郎君别走!你看我这个姿势跪得标准不标准? 她这个鱼尾裙我给八十分,裙摆散开,下个跪都是爱你的形状。 笑不活了,这个改造对象真是识时务,系统一惩罚当场就改口! 漂亮姐姐真的太美了,粉面桃花。 这个发情期这么难熬吗?我竟然有一种心疼的感觉。 我赌一毛钱,补偿对象会回来。 赶紧回来给我们的漂亮小姐姐做个标记,快快乐乐的事情为什么要搞得这么痛苦! 哈哈哈哈,我就真的好奇这么两看相厌的人最后怎么在一起! 洁癖有一点戳我哎,干干净净的男孩子最可爱了…… …… 弹幕热烈讨论着,季思源却已经完全不要脸了。 反正她自从和寇柏颜结婚之后,也从来没有在他的面前掩饰过自己真实的性格。 左腿的共感结束,不疼了但是麻了。季思源索性跪在那里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 季思源现在真的是哪儿都难受,寇柏颜此时此刻对于季思源来说,就是一块香甜可口清爽解腻的蛋糕。 她现在就只想冲上去咬一口! 而季思源威胁的其实没有错,寇柏颜的死穴就是他常年躺在医疗舱的妈妈。 天价的新兴医疗舱,让寇柏颜再怎么憎恨季思源,也无法不动容。 寇柏颜按住门的手慢慢地垂下来。 他转过头,却没有看向季思源,而是盯着地面,浅淡的双眸闪烁片刻,有些泛白的唇微动,问:“你想怎么样?” 为什么(爱是什么东西季思源并不...) 寇柏颜问出“你想怎么样”的时候, 季思源险些笑出声。 她有种自己在看早古烂俗狗血剧一样的错觉,寇柏颜现在那个被逼无奈为了母亲不得不低头接受一切的角色,应该是个无助又悲惨的女孩。 但是现在笑了寇柏颜肯定要恼羞成怒, 所以季思源就装着难受地低下头。说道:“我不想怎么样, 你别离开我。” “别走, 我以后都会改的。”季思源这个人, 最擅长的就是审时度势。 复杂的家庭环境, 成就了她两面三刀的性格。季思源抬手别了下自己的长发, 这是她非常典型的想要迷惑一个人, 和欺骗一个人的特征。 她的模样和她的家庭背景, 让数不清的人对她趋之若鹜。可是跟季思源不得已朝夕相处两年的寇柏颜, 在经历过无数次她的羞辱和醉酒后的发疯,甚至是噩梦时候的歇斯底里, 却最熟悉她的各种行为。 尤其寇柏颜的专业是生物基因类研究, 每天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枯燥的重复观察着各种实验,分辨那些正常人看了会疯的细微变化。他甚至记得季思源许许多多连季思源都不知道的, 细微动作和习惯。 不是他多么关注她才会这么了解她, 季思源对寇柏颜来说, 和他实验室里面朝夕相处的用于实验的母猴子没有区别。善于观察和记录是他的职业习惯。 因此寇柏颜一看她这样, 就知道她在骗人。 他站在门口没有动,只是观察着季思源的反应。见她双腿难耐地交换了位置, 然后又偏头用她自以为最好看的角度看过来的时候, 寇柏颜就明白了她的目的。 她想要让自己标记她,缓解她的发情热。 而季思源确确实实就是只有这个意思而已, 现在什么系统,什么挽回寇柏颜, 都没有让她痛快一点来得重要。 她缓缓地吐息,可怜巴巴地看向寇柏颜,对他说:“你能不能扶着我去洗个澡?” “我身上黏腻得好难受。”季思源太擅长利用自己的优势,最知道男人喜欢什么。 只可惜她接触的那些都是傲慢又自视甚高的alpha,她稍稍示弱,再释放出一点点若有似无的信息素,就足以让那些人对她欲罢不能。 而寇柏颜绝对不在这个行列。他能够在闻着她浓郁的信息素味道,把自己虫族基因作祟的那一部分躁动和他的理智割离开,还能分析季思源的一举一动包含的意思。 比如现在他就能看出季思源确实在捏着鼻子讨好他。 她明明知道他多厌恶她身上带着其他的alpha的味道,却依旧两次扑到他身上,她就是故意的。 现在要讨好他了,抑制剂不好使了,想要让他缓解发情热,这才要他扶着去洗掉身上的味道。 她一直都是这么卑鄙又自大,哪怕季家只有她是个oga,只有她没有继承她父亲的alpha基因。可是在性格上,她却是最像她父亲的一个。 从前碍于他妈妈的治疗费,寇柏颜确实只能咬牙忍着。但是现在他已经攒了足够的钱,而且季思源的父亲已经死了。 那个唯我独尊的alpha,再也没有办法用寇柏颜的母亲作为威胁。 更没有办法利用他的资源和权势,斩断寇柏颜所有的退路。让他没有办法自力更生,只能忍受季思源这个和他如出一辙的恶劣混蛋。 寇柏颜仔细计算过,他这两年工作攒下的星币,在离开季氏生物基因科技公司之后,足以支撑一年的时间。让寇柏颜能好好地重新选择和融入下一个公司。 寇柏颜在向主脑递交解除婚姻申请的时候,也已经向公司递交了辞呈。只等到主脑审批他的离婚请求,季思源在离婚请求上面签字,他就能彻底摆脱季思源。 可是季思源口中的高等医疗舱,让寇柏颜不得不重新考虑一切。 他妈妈能够苏醒的任何可能,他都不能放弃。 所以寇柏颜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机械支撑,然后缓步走到了季思源的身边。躲开了季思源伸出来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带着她朝着浴室走。 季思源得逞,恨不能整个人都贴上寇柏颜,他身上的信息素实在是太好闻。就像是酷夏里面的降温喷雾。 季思源半靠着寇柏颜,使劲儿嗅着他身上的信息素,忍不住又问他:“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青柠。”寇柏颜的声音有些僵硬,这时候到了浴室门口,寇柏颜松开了季思源,将她推进去,就打算关上浴室门。 季思源却趁机又抱住了寇柏颜,眼神迷蒙带着水雾说:“我没有力气,你帮帮我……” 这就是得寸进尺了,她想直接引诱寇柏颜标记她。 beta也可以标记或者被标记,只不过无论是标记和被标记,他们在oga身上留下的痕迹,和alpha在他们身上留下的痕迹,都会很快消散。甚至完全不会影响到alpha标记oga。 所以beta是oga和alpha的最佳一夜/情对象。 美貌的beta甚至会被alpha圈养,就像寇柏颜这样的,如果他不是一个oga的伴侣,在某种程度上受到法律的保护,骚扰他的alpha绝对不会少。 季思源现在的行为说白了,就是想要和寇柏颜来一场没有负担的性/爱。毕竟缓解oga发情最好的方式还是真枪实弹地来一次。 只可惜寇柏颜洁身自好的程度,或者说他厌恶alpha和oga发起情来像畜/生一样的程度,是季思源无法想象的。 因此在季思源装着自己没有理智抱着寇柏颜不放的时候,寇柏颜直接带着她进了浴室,然后拿过喷头,开了冷水对着季思源猛冲。 “啊!”季思源双手乱挥,尖叫着捂住自己的脸。但是寇柏颜把冷水开关拧得更大一些,季思源彻底被喷得没心情再对寇柏颜怎么样。 她身上本来就特别热,现在被冷水一喷,都木了。抱着手臂哆嗦着向后,喊道:“我自己洗!” 寇柏颜听到之后,把淋浴头直接扔在地上,转身就关门出去了。 只不过出去之后,他一直屏着的呼吸才敢狠狠呼出去。他虽然是beta,但他也并不是对于oga的信息素完全没有反应的。 寇柏颜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又洗了一遍澡。换好了衣服,坐在自己的床上装外骨骼支撑的时候,季思源喊他:“柏颜,能不能帮我拿一下睡衣?” 寇柏颜抿唇,不知道她又在搞什么,但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不过寇柏颜顿了一会,还是调整好了自己的支撑骨架,慢吞吞地翻了一副白手套戴上,然后去季思源的屋子里找了她的睡衣。 而彼时浴室里面的季思源穿着浴袍,撑着洗手池对着镜子说:“你们说寇柏颜是不是瞎了,他竟然看不上我。” “我们结婚两年多啊,主系统匹配的,”季思源说:“他那眼睛是贫民劣质基因的象征,你们真觉得好看?” “他是我们公司的员工啊,底层小研究员罢了,那点儿能耐,整天还看不起这个那个,” 季思源嗤笑了一声:“要没有我,他妈妈现在不知道在哪个廉价医疗舱里面躺着呢……” 她是在跟直播间的弹幕说话,洗了个澡之后,大概是两针抑制剂的作用彻底发挥。她现在难受是难受,但好歹能够正常思维和动作。 不过跟弹幕说了几句话之后,弹幕就知道她这个人为什么要改造了。 真是刻在骨子里的傲慢自大,虽然是个oga,但是每一句话都带着alpha才有的不可一世。 她每句话,她轻蔑地笑,她所有的姿态,都明晃晃地在她身上印着两个大字——混蛋。 可是偏偏她长了一副极其秀美高雅的样貌,洗了个澡,依旧因为发情满面飞红。嘴角梨涡若隐若现,浴袍也盖不住的好身材,双腿从浴袍下方延伸出来,又直又长。 她高贵秀雅得像是古话形容的书中颜如玉,你根本无法想象那些让人想喷她一脸的话,是从她这双姣好的唇里说出来的。 弹幕发了一堆的点儿。 这时候浴室门被敲了两下,寇柏颜在外面说:“给你放门口了。” 季思源把自己的浴袍带子解开,头上包着的毛巾也弄掉,弹幕瞬间就黑屏了。但是黑之前他们都被季思源这操作震惊了。 浴室门打开,季思源一头长发湿漉漉的像水蛇一样缠绕在她的脖子和肩膀上。好身材纤毫毕现地展示,她靠着门口,对寇柏颜说:“直接给我吧……” 她盯着寇柏颜的反应,结婚两年多,她连看寇柏颜的次数都非常有限。他们更像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通常来说,隐形的那一个都是寇柏颜。 他们只有在每一年去婚姻认证大厅接受主脑检视的时候,季思源才会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在那块记录着他们婚姻状况的大屏幕上面晃一圈,完全为了过关。 季思源甚至到现在才第一次仔细看寇柏颜的样貌,弹幕说他好看……好吧确实是这副模样还不错。 在季思源这里,寇柏颜就是个图钱和她在一起的beta,他受到的羞辱和轻视,本来就是他应该承受的。 她不相信寇柏颜对于她这样的极品oga,完全无动于衷。毕竟抛开一切不谈,寇柏颜首先是个男人。 季思源在男人的面前,就没有吃过瘪。 然后她就看到寇柏颜面无表情,那双和死鱼的颜色差不多的,被来自未来高科技世界的人说好看的眼睛,见到她“毫不遮掩”的样子,连闪也没有闪一下,像在看着一根木头。 他把睡衣递给了季思源,然后转身离开。季思源捧着睡衣靠着门站着,胜负欲都快把发情热给压下去了。 她还就不信了! 她穿好了自己比礼服还要显身材的睡裙,对着外面喊:“寇柏颜,麻烦给我倒杯水……” 寇柏颜已经费劲儿地走回了自己房门口,听了季思源的话,深呼吸两口气,又朝着厨房走。 然后他一进厨房的门,正在料理台旁边的机器取水,穿好睡衣的季思源就走过来,从他背后把他抱住。 她身上带着浅淡适宜的茉莉香,处于发情期最后的状态,但是往往这时候的气息才更加迷人。 不过分浓郁,但像个小钩子,淡淡地勾着人的嗅觉去追寻。 寇柏颜却僵了一下之后,对季思源说:“放开。” “我还是好难受,你帮帮我,”季思源说:“你是我的丈夫,我从来对你没有任何的要求,可你至少帮我一次嘛……” “不做什么,”季思源扳着寇柏颜转过身,朝着他脖子边嗅边说:“就临时标记一下也好啊,柏颜。” 季思源循着寇柏颜的侧颈慢慢将温热的呼吸一路向上喷洒,她最擅长调情,呼吸和进退都掌控得很好。 寇柏颜没有动,只是眼睛越过她看向厨房门的方向,似乎在出神。 弹幕眼睛见着季思源的唇已经若有似无地碰到了寇柏颜的唇角,弹幕都以为寇柏颜这是认了,不论是为了他的妈妈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结果就在季思源也这么以为的时候,寇柏颜的视线转到了她近在咫尺的脸上。开口说道:“alpha交流会上,我看到过你不下三十次和不同的alpha做这样的动作。” “你果然很明白怎么能让人对你无法抗拒。” 寇柏颜手上戴着白手套,按着季思源的脑门不让她凑近,另一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了一把刀。 是那种比切水果的刀还要小一号的,寇柏颜拿在手里,用中指和食指十分娴熟地翻转了一下。 季思源表情一变,说:“你做什么?伤害oga是犯法的。” 弹幕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发展,都非常地震惊。他们前面看野哥和蔓蔓最开始也是这样相爱相杀的调调。但是至少野哥能够明显地看到是爱蔓蔓的。 但寇柏颜……他真的一点也不像是会喜欢季思源的样子。 不会真的开局就是凶杀案吧! 然后他们和季思源一样的紧张看着寇柏颜把小刀朝着自己后脖子伸去。 接着用那张和人工智能一样的脸,语调毫无起伏地说:“我的临时标记安抚不了你,但是我腺体的血能。” 他说着,微微低头,刺破腺体的血已经顺着身前流下来了。 这是非常非常危险的动作,因为分化之后的腺体是和动脉连接在一起的。很多人为了逃脱发情或者易感期的支配,可笑的跨等级相爱,相约在黑市摘除腺体。 十个有八个都会死在手术台上,剩下两个绝对会造成不可逆转的终生残疾或者脑损伤。 季思源震惊地放开了寇柏颜。寇柏颜把刀放在案台上,然后打开上面的一个柜子,抽出了一个汤池。 他看着季思源,戴着沾了血的白手套,把汤勺在自己侧颈腺体淌出来的血上面沾了沾。 递到季思源的嘴边,说:“给,你不是需要安抚吗?” “你……” 季思源敏锐地嗅到了属于寇柏颜腺体的血腥伴随着浓郁的青柠味道,浓郁到甚至带着些许苦涩。 腺体血……亏他干得出来! “你有病吗?”季思源直接一把把汤勺挥在地上。 “瓷片伴随着血炸开,”季思源又骂了一句:“神经病!” 转身就走了。 寇柏颜站在厨房,抬手把手套摘下来,按在自己还在流血的腺体上。 然后他又回到房间去洗漱了。 弹幕跟着季思源的视角,他们不能理解季思源的愤怒和被羞辱一样的感觉。反倒都在讨论刚才寇柏颜把带血的汤匙递到季思源面前的样子,简直太戳了。 甚至还有人在模仿他的语气:给,舔吧,不是想得到抚慰吗女人。 季思源本来就在生气,看到弹幕更是要气死了,她是个天之骄子,从小众星捧月地长大。 她还是海蓝星最高法律保护的珍贵女性oga,整个社会把她捧在头顶上。 再加上她是季氏生物基因科技的最大股东,大半个海蓝星用的抑制剂都是他们家生产的。季思源不光有钱,还有资源和绝对的话语权。 她爸爸从小教育她的也全都是怎么凌驾在人之上,她真的很难能够理解这些弹幕和寇柏颜那个神经病。 所以她把弹幕给投诉了。投诉的理由是意/淫她的合法伴侣。 然后系统检测了一下,真的踢出去了好几个人……接着整个弹幕都炸了。 他们就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讨人厌的改造对象,一点也不值得人可怜! 然后在系统直播有史以来,最激烈的弹幕和改造对象互撕,就在今天出现。 季思源本来就十分反感强迫她做事的系统,这些弹幕在季思源看来,就是寄生在系统身上的寄生虫。 她这辈子没有听到过有人,把这么多的恶言恶语加诸在她的身上。 胜负欲被挑起来,她疯狂地反击了一宿。 第二天大清早上,她的终端亮起。 昏昏沉沉撕到黑子们都困了去睡觉的季思源,正要眯一会,秘书就给她发了消息,说今天她大哥季慧宇要在早上十点召开新品投票会议。 季思源满脸阴沉地爬起来,洗漱之后哪怕她天生丽质,也难免会带上一些憔悴。 她给自己的脸注射两针天价美容液,这才容光焕发地穿好了衣服去开悬浮车,准备去公司。 说是开车,但其实她并不需要驾驶。悬浮车设定好了路线之后,是能够自行根据定好的路线飞到目的地的。 只有某些很少量很低等的陆行车,才需要驾驶员,当然了现在大部分驾驶员,也都被人工智能代替。这样不仅事故率非常低,雇工成本也非常低。 一大早的,弹幕看到季思源打两针满血复活,都十分不服气。他们虽然来自星历三千年,但是他们的生活水平,远远不如小说世界里面的高级。 因此他们顶着黑眼圈一大早地开始骂季思源。 季思源也不甘示弱,反正她不用驾驶。从地库里面识别了虹膜上了外形看上去像飞碟一样的悬浮车之后,她是直上直下直接从公寓大楼的上空射出去的。 弹幕跟着的全都是季思源的视角,本来正在跟她骂架,但是突然飞到楼顶上,再贴着既定轨道坐过山车一样直上直下顺着大楼墙壁飞下去,他们还是忍不住卧槽卧槽。 季思源毫不留情骂他们土包子,然后悬浮车进入了平悬阶段,弹幕总算是跟着季思源的视角看到了这个世界的部分面貌。 由于季思源的悬浮车走的是最上层的通道,所以她几乎能够俯瞰大部分云路城的地貌。 整个云路程所有的建筑都是钢铁,大街上随处可见各种服务类机器人。 而整个城市,就像个巨大的钢铁机器人躺在地上,高低错落的建筑是它的五官身躯。等级分明悬浮车道和陆地车的路线,就像它的轮廓。陡峭曲折,却错落有序。 而这钢铁巨人的身躯外壳,似乎是用某种特殊的材质制成。晨光肆意洒在其中,却像是被吸入一般,完全不会晃眼。 季思源坐在悬浮车的座椅上,几乎要一百八十度平躺着,通过手腕上智脑投射的屏幕在看今天的会议资料。 她看这些东西的时候表情非常地认真严肃,时不时还会把成分表和基因分子图放大仔细看。弹幕一个也看不懂,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认真工作的样子,想要攻击她的话都没有发出来。 不过季思源维持这样的时间很短暂,她很快对着她前面投射的屏幕发出了一声嗤笑。 “垃圾。”季思源说:“季慧宇那个阴逼,也就能做出这种东西了。” 接着她把秘书的通话点开,说:“现在给我接三股东,我要好好地跟他阐述一下季慧宇做的这个新品,到底是什么味儿的狗屎。” 秘书是个看上去非常可爱的女孩子,笑着说好的,请稍等。 然后这个间隙,季思源还有工夫看脑中弹幕。见他们说在底下看到了寇柏颜,疑惑地按下了座椅边上的一个按钮。 然后她悬浮车的下方就变成能够俯视下方的全透明,把第一视角带入的弹幕给吓了一跳。 “你们都是兔子变的吧?”季思源说:“谁放个屁都能吓的蹦来蹦去,还去评论别人活得怎么样……” 弹幕被怼的又开始跳,但是恶言恶语季思源根本不在乎。她内心强大的仿佛无坚不摧。系统从昨晚就在感叹,这可真不愧是吧黑子骂绝迹的韩蔓选的人…… 季思源还真看到在等陆地车的寇柏颜了。 这个时间寇柏颜应该上班了才对。实验室的那帮研究员,都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得比驴多。 今早上没有在家里看到寇柏颜,季思源一点也没有奇怪,他本来也是经常她没起来他就去上班了。 寇柏颜是季慧宇实验室里面的人,季慧宇今天是新品发布,他应该早早去的,怎么这个时间在这里? 季思源迅速用她的智脑调出了员工资料,然后发现寇柏颜申请了离职。季慧宇都已经审批通过了…… “还真想跟我离婚……嗤。”季思源嗤笑了一声,也不知道在嘲笑谁。 她直接在智脑上点了下滑,悬浮车就直接极速朝下坠落。 弹幕:啊啊啊。 然后在离地只剩下几厘米的时候,悬浮车稳稳停住。 这时候秘书把三股东的通话接入,季思源却打开了车窗,对着在等陆地车的寇柏颜说:“你辞职了?” 寇柏颜和季思源结婚了两年多,他甚至不认识季思源开的悬浮车。 他以为又是哪个尊贵的alpha或者oga,为了显示自己在社会上面的特权,在早高峰的时候开着悬浮车肆意横行,扰乱公共交通秩序。 结果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看到了熟悉得令人厌烦的脸,寇柏颜才发现扰乱公共交通的贵族,是季思源。 “上车,我们谈谈,”季思源今天穿的不是长裙,是看上去非常飘逸干练的长衣长裤,上面还印着季氏企业的标志。 “小季总,三股东的终端连接好了。”秘书小声地提示。 在投射屏幕一角的一个憨态可掬的胖男人,已经等待了一会儿了。但是季思源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只是对着投射屏幕抬了下手,示意他们闭嘴。 继续侧头对寇柏颜说:“亲爱的,上车啊。” 寇柏颜像是在听狗放屁。 他今天穿了一身休闲装,纯黑色的短发散落在眉眼上面,竟然显得有点乖。但是褪色的毫无遮拦的眼睛,还是表达了他对这个世界等级的不屑一顾。 季思源恍惚想起来他好像确实比自己小了不少,他们刚结婚的时候,他才十八,刚成年分化结束。 这么算的话,现在也才二十。在平均年龄二百五十岁的现在,简直是个孩子。 他只是浅淡地看了季思源一眼,就扭过了头继续等陆地车。 他以为季思源很快就会走的,但是季思源把手臂撑在了车窗上面,偏头看着寇柏颜。仿佛他今天不上车,她就不走。 已经有很多人朝着寇柏颜这边看过来,季思源不在自己的车道上,她以一己之力,把这个路段的底层交通弄瘫痪了。 这个世界的悬浮车不是有钱就能够买到的。同样的,高级的悬浮车也不是有钱就能买到,那通常还代表着不容忽视的社会资源和地位。 季思源的悬浮车是顶级,她把车子停在陆地车道上面,没有人敢跟她抢道。也没有等级低的敢走她前面或者催促她。 越来越多的人堆积在季思源的悬浮车前后,越来越多的普通beta,朝着寇柏颜看来。 甚至还有一些开着悬浮车的,戴着止咬器的alpha和防咬项圈的oga打开车窗看过来。 这时候季思源车子里的投射屏幕上,三股东也坐不住了,他也在悬浮车里面。现在正赶去开会。他快要到季氏企业的大楼,在进去之前,他必须确定他到底站在哪一边。 “那个,小季总……”投射屏对面的男人开口说话。 季思源又抬了下手,直接打断他。 继续对寇柏颜说:“亲爱的?要我下去拉你吗?” 投射屏上的男人这才注意到,季思源把车子停在了陆地车道上,正在和一个……beta搭讪? 男人甚至第一时间都没有想到那个瞳孔褪色毫不遮掩的beta,是季思源传说中的伴侣。 毕竟季思源基本上从来不和她的伴侣同时出现在公共场合,每一次同时出现,或者碰在一起,都是巧合。 这种巧合往往还会以她那个名义上的丈夫受到羞辱作为结局。 所以投射屏上的三股东,以为季思源大街上看到个beta就一时兴起,要把人逼上车。 这种事情确实是季思源能做出来的…… 弹幕上这时候却都在抨击季思源,她的举手投足,言语行为。没有一点不在说明着她这个人何其的混蛋,何其的唯我独尊。 终于寇柏颜意识到他不上车,今天季思源绝对要跟他耗到这一片交通完全阻塞。他才冷着脸,从兜里掏出了白手套。 他对季思源的嫌弃都不是写在脸上,那是刻在骨子里,随时随地携带在他身上每一个细胞上。 寇柏颜等的那个陆地流动公用车已经来了,可是远远地排在一堆堵着的车后面,根本过不来。 寇柏颜戴上了手套之后,走到季思源的车边上。 季思源把车门打开,寇柏颜才弯着腰上车。还没等绕过季思源去到自己的座位上,季思源就关上车门,猛地在智脑上调了上升悬浮车。 寇柏颜猝不及防,他身上还戴着机械的外骨骼支撑呢,一下子失去平衡。一双手一只按在季思源身边的座椅上,一只手直接按她肩膀上,差一点就趴她的身上了。 季思源这个混球还在这时候轻笑了一声,用弹幕都想出来帮寇柏颜打死她的语气说:“小心点,手上能戴手套,要是衣服贴我身上了,沾上了信息素你还得带着我的气味儿穿一天。” 寇柏颜在悬浮车正常行驶之后撑着手臂起身,他断的那条腿崴着了,疼得脸色更白,像一张纸。 他绕过季思源,正要坐在另一面的座位上,但是扶着把手却没有坐下去。 季思源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放心吧,我平时就只喜欢坐这一面,我身边的座位,我没有坐过。” 寇柏颜还是没有动,悬浮车车顶不太高,他就微微弓着身子站着。 他当然不至于矫情到这种地步,陆地公用车上一天不知道多少人上下,也没有见他这么嫌弃。 寇柏颜只不过是格外嫌弃他的合法妻子,还有他合法妻子的那些奸/夫罢了。 季思源看到他还站着,啧了一声说:“放心吧,这辆车也没有其他的alpha坐过,只有我可爱的小秘书坐过两次。” 季思源看着寇柏颜这才坐下,他刚一坐下,安全带自动系好。 季思源就又添了一句:“你思想但凡正常点,都应该知道,我不会和alpha在天上乱搞的,被人拍到会影响公司的。” 寇柏颜一言不发将头侧向窗外,投射屏幕上的三股东这时候才意识到,这个beta就是季思源的丈夫。 “啊……小季总,你找我是……”那个男人才开口说话,季思源就又把他打断了。 她侧头看着寇柏颜,说:“我可以驳回你的辞职申请的。” 寇柏颜终于表情有点变化了,但是季思源倒不至于把两个人正在闹离婚的事情当着人前说。 她只说:“你仔细想想,离开季氏企业,你能去哪?” “你现在要去哪?”季思源说:“你不说话,我就把车开去公司,驳回你的离职申请。” 季思源说的是假话,寇柏颜不归她管,况且季慧宇已经同意离职申请了。 这时候投射屏上的男人悬浮车已经抵达了季氏企业的大楼,他抹了一把汗,有些急地问:“小季总,今天的会议到底……” 季思源总算搭理投射屏上面的三股东,然后在早上秘书发给她的资料上翻了几下,说道:“你们大季总这一次是病急乱投医,他这一次要出的新品,虽然可能见效会比较快,但是极大的可能性会引起后续极其严重排斥,甚至是成瘾反应。” “有一段儿基因序列,等等我找一下……咦,哪里来着。” 她翻了好几段儿都不是,对面的男人急得汗如雨下,寇柏颜眼看着要去的地方也要错过了。 他是真的不想和季思源过多纠缠,侧头看向了她智脑的投射屏幕。 见她翻了两遍,都因为速度太快把那一段有问题的序列翻过去了。又看了看车窗外的快要略过的街道,实在不耐烦,倾身伸出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 在投射屏幕上迅速几点,然后拉开放大,直接截取一段儿,给对面汗流浃背急得像是八百里尿急的男人发过去了。 发送成功之后,车厢里,包括投射屏幕上面的小秘书和那个男人全都短暂地愣住了。 片刻后季思源看了一眼,寇柏颜发的那一段儿,确实是她要找的那一段儿。 她对投射屏上的男人说:“就这个,你看看吧,随便你怎么选择,但是你要让他成功发布了这个产品,就等着后续无穷无尽的投诉吧。” “今天的会议我不出席,这种垃圾真的不配。”季思源说完之后,将投射屏上面的连接挂断。 小秘书和男人的投射身影同时消失。季思源再度侧头看向寇柏颜。 说:“你去哪,我送你。” “就在前面街区把我放下。”寇柏颜低头盯着自己的白手套,车窗上映照出他死鬼一样苍白的表情。 弹幕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是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季思源并没把寇柏颜放下,而是把车子停在了半空,说:“你做那一副见鬼的表情干什么?” “我的所有权限,从咱们结婚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对你全部开放。” 季思源表情诡异地说:“你能碰很正常。你……从来没有用过我的东西吗?” 寇柏颜拽了拽自己的手套,他刚才也是一时着急手快。发送成功之后他就震惊了,他怎么能直接碰季思源的工作终端? 季思源是季氏企业的小季总,和她大哥在她父亲死后同时掌管着季氏企业。她的工作终端,是绝对不可能对除她以外的人开放权限的。 这等同于和别人共享她的所有财富,甚至是商业机密。 寇柏颜没有回答季思源的问题,他只是说:“前面把我放下……” “我不可能跟你解除婚姻,你不喜欢工作,可以随便做什么,但我希望你不要再提起离婚。”季思源说:“你去哪,我送你。” 她连开会都不去了。反正她的狗屁大哥今天注定是个跳梁小丑。 她现在甚至都不是因为系统才盯着寇柏颜,她是真的被挑起了好奇心和胜负欲。 就邪了门了,她把自己的财富,能买下大半个云路程的财富共享出去。可是她为钱和她结婚的婚姻伴侣,从来没有碰过她的钱和她的所有高等特权。 除了他妈妈的医疗舱,他活得像个苦行僧。 季思源发现他穿这件衣服还是两年前结婚之前见面穿的,寇柏颜这个一天洗八百遍澡,宁可用刀捅腺体也不肯跟她接吻的死洁癖,出行竟然还坐陆地公用车。 还想跟她解除婚姻关系。 为什么? 因为她这个饭票没给他……爱? 爱是什么东西,季思源并不懂。她懂得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东西去创造财富,在她的观念里,没有星币买不到的东西。 如果有,那就是星币不够多。 你别看(你身材真不错...) 寇柏颜侧过头看着她, 他眼见着想要下车的那个街道口就这么错过去了。拗不过季思源,只好说道:“去医院。” “哦,你看我都忘了, 去给妈妈换医疗舱, ” 季思源重新用智脑设定行程, 但是设置目的地的时候, 她顿了一下, 抿唇问:“呃……妈妈的医院是哪一个?” 季思源问这句话其实是有些心虚的, 因为她只知道出了钱给寇柏颜的母亲住医疗舱治疗她的神经严重创伤。 可是季思源并不知道是在哪所医院, 而且……她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见过寇柏颜的母亲。 她努力回忆了一下, 结婚前后, 她好像就只抽空见了一次寇柏颜,并没有见过他的任何家长。 寇柏颜对于她不知道自己妈妈住着的医院, 没有什么意外的情绪。他只是说:“云路beta分院。” 季思源下意识地皱眉, 云路城有数不清的医疗中心,服务alpha和oga的各种医疗中心都会前缀上alpha或者oga。 最开始建设这种医疗分类,甚至不是为了区分什么等级。而是因为oga和alpha还有beta的身体构造和各方面的数据本身就存在着重大差异。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 等级开始急剧凸显, 更好的医疗和先进的技术, 自然也都在前缀着oga和alpha的医疗中心。 beta分院……季思源都没有听说过。 但是她没有说什么, 因为说什么都对她不利,只是飞快设定好了路线。 弹幕全都看出季思源的心虚, 满屏都是骂她的话—— 什么东西, 我打赌她一次都没有去过! 何止是没有去过,她怕是都没见过寇柏颜他妈妈长什么样吧。 太渣了啊, 这个世界的改造对象真的有救吗?你看她刚才和人通话和突然变道扰乱公共交通,一点礼貌都没有! 有钱人了不起吗?能为所欲为嘛! 我觉得……倒也不至于这么严重, 小说世界毕竟和我们观念不一样。 而且我觉得女儿还好啊,她嫁个丈夫不能安抚她,总不能一辈子用抑制剂吧…… 楼上哪来的亲妈粉,还没转黑呢,哼,这个女人昨天骂弹幕是寄生臭虫的时候,你怎么不出来维护你女儿啊! …… 乌烟瘴气,系统都不忍心看。 现在整体站在季思源那边的,几乎全都是从郭妙婉那个世界开始跟过来的。 它有心劝季思源两句,可惜空间里面的东西,就没有什么是对季思源有用的,连利诱都利诱不了。 什么地/雷火箭/炮的,人家和平时代用来商战吗?再说这个世界的武器太多了,种类多达数十种,季思源这样的背景,想玩甚至可以买个小一点的星球。 营养液正如韩蔓说的,这个世界的味道千奇百怪,比系统空间的厉害。成分系统也看了,差不多…… 只有韩蔓送的丧尸病毒算是新鲜玩意。但就季思源这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状态,系统拿出去给她,她转手就得扔进垃圾桶。 而且说真的,系统不太敢管她。只要她不犯规,不想方设法地卸载系统,系统就阿弥陀佛了。 因此弹幕一群黑子,却是合唱的“独角戏”,之前的世界就算郭妙婉不太理会弹幕,至少也是有在乎的时候的。姚姝和韩蔓至少会利用弹幕。 反观季思源,那何止是不理,那简直一理起来弹幕都受不了。 像条拴不住的疯狗一样乱咬,总能在各种刁钻的角度找出弹幕某些人的毛病,然后投诉。系统不受理,她就连着它一起投诉到主系统那里去。 最夸张的是有一次,一个弹幕的id名字,都被按着脑袋改了才能进直播间。 而且现在弹幕虽然乌烟瘴气,却没几个敢骂过火的,被季思源逮住就投诉封id,可比韩蔓狠多了。 季思源看了弹幕,全当狗放屁。侧头看了一眼正襟危坐在她旁边的寇柏颜,心虚了没一会儿,又开始研究他。 问他:“怎么样,答应不答应啊,你到现在都没有给我个准话。” 季思源说:“只要不解除婚姻,别的你想怎么样都行。” 她的视线落在了寇柏颜的机械支撑上,说:“我现在就让人去把你腿撞断的那个alpha两条腿都打断,你能不能解气?” 寇柏颜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就像季思源把弹幕的话当成狗放屁,寇柏颜把季思源说的话完全当空气。 季思源想了想又说:“那三条腿都打断怎么样?” 寇柏颜转头看了一眼季思源,这一眼冷漠堪比陆地上的服务机器人,把季思源一下就给看得四大皆空。 她在心里默默想,寇柏颜绝对是个性/冷淡。 季思源见他不吭声,也就不说话了,医院眼见着要到了。季思源在手腕上的终端上面快速输入着,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寇柏颜其实很不希望季思源跟着,但他也不能确定自己的左腿真的在那个街角下车,走到医院会不会之前的治疗都白费了。 他这个机械的支撑骨架也是快淘汰的便宜货,所以总是用用就松了,要一直调整。 寇柏颜并不觉得自己过得苦,他有工作,有地方住,比大多数的底层beta要过得好多了。 他对生活的诉求可以说是无欲无求。他甚至可以喝最廉价的营养液连着几个月,不需要去尝其他的味道。 他甚至对于身体上的疼痛都能够强忍,例如季思源一被开共感就要死要活的疼痛。寇柏颜却能够忍着这种疼,从昨晚上和季思源周旋到现在。 面不改色地用刀捅自己腺体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他也能做得像是在捅别人的。 仿佛他的感官和身体都能剥离开。 而其实相比于这些“外在”的东西,寇柏颜最痛苦的,是他的工作。 他确实除了季氏生物基因科技,并没有更好更高级的去处。当年季思源的父亲切断了他所有离开云路城的可能。 而在云路程里面,并没有比季氏企业更前沿的生物研究公司。 可寇柏颜是真的不能再待下去了,他的工作一直在受限制,他的意见不会被采纳。他多努力也不行,两年的时间他早上最早去,晚上最晚走。 但他每天在实验室里面做的都是最低等和边沿的工作,接触不到研发的核心。 季慧宇因为他是季思源丈夫的关系,只肯把他放在边缘,每天同一个实验室的都防贼一样防着他。 虽然他们防贼的效果不怎么样。 寇柏颜决定离开季氏企业,大部分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想和季思源离婚。是他不想再蹉跎。 两个人相对着沉默的这段时间,悬浮车按照既定的路线停在了医院的门口。 这间医院来来去去的全都是beta,beta大部分是买不到悬浮车的。季思源这么高等级的悬浮车停在医院大门口,就像是蚂蚁堆里站了个螳螂。 所有的蚂蚁都凝固了一样看着她的悬浮车,而车子停稳之后,寇柏颜准备下车,让季思源回去的时候,季思源竟然先他一步下了车。 寇柏颜愣了一下,忍不住绕着车走过来,主动和她说话道:“你先走吧。” 季思源手里拿着一副墨镜,下车之后就戴上了。 弹幕本来都在刷季思源是个逼王,来医院还戴个墨镜。 但是第一视角跟着她戴上墨镜之后,迎面走过来的人身份无所遁形。连过往有什么劣迹都会被密密麻麻地暴露在她的头顶上的时候,弹幕又被震惊了。 这其实不是墨镜,而是智脑终端,叫康德镜,是康德公司专门为“上层”人士定制的。 能够筛查这栋大楼所有的监控,根据人身上的智脑,识别他人的身份和过往。甚至能够直接破解并连接这个低等医院的资料库。 弹幕沉默之后都刷疯了—— 卧槽,这他妈的赶上玩游戏了,感情除了季思源剩下的全都是可以查看的NPC吗! 这也太……有钱人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吗? 这不是大数据泄露这简直就是对着别人光着身子…… 我绝对接受不了这样! 找不到语言形容我的感觉穷人毫无人权吗? 其实你们仔细看剧情了吗?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你去买个东西也会显示这些资料的。 细思恐极。 …… 季思源戴着康德镜正要往里走,突然被寇柏颜拦住了,他又说了一遍:“你先回去吧。” 季思源把眼镜摘下来,看着寇柏颜,“我去哪,不是要给妈妈换医疗舱吗?” 季思源说:“再说了……”她咳了一下,故意装着左右看,掩饰心虚,说:“我也正好见见妈啊。” 寇柏颜表情有瞬间的凝滞,季思源实在是太高调了。她这样子把这车停在这里,跟着自己进大楼,说不定明天就会上星际网,云路城没几个人不认识季思源。 寇柏颜都能想象到,她的一时兴起,会让自己的妈妈在之后变成像生物园的那些“稀奇生物”一样供人参观。 “你回家吧,”寇柏颜说:“医疗舱的事情明天再说,你也不必亲自来,派人来就行。” 至少派的人来这种地方,好歹知道怎么遮掩融入不显得突兀。 “为什么,说是今天办就是今天办,”季思源说:“我今天高兴。” 她是真的高兴,三股东是个中立派,也是其他股东的代言人。 只要他查看出了季慧宇的项目异常,就会立即和其他的股东通气儿。季慧宇现在说不定正在面红耳赤焦头烂额地辩解呢。 “走吧,”季思源把墨镜又戴上,迈着步子率先进去了。 寇柏颜根本没有办法,只能跟着季思源朝里走。视线若有似无地在季思源光洁的脖子上扫了一眼。 她真的是肆无忌惮,她昨天发情期才刚过,今天出门,就敢不戴止咬项圈。 不过寇柏颜是不会去提醒季思源这种事情的,他脚步有些慢地走,实际上是腿骨疼得厉害。 但他这张惨白的脸上,你也看不出来他到底是本来就白得像是吊死鬼,还是他疼得面色泛白。 季思源并不知道寇柏颜的妈妈在哪个楼层和病房。她先进去之后,接受了周围人的注目礼,然后又有护士颠颠地跑过来询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助。 季思源则是站在大厅里面,回头看着走得不紧不慢的寇柏颜,催促道:“你快点啊。” 寇柏颜不喜欢,也极其地不习惯被这么多人注视。咬牙加快了脚步。进了电梯之后额头上的汗就下来了。 但是他依旧站得笔直,沉默地抿唇。 弹幕都看出寇柏颜是真疼,但是季思源就像故意看不到一样,还催他一个断腿的快走。 弹幕都在骂季思源,季思源却根本不看弹幕,从上升的电梯当中看着寇柏颜苍白的脸。 很快楼层到了,这一层的人就不多,这里毕竟算是这栋大楼的高级病房。 寇柏颜却有点紧绷,不知道是故意放慢了脚步,还是跟不上了,一直有意无意地挡在季思源的身后位置。 果然他的顾虑不是毫无理由的,这一层也住着一些混得十分不好,娶了beta的alpha。 在这种地方遇见了季思源这样的oga,尤其是季思源身上还有若有似无的,发情期将将结束的信息素味道,他们很难不疯。 而且一疯就疯了两个。 让他们疯狂的不仅仅是季思源的信息素,季思源现在的信息素味道,alpha虽然闻了会被引诱,却不至于失去理智。 最重要的原因,是alpha可以标记好几个oga。 一旦标记了季思源这样顶级的oga,他们就等于鸡犬升天。 所以比信息素迷惑更疯狂的,是人心。 这就是这个别虫族感染之后令寇柏颜觉得最肮脏的地方所在。这些心存侥幸的alpha,如果完全标记了oga,还能怪给信息素,和oga没有戴防咬项圈。 毕竟不会有oga出入这种公共场所不戴防咬项圈的,所以这些病房里面的alpha并没有戴止咬器。 两个alpha其中还有一个和寇柏颜一样的腿脚不便,挣脱了医护人员,一瘸一拐地朝着这边冲过来时——寇柏颜袖口里面悄无声息地滑出了一把小刀。 如果现在季思源看到,就会发现这把刀,是昨晚上寇柏颜捅自己腺体的那一把。 刀子灵活且无声地在他指尖翻转,握住。刀锋冰冷泛着银白。 寇柏颜甚至还微微停下,紧了紧自己的机械支撑。 只不过就在那两个alpha要扑到近前的时候,季思源回头抓住寇柏颜的后领子,把他甩到一边,然后对着那两个冲上来的alpha一抬手。 袖口中就冲出去一道白光。 不是寇柏颜之前使用的那种闪光枪,而腕扣式激光电网。 激光射出瞬间在半空中呈现网状,这种强度的武器不是用来防流氓的。是荒星上用于捕猎的…… “啊啊啊啊——”两个被激光网罩住的臭流氓,就疯狂地尖叫起来。 不过也没有几声,在激光散去之后,他们就全都遍体鳞伤地昏死了。 医护人员和病房里面的家属冲出来,看着地上两个alpha,还有光/裸着脖颈站着的季思源,其中有个beta忍不住出声道:“你自己不戴防咬项圈,怎么能随便伤人!” 季思源笑了下,指了指不远处正想跟着“疯”,但是看到季思源出手瞬间制服了两个alpha,就缩回病房的一个alpha,笑道:“你看看人家多明智。” “你要是不服,”季思源从自己的上衣兜里面拿出一张卡片,直接弹在地上。 “可以和我的秘书联系赔偿事宜,保证让你得到满意的结果。”不赔掉这两个心怀不轨的alpha所有的家当让他们连裤/衩都不剩,都算她输。 季思源笑了笑,转头对寇柏颜说:“走吧。” 寇柏颜看了看地上的两个alpha,慢吞吞地朝前走,同时收起了手上抓着的小刀。 季思源走出一段距离,开口说道:“刚才你在我后面晃悠,是保护我?” “哎呦,”季思源张口就是流氓言论:“你可真是我的小可爱。” “只要我不想,没人能靠近我,”季思源说:“就这些垃圾真敢标记我,不用我动手,明天天亮之前,他们就会出现在垃圾星。” 寇柏颜垂头不说话,苍白的侧脸鼻尖上都覆盖上了一层的薄汗。停下之后又紧了紧自己的机械支撑。 季思源到现在才注意到他的腿伤。 “走这么慢,你是不是很疼?”季思源倒着走,高跟鞋清脆地敲击在地面上,歪头看着寇柏颜。 弹幕刚才被季思源那一手“法网恢恢”给震惊片刻,现在听到她这么问,简直想要一脚踹她脸上。 这祖宗可算是发现了哈!昨天共感要死要活的不就是您呐! 寇柏颜听到她这么问,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继续慢慢走。除了脸上的汗,从后背根本看不出他脚步有什么不对。 “我扶着你?”季思源总算是从寇柏颜脸上的汗珠看出了他的痛苦。又想起昨晚上他共感时候的疼,还有他面不改色地用刀戳腺体的事情,在心里倒抽一口凉气。 她怀疑寇柏颜怕别是有什么基因缺陷,不知道疼吧? 寇柏颜疼成这样还有劲儿躲开她手臂。 季思源捞了个空,啧了一声正想说什么,寇柏颜在一间病房站定。 季思源把手收回来,下意识地别了一下耳边的头发。 寇柏颜因为她这一个动作,忍不住侧头看了她一眼。寇柏颜很清楚,季思源这个动作是对人示好和迷惑人讨好人的意思。 见他妈妈……需要这样吗。 季思源确实有些拘谨,她无论怎么混蛋,对长辈向来至少尊重。 而且结婚这都两年了,闹离婚才来看人家妈,她平时也没少糟践人家儿子,确实是有点心虚的。 “我妈妈是处于昏迷状态的。”寇柏颜推开门进去,莫名说了一句。 刚才寇柏颜在季思源身后站位,加上进门前开口类似安抚的这么一丁点的小细节,弹幕突然间有人刷磕到了。 不过很快被辱骂季思源的黑子给拎下去做人了。 寇柏颜进去之后,季思源也跟着进去,一进门正对面就是医疗舱,连接着各种各样的管子。投射/屏幕上面各种各样的数据显示着这里这个人还活着。 只不过各项指标低于正常水平。季思源的紧张就开门那一瞬间,进来之后就不紧张了。 不光不紧张,她凑到医疗舱前面看了看,发现里面躺着的人骨瘦嶙峋得厉害,看着真的没什么人样。 这还有苏醒的可能?她表示怀疑。 “这里的医疗不行,”季思源轻拍了下医疗舱说:“这是好几年前的型号了,治疗效果很堪忧啊。” “卫生状态和看护状态也很差,”季思源说,“我们都进来这么半天了,也没有个护士医生的进来看看是不是非法闯入。” 寇柏颜静静站在医疗舱边上看他妈妈,对于季思源说的话不反驳,也不赞同。 “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季思源说:“你给个回音啊,我们转院吧。” 季思源说:“我联系好了一家alpha医疗中心,虽然里面都是alpha,但是那里的医疗确实是云路城,乃至周边城市的顶级。” “我答应你的,给妈妈换最高级的医疗舱,针对精神类创伤的。” 寇柏颜转过头看向季思源,等她p;   季思源没见过这么不上道的,他但凡要是聪明一点,结婚这两年了,就凭季思源共享给他的那些权限和资源,他早就应该混出样子了。 “啧。”季思源走到寇柏颜的面前,看着他温吞清隽的眉目,还有因为颜色浅淡,显得无神的眼睛。 “我本来不想在这里说这个,”季思源说:“但是妈妈听着也好。” “我不答应解除婚约,我们就离不成,你也知道的主脑会优先采纳oga的意见。” 季思源说:“我不欺负你,我给妈妈换最好的医疗,之前确实是我做错,我改。” “你至少得给我点时间,让我表现,”季思源笑了下。 她按照系统说的改造时间,说:“从昨天晚上开始算,七个月。” “到时候你要是还想跟我离婚,我就答应。”季思源说:“不光答应,还会给你和你母亲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的补偿。” “我说到做到,”季思源笑得梨涡深深,凑近寇柏颜一些,又停留在他能接受的距离。 挑着眉对他说:“怎么样,给我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呗。” 弹幕都在刷季思源真不要脸,因为她这明显不是要改过自新,而是要攻略他,好消除恨意值。 万恶的金钱垫底,对方还有个这样的妈妈,季思源真的太容易就能博得寇柏颜的好感。 弹幕都恨不得顺着网线爬出来,抓着寇柏颜的脖子晃,警告寇柏颜:小伙子你别太单纯上这种混球的当啊! 可惜弹幕的话寇柏颜是听不到的。 况且寇柏颜现在说白了也并没有什么选择,只要他的妈妈还一天躺在医疗舱。只要他想要让他的妈妈得到更好的治疗,他就算不答应季思源,又能怎么样? 季思源不在乎他内心怎么挣扎,笃定他逃不出自己的掌心。恨意五颗星?还用七个月? 季思源觉得一会儿就会掉的。 不过寇柏颜还没等点头,终于有两个护士进来了。其实这里好歹是这间医院高级病房,虽然设备陈旧,但不至于看护不力。 护士医生刚才是因为在抢救和处理,走廊上被季思源差点用激光电网给弄残的两个alpha,这才没有第一时间过来。 护士进门之后,问道:“你们是家属吗?” “是,”寇柏颜还没等说话,季思源率先开口道:“我们要给这位女士办理转院。就现在,你往你们主任办公室打个电话去确认,现在他应该已经接到了消息,请为我们开启顶层的VIP通道。” 季思源说了一连串,小护士大概是没有见到她这么理所当然命令护士的家属,愣了一下。 季思源像催自己的跟班一样催她:“去啊,愣着干什么,另一个医院来接人的悬浮车已经在路上了,你们需要时间准备转移的维生仪器吧。” 小护士“啊”了一声,转身出去,哒哒哒地跑了。 季思源转头正对上寇柏颜的视线。他看着她永远寡淡得像看着一扇门,一棵草,哪怕她□□,他也没有什么特殊表情的脸,此刻终于带上了一点波动。 季思源凑近他,看着他说:“我表现得怎么样,在修复婚姻期间,如果我表现得特别良好,你会不会给我奖励?” 她的神态像极了一只体型巨大的,明明能把人给一口吞了,却偏偏要撒娇讨摸的猛虎。 她穿着高跟鞋,裤子是那种宽松散腿,站在寇柏颜的面前,只比他矮了不到三公分。 寇柏颜一八零,季思源身高不够,但高跟鞋加持,气场能撑得和寇柏颜差不多高。 小鸟依人很可爱,母老虎依人要人命。 寇柏颜那双浅淡的眸子动了动,想不到自己有什么能给她。 好在寇柏颜也不需要再想什么,因为副院长亲自来了。他确实接到了电话,得知办转院的是“贵宾”,亲自来看看。 季思源自然而然地迎上去,她对于这个副院长换了一套交际手腕。不谄媚,但也不显得高傲,握手说话和对方没几句就聊到家族曾经的交情上面去了。 寇柏颜在旁边看着,季思源的这一副新面孔,是他没有见过的。他一直非常专注地观察着——职业病又犯了。 而果然没多久,季思源说联系好的那个alpha医院的悬浮车来接人了。下来了很多的医护人员,和这个医院本身的医护人员开始给寇柏颜的母亲换仪器准备转移。 医院大楼顶层的VIP通道开启,寇柏颜和季思源站在旁边,不碍着专业人士的手脚。 看着他们对于医疗舱里面的女人,小心翼翼地像是在维护什么珍贵的易碎品。 “你从刚才就一直在看我,”季思源并没有自作多情,但是她故意出言撩拨:“是不是突然发现我其实还不错?” 弹幕全是在骂她不要脸的。 寇柏颜听了之后愣了一下,他并不擅长应付季思源的调笑。 他说:“我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忙。” 这就是借机要溜。季思源识破他,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特意躲开了他裸/露皮肤的地方。 “你跟着掺和什么,你一个半残废。”季思源说着,也不再逗寇柏颜。 她太知道何时该进何时该退,她甚至抓着寇柏颜的手腕都是自然地一触即放。 等到寇柏颜反应过来不适地要躲,她已经放开了。 在他要难受地去整理袖口的时候,季思源对着医护人员说:“这里还有一位断腿的伤员,来两个人把他弄上悬浮车吧。” 寇柏颜还是别扭地抬手去抚了下袖子,但是幅度很小。他拒绝了医护人员的搀扶,自己慢吞吞地朝着外面走。 而季思源这时候接通了alpha私人医疗中心的通话请求,她故意等到寇柏颜转了弯,这才接通。 对面是个穿着白大褂的alpha,眉目轮廓深邃,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出人种混杂的人。 这种人在海蓝星上很常见,虫族入侵人类的生存星球急剧缩减。到最后幸存的人族都聚在适宜生存的星球上,人种混杂是必然的。 这个人是季思源实验室里面的,名字叫利亚,是她实验室现在的负责人。 接通了之后,他翻着一份文件,看着季思源说:“你怎么有心情管你的小丈夫了,不是打算再过两个月彻底接手季氏企业,就不听你爸的遗嘱,跟他离婚吗?” 他曾经是季思源长达五年的情夫,婚前和婚后都有接触。是季思源发情的时候给她提供安抚的人之一。 季思源闻言笑了笑,对着投射/屏幕的人竖起一根手指,嘘了一声。 “我要玩个偷心游戏,为期七个月,”季思源说:“离婚的事情七个月后再说。这几个月之内用尽所有的方法,好好治疗他的妈妈。” “你如果能让他妈妈在两个月内恢复大部分神经创伤,最好是对外界的刺激有反应。” 季思源说:“接手公司之后,我给你百分之一的股份。” “喔!”利亚发出惊叹,“这百分之一,是治疗功劳,还是我这么多年的安抚功劳?” “两者合一吧。”季思源慢慢顺着通道朝着外面走,边走边说:“不要在他的面前表现出任何的异样,他很敏感。” “可你偷一个beta的心来做什么?”利亚深邃的眉目显得格外多情,尤其是这样带着笑的样子。 季思源看了看脑中弹幕的谩骂,轻声道:“来消灭几颗星星,玩过那个最古老的游戏消消乐吗?” “输了会怎么样?”利亚问。 弹幕:会死!去死!你这个大骗子! 季思源笑出梨涡,秀丽温雅的眉目弯弯,她说:“我不会输。” 她说完之后,就把通话挂掉了。 这时候走出顶层贵宾通道,仰头看了一眼,在比她本人开的悬浮车还大数倍的悬浮车车窗,对上了寇柏颜的视线。 季思源伸出两根手指,对着他做了个敬礼的手势,又指了指楼下。 悬浮车起飞,朝着新医院飞去。 而季思源用终端招来自己停在医院大门口的悬浮车,坐进去之后设定路线,迅速跟着大的悬浮车后面追了上去。 车上,季思源调出了终端,接通了自己的小秘书。一接通,自己的小秘书就小声说:“大季总气得吃了两次药!” 季思源闻言愉悦地笑出声。毫不意外地结果,季慧宇注定会失败。 这时候季慧宇的通话请求弹出来。但是季思源没有接通。 很快通话请求挂断,消息进来——十号季宁宇生日,回来参加派对。 季思源笑意淡了一点,她最厌烦回家。 她爸爸死了之后,那个家里就跟她基本上没有什么联系了。 因此她宁愿和名不副实的丈夫一起住,也不愿意回家。一个后妈,一个后妈带来的季慧宇,一个后妈生的季宁宇。 季宁宇就算是跟她有血缘关系,也让季思源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一点血缘至亲的感觉来。 要不是她爸做了三次鉴定孩子都是他的,季思源也会带着人去做一遍的。 不过该回去还是要回去,她爸爸的遗嘱已经生效了。 在她和季慧宇谁能给季氏企业带来重大效益,坐上真正的企业继承人之前,她还是要捏着鼻子不和家里人彻底撕破脸的。 季思源回了一句——嗯。然后就关掉了终端。 因为这个事情,到了新医院的季思源情绪不太好。不过这倒是给她猪鼻子插大葱,装象的路上添砖加瓦了。 毕竟她看起来严肃认真地在交代医护人员,给寇柏颜的妈妈寇悦女士用最好的东西。 寇悦,还是她刚在医疗舱上看到的名字。 这个星球上随母姓的事情很常见,不过一般来说,如果父亲是非常优秀的alpha,孩子都会随父姓。尤其生出来是beta,更会随父姓,对于上学社交等等都是有好处的。 季思源现在才发现,她爸爸动用人脉影响了主系统筛选给她的这个伴侣,似乎还是个没爹要的小孩儿。 这倒是更方便她以后打发掉。 季思源很理解她爸爸为什么把寇柏颜塞给她,无非是怕她真的被alpha完全标记。oga极其易孕,一旦怀孕,就会处于oga的母性爆棚的护崽期。 那时候整天脑子里除了孩子就没有其他东西,自然无法争夺继承权。 她爸爸从小培养她,可不是培养给别人一窝一窝生孩子的。 季思源和医护人员聊完,对他们说:“请给我的丈夫准备一个接骨的医疗舱,他应该是……嗯。” “柏颜,你断掉的是哪里?” “大腿骨。”寇柏颜回答。 医护人员闻言去准备医疗舱,只有利亚一直忍不住在观察着寇柏颜。 寇柏颜一直站在季思源不远处,低眉敛目看着温吞沉默。 虽然对于beta来说长相很不错了,但也并没有到多么惊为天人的地步。而且苍白过头,瞳孔褪色,看着简直像是利亚去医疗援助的时候,那些沉默畏缩的贫民。 但寇柏颜和那些人不一样的是,他站在这个到处堪比他在季氏企业,进不去的那个高级实验室一样的地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拘谨。 看什么都表情淡淡,浅淡得过分的瞳色,吸引了好多路过的医护人员回头看。这里连工作的都没有几个beta,全都是alpha和oga,可是面对这些人的视线,寇柏颜也并没有表现出不适。 利亚看得太专注了,季思源和他说话他都没有听到。 季思源忍不住提高了一些声音:“给我亲爱的用最好的康复设备,十号前要完全恢复,至少能够自如行走,我要和他一起参加我弟弟的生日派对。” 这是要带寇柏颜回家?据利亚所知,他们俩结婚季思源都没有带寇柏颜回去过。 利亚去看寇柏颜,寇柏颜还是那副样子,没任何惊讶和受宠若惊的表情。像某种开到了一半,恹恹地失去滋润的植物,叶片褪色塌软。 但你看他的样子,就忍不住好奇,要是给他足够的滋润,他能开出什么颜色的花。 利亚有点明白为什么季思源要和他玩偷心游戏。 把亲手养开的花折断,看他迅速枯萎死去,这确实有趣。 他很快收回视线,温声道:“好的,女士。” 很快医护人员把寇柏颜带走,处理伤势的时候由于好奇,是利亚亲自上手弄的。 他又一次震惊,看了寇柏颜腿部的成像之后,他忍不住问:“伤得这么重还有二次伤害,你不知道疼吗?是基因缺陷吗?” 寇柏颜摇头。“我没有基因缺陷。” 利亚给他在医疗舱中添加麻醉,给他处理腺体的伤,又忍不住问:“这里怎么会受伤,这里连着动脉的,要非常小心。” 寇柏颜闷声“嗯”了一声,躺进了医疗舱。 加好了麻醉,寇柏颜很快下半身失去了知觉,治疗的机器在运作。利亚发现还有很小一块碎骨没有取干净,去取专门的器具。 然后治疗门关上后,门很快又打开,季思源进来了。 她走到医疗舱的前面,抱着手臂看寇柏颜。 寇柏颜因为治疗的地方在大腿,还包扎了腺体,所以身上就只有一件病号服。腰下只有个短裤。 季思源的视线肆无忌惮地从寇柏颜的腰线划过,看他平放的一双修长笔直的却又瘀青遍布的腿。 他的身量算高了,但是肩背还不够宽,不知道是天生这样,还是才要摆脱青涩的轮廓。 不过他这腿,倒是真的挺长,带着伤看上去并没有破坏它的观赏性。 季思源什么样的极品都见过,但也忍不住称赞,“你身材真不错。” “四肢看着就有力,线条流畅,肌肉和体毛都不多不少,平时有锻炼吗?生殖条件看上去也很棒。” 寇柏颜本来闭着眼,以为是医生,听到季思源的声音猛地睁开眼。尤其是看到季思源的视线落下的地方,哪怕腿部失去了知觉,他的手臂也因为季思源的视线激起了一层小疙瘩。 他看向季思源,想问“你怎么在这里。” 但是出口却是:“你别看。” 女儿加油(哈哈哈哈哈哈……你脏了...) 季思源本来也不是为了占便宜进来的, 她进来只是想要和寇柏颜说,他妈妈的事情彻底安排好了。 说寇柏颜身材,也就只是调笑, 真的跟起了什么色心是不沾边的。 可是寇柏颜突然间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倒是让季思源“嗯?”了一声之后, 眉梢高高挑起来了。 “为什么不让我看?”季思源说:“我们可是合法婚姻伴侣关系。” “再说我确实没有见过beta的生殖特征, ”季思源故意满脸好奇, 视线下滑, 说:“能给我看看嘛。” 寇柏颜太了解她恶劣的性格, 索性不跟她说话, 在医疗舱上寻找消毒按钮。 只要按下去, 医疗舱就会默认里面没有人,对医疗舱进行喷雾消毒。那种消毒雾气喷出来之后, 会阻隔医疗舱外面人的视线。喷在人身上不会死, 但总归不会好受就是了。 季思源见寇柏颜为了阻止自己看他,竟然要“自我消毒”,立刻说:“好了好了, 我不逗你了。不看了不看了。” 季思源说:“我就是来告诉你, 妈妈安排好了。你先治疗, 等一会儿我带你去病房。” 季思源说完之后出门, 正好迎上拿了取碎骨器具的利亚回来。 季思源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散去,和利亚正对面, 利亚处于习惯, 下意识就要抬手摸她带笑的唇角。 利亚非常喜欢季思源,曾经为她痴迷要死要活了一阵子。还想找她的丈夫劝他自行退出。 但是利亚还没等去找季思源名义上的丈夫, 就看到她和其他alpha交往。跟和自己交往的样子没有任何的区别。 她不过是为了利用alpha,一是安抚, 二是取信息素作为研究。对他们别说感情,连交情都谈不上。 利亚当初对季思源表白的时候,季思源只给他两个选择,要么进她的实验室发光发热,还能维持临时标记的关系。 要么就滚出她的视线,连留在云路城她都不允许。 她讨厌什么狗屁的感情来影响理智,更不肯让自己被信息素所支配。 幸好利亚最厉害的不是他长得模样好和信息素够纯净。而是他本身也从事的是生物基因研究的专业。 他这才留在了季思源身边五年之久。但是季思源对他笑的时候确实不多。 他伸出手的时候,季思源就已经偏头躲开了,并且嘴角那可爱的梨涡瞬间就消失了,利亚立刻就收敛了自己的冒失。 一本正经地说:“季小姐,抱歉,我是看到你的腺体有些异样,这才想要查看,出于医生的本能,冒犯了。院里新出了一些涂抹式的抑制素,待会季小姐可以看看。” 季思源也自然地接话,“好,待会我拿些用用看。” 季思源转头看了眼寇柏颜,寇柏颜并没有朝着这边看。利亚也朝着寇柏颜看过去,见他躺在那里闭着眼睛。 季思源走出去,利亚给寇柏颜处理伤。他的伤确实挺严重的,按理说他受伤后的第一次治疗,应该已经将错位的腿骨拉回正位。 但是很明显二次受伤再度错位,碎骨也是这么来的。可又没有外伤痕迹,看上去像是自己弄的。 “你二次受伤怎么弄的?”利亚在治疗舱的外面,把手从无菌口伸入,将专业的器具戳入寇柏颜的大腿根部,一边取细小的碎骨,一边问。 这一次就纯粹是出自一个医生对患者的问诊。 寇柏颜很配合地回话道:“穿着机械支撑提了重物。”那个重物就是发情的季思源。 利亚点头,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什么。不过想到季思源刚才错身而过对他的警告的眼神,就只是叮嘱:“以后要小心,这几天都要来治疗,我们会给你用最先进的机械支撑,千万不要再提重物了。” 寇柏颜“嗯”地应声。 治疗的过程不算长,最先进的支撑骨架,并不像寇柏颜之前用的那种外骨骼。 是一种嵌入皮肤的柔软材质,银白色,从寇柏颜的左侧腰下,一直密密麻麻纵横交错地缠绕到脚腕。 能不断地给药,刺激大腿的神经修复还有缓解疼痛,也能够完全让寇柏颜感觉不到行走的艰难。 “百米防水,洗澡的时候可以不用摘,” 利亚看着寇柏颜宠辱不惊的一张脸,还是忍不住说:“最前沿的束肢科技,模仿的是虫族节肢的肌体排列顺序。一般是用在士兵训练中,连彻底被砍断的肢体只要及时被束好,也能最大限度地维持肢体活性,撑到接肢手术。” “这个真的是首都星海蓝军内供。”利亚说:“不对民众开放的技术。” 毕竟民众断了四肢,是不需要强束上继续做什么的。 寇柏颜低头看了看,活动了一下,果然和他正常的腿相比,除了紧束感,没什么区别。 而正在这时候,在外面等得不耐烦的季思源,打开门进来。弹幕和季思源一起看到了寇柏颜穿着这个新的机械支撑。 季思源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她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了。 只不过见了寇柏颜还没穿裤子,耸肩道:“不是要看你,是中午了,想看看你有没有结束,来接你去吃饭。” “还不错,”季思源说:“很衬你。” 何止是衬? 弹幕全都哇哇哇一片,尤其是寇柏颜转过头那张看不出人类情绪的脸和眼睛。和这个机械腿加一块儿,真的太像仿生人! 弹幕对于寇柏颜这个造型的惊艳,是季思源这个见过真的仿生人的人类,无法理解的性/癖。 季思源说着往里走,寇柏颜看着季思源,眼神没有什么变化,但片刻后季思源站定投降道:“好,我出去,你快点。” 她关门出去,留下寇柏颜一个人慢慢穿衣服。他不需要利亚帮忙,重新戴上这个机械支撑,他完全行动自如。 但是他的动作依旧不紧不慢,利亚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又看向被他看了一眼就妥协地退出去的季思源,其实有点震惊。 季思源的性格是傲慢与生俱来,要是有哪个alpha在她面前端着,哪怕他拥有再优质的信息素,有一次基本上她就不会再理。寇柏颜这样的态度,季思源竟然还能陪着笑。 这个偷心的游戏,利亚觉得有点悬。 利亚当然不知道,季思源不给那些alpha什么装模作样的机会,是因为她想要的话,有的是alpha随便她选。 但是寇柏颜就真的只有一个,还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季思源再怎么过分,对于那些急着表现的alpha去欺负寇柏颜的事情不闻不问。她却并没有当着谁的面亲自羞辱过寇柏颜。 且不管她脑中来自未来的高科技为什么让她补偿寇柏颜,都威胁了季思源的生命。 牵涉小命,总是格外需要小心谨慎。 寇柏颜穿好了衣服出来,先是跟季思源一起去看了他妈妈。 站在庞大的新型医疗舱外面,寇柏颜通过医疗舱看向他妈妈消瘦得不成形的脸。 想到她在喝下那些毁灭精神体的药物之前,对他说的:“去找你爸爸,你爸爸会管你,只要……没有我。” 寇柏颜慢慢勾起一点嘴角,医疗舱上映着他格外冰冷的笑意。他心说:“妈妈你放心,我一定会去找他。” 但这一点嘴角,他又飞快地压下去了,连他身后站着的季思源都不曾发现过任何的痕迹。 季思源这会儿没有催促寇柏颜,耐心地等着他看他妈妈的各项数据。 好一会儿,寇柏颜说:“我答应你。” “啊?”季思源疑惑地啊了一声,寇柏颜回头说:“你不是说,要修复我们的婚姻吗。” “我答应你。七个月。”寇柏颜说:“但我希望你换一个人来照顾我妈妈。” 季思源还没等高兴的情绪扬起来,就听寇柏颜说:“酒精味信息素。那个医生是你至少两年,甚至更长的情人。” “他对你还有欲望,对我更是有掩饰不住的嫉妒,”寇柏颜说:“我没法把我的母亲安心交付在你情夫的手上。” 他语气淡淡地说着这堪比惊雷的话,季思源瞪着眼睛,第一次有种光天化日地被扒了的羞耻感。 她的表情都有瞬间的空白。弹幕可算见着季思源吃瘪了都在集体抨击她—— 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让你藏,你藏得住吗,我们柏颜小可爱火眼金睛! 笑死,我第一次看到季思源这个混球露出这种表情。 怕了吧,女人,你逃不过我的眼睛! 哎呦丢人死了,还提前打电话演戏,我看你们奸/夫淫/妇演了个寂寞。 …… “啊,那个他……”季思源说:“已经不是我的情夫了,他是我……” 季思源把“实验室的科研员”几个字吞回去。 咬了下自己的舌尖,说:“好,换换换。” “至少不能是你的任何情夫。”寇柏颜低头整理自己的袖口,又说。 “我找个女oga来负责照顾你妈妈,”季思源妥协,“行吧?” 寇柏颜点了点头,季思源转移话题说:“我们走吧,我在云顶餐厅定了位置,你整天喝营养液,很没有营养的,我们去吃点好的,腿恢复得快一些。” 寇柏颜这一次没有再拒绝,跟在季思源身边,换了个机械支撑,还是走得不快。 季思源不敢催他,她实在是心虚又好奇。寇柏颜怎么知道利亚是她的情人? 她很确定从没有带利亚出席过什么场合,alpha交流会利亚也很少去,他大多数的时间是一个专注于研究的优秀科研者。 对她表白被拒绝的时候,也是在她和寇柏颜结婚之前。并且这件事连圈子里都鲜少有人知道,利亚是混种人,他的母星是其他的星球。 季思源一路憋到上了悬浮车,定好了去云顶餐厅的路线,这才忍不住问寇柏颜:“你怎么知道我跟他?” “当然我以后肯定不会再乱来,你监督我,”季思源由衷道:“你眼力可真好。” “你到底怎么知道的?见过?” “你和我结婚那天晚上,”寇柏颜看着季思源,浅色的瞳孔盯着她的眼睛,说:“因为不满主系统匹配结果,喝得烂醉如泥。” “那天晚上/你回到我们的房子,身上带着的酒气里面,就有他的信息素。” “刚才他给我取碎骨用了三分钟,”寇柏颜说:“他是一级医生,取个碎骨要三分钟吗?” “alpha有种刻在基因里面的劣根性,来自虫族基因。”寇柏颜说:“他们会在抢夺雌虫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散发出信息素来刺激和辗轧竞争对象。” “那个一级医生,两次对我释放信息素。” 季思源不知道做什么表情好。她有点冒汗。 但是她嘴角的笑意又忍不住扬起来,就……难以形容,她从前真没有发现她这小丈夫还有这种能耐。 “就根据取个碎骨?”季思源说:“我那天晚上喝了酒你还能闻到酒味儿信息素?beta不是对信息素不敏感吗?” 寇柏颜说:“我是做生物基因研究的,包括信息素。” 季思源看着寇柏颜,啧啧道:“了不得。” 季思源“啪啪啪”地拍了好几下巴掌,“了不得。”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没多久悬浮车就到了云顶餐厅。 这个时代,餐厅已经变成了上层人的特权。虫族入侵褪去,即便是人类重新寻找到了适合居住的星球,甚至人类本身都已经融合的虫族的基因。但植物无法融合动物的。之前的很多作物,在被虫族污染过之后,再也生长不出。 现在很稀少的新鲜蔬菜一类,都是温室培育,从生长开始就不能接触外面的空气,要用净化过的空气和土壤。 造价成本都非常非常高,普通人根本吃不起。只能喝各种口味的营养液。 两个人下了悬浮车,跟着服务生上了顶层。云顶这个名字来源于它的建筑本身云顶大厦。它是整个云路城最高的建筑,能够俯瞰整个云路城。 季思源把餐厅定在了最顶层,唯一一个从云顶大厦悬空而出的贵宾席位上面。光是这一个位置,就需要消耗寇柏颜之前在季氏企业一年的工资。 季思源是不是在修复婚姻,弹幕不知道,但是她真的把霸道总裁追求人的姿态做得非常足。 从前菜开始,季思源一直试图找机会教寇柏颜用餐礼仪。趁机能够和他多说说话,亲近一些。 但是寇柏颜的用餐礼仪无可挑剔,带着某种古朴的优雅,连季思源在圈子里看到的许多alpha都比不上他的姿态。 可寇柏颜怎么会这些? 季思源已经查过,寇柏颜这些年从来没有动过她的任何权限,他来不起这种地方,这两年都是在家和季氏企业往返的。 她看着寇柏颜,双手撑在桌子上,喝了一口酒,捧着下巴看着他。 “觉得味道怎么样?”季思源见他把最后一口咽进去了,这才问道。 寇柏颜微微点头,“不错。” 就这?季思源笑得梨涡深深,意味深长。 换个人,哪怕是个alpha被带来这里,也不会只有个不错的评价,这里的食物是云路城出名的。 弹幕对于这种现象实在是喜闻乐见—— 很好,我就喜欢看季思源吃瘪。 想炫富装逼没有成功,你们猜她接下来还有什么招数? 无非就是商场买买买,然后送点奢侈品,哼,女人。 我们柏颜不稀罕! 你们关注点难道不在这餐厅好他妈的吓人吗,这简直像是在玻璃栈道上吃饭! …… 他们周围确实是三百六十度全景玻璃,包括脚下。恐高的别说吃饭,能吓吐了。 “接下来去哪?” 季思源其实对于追求谁完全没有概念,从小到大,都是别人追求她。捧着她,她能知道个屁。 季思源看了眼弹幕,觉得他们提议的去买东西很好,毕竟寇柏颜的衣物确实该买点了。过几天还要带着回家的。 于是她非常顺手采用了弹幕的计划,说:“先去给你买些衣服,然后再……给你买个跟我同款的高级终端,你觉得怎么样?” 这话说得弹幕听着都脚趾头抠地,他们顿时就发现了季思源是在和弹幕现学现卖。 寇柏颜擦了嘴,把餐巾放下,说:“我有些事,要自己去办。” 季思源:“啊?你有什么事儿?” 寇柏颜看着她没有说话。 季思源点头,“好,你办,我送你?” “不用。”寇柏颜拒绝道。 “那……你开车,我叫个车回去。”季思源对他说:“你终端上有我车子的权限。” “不必了,”寇柏颜说:“我去的地方不适合开车。”尤其是这么扎眼的车。 季思源也没有强迫,反正寇柏颜已经答应了七个月之内不提离婚。再说现在他的母亲进了她操控的医院里面,他有再大的能耐,还能翻到哪里去? 季思源下午去了公司,季慧宇已经被气跑了。据小秘书说,季慧宇在会议上坚持说他研发的新型抑制剂没有什么致命伤。 直到三股东把那一段异常的基因序列拍在了季慧宇的脸上,季慧宇表情剧烈变化,之后当场咆哮说他们实验室出了内鬼,这一段本来是没有的! “这一段问题确实不容易被发现,隐藏得够好,”季思源说:“但是季慧宇自己的人发现不了毛病,竟然怪在自己实验室有内鬼我真是笑死。” “难不成他自己实验室的人故意把这一段有问题的序列编织上去?”季思源把文件摔在桌子上:“亏他能够想出这种推卸责任的借口。” “编织这么一个微小的序列,必须要在研发的最开始就动手,随着实验进度一点一点地渗透进去,” 季思源问自己的小秘书:“你知道要渗透一个序列,需要动用多少序列上亿次地进行排斥融合反应吗?这么长期地在季慧宇的实验室里面动手脚,还不被发现,那得是个什么样的天才啊?” 季思源嘲笑的意味太明显,“要是有这种天才,他还用发布这种垃圾当新品?” “我的好哥哥看上去是黔驴技穷了。”季思源想到这里就高兴,对小秘书说:“初柔,去,给今天会上投季慧宇反对票的股东们每个人送一份大礼。” 季思源一下午闻着上午季慧宇未消的余火味儿,神清气爽极了。 要不是小秘书说季慧宇散会就坐车出城,亲自带人去取材源头寻找问题,季思源真的会忍不住今天就回家看看季慧宇被气成什么狗德行。 季思源晚上的时候惯性开了终端,找今晚去玩的地点,也有好几个alpha对她发出邀请。 但是她手在终端上选妃一样地拨了拨,看了一眼脑中弹幕上骂声一片,竟然把终端收起来了。 给悬浮车设定的地点是回家,她第一次在下班之后就回家。 悬浮车上,季思源和弹幕对呛,又揪住了两个嘴臭说了违反规则的脏话的人,让系统踢出了直播间。 心情极其愉悦地将车在地库停好,然后乘坐电梯上楼的时候,正巧遇见了她看着有点眼熟的一个alpha。 她昨晚上虽然突然发情导致神志不清,但是还是一晃而过看见了三个失控alpha的身形。 这两个人其中有一个就是。 季思源笑着按了电梯,alpha没有戴止咬器,她也没有戴防咬项圈。电梯里这种封闭环境,是多么得天独厚的乱来场所。 电梯上升到十三楼,开门的瞬间,一个alpha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另一个却是爬出来的。 电梯门关闭,季思源收起电击手环。拨了拨自己的长发,坐着电梯到了她自己居住的楼层。 高跟鞋敲击在地面,一下一下,非常有节奏,到了她居住的房门口,房门检测到主人归家,自动开启。 季思源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香味儿。 不是什么高级食物的香味儿,是煎蛋的味道。焦糊的蛋白气味在空中飘散,厨房里传来细小的声音。 一个高大人影透过玻璃映出来,季思源站在门口,有那么瞬间的恍神。 让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妈妈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低等的却也不便宜的赤红虫蛋的香味儿,晚归家的爸爸,光线不够明亮,却温馨的小家。 季思源站在门口,看向了沙发的方向,仿佛还能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影——那是她自己,还没有长大的自己。 她会每天晚上听到开门的声音,都站在那里,对着门口软绵绵地叫爸爸。 那时候妈妈没有因为信息素失控烧坏腺体死去,爸爸的事业才刚刚有点起色,她是个千娇百宠的小公主。没有后妈和后妈带来的讨厌的儿子和她抢东西。 不过季思源的恍神就那么一眨眼,很快厨房里寇柏颜端着煎蛋出来,季思源就迅速从那个记忆中的情境脱离。 “赤红虫的虫蛋吃多了会影响身体,”季思源说:“你又不是买不起高等食材,干嘛要吃这种东西?” “是谣言。” 寇柏颜说:“赤红虫的虫蛋,只会影响alpha的精神,并不会影响普通beta。”他端着盘子在客厅的桌边上坐下,把切好的块儿放在一边晾着。 季思源还是第一次看到寇柏颜在家里吃饭,他从前活得像个隐形人。 她走到寇柏颜的桌边,看着他晾在盘子边上的一块蛋白,伸手要去拿。 但是下一瞬“啪”地一声。手背上被筷子的大头结结实实地抽了一下。 寇柏颜看向季思源,说:“你做什么,脏死了。” 季思源:“……”她的小丈夫好生猖狂。 “我也没吃饭。”季思源觉得有趣极了,她发现她对寇柏颜之前所有的刻板印象全都是错的。 他不是个贪财的窝囊废,甚至还会非常标准的高级用餐礼仪,从前在她面前都不怎么抬头,现在还敢用筷子抽她。 “赤红虫的蛋会让oga发情,”寇柏颜夹起一块蛋,送到自己的唇边:“我只买了这个。” 他说着要张嘴把蛋吃进去,纯白的带着点点焦糊的蛋白,都碰到了他的唇边。 季思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幼稚,她一把抓住了寇柏颜的手腕,带着他手腕一翻转,再一低头,就把那块碰了寇柏颜嘴唇的蛋白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寇柏颜如季思源预料的,整个人都僵硬了。 死洁癖这一次肯定被恶心够呛,但是季思源故意吃了蛋白之后,还舔了下唇,问他:“发情也没关系,不是有你吗,你听说过间接接吻吗?” “青柠味儿的蛋白真好吃。”季思源转身走了,一扭一扭的屁股都要甩上天的那种走法。 弹幕都在骂季思源不要脸。他们发现季思源无时不刻都在不要脸。 寇柏颜果然疯了。 他先是把筷子扔了,然后冲去洗了十几遍被抓过的手。 但是季思源膈应人很有水准,那碰过他嘴唇的蛋白进了她的嘴里。他总不能逼着她吐出来吧。 所以寇柏颜无论洗哪里,都觉得不干净。 季思源今天真的太开心了,季慧宇筹谋已久的新品完败。寇柏颜也答应了不离婚。 她晚上处理了一点明天的工作,然后就开始和弹幕撕得血雨腥风,弹幕集体反击,但是骂人的话一过线就被封id。 弹幕的话骂到后面全都是一些车轱辘话—— 你就是个性转版的油腻男! 你不会有好结果的,柏颜不会原谅你的,你七个月就会被抹杀! 啊啊啊气死我了,这是什么改造对象,系统!给我现在杀了她! 这种人怎么可以还有改造的机会,凭什么! 气哭了,她还那么有钱,许愿补偿对象不要原谅! 不会原谅的,现在半颗星都没有掉呢,哼。 五颗星,满星,恨死她了才会这样哈哈哈哈,我没疯,我就要看着她怎么死! 女儿加油! …… 一个支持季思源的粉丝冒出来,被无数黑子给淹没,季思源连点个赞都没来得及。 撕完了黑子,她愉快地入睡。 第二天早上起来要去上班,一出卧室就看到寇柏颜坐在沙发上,正在用终端浏览星际网。 季思源洗了澡出来,走到沙发边上,说:“你有没有觉得别扭?” 寇柏颜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吭声。 季思源说:“我之前早晚都看不见你,觉得像是我一个人住。” “现在早晚都能看见屋子里有人,也不是说不好,就是有点怪。” 季思源看了看投射在半空的星际网,停留在各大生物科技的招聘启事上。 寇柏颜要起身去屋里,季思源却连忙说:“就在这里坐着!我没不想看到你的意思。” 季思源说:“我是说……” 她笑了笑,“我很喜欢早晚都看到屋子里有人。” 寇柏颜继续浏览星际网,季思源问:“你打算找工作吗?这些生物科技公司的名字叫得响亮,其实都是垃圾。” “你不如继续留在季氏企业,”季思源说:“你这个年纪,还是要多学习,大公司学习的机会更多。” 寇柏颜侧头看着边擦头发,边坐到他身边沙发上的季思源。这会儿的功夫,她自然而然地手臂都快挨上寇柏颜的手臂了。 他坐直身体露出戒备的姿态,季思源说:“你先别看这些,这几天你都得去医院吧,我一会儿上班顺便送你去医院。” “你如果想入个差不多的公司,我可以给你介绍,”季思源说:“而且你如果想学,你完全可以回去重新念书,你在哪里毕业?” 寇柏颜不理她,继续看,仔细地看招聘条件,确实都不怎么理想。 “腿恢复得怎么样了?”季思源又侧头问寇柏颜。 季思源湿淋淋地伸手要来摸寇柏颜的腿,查看他伤势。结果手还没等碰到,就被寇柏颜无声用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小刀给顶住了。 季思源一僵,弹幕都在无情地嘲笑她这个混蛋流氓就该被剁手。 寇柏颜说:“好多了。我一会儿自己坐车去医院。” “柏颜,”季思源把手收回来。 手撑在沙发上,拄着自己的头,侧过身轻拨着湿发,说:“我们在婚姻修复期哎,你总这么对我如临大敌的,我也很难办啊。” 寇柏颜把小刀收起来起身,绕过茶几,朝着屋子里走。把季思源和她说的话都当个屁。 季思源不服。 然后她眼珠一转,就像狗甩毛一样,甩了还没来得及走远的寇柏颜一身水。 “哈哈哈哈哈哈……你脏了!”季思源边说边甩。 寇柏颜露出些许震惊的表情,虽然他现在浑身开始像蚂蚁爬一样必须马上去洗澡。但是季思源现在这样子,看上去像是已经疯了。 季思源去上班了。寇柏颜才洗完澡出来,重新换上了衣服去医院。 接下来的几天,季思源一直在各种找寇柏颜的“麻烦”,都是些小事儿。用弹幕的话说就是,撩拨人的手段很低级且智障。 不光寇柏颜不上当,弹幕看着都想顺着网线爬出来扯季思源头花。 相处得并不算和谐,婚姻修复看上去遥遥无期。空间的五颗星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王八一样,一动不动。 寇柏颜厌恶季思源的触碰看上去也完全不是装的,如果用癌症来形容那得是晚期了。 不过很快到了十月十号,季思源这天按照事先定下来的,带寇柏颜回家。 季思源一大早地带寇柏颜去挑衣服,各种配饰,把他打扮起来之后一看,还真的是能带出去的。 寇柏颜造型的时候有点费劲,他不让别人碰他的脑袋。一问就是这么多年的头发都是自己剪,能看上去还像个人,纯粹是靠着颜值撑下来的。 季思源顺便买了一大堆东西,反正商场都是送货上门。像是小时候给娃娃买衣服上瘾似的,拉着寇柏颜这个腿还没好全的人逛了大半天。 寇柏颜真的是个比服务机器人还没有怨言的人,季思源和他这么多天相处下来。发现你只要不触碰他的禁区,他竟然是个很好相处的,甚至很适合作为伴侣的人。 不多话,不挑剔、不矫情、听摆弄、有耐心,长得好,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让碰。 季思源偏偏还手欠,他越是不让,她越想找机会抓两把。 她也是心里足够强大,每次寇柏颜毫不掩饰地厌恶表现出来,换个心理脆弱点的早就离他八丈远了。 可季思源能笑着欣赏他狠狠地抹去属于她的痕迹,他被抓了下手在商场里面疯狂洗手的时候,季思源还能在外面耐心地等。 这两个人……就很神奇。 总算弄好了,季思源不招惹他了,选好了礼服戴了到手臂的白手套。 这套礼服是专门为寇柏颜选的,季思源戴着手套问他:“我这样可以碰你的手臂吧,出席宴会我要挽你的手臂进去的。” 寇柏颜看了看她老长的白手套,这回终于勉为其难地点头让她扶胳膊了。 两个人在派对开始后才动身回去季家,彼时天色已经黑下去,整个云路城已经灯火通明。 悬浮车极速在城市上空穿梭,窗边掠过的风景给人一种恍惚时空交错的错觉。好像这辆车带他们去的不是什么生日宴会,而是属于他们的过去。 车子在季家的别墅门口停下。 这里是季思源爸爸发迹之后第一个买下的地方,这里也是季思源妈妈和爸爸相继死去的地方。 这个地方在云路城其实算不上多么好的地段,但是季家始终没有搬家的原因,也是季思源对这里有着又害怕回来,又期待回来的复杂感情。 现在虽然父母全死了,后妈鸠占鹊巢。但季思源不在乎占巢的是谁,只是这个巢必须有。 她和寇柏颜下车之后,悬浮车被门口的安保人员给统一停放。 整个庭院当中灯火通明,一进门口就是地毯。寇柏颜和季思源一起走到地毯上,季思源观察了一下今天的宴会,发出了一声嗤笑。 “季宁宇今年都十四了,宴会还弄得像是低级玩具城堡一样,”季思源说:“果然我爸一死,‘梅花针’就在家里丢人现眼。” 季思源的继母叫梅华珍,但是季思源总把她叫梅花针。 宴会上已经非常热闹了,欢快的音乐从敞开的客厅门里面传到外面。 巨大的香槟塔就在季家偌大的,简直能够跑马的客厅正中间。 季思源看了一眼,表情诡异地凑近她挽着的寇柏颜,半捂着嘴,不好笑得太大声,说:“这玩意不是结婚才摆的吗?小孩儿过生日摆这玩意盒盒盒盒盒……我真不应该来,丢人……” 寇柏颜:“……”他盯着季思源的口红距离他的衣服越来越近,抬起手一只手指顶在她的脑门上。 季思源被他顶着挺直了脊背,两个人一起缓步走进去。 一进门,季思源还没等看清整个宴会的全貌,就看到季慧宇和一个alpha从二楼走下来。 他们两个嘴上都戴着止咬器,整个宴会当中,alpha都戴着止咬器,oga都戴着防咬项圈。 弹幕都惊呆了,这场面实在是……冷不丁看上去,像是进入了某种大型的不可言说派对。 而季思源心道糟糕,季慧宇身边的那个alpha,就是前不久才在季思源发情的时候给她标记失败,后来还找她出去好几次被她给推掉的。 这种家中小辈生日宴会,来的一般都是交情最好,或者是邻居和季宁宇的同学之类的。 这个alpha可够不上这种宴会,怎么会请他? 季慧宇发现了季思源,抬手招呼他,带着那个alpha直接过来了 季思源瞬间明白了,季慧宇这个阴逼知道她要带寇柏颜回来,他是故意的 “服务生”(季思源你是疯了吗...) 如果放在以前, 季思源根本无所谓,她的情人都聚一起还能照样相处和谐。 但是现在她心情有些复杂地看向寇柏颜,这种情况想解释也无从解释什么。 寇柏颜淡淡看了那个alpha一眼, 又看了季思源一眼, 抬手抚开了她一直扶着他手臂的手。 季思源:“……” 她发现弹幕上那些黑子说得对, 她如果不换个星球生活, 消灭恨意值的路遥遥无期。 “大哥, ”季思源索性迎上去。 “你怎么在这?” 季思源对这个alpha说话不太客气:“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是季宁宇的同学呢?越活越回去了?” 这就是在说他不懂分寸。 alpha脸上带着止咬器, 挡住了小半张脸, 但是那一双眼睛流转多情, 看着季思源的眼神更是暧昧难言。 他刻意看了寇柏颜一眼, 才对季思源说:“别生气嘛,是我实在找不到你, 才求你哥哥把我带来的。” 这个alpha的名字叫南川, 是寇柏颜在星际网看的招聘简历里面,那些被季思源统称为垃圾企业中,南北企业的唯一的继承人。 大概因为他本身也算含着金汤匙出生, 所以格外地自信。 季思源自己是这种性格, 但是她最讨厌别人对她这样。 这个南川也并不是季思源的固定情人, 不过是一场聚会贴上来看起来还算顺眼的露水情缘罢了。 季思源的面色有点冷下来, 正想不留情面地刺激一下南川。他毕竟是个公子哥,不是没脸没皮的人, 被刺激一下肯定就不会再往上贴了。 结果季思源还没等张口, 一看季思源还真的表现出了在意,季慧宇开始搅浑水。 他对着季思源身后不远处站着的寇柏颜问:“这位看着眼生, 思源不介绍一下吗?” “我还是头一次看到思源你……”季慧宇微妙地停顿了一下,这才接着说, “带着一个beta出席宴会。” 这话的信息量就大了,既说明了季思源经常带着人出席宴会,又说明了她带的全是alpha,很显然是故意挑唆。 季思源感觉一阵脑仁子疼,主要是因为脑中的弹幕蹦哒得太欢了,全都在幸灾乐祸。 她今天是来看季慧宇笑话的,结果上来就让季慧宇反将了一军,或许今天就不应该带着寇柏颜回来。 季思源转头去看向寇柏颜,季慧宇已经走到了寇柏颜的面前,伸出手对他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季思源的大哥。” 季慧宇虽然戴着止咬器,但是举手投足说话气势,还有他那极具压迫感的眉目,让他看上去就是一个天生的上位者。 寇柏颜低头看了一眼季慧宇伸过来的手,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 那双浅色的瞳孔今天也依旧没有遮起来,但是其中没有半点属于beta,或者是底层民众面对季慧宇这样天生贵族的退缩和怯懦。 寇柏颜甚至并没有伸出手,而是微微对着季慧宇点了一下头,不咸不淡地说道:“寇柏颜。” 季思源没忍住噗嗤就笑了。 这小丈夫真给她长脸。整个云路城,敢不给季慧宇面子的人可不多。 她现在明白她为什么喜欢撩拨寇柏颜,又不太在意寇柏颜对她的冒犯了。 寇柏颜是系统指定的补偿对象这一点,作用其实对于季思源并没有太大。 她爱招他,大概因为寇柏颜不是针对她一个人嫌弃,而是对所有人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季思源看到季慧宇的表情发沉,连忙过来火上浇油,“哎哟哥你别跟他一般计较,哈哈哈哈哈哈哈……” 季思源笑声非常得开怀,把周围的人视线全都引到了这一边。 她上前几步,伸手挽住了寇柏颜的手臂,用手套捂着嘴眉飞色舞地说:“他就是这种性子,脾气大得很而且还严重洁癖,你看我今天这手套和礼服不配吧?” 季思源说:“我不戴手套他都不让我碰他呢。” 季慧宇表情彻底阴沉下来,冷笑了一声。如有实质的压迫眼神,上上下下扫视着寇柏颜。 寇柏颜并没有先挪开视线,看上去也并不是强制伪装的镇定,是真的对于季慧宇的愤怒不屑一顾。 季慧宇不可能不认识寇柏颜,寇柏颜是他实验室里面的科研员。 虽然在底层,做的也都是一些杂事,但是就在前几天,季慧宇还亲自审批了寇柏颜的离职申请。 是季慧宇专门交代过人,不要让寇柏颜接触研发实验的产品,两年的时间寇柏颜基本没有进去过主实验室。 季慧宇审批他的辞职申请的时候,还忍不住嗤笑:“废物。” 而这个在他手底下待了两年多一事无成的废物,今天居然在他家的宴会上给他难堪。 季慧宇眯缝了一下眼睛,为了不让人看笑话,把浑身的暴躁强行压制下去。 季慧宇环视了一圈,那些偷偷摸摸看热闹的alpha和oga,就赶紧把视线移开了。 季慧宇这才说:“季思源,今天是家庭party,季宁宇的生日。不要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往家里带。” 季思源接话也特别的快:“大哥你说什么呢,你带的人才是不三不四,寇柏颜是我丈夫。主脑亲自匹配的结果,难道大哥你对于主脑的匹配有质疑吗?” 这就好比在问季慧宇爱不爱国。 季慧宇一口气憋得不上不下,但是再发作的话就太难看了。这个时候季慧宇身后的南川开口想要打圆场。 结果季思源对他说:“一边儿去没你什么事儿。” 南川立刻手在自己的脸前比划了一下,表示自己闭嘴不说了,还对着季思源眨了下眼。这个时候梅华珍从楼上下来。 她早就看到几个人起了争执,但是她儿子没吃亏之前她是不会出来的。 这会儿见他儿子被噎得说不出话了,才从楼上下来,表现出非常夸张的高兴,对着季思源说:“思源你可总算舍得回来了,宁宇念叨你好多天了,说想姐姐呢。” 季宁宇也跟在梅华珍的身后,他今天穿得像个小王子一样,才十四岁快撵上他母亲的身高。 长得也非常地好,继承了梅华珍这个曾经云路城大美人的所有优点。 就是没有一个地方像季思源的父亲季温。季思源和她爸爸一样,不止一次怀疑这个小东西是个野种。 他看到季思源之后,露出了非常虚假的兴奋,和他母亲真的是如出一辙。 “姐姐!”季宁宇从楼上朝下跑,跑到了季思源的面前,张开手臂紧紧地把她抱住。 季思源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虚假的亲情每每都让她汗毛炸立。 “姐姐这个beta是个服务生吗?”季宁宇接上了刚才季慧宇的戏,装着不认识寇柏颜。 故意说道:“姐姐你为什么挽着一个服务生呀?” 季思源笑着摸了摸季宁宇的脸,问道:“你看你长得,真的能分化成alpha吗,我为什么觉得你越来越像oga了?” 季思源说:“你十八岁分化,一定会分化成一个非常优质的oga。” 这简直是季宁宇的死穴,少年人的死穴被一戳一个准,季宁宇表情都当场扭曲了。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想和季慧宇一样,分化成一个优质的alpha。 季思源他们家非常的奇怪,明明季宁宇和季思源在遗传角度上来说,是比季宁宇和季慧宇浓厚的。可是季宁宇偏偏成了季慧宇这个梅华珍带来的孩子的走狗。 在季宁宇的眼中,他一直都看不起季思源是一个oga。他觉得oga就像天生被人豢养的玩物一样。 他每天吃非常难吃的有助于分化成alpha的食物,可是无数次的基因检测的结果显示,他是有非常大的几率会分化成oga的。 “你放心吧到时候姐姐一定给你找一个非常非常厉害的alpha,” 季思源笑得像一个魔鬼,摸着自己“好弟弟”扭曲的脸,说:“到时候就会多一个人狠狠地疼你了。” 季宁宇眼圈都被他给气红了,梅华珍连忙把自己的儿子拉回了自己的身边。 对季思源说:“今天是宁宇的生日,家里来了不少亲戚,正好你跟我一块儿,好好地聊一聊。” 这一家人的交锋算是短暂地结束。 r /> 因为季家的亲戚,有一部分也是季氏企业的股东。在没有彻底坐上继承人这把交椅之前,季思源还是要跟他们装一装人的。 季思源松开了寇柏颜的手臂,对他说:“你随便转一转,如果不喜欢在宴会大厅里呆着,就去楼上我的房间。二楼转角最后一间,你有权限的。” 寇柏颜点了点头,他甚至都没有跟梅华珍打一个招呼。他并不是想要给季思源长脸,而是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一家都是什么妖魔鬼怪。 梅华珍的表情也有一点绷不住,不过她的道行到底是比季慧宇高一点。 梅华珍很快拉着季思源走了,寇柏颜也准备跟着她们的脚步直接上二楼,去季思源的屋子里呆着。 虽然他很不喜欢接触和季思源有关的东西,但在她的屋子里呆着,总好过在这里对着一群带着各种各样探究视线,甚至不怀好意想要上来搭讪的人。 只不过寇柏颜才上了两阶二楼的楼梯,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上楼,又没长眼睛一样朝着楼下横着跑的季宁宇给撞到了。 “对不起哦,撞到你了吧?”季宁宇长着一张天使一样的小脸蛋,对着寇柏颜笑着道歉。 寇柏颜摇头道:“没事。” 正要在朝上走,季思源这时候已经转过了拐角,进了二楼的一间屋子。 季宁宇见屋门关上,立刻变脸,说道:“你是个跟屁虫吗?为什么一直跟着我姐姐,这很丢人哎。” 季宁宇身边跟着一群小孩子,都是跟他差不多大的。他们的身量其实跟成年人差得不太多了,这个世界的小孩子也都格外地早熟一些。 寇柏颜又朝着季思源进去的那间屋子看了一眼。 季宁宇站在寇柏颜前面的楼梯上,挪了一步挡住了寇柏颜的视线,问:“干什么?你要喊我姐姐出来保护你吗哈哈哈哈……” 季宁宇一笑起来,他身后跟着的小孩子也都笑了起来。 寇柏颜抿了下唇,没吭声。只是准备绕过季宁宇继续上楼。 寇柏颜绕过了季宁宇,但是他没有办法躲掉季宁宇身后跟着的那些,故意朝着他身上撞的孩子。 寇柏颜被从楼梯上直接踉跄着撞到了很高的男孩。 他应该是被季宁宇专门交代过,作为压轴出场,没有辜负季宁宇的期望。 他从上而下跑下来像一颗炮/弹,屈起的膝盖直接撞在了寇柏颜的肚子上,而且还是左侧。寇柏颜最后没能抓得住楼梯的扶手,直接摔在了地上。 哄笑声四起,笑得最欢的就是纪明宇和他的那些小伙伴。 宴会当中的一些其他的alpha和oga看过来,也都发出了笑声和议论声。 寇柏颜的大腿骨一阵疼痛,他摔在地上的姿势正好扭到了左腿。 虽然他的腿这几天的治疗已经恢复了大半,但是今天因为穿了这一身西装并没有戴机械支撑,摔的这一下,让他的脸色瞬间白了一个度。 寇柏颜跌坐在地上,整个宴会当中没有任何人来扶他。没有任何人询问他摔得怎么样,四周围绕他的只有各种各样的嘲笑声。 连同样作为beta的服务生,都冷漠地绕开寇柏颜。 季慧宇就在不远处端着酒杯朝着寇柏颜这边看过来,但他也并没有阻止季宁宇的恶劣行径。 这就是beta的现状。 处于这样属于alpha和oga的贵族宴会,如果有beta出席,无论以什么身份,大部分是不会受到尊重的。 寇柏颜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他从小到大,对他毫无理由产生恶意的人多不胜数。 他跌坐在地上,自己尝试着撑着手臂起身,胃部传来一阵烧灼感。他又抬手按住了自己的胃,深深地呼吸来缓解。 可是刚才在季思源身上吃瘪的季宁宇,并不可能这样轻易地放过他。 他装作要上前来扶寇柏颜,却一脚狠狠踩在了寇柏颜的手指上。 “哎哟对不起!” 季宁宇大声地笑着道歉,他身边的那一群天生被惯坏的小魔王,也跟着发出咆哮一样的笑声。 在季宁宇的眼中,他向往成为alpha,连对他血缘上的姐姐季思源,都带着鄙夷时常挑衅。更别提像寇柏颜这样卑贱的,依附季思源而活着的beta。 而此时此刻这宴会上所有的人,大部分都和季宁宇的想法是一样的,无论大人还是孩子。 按照季宁宇以往的经历,寇柏颜这样的beta绝对不敢还口,更不敢还手。 果然寇柏颜看着自己手上被踩的鞋印,甚至都“没敢”抬头去看季宁宇一眼。 极其窝囊地从地上爬起来,他的手被踩得发抖,衣服也因为摔倒脏了。 但他一声也没有吭,继续扶着楼梯慢慢朝着二楼走去。 季宁宇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他还想因为寇柏颜瞪他或者是怎么样,继续羞辱他呢。 可是寇柏颜就这么一声不吭地上楼,如果他进了季思源的房间,季宁宇就找不了他的茬了。季宁宇是没有权限进入季思源的房间的。 季宁宇急于对他大哥表现,替他大哥出气,他当然不肯就这么放过寇柏颜。 于是季宁宇又和他的同伴们使了一个眼色,一群人又呼啦啦地朝着楼上跑去。 寇柏颜抬起眼朝着楼梯那儿看了一眼。季宁宇带着同伴就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居高临下地看着寇柏颜,下巴微微扬起,满眼都是鄙夷。 他还没等长成一个人,就开始学会了挑衅。 他的意思非常地明显——你敢上来我就敢再把你撞下去。 寇柏颜有短暂的停顿和犹豫,不过很快他就继续朝着上面走。 季宁宇表情变了变,正要集结他的小伙伴们再度冲下去,再一次把寇柏颜给撞下楼梯。他甚至还朝着自己大哥的方向看了一眼,以显示自己在帮他出气。 结果他的大哥端着酒杯,对他摇了摇头。 哪怕是当面的羞辱,众人心照不宣,可不断重复一种方式,真的将寇柏颜撞出了问题,到最后会闹得很难看。 而且季慧宇的气出得差不多了,他以为寇柏颜有多么宁折不弯,结果还是因为季思源在他身边,他刚才才敢对自己是那种态度。 季思源这才走开多大一会儿,寇柏颜竟然连被孩子欺负了都不敢吭声。 季慧宇对于寇柏颜的这种窝囊废小白脸儿,真的是鄙视到骨子里。 季宁宇收到季慧宇的暗示,兴奋的表情瞬间就垮下来了。 他还没玩够呢! 而且他身后的小伙伴们也都蠢蠢欲动的,他们平常也都是以欺负beta为乐。但平常欺负的都是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孩子,今天欺负的是个大人呢,多过瘾啊! 不过季宁宇并不敢忤逆季慧宇的意思,所以他很快对着自己身后的那些蓄势待发的小伙伴们,摆了摆手摇了摇头。 示意不能再继续了。 小伙伴们顿时就有点扫兴。不过他们都盯着寇柏颜,并没有马上散去。 寇柏颜扶着楼梯,一点一点地朝上走,他的衣服有一点脏,尤其是手背上还有脚印,这对他来说真的比羞辱还要让他难受十倍。 不过这会儿他有一点顾不上,胃里翻江倒海疼得厉害。 寇柏颜按着自己的胃,走到了那群堵着楼梯口的小混蛋的面前,他抬头看了为首的季宁宇一眼。 寇柏颜的眼睛颜色过于浅淡,这导致他看着人的时候带着一种无机质的冷漠。冰冰凉凉的,像一桶冰水劈头淋下来。 季宁宇被他的眼神看得十分地不舒服,下意识地要去搓手臂。 但很快这种类似于畏惧的不舒服,又让他小小年纪从没受过挫的傲慢,砰的一声炸了,燃起了愤怒的火苗。 他回头对那些小伙伴们使了使眼色,小伙伴们悻悻散去。 季宁宇给寇柏颜让开了楼梯口,等到他的那些小伙伴们都走远之后,季宁宇带着看似天真的笑。 对寇柏颜说:“我听说你妈还在医院里,是自己喝了损伤精神的毒药自杀的,她是不是被你给气的呀?” 有些时候小孩子们有多天真就能有多狠毒。 寇柏颜被撞倒,现在胃里翻江倒海地想吐都没有变的脸色,因为季宁宇这一句话变了。 季宁宇看到他脸色产生变化,继续用恶毒的话刺激寇柏颜:“真惨呀,看你这样子你妈妈肯定是被你爸爸给抛弃了。你现在虽然和我姐姐在一起,但是她很快也会抛弃你的!” 季宁宇跟在寇柏颜的身后,像一条穷追不舍的毒蛇,围绕着寇柏颜不断地喷出毒液。 “你不知道他的情夫足足有几十个吧,哪一个拿出来都比你厉害不知道多少倍,你最后肯定是跟你妈妈一样的下场!” “你是不是每天在家里都跪着跟我姐姐在一起?你们这些beta就只会那种卑劣的手段。” “你妈妈……” 寇柏颜走到了走廊尽头,门自动识别了他的终端权限,打开。 寇柏颜正要迈步走进去,季宁宇又说:“我认识alpha医院的医生。你现在给我跪下学一声狗叫,否则我就让他给你妈妈……” 寇柏颜迈步进屋子的脚收回来,猛地转头看向了季宁宇。他这瞬间的神色堪称狰狞,季宁宇被吓得后退了一步。 但很快他又说:“你瞪着我干什么,你就是个废物,我一定会让我的医生朋友,好好‘照顾’你妈妈的!” 季宁宇说完就跑了。他是真的有点害怕寇柏颜刚才那样子。 寇柏颜站在门口,手里抓着那把他随身带着的小刀,手抖得不像样子。他进了屋子,靠在门上用左手按住了他的右手,遏制着自己的颤抖。 他刚才用尽所有的理智才压抑着自己,没有回身用这把小刀,把那个不断对着他喷射毒液的“小毒蛇”喉咙给直接切断。 他靠在门口深呼吸了几次,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很快他就呼吸平缓下来,胃里的烧灼感也没有那么强了。 他甚至冷静地在想着他做过的一个测试。 那就是将被感染过虫族基因的人类基因,放入特制的器皿当中,滴入各种各样试剂促使细胞不断地加速死亡,更迭再生。 被虫族的基因感染过之后,人类的细胞会随着时间的演变,开始越来越虫化。 alpha和oga这些和虫族基因融合得最好的人类,体内的虫族基因已经和人类本身的基因持平。而这样的演变也不过才几百年而已。 虫族的基因非常地活跃,这些基因还具有遗传和蚕食以及排他的能力。 它会一点一点地随着时间演变,随着一代一代地传承,最终彻底蚕食掉所有人类的基因。 随着人类基因的逐渐减少,越来越多类似于虫族的习性,例如等级性、排他性、本能驱使的繁衍和蚕食同类的暴虐,就会逐步地显现。 到最后彻底变成虫。 虫族并没有被灭亡掉,它们只是换一种方式寄生在人类的身体当中。 只不过这些实验,寇柏颜从来没有跟人说过。 他之所以对于这些所谓尊贵的alpha和oga不屑一顾,不过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些尊贵的人会先一步变成毫无理智的虫罢了。 寇柏颜大部分的时间可以忽略这些人的恶意,不过这一次他因为胃部被剧烈地撞击,现在觉得有一点恶心。 心里也有一股怒火在疯狂蒸腾。 他不在乎别人对他是什么样的态度,但是他无法忍受有人拿着他的母亲来羞辱他胁迫他。 寇柏颜走向屋子里面的洗手间,在自己发抖的手上不断地冲洗着。直到那泛红的手背上因为被凉水给冰的血液不流动而泛白,他才慢慢地停下。 寇柏颜抬头看向镜子,镜子里有一个眼圈微微泛红的人在看着他。 片刻之后寇柏颜伸出手在镜子上抹了一下,那个人的脸就模糊了起来。 寇柏颜并没有一直在房间里面躲着,他只是清洗了一下自己之后,就打开房门重新走了出去。 整个宴会当中的人,大部分并不会注意到他。就连季宁宇都不会想到,寇柏颜躲进屋子里之后还会再出来。 寇柏颜站在二楼的楼梯口朝下看,他的视线一直追逐着季宁宇,看着他带着他的那群小伙伴到处跑。 看着楼下的那个香槟塔,也看着距离香槟塔不远处的放着蛋糕的桌子。 这宴会才刚刚开始,蛋糕还没切,似乎宾客还没有到齐。 寇柏颜像定格一样盯着r />   然后重新回到了季思源的屋子里,走到了阳台的边上,朝着;   别墅的二楼并不是很高,后院是保姆房,很多的beta服务生,穿着制服戴着面具手里端着各式各样的食物来来回回。 这个宴会的承办方,在云路城当中其实很有名,连陆地车的外车厢都贴满了这个宴会承办方的广告。 寇柏颜站在阳台上朝着后面的保姆房看了片刻,打开了阳台的窗户…… “开个窗吧真的要熏死我了,”季思源终于把人给应付得差不多了。 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对梅华珍说:“一个个不知道用的是什么香水,和信息素混在一起简直混出了一股下水道的味道。” 梅华珍今天也用了香水,她的信息素并不很好闻,是一种淡淡的土腥味。 不是所有oga的信息素都是好闻的。他们常常需要一些浓烈的香水来遮盖自身信息素的味道。 因此梅华珍听了季思源这么说,表情并不太好。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了,也就不用再装着相处和谐。 季思源这话就是给梅华珍听的,能给她找一些不痛快,季思源就觉得非常地痛快。 喝水解了渴,季思源又说:“我没给季宁宇准备什么礼物,等我接手了公司之后,直接给他股份吧,他岁数也不小了。” 这话说得真的要把梅华珍给气翻背了。 梅华珍使尽浑身解数,还给季思源的父亲季温生了一个儿子。又在他临死的时候在病床前像伺候亲爹一样伺候着。这才给自己的大儿子争取到了一个能和季思源争夺季氏企业的机会。 现在季思源无论是在人前还是人后,都张口闭口地等她接手了公司怎么怎么样,梅华珍简直一口血提到嗓子眼,咽不下去,喷还不甘心。 更让梅华珍梗着的是就在前几天,她的大儿子季慧宇推出的新型抑制剂,还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今天通过和这些零散小股东的对话,梅华珍已经能够明显地感觉到他们的支持,都在有意无意朝着季思源倾斜。 这些零碎的小股东虽然不能够影响到非常大的决策,但积水成河。 而且这些股东其实根本不在乎继承季氏企业的人,是不是姓季,有没有季氏纯正的血缘,甚至是不是一个alpha。 他们只是趋利,季思源如果真的给季氏企业带来了巨大的利益,那季氏企业就真的会落进她的手里。 梅华珍坐在那里自己捏着自己的手指,力气用得不小,把自己的手指都抠出血痕了,但面上还维持着温婉的微笑。 季思源那么多的情夫,她这些年用了那么多有问题的抑制剂,她怎么就不失控呢! 季思源气完了梅华珍,要去宴会大厅,结果梅华珍叫住了她。 她伪装出一副温良恭俭的样子,对季思源说:“思源我们聊一聊。你的丈夫虽然是主脑匹配,你父亲也同意过,但他真的不配你。” “一个beta,他甚至不能够在你发情的时候安抚你。无法被完全标记,就不算一个真正的oga。” 梅华珍像拉着亲生女儿一样,拉住了季思源的手。 说:“我刚才见了他,他的性子也不像是能忍让你的。你这么优秀的一个oga,怎么能把一辈子毁在一个beta的身上?” 梅华珍说:“你父亲没了两年多了……你可以不用听他的,他当时也是糊涂了,才会答应你们的婚事。” “我一直让慧宇给你留意着呢,挑出了一些无论是家世背景还是自身都非常优质的alpha 。” 梅华珍一脸怜惜地摸了摸季思源的脸:“嫁人还是要嫁自己喜欢的,起码要有标记自己妻子的能力,你说对不对?” “抽个时间见一见,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嗯?” 梅华珍这一副嘴脸,真的险些让季思源当场吐出来。 她的目的季思源一直都很了解,无非就是让自己失去竞争力。最开始的一年好歹还期盼着她怀孕,后来连怀孕都不想让她怀了。 oga在被alpha完全标记之后,如果不怀孕的话,发情期会越来越密集。严重到最后会一个星期一次,一次一个星期,他妈这辈子都不用下床了。 梅华珍算盘打得真是噼啪乱响,毕竟她跟他的好儿子,从一年前给自己专门做的抑制剂,就是让季思源无法怀孕又不断发情的那种。 季思源都没忍住笑出了声,看上去像是真的高兴的那种笑。 她抓着梅华珍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拿下来,本来想应付她两句,但是季思源眼珠转了转。 故作羞涩地开口说:“其实不瞒您说,我喜欢像大哥那样的alpha。其他的alpha哪能跟大哥比呢?” 季思源说:“只可惜啊,他是我大哥,否则我肯定会嫁给他的。” “要不然……您看反正我父亲也死了,您说了不用管他的,我就跟我大哥……” “季思源!你是疯了吗?!”梅华珍突然间站起来,情绪非常激动满脸都是控诉。 季思源挑了挑眉,靠在沙发上自下而上地看着她,问:“您干嘛这么激动,您不是说了吗,反正我爸都已经死了……” “后妈给继女找情夫的事都能够干得出来,乱/伦怕什么?” “季思源!”梅华珍愤怒地指着季思源,正要说什么,突然间楼下传来一阵剧烈的响声。 “哗啦啦——砰砰砰砰砰——” 紧接着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这声音非常非常的熟悉,让梅华珍猛地变了脸色。顾不上再骂季思源,迅速朝着门口跑去。 季思源也迅速站起来,她听出了这哭声是季宁宇的。但是季思源并不是着急季宁宇受了伤,而是急着出去看热闹。 梅华珍跑出门之后,站在二楼还没等下去,就发出了一声比季宁宇的哭声还要凄厉的尖叫声。 季思源就跟在她的后面,顺着二楼朝着r />   香槟塔旁边的蛋糕桌也被带倒了——而季宁宇正躺在破碎的香槟塔里面,捂着脸嚎得撕心裂肺。 他身边还有两三个其他的小孩子,不知道是谁家的。也倒在玻璃碴里面,试图爬起来,但是玻璃碴和蛋糕混在一起,太滑了,根本站不起来。站起来也会重新跌到。 一时间各种哭声和尖叫声,像交响乐一样在宴会大厅此起彼伏的演奏着。 伤得最重的是季宁宇,从上往下的视角看不出他哪里受伤了,但是能看到他捂着脸的手指缝全都是血。 梅华珍跌跌撞撞地顺着二楼跑下去,季慧宇已经跑到了季宁宇的身边,非常镇定地安抚着季宁宇。同时也在四外环顾,指挥着服务生把宴会封锁,不能让任何人离开。 梅华珍跌跌撞撞地跑下楼,朝着她可爱的小儿子跑过去的时候——不小心踩在玻璃碴上,扎到了脚之后摔倒了,整个手臂都扎在了玻璃碴上。 季思源在楼上替她倒抽了一口凉气,“嘶,好疼啊!” 她手撑在栏杆上朝下看着,“毫无人性”地自言自语道:“完了完了,好像伤着脖子了,这要是没分化之前腺体损伤,别说是alpha,估计连oga也分化不了……” 她说的当然是季宁宇,脑中的弹幕都在因为季思源这种态度和自言自语的恶劣话语,不断地在抨击她。 季思源从来也不为自己解释,但是这一次她大概是因为心情太好了,忍不住跟弹幕说:“一年前,就是我这个好弟弟,才十三岁,在我发情的时候给我送了一针抑制剂。” 季思源说:“那个抑制剂是什么效果呢?我就这么跟你们说吧,它会让我像一个发情的狗一样……也不对,这么说都是侮辱了狗。” “但是那个药的药效,会让我在地上爬着求人上。” 季思源站在二楼张开双臂,对着虚空展示:“看,这就是我的好弟弟,我亲爱的家人们。” 季思源对弹幕说:“你们不是好奇吗,为什么我这样恶劣的人还有改造的机会。” “我没有亲手把我可爱弟弟给掐死……这就是我还能接受改造的原因吧。” 季思源笑着问弹幕:“我让他们还好好地活着呢,我难道不善良吗?” 弹幕这一次没有人出来杠,满屏都是点儿。连系统也忍不住发了一个叹气的表情包。 季思源站在二楼看着底下,参加宴会的宾客全都被服务生请到了一个角落里。 已经打了急救电话,医院的悬浮车正朝着这边开了。 季慧宇扶起了梅华珍,拿开了季宁宇的手,看到季宁宇的脸和脖子的时候,饶是季慧宇也忍不住抽了一口气。 所有的人都表现得非常惶恐,只有季思源一个人在看热闹。她连装都懒得装了,根本就没有下楼的意思。 然后她发现了一点有意思的事。 有一个服务生,本来在一群服务生当中正在维持着宾客的秩序。 然后他慢慢地凑到了厨房门边上,悄无声息地进了厨房关上了拉门。 厨房是有后门的,后门通后院,季思源小的时候经常用这个和家里的佣人捉迷藏。 这个服务生的身影…… 季思源顿了一下,快速朝着走廊尽头自己的房间看去—— 楼下嘈杂不断,季宁宇的声音和梅华珍的哭声交叠成欢快的曲目。 这本来是季思源难得一见的美妙画面,她应该是连一帧也不舍得错过的。 但季思源却在这个时候,穿着高跟鞋提着裙子朝着自己屋子的门边跑—— 门自动识别主人回来,还没等打开的时候,季思源直接伸手把门给拉开。 季思源迅速环视了一圈屋子里,确认没有人。季思源的心中咯噔一声。 她快步走向敞开的阳台,要看那个服务生去哪儿——却顺着阳台一低头,正好撞见正顺着墙壁向上爬的“服务生”。 你想怎么样(你吐不是因为跟我亲个嘴...) 季思源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她站在自己屋子的阳台上, 居高临下和戴着面具的“服务生”对上了视线。 “服务生”的动作还是挺快的,差一步就扒上窗户了,现在因为季思源的出现他不得不停在了半空。 一个长年坐办公室的小科研员徒手攀爬二楼? 季思源想起她在医疗舱里面看到的寇柏颜的身体, 当时她就觉得四肢看着就是很有力, 肌肉虽然不厚但是薄薄的一层覆盖得很匀称。 原来都是干这个事儿练出来的吗? 寇柏颜似乎是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季思源会回来, 他在半空中短暂地凝滞。 “先上来再说, 一会掉下去了。” 季思源压低一些声音, 扒着阳台朝后院看了看, 并没有发现其他人, 对着寇柏颜伸出了手。 寇柏颜却并没有抓她的手, 而是直接抓在窗台上。非常灵活地跳了进来。 他轻飘飘地跳进了阳台, 朝着屋子里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除了季思源之外的其他人。 寇柏颜没有理会季思源, 而是径直进入了季思源的卧室, 半跪在床边,把床底下自己的衣服拿出来。 季思源高高地挑着眉,跟在寇柏颜的身后, 看着他在床边利落地换衣服。 怪不得她之前已经在大厅里面环视了好几圈了, 没有看到寇柏颜的身影, 她以为寇柏颜在自己房间的…… “底下的香槟塔是你干的, 你跟季宁宇有什么仇?”季思源说:“下手这么狠,你是想让他完全不能分化吗?” 寇柏颜不吭声, 迅速脱了裤子, 背对着季思源把西装裤重新穿上。 季思源简直想对着他的背后吹一声口哨,那天在医疗舱里面看着躺着的寇柏颜, 并没有像今天这样直观的感觉。 寇柏颜的身材是真的不错,不过高, 又不矮,不胖不瘦,四肢匀称有力,长得还非常地白,连身上的一些青紫都显得…… 弹幕现在都没空骂季思源了,他们一半根据推测刚才寇柏颜做了什么,已经疯球了。 另一半因为寇柏颜毫不遮掩地换衣服,也已经疯了。 “屁股上和手臂上的青紫是怎么来的?” 季思源绕过寇柏颜,站到了床的另一面又看到他腹部的青紫。 本来兴味盎然的脸上表情瞬间沉下来。 “刚才我不在的时候……季宁宇欺负你了?我也真是服了我不过一眼没看到,一个小孩就能把你欺负成这样?” 季思源太知道季宁宇有多恶魔,但季思源并没有想到,季宁宇竟然恶劣到自己的生日宴会上还敢这么闹。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寇柏颜弄成这样……她刚才在二楼另一侧的房间,为什么一点声音也没有听到?! 寇柏颜从爬进屋子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现在穿好了西装裤和衬衫,手臂上挂着自己的西装,一边整理领带一边转过头看季思源。 可能因为运动的原因,他有些艳色的唇微动,说:“很惊讶吗?你想不到他们会怎么对我吗。” 季思源被噎了一下,她是真没想到…… 不过季思源非常擅长给自己找场子,所以她很快话锋一转,换了个姿势说:“所以你就要把他给弄死?他是我弟弟啊。” 季思源说:“是跟我有血缘关系的亲弟弟。” 寇柏颜闻言说:“未分化之前,腺体还没有和动脉合并。他并不会死。” 顶多是再也分化不了了而已。 “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吗?我就说你整天像个木头,整个人都别别扭扭的不对劲,感情在这等着我呢……” 季思源走近寇柏颜一些,寇柏颜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把西装慢慢地穿上,就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他甚至除了唇色有一些艳之外,连面色都看不出什么红晕。 被季思源抓了现行,也没有表现出慌张。他甚至并不会躲避季思源的视线,只是你也无法从他的眼中看出什么情绪。 你更没有办法把刚才躺在一地玻璃碴上面的季宁宇,跟寇柏颜这张清隽而温吞的脸联系到一起。 如果不是他身后地上还扔着那套服务生的衣服,季思源都要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季思源的视线从寇柏颜的身侧,看向他后面的服务生的衣服。 她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门,转了半圈之后问寇柏颜,“你不会还杀了个服务生吧?” 寇柏颜摇头:“打昏了而已。” “我家到处都是监控,你觉得你逃得掉吗?” 季思源有些焦躁地咬着自己的手指甲,说:“季慧宇和梅华珍一旦发现是你干的,你唯一能做的就是选选自己怎么死!” “你下手也有点太狠了,小孩子冲撞你的话你直接揍他都可以,动静闹大了我不就从屋子里出来了,” 季思源说:“你……”她突然有点心虚。 尤其是在寇柏颜看上去毫无波动的视线当中,季思源后面的话都没说出来。 寇柏颜不是第一次被欺负,季思源虽然没有跟着那些人欺负他,但她也没有怎么阻拦过。 她是想让寇柏颜自己知难而退跟她提出离婚。寇柏颜也确实按照她的意愿跟她提离婚,但是那个时候系统又绑定要她补偿寇柏颜…… 而且寇柏颜遭受的大部分欺辱,都是来自自己。 季思源听到外面的哭声似乎消失了,连忙打开自己的终端。 她是要用自己的权限去给寇柏颜抹掉证据。 一旦季慧宇安排好了梅华珍和季宁宇,一定会第一时间就去看监控。 香槟塔不会无缘无故地倒下,季思源虽然不知道寇柏颜用的什么办法,还能正好伤到季宁宇的腺体。但是这个世界上就根本没有毫无痕迹的事。 幸好季思源才是这座房子真正的主人,她能动用所有的权限。并且抹掉之后让人发现不了痕迹。 但是就在她打开监控权限的时候,在上面找寇柏颜穿着服务生衣服的身影,发现根本就没有。 关于寇柏颜所有的影像,都停留在寇柏颜进入她的房间,就再也没有出去过。 季思源慢慢地抬起头看向寇柏颜,感觉后颈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你动用了我的权限?”季思源问。 痕迹抹得非常地干净,可见寇柏颜根本就不是临时起意,他是经过周密的计划量力而行的。 如果不是自己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站在二楼俯瞰全局,意外发现了寇柏颜穿着服务生的衣服鬼鬼祟祟地进了厨房。 连她都不会知道寇柏颜做了什么。 “是你对我说,你的所有权限都对我开放。” 寇柏颜低头把领带塞进西装里,声音不徐不疾地问:“你要告发我吗?” “我不应该告发你吗?”季思源说:“季宁宇是我弟弟。” “是吗,那他受伤了你为什么不去楼下看呢?” 寇柏颜整理好衣服,就那么若无其事地看着季思源。季思源感觉自己的脑袋都炸了,弹幕也都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炸了。 寇柏颜还是那副样子,但是他们却再也不敢把他当成一个柔弱软饭小白花。 寇柏颜看上去像是在等着季思源的发落,但是半点都没有害怕的意思。 “不怕我告发是吧?干了这种事站在我面前连个屁都不放?还装?” 季思源有点火,但她不可能去告发寇柏颜。 她早就想亲手弄死季宁宇,寇柏颜要是真把他弄死了,那可真是为民除害。 但寇柏颜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让季思源感觉自己被他拿捏住了一样。 “算了我不管你,”季思源说:“我现在就跟他们说出真相,你自己看着办吧,要不你就把他们全都干掉。” 季思源说着就朝门口走,但其实心里默念着赶紧拉住我拉住我拉住我。 寇柏颜没有拉住她,但是在季思源走到门口的时候,按住了季思源的肩膀。 季思源对着门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 她转过身看着寇柏颜,瞪着他:“我给你的权限就是让你干这种事用的是吧?” “我觉得你有点可怕。” 寇柏颜直接问道:“你想怎么样?” 这不是寇柏颜第一次问这样的话,问出这样的话,就代表着他开始妥协。季思源听了之后是真没忍住露出了点笑意。 虽然知道寇柏颜并不是为了她,但是想到季宁宇和梅华珍现在那么惨,季慧宇肯定也焦头烂额,季思源是真的很开心。 她有一点震惊于寇柏颜竟然会这样。 但震惊之后,季思源满脑子都是——他竟然是这样的! “我想怎么样啊……” 季思源看着他,视线落在他红得像花瓣一样的嘴唇上。 寇柏颜察觉到她的视线,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季思源“趁火打劫”不可能半路放弃,她说“那你亲亲我,我想尝尝青柠味儿。” 寇柏颜拧了拧眉心,松开了季思源的肩膀。 弹幕本来在震惊寇柏颜竟然是这样的寇柏颜,可听了季思源的要求之后,又都在骂她不要脸。 真的太不要脸了。这种时候提这种要求! 季思源就是不要脸,要脸有什么用啊,恨意值现在半颗星都没掉呢。 况且寇柏颜越是表现对她抗拒,季思源越是想要踩他的底线。 季思源见寇柏颜松手,轻哼了一声转头就去开门。结果门打开一个缝隙之后,寇柏颜的手直接抓在了季思源的手上。 寇柏颜的手太凉了,季思源简直像是被一条冰冷的蛇爬过手背。 外面吵闹的人声顺着门缝传进来,寇柏颜带着季思源的手,把打开一些的门缝给关上了。 咔一声,门合实。 季思源还在盯着寇柏颜的手看,寇柏颜另一只手却已经扳住了她的肩膀。将她用这种转身的姿势按在门上的瞬间,就偏头压下来…… 寇柏颜的嘴唇和他的手一样冰冷,季思源经历过的所有亲吻,都是热情似火,信息素外放的。 从没有一个人吻她,像寇柏颜这样,嘴唇一触即分,让季思源错觉自己只是被什么冰凉的物体剐蹭过嘴唇。 未免太过敷衍了啊! 季思源揪住了寇柏颜的领子,不让他退开。身体前倾想要再度凑上去,却因为她是回身的别扭姿势,被自己的胳膊给限制住了。 寇柏颜还按住她的手没有放,季思源根本够不到他。 他亲完季思源之后,直起腰,似乎是想说什么,却狠狠地皱了下眉。 胃里一阵翻滚,他迅速松开了季思源的手,转身直接冲进了季思源卧室的洗手间。 然后季思源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了一阵干呕声。 季思源:“……” “不是……”她快步走到卫生间的边上,看着寇柏颜正抱着马桶干呕,顿时感觉自己气血上涌。 “你什么意思!你敢吐,我就立马把你供出去!” 季思源这辈子没有受到过这种侮辱,亲一下对方吐了什么的……操! 弹幕:……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全都发出了放浪又没有礼貌的尖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我笑死了,吐了,柏颜哥哥吐了哈哈哈! 季思源崩溃的表情真的有点可爱,我终于get到了他们两个的点到底在哪里了哈哈哈。 前面的世界都是看女儿吃瘪会不舒服,但是这个世界真的季思源一吃瘪我就想笑! 想笑+1 她没那么讨厌了,但是大鹅咋叫的?该啊!该啊! 逼人家一个洁癖亲你,你看给弄吐了吧。 女儿加油! …… 弹幕在热烈讨论的时候,季思源站在自己屋子的门口,死死盯着寇柏颜的脑袋,很想给他摁马桶里面去。 和自己亲一下就吐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 不过季思源嘴上叫唤得再厉害,她也没有开门出去真的告发。本来气不过想把寇柏颜按在马桶里头,但是没等抓他的头发就看到他按在马桶边上的手在抖。 季思源人生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她真的那么让人恶心吗? 不过这种类似于受挫的情绪,还没等扩散,季思源就听到一阵巨大的敲门声。 外面的嘈杂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季思源的门口,季慧宇的声音在外头喊道:“季思源,开门!” 季思源第一反应是去看寇柏颜,小声问他:“你让别人看到你了?” 寇柏颜仰头看了季思源一眼,慢慢摇了摇头,他的眼圈都已经泛红了。 季思源从卫生间里面出来,不去理会门口敲门的声音。而是迅速地走到床边,把地上散落的服务生的衣服,全都抱起来,走到一面墙的旁边用脚踢了三下。 一个隐藏的暗格悄悄地滑开,季思源把衣服都扔进去,将墙壁恢复原状。 朝着门口走了一半又转到了卫生间,她抓住寇柏颜的头发,迫使他仰头,盯着他说:“确定没有,是吧?” 寇柏颜喉结滚动了一下,眉心狠狠地皱在一起。他抬手去拍季思源的手,他非常不喜欢别人碰他的头。 但是季思源没有松手,抓着他头发的力度又加了一些,扯得寇柏颜头皮生疼。 “季宁宇是怎么欺负你的?”季思源微微弯腰,盯着寇柏颜问:“几个小孩?” “从楼上往下跑的时候撞的。五个。” 寇柏颜狠狠拍开了季思源的手,然后又按着马桶干呕了两声。 这一次直接吐出了一口血,鲜血。季思源看着马桶里面的血,脸色一变。 “别冲水。”季思源说着大步朝着门口走去,门口砸门的声音越来越大,她边走边点开了终端,报警。 “季思源,你如果再不开门的话,我就找人把门给轰开,”季慧宇在外面说:“把寇柏颜交出来,你护不住……” 季思源用终端把门给打开,门外站着一群人,季慧宇带着草草包扎上的季宁宇站在门口。 他们的身后还有其他受伤的孩子,和孩子的家长们,一个个全都对着季思源怒目而视。视线朝着屋子里面看,想要把罪魁祸首给揪出来。 季思源一开门,季慧宇的声音更加凌厉:“寇柏颜呢?!” “在卫生间!”季慧宇的身后有人喊道:“我听见他在卫生间了!” “你们做什么?”季思源本来还想和后妈一家虚与委蛇一阵子,但既然今天都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就索性撕破脸算了。 “我们做什么?我们孩子伤成这样,肯定是要抓凶手!” 季慧宇的身后有一个alpha,对着季思源咆哮:“你休想包庇他!把那个低贱的beta交出来!” “季思源你让开,”季慧宇走到季思源的面前对她说:“他的胆子真的是包天了,竟然敢伤害宁宇,我今天绝不可能让他站着出去。” 季思源半步也没有让,站在门口并不像季慧宇那么歇斯底里。只是沉着脸看了看这些人,然后视线落到季宁宇的身上。 季宁宇还在他妈妈的怀里哭呢,梅华珍心疼得不像样,自己的手臂和脚也都受伤了,满脸的愤恨。 “来得正好,我正好还有一笔账要跟你们的孩子算一算,” 季思源说:“我丈夫现在在卫生间里吐血,我不在的那段时间是谁把他给伤了,最好现在就给我站出来。” 季思源说:“我已经报警了,如果现在站出来跟我丈夫道歉,这件事情还有商量,否则我会把他们一个一个全都送进少教所。” 季思源这话音一落,季慧宇后面那几个孩子和孩子的家长表情全都难看极了。 他们孩子欺负人的时候,他们确确实实看到了。但是寇柏颜就只是摔了一下,摔了一下能怎么样? “你少在这里倒打一耙,” 其中一个孩子的家长,出声说道:“就算我们的孩子奔跑的时候不小心把他给撞倒了。他一个大人难道就能这么狠毒?弄倒了香槟塔把这么多孩子都给砸倒,真的要伤到了腺体,他死几次都不够!” “是谁家的oga,真的是好大的口气,就凭你,你想让谁死?”季思源说:“只是撞倒的话我丈夫怎么会吐血呢?” 季思源说:“他身上遍布的青紫,还有他才恢复就被撞坏的腿伤,谁也别想逃脱责任。” 季思源视线落在了季宁宇的身上,说道:“这一次连我自己的亲弟弟也不能……你们别着急,这件事没这么轻松了结。” 季思源说:“执法官很快就会到,到时候我会把监控交给他,谁对谁错自然一目了然。” “还有你们跑到我屋子门口大喊大叫,口口声声让我把我的丈夫交给你们,威胁我要把他弄死,” 季思源抬手在自己的终端上按了两下,说道:“我已经全部记录下来了,你们信口污蔑他伤人,我想请问你们有证据吗?” 季思源看着表情阴沉得能滴墨汁的季慧宇,问他:“是不是就听信了孩子的一面之词,就急匆匆地跑来要杀人了?看了监控吗?” “还是你们这样是因为我丈夫只是个beta,能够任你们随便喊打喊杀的beta?” 季思源说:“他是主脑匹配给我的伴侣,在这个世界上肆意残害beta。要遭受到什么样的法律制裁,不需要我给你们科普吧?” 这个时候寇柏颜吐完了,按着自己的胃,一瘸一拐地从卫生间走出来。 季思源回头看了一眼,和这些人对线都没输半点的表情,差点没崩住。寇柏颜看着也太惨了。 这一会儿的功夫还洗了个头?因为她抓了一把吗? 本来长得就特别白,此刻面色更是苍白如纸,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在发着抖,头上滴着水,嘴角甚至还带着血呢…… 这就有点夸张了哈。 不过这个夸张的效果倒是正好……门口站着的本来凶神恶煞地喊打喊杀的人,看到寇柏颜这样,对于季思源说的话已经信了九分。 “柏颜,”季思源立刻把戏接上,“你没事吧?” 寇柏颜走到了季思源的身边,他抬手慢慢地抹了一下自己的唇边,然后视线定在季宁宇的身上。 片刻之后整个人晃了晃,朝着季思源的方向软倒——直接昏死了过去。 “柏颜!”季思源伸手摸他,他浑身冰冷,看上去竟然不像是装的! 她抬头看向包括季慧宇在内的所有人,对他们说:“我丈夫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正在这个时候,医院的悬浮车已经到了。 季思源直接跑到二楼的楼梯口,指挥着家里的佣人把医护人员直接带到她的房间来。 季慧宇现在也不确定季宁宇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不敢阻拦季思源。 季慧宇都不敢出头,剩下其他人的孩子本来受的就是轻伤,不急着送医院就是因为想要讨个说法。 结果被季思源和寇柏颜这样半真半假地演了一场倒打一耙。这些人现在别说不敢阻拦季思源把寇柏颜送进医院,他们甚至开始害怕。 因为季思源刚才说了,他们谁也别想好过,而且她还已经报了警。 执法官们都有专门的车道。可比医院的悬浮车要快多了。 因此哪怕季思源说报警的时候才刚刚报警,在医院的悬浮车到了的时候,执法官们的悬浮车也已经到了。 寇柏颜被医护人员送上了车,其他的医护人员在检查几个受伤的孩子。 都是轻伤,以现在这种医疗条件来说,只需要一次治疗就能够完全不留疤痕的那一种。 唯一受伤相对来说比较严重的就是季宁宇,他的脸上伤到了,腺体也被扎破了。 这样肉眼看着不怎么严重,但到底会不会影响分化,还是要等到十八岁的时候才能够知道。 梅华珍一直抱着季宁宇,不断地在询问医生会不会影响季宁宇今后的分化。 季宁宇也是被吓坏了,他比梅华珍还要害怕自己不能够分化。 如果他不能够分化的话,别说是oga,他连beta都不如,会变成一个完全没有信息素的人。 这样的人被称为异类人,会因为不能分泌信息素而寿命减少,他会毫无地位,且早死短命! 但这件事到这里还没完,季思源安置好寇柏颜,并没有跟着上医院的悬浮车,反倒走向了季宁宇他们身边。 季慧宇看着季思源,表情十分阴鸷,因为季慧宇知道季思源肯定动了监控。她是这栋房子的房主,她有绝对的权限。 现在执法官查看的监控,完完全全是对于寇柏颜没有危害的。在监控上面看到,寇柏颜被欺负了之后一直待在屋子里没有出门。可是季慧宇明明是亲手在后面的保姆房,发现了被打昏后,衣服被剥/光的服务生。 那个服务生现在已经醒了,他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昏迷的,只记得自己后颈一疼,根本没有看到敲他闷棍的人脸。 而那套消失的服务生的衣服到现在也没有踪影,季慧宇已经让人找遍了所有的地方,包括季思源的房间,也没有发现。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动了手脚,”季慧宇瞪着季思源说:“别让我抓到你们的把柄。” “你尽管去抓,”季思源无所谓季慧宇的态度,只是盯着季宁宇说:“你过来姐姐问你点事。” 季宁宇抱着梅华珍根本不去季思源的身边,他现在真的知道害怕了。他刚才确实是跟季慧宇说一切都是寇柏颜干的。 可那也只是季宁宇的猜测,他根本没有亲眼看到。他就带着人绕着香槟塔跑着跑着,地上不知道哪里来的水把他给滑倒了…… “思源,你弟弟已经吓成这样了,你就不要再吓唬他了!”梅华珍这个时候还摆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季思源撇了撇嘴,又招呼了一下季宁宇:“过来姐姐看看你的伤。” 季宁宇半信半疑,季思源对他笑了笑,又抬手勾了勾:“过来呀。” 梅华珍并不想让他过去,但是季宁宇还是站起来慢吞吞地朝着季思源身边凑。 他确实是有一点害怕季思源的,但他觉得季思源不会因为一个beta对他怎么样。 他现在才十四岁,只要季思源不追究的话,这件事情很快就过去了。 虽然在海蓝星上有着不能残害beta的法律,可是每一年不明死因的beta多不胜数。 而且即便是明目张胆地残害,beta自己不为自己申辩的话,执法官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季宁宇走到了季思源的身边,季思源抬手摸了摸他被纱布包着的那半边儿脸,动作很轻。 但是她说的话却让季宁宇浑身僵硬:“看看你现在,又会聚集人欺负人,又会满口胡话地污蔑人,如果爸爸活着的话,肯定会把你送去人道毁灭的。” 季思源手指把季宁宇一捋撅起来的头发压了压。 下一刻季思源就突然间扬起手,抡圆了手臂,一巴掌狠狠抽在季宁宇受伤的那边脸上。 季宁宇“啊”地叫了一声,直接被季思源这一下抽的跪在了地上。 他捂着自己又流出血的脸嗷嗷地哭起来,梅华珍立刻也尖叫着扑过来,季慧宇也跑到了旁边,抬手去推季思源的肩膀。 季思源向后踉跄了一步,瞪着季宁宇说道:“这一巴掌我是替爸爸抽的,你知道爸爸最讨厌什么。现在你就像爸爸口里说的那种臭虫,又肮脏又恶心。” 这一句话说出来,季宁宇剧烈地颤抖起来,连梅华珍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季慧宇对着季思源吼道:“你给我滚!” “我滚?”季思源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们身后的季氏老宅。 “这是我家,我家!”季思源说:“你们鸠占鹊巢了这么长时间,还养出了季宁宇这么恶心的东西,你们不配住在这儿!” 季思源从来没有对季慧宇,甚至没有对梅华珍说过这么恶劣的话。 但是现在她准备撕破脸了,也就没有必要再对着他们和风细雨了。 “我限你们三天之内搬出这里,”季思源说:“像你们这种人,也配姓季?也配住在季家?” “看你们弄出的事,丢不丢人恶不恶心人?以后别人提起季家,会怎么看?” 季思源说:“我爸爸当初定下的,谁能给公司带来巨大的收益,谁就能够做主,我们公平竞争。” 季思源指着季慧宇说:“但是从今往后,我季家跟你们没有任何的关系。你们别想继续用那些恶心的事情玷污我和我爸爸的名声。” 周围还没有散去的人朝着这边看过来,梅华珍愤怒地对着季思源喊道:“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和你爸爸是……” “我爸爸要是知道你对我做了什么,你说他会不会从地底下爬出来把你活活咬死?”季思源指着梅华珍,说到:“你别逼着我当众把你对我做的事情说出来。” 梅华珍顿时憋得满脸通红,四外环顾一圈,虽然院子当中已经不剩几个宾客了,但是她还是感觉到所有人都听到了。 她根本不敢再跟季思源辩驳什么,不断地看向还在别墅当中搜索证据的执法官。 做过亏心事的人就是这样子,哪怕季思源并没有明确地说明是什么,她已经自己把自己给吓得半死。 “季思源你在说什么?”季慧宇紧紧拧着眉,一抬手把自己嘴上的止咬器都给拽下来了。 “我妈妈对你怎么了?你凭什么……” “慧宇!”梅华珍泪流满面,疯狂地摇头,双手颤抖着做下压的姿势,对季慧宇说:“不要问了不要问了不要问了……” 那件事她是瞒着季慧宇的。 执法官这个时候朝着他们这边走过来,梅华珍吓得腿都已经软了。踉跄了一下差点跪在地上,连自己趴在地上哭的小儿子都顾不上了。 季慧宇看着自己的妈妈这样,眉心狠狠地拧起,执法官对着季思源说:“伤害您丈夫的名单和证据都已经收集好了,如果女士要追究的话,请跟我们走一趟。” “思源……”梅华珍这个时候就赶紧抹了自己脸上的眼泪。 再顾不上她总是端着的贵夫人的架势,哀求季思源说:“你弟弟他还小他不懂事,你……” 季思源打断她,说:“三天之内搬出去,否则我会找人把你们扔出去。” 季思源说着对执法官点了点头,“辛苦你们,我跟你们去。” 到这里季思源和季慧宇他们就是彻底地撕破脸,而跟着寇柏颜一块儿上了医疗悬浮车的其他受伤的人,也开始后怕。 寇柏颜一直在昏迷着,医院的悬浮车和执法官的悬浮车一起从季氏的别墅离开,开往不同的方向。 弹幕在季思源脑中讨论得非常欢快,不过这一次都是说爽的,也大部分都是在认同季思源做法的—— 这一波给改造对象点个赞! 就挺爽的,凭什么小孩子就不用负责? 他还是个孩子这句话我已经要听吐了,千万千万不要妥协! 执法官有点帅……这一身衣服科技感太足了。 而且还是个alpha,带着的那个铁笼一样的止咬器看上去真的,狂戳人的性/癖! 女儿好帅,女儿棒棒! 打那一巴掌真的太解气了,我真的想回手给那个恶毒继母扇一巴掌! 我好担心柏颜哥哥,话说他跟改造对象居然有一点默契…… 我今天磕到了他们两个,干了坏事之后彼此掩护,恶人夫妇最带感了! 搞了半天真正的黑芝麻汤圆是补偿对象! 真的我看到他徒手爬墙壁的时候我也惊呆了…… …… 季思源照常不理会脑中的弹幕,坐在执法官的车上,朝着医院悬浮车的方向看了一眼,脑子里在琢磨着寇柏颜这个人。 而被季思源用终端召唤,跟着医院的悬浮车过来,现在正在照顾寇柏颜的利亚,看到了季思源上了执法官的车,忍不住低头又看了看昏迷当中的寇柏颜。 他虽然不了解全部过程,但是根据这车当中其他受伤孩子的家属相互安慰的话语,也能够拼凑出一个真相。 季思源是为了寇柏颜,彻底和她的继母撕破了脸,甚至还要追究她的亲弟弟责任…… 她忍了这么多年,马上就要坐上继承人之前和她的继母闹翻了,这确实不是一个明智的做法。 利亚检查了一下寇柏颜的瞳孔,又忍不住仔仔细细看了看他。 他到底有什么特殊呢?不过是一个长得稍微好一些的beta而已。利亚想不通。 季思源跟执法官去了执法局,她不接受任何的调解,她要追究宴会上所有伤害她丈夫人的责任。 最小年纪的孩子只有九岁,只有这一个免除了责任的追究,会有星币赔偿,具体的赔偿事宜还要私下跟季思源商议。 剩下其他的孩子虽然不会真的关进星际监狱,但是被关起来在少教所受教一段时间是必然的。 海蓝星的法律其实是非常非常严酷的,虽然贵族有着各种各样的特权,但beta出事没人追究就算了,一旦有另一位贵族追究,一切都会按照严格的法律法规来办。 正常来说,贵族能用钱解决一切。低贱的beta哪怕被打得半死不活,只要给星币就能够解决。 可是一旦追究这件事情的是另一个更有钱的贵族,这件事情就非常非常地麻烦。 这些人就只能到处托关系,求着能和季思源说上一句话的人,让她撤销追究。 而季思源从执法局直接去了医院,她到的时候寇柏颜已经做了很多项的检查,检查的结果让利亚都有一些震惊。 “你看看这是他缺的那些微量元素,”利亚说:“我之前去贫民窟医疗援助,我都没见过营养缺得这么多的人……” 季思源接过单子之后也沉默了。 寇柏颜这个时候已经醒了,他手上输着液。坐在医疗舱旁边的按摩躺椅上,正仰着头闭着眼睛,脸色看上去依旧白得泛青。 季思源走过来,脚步声非常有节奏地敲击在地面上,寇柏颜不需要睁眼睛就知道是她。 因此他只是喉结滚动了一下,连眼睛都懒得睁。 季思源这才几天就已经习惯他这个死样了,坐在他身边之后甩了甩手里的检查报告单。 把身子扭向了寇柏颜这边,手敲着报告单说:“首先我比较欣慰的一点,就是你吐不是因为跟我亲个嘴。” 你慌什么(她像一个掉进其中就绝对爬...) 弹幕听了之后全都在哈哈哈。 寇柏颜没任何的反应, 还闭着眼睛,连眼睫都没有颤一下。 季思源继续说:“可是我就不明白了,你跟我过了两年多, 我没有虐待过你吧?” “这两年多你喝的全都是劣质的营养液, 所以现在你的身体缺非常非常多的东西, 发育不良的小孩都没有你缺的多。” 季思源也是觉得很神奇:“利亚说, 你还有喝那种廉价的增肌素。” 季思源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所以你是觉得你只要长一点肌肉。然后你的身体就会变好, 就能够徒手攀爬楼体?” “大腿骨又裂了, 你爬墙爬的。” 她把报告单啪啪啪地拍在寇柏颜旁边的椅子上, “你他妈胃炎保守估计得有五年多, 一次药也没吃过吧?胃都快穿孔了, 才会被撞一下就吐血的。” 季思源有种难以形容的糟心,就宛如对着自己不好好刨食的小鸡仔的老母鸡。 “我是不是得庆幸你是一个beta而不是oga?” 季思源说:“如果我是一个alpha而你是我的伴侣oga, 就凭这份检测报告, 我就能进星际监狱。” “罪名就是虐待。” 寇柏颜终于睁开了眼睛,偏过头看向了季思源,这一会儿他的表情竟然有一些温和。 他问季思源:“你会和解吗?” “我和解什……”季思源立刻反应过来, 他说的是那些伤害他的小孩子。 季思源重新坐下, 对寇柏颜说:“不是我和不和解, 而是你和不和解。” “我可以告诉你, 这些人全都是云路城有头有脸的人家的孩子。你如果答应和解的话,会得到数笔天价和解金。” “而且这些人会念你的好, 你想进任何地方工作, 他们都会帮你想办法的。” 季思源看着寇柏颜说:“如果是我的话,我会选择和解, 因为没有什么东西比星币更实在了。” 寇柏颜脸上那点温和慢慢的消失,把头转了过来看向正前方。 季思源张了张嘴, 然后她“噗嗤”一声笑了。 她发现自己现在都能看出寇柏颜的高兴和不高兴。 季思源说:“你跟我甩什么脸?打你的是小孩,又不是我,而且我也帮你打我弟弟了。” “你如果不想和解,那就不和解。” 她说:“让他们全都去少教所。你要是还不甘心,我可以想办法让他们在少教所里吃一点苦头,保证他们这一辈子不敢再招惹beta。” “而且这些孩子都是优生优育,将来都是准备进军各行各业的精英。”季思源说:“如果进了少教所,对于他们以后各种方而来说,都是一种无法磨灭的污点。” “尤其是如果想要进入军/政圈的话,那基本上就已经废了。” “你的脸都要拉到脚而了,和不和解可以听你的。行吗?祖宗?” 季思源说:“但是你必须跟我坦白,怎么把那个香槟塔弄倒又没有人看到的。” “还有,以后必须好好地吃饭,不能再喝些乱七八糟的增肌素。” 季思源说:“大腿没好之前,就在家里呆着吧,别到处跑了。如果想工作的话,你就先在星际网上投简历,或者有中意的公司,我帮你想办法进。” 寇柏颜微微坐直,盯着自己的病号服说:“香槟塔不是我弄倒的,就是你弟弟撞倒的。” “不是你干的,你穿什么服务生的衣服?你又跑什么?” 季思源说:“你还用我的权限抹了一部分监控。” 寇柏颜沉默了一会儿,没有扎针的那只手,在自己的病号服上勾了两下。 他说:“季宁宇在十分钟之内绕着那个香槟塔跑了四次,我只是用一条毛巾,把香槟塔里的香槟引到了地上。” “把蛋糕桌子朝着香槟塔旁挪了挪。” 季思源以为寇柏颜就是简单粗暴地把香槟塔给推倒了,把季宁宇给砸了。 可能手脚利索一点,身上穿着服务生的衣服没有让人看到,可是听到寇柏颜这么说,季思源又有那种后颈汗毛都炸起来的感觉。 “所以季宁宇那件事,就真的是一件‘意外’。” 季思源忍不住抓着报告,又朝着自己的腿上敲了敲。 说:“所以我如果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你就是有完全的不在场证明。而且就算是监控没有被成功抹掉,这件事也算不到你的头上。” 寇柏颜用那双色泽过于浅淡的眼睛,扫了季思源一眼,季思源顿时从座位上站起来。 被寇柏颜这么看着,莫名其妙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时候季思源的智脑突然响起来,季思源低头看了一眼是利亚,起身说:“我有点事要处理,你先好好休息。” 寇柏颜没有吭声,季思源从屋子里离开后,走进了电梯。用智脑在电梯按钮上扫了一下,电梯上就显现出了肉眼看不见的楼层按钮,全都是这栋alpha医院的负楼层。 季思源按下了负二十层,电梯下行的时候,她开始用智脑调出了寇柏颜的资料来看。 这资料在两个人结婚之前,季思源也看到过,就真的平平无奇。在比较普通的beta学校毕业,然后应聘进了季氏企业。 季思源看了几眼之后就关了,发现了寇柏颜的真而目之后,她有种割裂感。和寇柏颜越是接触,这种割裂感越强烈。 他根本完全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样子。 季思源忍不住又把寇柏颜简单到乏善可陈,一眼就能看到底的资料点开,看到一半的时候,“叮”的一声,电梯打开了—— 一个如同倒扣进地下的巨大玻璃瓶一样的建筑,呈现在季思源的而前。相比于地上的alpha 医院,地下的这个生物基因实验室,才是隐藏在地下的“精致王宫”。 在这里季思源就是王,她进入之后,手上智脑直接连接实验室所有权限。她根本无须什么身边识别卡,无论她走到哪一扇门前,门都会在一秒钟内自动开启。 利亚正站在一个巨大的透明箱子而前,观察着两只马查猿的状态。 看到季思源之后,他立刻满脸兴奋地说:“其中的母猿已经彻底转化成功了,它刚才甚至试图标记另外一只……”。 他的话说了一半,箱子里的那一只成功利用虫族的基因转化的马查猿,突然咬住了另一只母马查猿的腺体。 只不过它不是在进行标记,而是在撕咬! 尖叫声无法通过特制的箱子传递出来,但是鲜血很快喷溅的到处都是,将整个箱子都给染成了一片血红。 利亚目瞪口呆,季思源表情没什么变化,很显然她不是第一次碰见这种事情了。 “怎么又这样,它明明一直观察着,没有任何的暴躁现象……” 仿佛就是为了佐证利亚说的是扯淡一样,把另一只马查猿给撕扯成几段儿的二次分化的马查猿,手里按着一个眼珠子,趴在箱子上朝着外而看。狠狠地敲打着,手里的眼球都被它给砸成了一滩烂肉。 利亚表情几变,他这一次是完全检查过二次分化的马查猿,确保它是真的没有任何的异样,才会开始投入和其他的马查猿关在一个箱子的实验。 而且这个实验甚至不是第一次了,前几次甚至有长达两个小时,二次分化的马查猿,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 利亚对着工作人员招了招手,就有几个穿着隔离服的人走过来,轻车熟路地把箱子推走,去处理了。 利亚看着季思源,老高的个子,但那表情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 他说:“抱歉,我之前明明……”。 “没关系,这次用的是黑巨蚕的惰性基因吧?”季思源反倒表现得很淡定,“这种事情不太可能一蹴而就,你再尝试其他的惰性基因,总会成功的。” 利亚满脸挫败,又说了一句:“抱歉。” 他说:“可是我们已经尝试了上万种惰性基因,如果一直无法找到能够抑制虫族基因的方式,那这项关于二次分化的研究将毫无意义。” “你不是吧?”季思源说:“每失败一次,都要让我这个老板安慰你,肯定你的能力。” 利亚而露羞愧,季思源却转移话题道:“你之前不是跟我说,那个汤经义来我们医院了吗?” “你说他是开的悬浮车出现了故障才导致坠落受伤。”季思源问:“他开的悬浮车应该是有全身保护气囊的。” “他怎么会伤那么严重?” “他的保护气囊没有弹开,”利亚说:“据说是被提前扎破了。” “他现在已经转了普通病房,一天能醒个两三个小时,但都是被吊着。”利亚表情有些奇怪地说:“你很在乎他?要看他吗?” 季思源摇头。悬浮车失控,气囊出现问题……这种事情乍一看,像是出在悬浮车检修和出厂的问题。 但是……这件事未免太巧了。 汤经义就是之前追求季思源,在alpha交流会上把寇柏颜的腿给撞断的那个人。 季思源沉吟了片刻,说:“你把最近这两年,所有咱们医院接诊的,曾经跟我有关系的alpha 整理一下,交给我。” 利亚有一些疑惑,不过他和季思源的关系,从来也不是能够随便打听季思源的私事的那种关系。 因此他只点了点头说:“好的,明晚之前给你。” 季思源想了想又说:“咱们医院不是和其他的alpha医院有一些联合项目吗,顺便也打听一下其他医院接诊的和我有关系的alpha。” “需要详细资料吗?”利亚说:“如果是在其他的医院接诊,我们要拿到他们病人详细资料,需要有一个明确的说法。” “不需要,我只要名单就可以了。” 季思源说完之后,从实验室离开。利亚跟在她的身边,电梯关闭,在上行的期间,季思源想到了什么,对利亚说:“不要招惹寇柏颜,别对他释放你的信息素。” 季思源说:“利亚,你离寇柏颜远一点。” 季思源说的非常的严肃,她是真心为利亚好。但是这种话听在利亚的耳朵里,就像是季思源在警告利亚不要去欺负寇柏颜。 利亚对于季思源就像寇柏颜说的,还是有一些好感的。听了季思源这样护着别人的话,他的情绪有一些低落。 但他又没有什么资格再季思源的而前表露情绪,点头说:“放心吧,我不会的。” 季思源也点了点头,这个时候电梯打开了,季思源回到了地而之上医院的五楼。 寇柏颜那一袋子超大的营养液还没有挂完,他好像躺在按摩椅里而睡着了。 季思源走到他的旁边坐下,并没有去叫醒他,而是点开自己的终端,反复看着寇柏颜的资料。 然后季思源还真的发现了有一点不合理的地方,那就是寇柏颜毕业的那个学校,季氏企业并不会去那里招人。 那个学校里的学生,除了寇柏颜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在季氏企业工作过。 季思源又点开了季氏企业招聘的各种各样条件,这些条件随着时间在不断地增减。 但是很显然,如果寇柏颜真的是内间普普通通学校毕业的beta,他是没有资格进入季氏企业工作的。 而季思源利用自己的权限,调出了当时是谁招聘的寇柏颜,然后震惊地发现居然是季温。 季思源她爸爸直接招聘的寇柏颜,直接将他招入了季氏企业的生物基因实验室。 季思源简直像是被谁给捅了一刀,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季温哪怕是因为寇柏颜是季思源的丈夫,也绝对不可能亲自招聘这样一个根本没有资格进入季氏企业的人,还把他直接放进了生物实验室。 季思源并没有选择直接叫醒寇柏颜问,寇柏颜那种性格,季思源很清楚自己问不出什么。 她从医院离开,开了悬浮车回到了季氏别墅。 这个时间季慧宇他们全都不在家,季氏别墅只有一些佣人。 兵荒马乱的一夜即将过去,这个失败的party的清扫工作还没有彻底的完成,但是连佣人都疲惫得去休息了。 只有季思源独自回家之后,径直去了她爸爸和梅华珍的房间,开始翻早起了季温的东西。 季温的东西大部分都被梅华珍给收起来了,收在一个小隔间里而。 季思源坐在那个只有丁点大窗户的小隔间里而,翻找着各种各样的资料。只有一盏不太亮的灯外加一个手电筒给季思源照亮,她坐在那里找了三个多小时,到最后腿都麻了。 终于在天亮的时候,在阳光顺着那个小窗户照射进来,投射在季思源手上那份文件上的时候——季思源才恍然明白,她爸爸不惜设法干预主系统的匹配,非要把寇柏颜塞给她的理由。 并不是为了让他以后把寇柏颜给甩掉的时候比较方便,而是因为寇柏颜的本身胜得过最优质的alpha。 寇柏颜是一个被折断翅膀的天才,他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在首都星完成了他所有的学业。 但他并没有拿到毕业的名额,甚至在那个学校当中查无此人。 季思源手上的这一份资料也并没有说明,寇柏颜为什么会从首都星来到云路城,成为了一个普普通通学校毕业的beta。 季思源带着一堆疑惑来,又在天色大亮的时候带着一堆新的疑惑离去。 而她回家去洗漱换衣服的时候,利亚把昨天她要的那些资料,全都发到了她的智脑上。 季思源洗完了澡,穿着一身浴袍,手里抓着一瓶酒坐在沙发上。 她的而前是智脑头射得非常庞大的屏幕,上而全都是关于寇柏颜的,还有关于她的,各种各样的资料。 季思源抬手对着半空挥了挥,那些资料就跟随她的动作不停的在转。 季思源直接问系统。 “你真的确定吗,改造对象是我而不是寇柏颜?” “你们看看,这屏幕上这些人,全都是跟我或多或少有过接触的。”季思源说:“单独拿出来一个看不出任何的问题,但是这么铺开来看……”。 “每一个人,都有过各种各样的‘意外’。”季思源说:“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们不觉得可怕吗?” “这些意外找不到任何的规律,甚至是没有任何的时间逻辑可寻。”季思源说:“我现在……”。 她说着把自己的腿缩到沙发上,用自己的手臂抱住,然后喝了一大口烈酒。 说:“我有点冷。” 季思源说:“你们肯定绑定错人了,我有什么好改造的?我跟寇柏颜一比,我简直就是海蓝星优良公民的楷模。” 系统不能透露全部的剧情,但是它而对着这些资料,也有一些哑口无言。 但这个世界,并不能用这一阶段季思源没有做出过火的事情,来衡量她是否需要改造。 因此系统只好说:“经检测,改造对象并没有出错……”。 弹幕这个时候也都在非常激烈地讨论着—— 卧槽,这有点太可怕了,这些事情如果全都连在一块,能够制造出这么多意外的人,得是什么样的脑子啊? 我到底看的是改造直播还是《死神来了》? 我不相信,柏颜哥哥怎么会这么可怕? 这有什么可怕的,这些人虽然都出了各种各样的意外,那谁也没死啊。 没死更可怕好吧,得算得多精准啊…… 真的是绑定错了改造对象吧,这怎么可能呢? 我操,我真的要吓死了……补偿对象是个病娇吗?所有跟改造对象有过关系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所以女儿为什么情夫一茬接着一茬破案了,因为用一批没一批…… 我真是笑不活了,楼上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真的好费情夫啊哈哈哈。 …… 季思源大白天的喝得醉醺醺,她并没有去医院看寇柏颜,她需要把这些事情都消化一下。 而且她不断地跟系统唧唧歪歪:“我肯定不是改造对象,你们绑定错人了,要不你把我和寇柏颜换一下也可以,让他来补偿我吧”。 季思源喝得满脸通红,躺在沙发上,骑着一个抱枕,雪白的小腿晃来晃去,长发全都散落到沙发上。 她说:“我跟你说,你要是不把我俩给换了,我真的离死也不远了……还改造个屁啊,还用七个月?” 季思源说:“就他这种手法,我没多久就意外身亡了……系统你要保护我,我是改造对象,那改造成功之前你要保护我啊……” 季思源反反复复地说着,系统最后只能承诺,它会保证改造对象的人身安全。 而弹幕还在非常活跃地讨论着。 季思源最后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昏昏沉沉的一觉睡到了下午。 房门被打开的时候,她还在睡,睡袍已经快要跟身体脱离了。寇柏颜进屋之后,第一眼就看到了睡得昏天暗地的季思源。 她的终端都没有关闭,上而全都是关于那些出过意外的alpha的资料。系统心道糟糕,结果寇柏颜只是看了一眼终端和季思源,很快就进了自己的房间去洗澡。 寇柏颜洗完澡出来倒水喝,季思源诈尸一样从沙发上坐起来。从迷茫到看清寇柏颜,坐直并且戒备他,只用了不到三十秒。 “你回来了呀。”季思源在寇柏颜路过的时候,低声嘟囔了一句。 寇柏颜端着水杯朝着自己的屋子里走,像没听到一样。 季思源本来有点怕他,毕竟从昨天开始季思源就一直在刨寇柏颜的老底儿。结果一锄头下去,刨出了萝卜,带出了泥,正常人都会害怕。 但是寇柏颜这样不理人,季思源那点为数不多,还有一大半是装给系统和弹幕看的畏惧,基本都散了。 寇柏颜做的那些事情,随便一件泄露出去,都能让他死得很惨。他招惹的那些alpha,可都是云路城当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但是寇柏颜却根本不在意,似乎笃定了季思源不会怎么样。季思源心里一阵窝火,寇柏颜凭什么就觉得她不会怎么样?! “你过来!”季思源突然一拍沙发:“咱们两个聊聊!” 寇柏颜脚步一顿,没有转过来,只是声音有一些冷漠的问:“聊什么?” “聊聊你制造意外的手法。”季思源把她刚才醒了飞快关掉的终端,又重新打开。 抬手隔空转了转,对寇柏颜说:“来来来,你给我解释解释这些都是怎么回事。” 寇柏颜转回身,缓步走到沙发边上,抬头看了一眼投射/屏幕,端着杯子喝了口水。 季思源想到她和寇柏颜结婚的这两年多。又看到寇柏颜做的这些事全都被自己翻出来,他也并没有任何要解释或者是害怕的意思。 她突然间说:“寇柏颜,我是不是应该庆幸?” “庆幸我没有像这些人一样直接羞辱过你。” 季思源真的细思恐极,她这两年无论在外而胡混的多厉害,大部分的时间都会回家。 回到她和寇柏颜的这个家里。 虽然基本上见不到寇柏颜,可是两个人的生活轨迹重叠。 他们有很多的东西都是重叠的,一些生活上的用品……如果寇柏颜用对付这些人的手段来对付她的话…… 她应该已经无数次地死于“意外”了。 寇柏颜侧头看了季思源一眼,问她:“你不是好好的吗?” 季思源指着屏幕,想起自己那些情夫,想起寇柏颜参加alpha交流会的时候,那些或多或少羞辱过他的alpha……除了屏幕上这些比较严重的,也有很多都出过意外。 没有任何的规律,也并不是按照事件的先后顺序。但确确实实,各种各样的或大或小的意外都是有的。 有一些只是受了小伤,但是比如那个汤经义……利亚说他就是恢复也基本上是个废人。 季思源呼吸发紧,她瞪着寇柏颜,简直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但是季思源的嘴唇动了好几次,却根本不知道从哪问起。 很显然,这些意外都是从他们结婚之后开始的。 而寇柏颜一副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把季思源那股邪火彻底点着了。 她凑近寇柏颜一些,对他说:“我不管你以前干过什么,但是你以后不能再干这种事情!” “躺在医院里那个出车祸的alpha,他家里有人是执法局的,你知道吗?!” 季思源压低了一些声音,又在沙发上蹭着凑近寇柏颜一些说:“你胆子也太大了,他家里有两个哥哥都在执法局,昨天带我走的其中一个执法官就是他哥哥!” “要是被他抓住了把柄,我就是倾家荡产也保不了你啊!你知道像你这样的beta如果进了监狱,会遭受什么吗?” “我跟你说话呢,你在想什么呢?” 寇柏颜被晃了一下肩膀,手里的杯子水洒了一些,落在了他的浴袍上。 皱了一下眉,但是他没有去像往常一样急着弄洒在自己身上的水。 而是侧头问季思源:“如果我进去,你会倾家荡产捞我吗?” “我捞你个屁!”季思源说:“这些事情如果漏了,你就进去蹲着吧。” “看在我们两个是夫妻的份上,我会去给你送点温暖的。” 寇柏颜本来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听到季思源这么说,眉梢微微动了动,说:“你真的会去看我吗?” 问出了这一句话之后。两个人都短暂地愣了下。 彼此的心中都闪过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这种对话并不是第一次。不过这种感觉一闪而逝,他们谁也没有在意。 季思源则是满脸无语地瞪着寇柏颜,觉得他有毛病。 而且是脑子方而治不好的那种。 “重点是这个吗?”季思源说:“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以后不能再做这种事了!” 季思源说:“就算你是……” 季思源把“就算你是个天才”,这几个字吞回去。 虽然季思源不知道寇柏颜和自己的父亲达成过什么样的交易,才会甘心做一个平凡的beta,甚至完全抹去自己的过去。 但季思源直觉那不会是什么好事。自己的父亲季温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季思源真的太清楚了。 这件事百分之百是寇柏颜被迫,无论是被迫于权势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总之挑明之后,季思源如果还想博得寇柏颜的好感,那就得补偿他,甚至是跟他离婚什么的……那怎么可能呢? 现在都不是系统绑定的事了,寇柏颜可是一个天才。 一个生物基因研究方而的天才,而季思源现在最缺的就是这种人! 她昨天晚上为什么彻夜难眠,今天早上为什么酩酊大醉?她在弹幕和系统而前装害怕是为了争取一些权益,争取系统的保护。 而喝酒只是纯粹地为了掩饰她根本压制不住的喜悦。 她怎么会让这种天才,在她身边蹉跎了两年?季思源简直想把季温给挖出来,晃着他的脖子问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寇柏颜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至于寇柏颜制造的那些“意外”,季思源想了一个绝妙的解决办法。 季思源一拍沙发,终于暴露出自己真实的目的。她理所当然地说:“为了防止你以后再干出这种事情,牵连到我,你直接去我那里工作吧。” 季思源说:“去我的实验室。” 她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伸手别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并不是对于寇柏颜献媚,而是表达她的求贤若渴,想要把人诓骗进自己地盘的心。 寇柏颜看着她的动作,把手里擦完了水迹的纸巾,直接扔在不远处的垃圾桶里而。 他说:“我才刚刚从季氏企业辞职,我不会再回去的。” “我说的不是季氏企业的生物实验室。”季思源说:“是我自己的,就在alpha医院的地下,明天我带你去看,绝对不比季氏企业的差!” 她就这么把这种机密,暴露在了寇柏颜的而前。 明明之前她还跟寇柏颜说,寇柏颜想去哪里工作,她都可以帮忙,绝口不提自己有实验室的事…… 寇柏颜用审视的眼光看着季思源,季思源不给他过多的思考时间。直接拍板定案道:“就这么定了,方便我以后看着你!” 寇柏颜从沙发上起身,他并没有答应季思源,他根本就不知道季思源在搞什么鬼。 发现了他那些恶劣的过往,反倒想要把他带进自己的实验室。寇柏颜看着季思源抑制不住的得逞笑意,想到了季温。 季温当初用寇柏颜的母亲作为威胁,把他从首都星带到了云路城,抹去了他的过去,隐藏了他所有的一切……动用关系影响主系统的匹配结果,就是为了季思源。 之前寇柏颜几次试探,发现季思源并不知道这件事。但是此时此刻寇柏颜敢断定,季思源绝对是知道了。 否则怎么会这么急着把他弄进实验室? 因此寇柏颜脸上的神情反倒是有一些冷下来,季思源果然跟她的父亲一样,一样的奸诈狡猾,一样的…… “柏颜,你以后真的不要再这样了,”季思源自觉万无一失,开始走“怀柔政策”。 “我以后真的不会再接触其他的alpha。”季思源说:“你也不用再制造那些意外。” 她说着跪着从沙发上起身,凑到寇柏颜的身边,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抬手搂住了寇柏颜。 “我知道你喜欢我,所以才会对我接触过的人都怀有敌意。” 季思源不顾寇柏颜浑身僵硬,在他的肩窝蹭了蹭,用一种要他今天晚上都出不了浴室的架势,直接骑到了寇柏颜身上。 扳着他的脖子要去吻他。 ——一样的恬不知耻! 寇柏颜按住季思源的肩膀,想要把她从自己的身上撕下来。 结果季思源在他一起身的间隙,双腿绞住了他的腰,用一种母猴子一样的姿势,挂在了寇柏颜的身上。 寇柏颜本来就虚弱,被季思源这样一挂,直接朝着沙发上摔下去——精准无比的摔在季思源的身上。 季思源还是非常非常在意寇柏颜上一次跟她亲过之后,就立刻去吐的事情。 她还就不信了! 于是她勾着寇柏颜的脖子,不由分说地咬住他的嘴唇。 寇柏颜整个人僵得像一根棍子,但季思源完全不给他适应的时间,手在寇柏颜受伤的大腿狠狠掐了一把,寇柏颜吃痛,闷哼的牙关一松,季思源立刻闯进去。 alpha的标记分为临时标记和完全标记,临时标记不过就是一些拥抱,接吻和咬腺体。 完全标记季思源也不会,她不允许alpha对她做那种事情,就像她永远不可能怀上任何人的孩子一样。 但临时标记的这些套路,季思源全部都很熟悉,她不光熟悉这些,她还知道怎么让一个男人无法抗拒。 她像一个掉进其中就绝对爬不上来的沼泽。 她扣着寇柏颜的后脑深吻。舌尖扫过他僵硬微凉的唇齿,直到它们开始随着主人的呼吸发热。 而季思源长腿勾着寇柏颜的腿不放,寇柏颜像落入滚油的活鱼,疯狂甩尾试图挣脱。真皮沙发发出吱吱咯咯的摩擦声音,弹幕全都目瞪口呆,寇柏颜很快撑着沙发狼狈至极地蹦起来——向后退了两步,腿狠狠撞在茶几上,疼得跌坐在地上。 他那双颜色浅淡的眼睛终于看出了一些情绪,他看向季思源满眼都是震惊和恼怒。 季思源抹了嘴坐起来,整理了下自己的睡袍,靠着沙发看寇柏颜说:“你慌什么?我们是夫妻。” 季思源视线顺着寇柏颜的腰线向下,轻笑了一声:“你原来没毛病啊,这不是反应挺大吗?我一直以为你不行。” 做真夫妻(全部都分手了我以后只有...) 季思源此时此刻, 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透露出一种混蛋气息。 弹幕都在骂季思源不要脸,但是这一次骂得又和平常不一样,脸上都是带着姨母笑骂的。 寇柏颜表情慢慢地越变越难看, 宛如天塌了一样, 宛如遭受了枪击一样。看上去简直要疯了。 季思源还在言语撩拨, “你过来, 我帮帮你。我虽然没帮过其他人, 不过我见过别人, 自己抚慰自己。” “你没弄过吧?我教你。”季思源说着, 起身要去拉寇柏颜。 寇柏颜表情从崩溃到愤怒, 在季思源走到他面前的时候, 彻底变为惊恐。 “别过来!”寇柏颜一双手,不知道该去抹哪里好。 他浑身上下全都被季思源给碰了, 他在季思源走到他面前之前, 连做坏事被抓包都没有崩过的淡定,彻底在季思源的耍流氓中彻底崩了。 他跌跌撞撞爬起来,几乎是蹿回自己的屋子, 砰地关上了房门。还“咔哒哒”地把房门锁到最底部。 季思源丝毫不意外他这种反应, 站在茶几边上, 扭了扭自己的脖子, 抹了抹嘴唇。自言自语一样说:“看着是薄情寡义的薄唇,还挺软。” 弹幕都在抨击她的行为, 但是也夹杂着一些“继续不要停”一类的弹幕, 实在是有些不堪入目。 季思源回了自己的房间,一晚上没有再“作妖”。 寇柏颜洗了大半夜, 蹲在马桶边上想要吐,但是并没有吐出来。 他觉得自己无论怎么洗, 浑身上下还是沾染着浓郁的茉莉香。刷了三遍牙,但是唇齿之间就像是被腌制入味了似的挥散不去。 他蹲在浴室像个水鬼,放了大半宿的水。 清早,季思源神清气爽地起床,在客厅当中碰见了正在吃赤红虫蛋的寇柏颜。 寇柏颜面色难看得像是泡发的尸体,季思源一出来,他就浑身紧绷得像个雕塑一样。嘴里机械地咀嚼着食物,吃不出什么滋味。 “你怎么又吃这个?”季思源说:“我带你出去吃早餐,然后我们一起去实验室看看。” 寇柏颜没反应,像个被玩坏的机器人。但是准确地说,季思源其实还没开始玩。 她要寇柏颜进他的实验室,但鉴于寇柏颜的性格,季思源又不能完全地信任他。 万一他使坏,那她说不定得像她哥哥一样被他害惨了。 是的,季思源猜测季慧宇那个出了问题的新型抑制剂,也是寇柏颜动的手脚。否则他离职的时机为什么这么巧? 他是怕季慧宇开始彻查手下的时候,揪住他的小辫子。虽然现在离职显得也很可疑,但是加上和她解除婚姻,就显得合情合理。 都离婚了,为什么不离职?再说季慧宇再怎么聪明,也没有证据,更很难猜测到寇柏颜一个根本进不去主实验室的人,会是个天才。 只可惜离婚是不可能离婚的,季思源了解到了寇柏颜的能耐,这辈子也不可能和他离婚的。 他别说是个坏掉的黑青柠,他就烂透了只要他有能耐,季思源也会想办法捞他。 季思源和谁过都无所谓。 她昨晚上亲了寇柏颜之后,觉得还不错。至少寇柏颜比之前那些摇着尾巴,在她面前孔雀开屏一样的alpha好多了。 她认真地想了下,她要是能成功分化成alpha,就把寇柏颜变成她的oga。 完全标记他,这样就能够彻底地让寇柏颜离不开她。 被完全标记过的oga,对于其他alpha的信息素彻底无法感应,这辈子只能忠于一个alpha。 寇柏颜想得没错,季思源和季温非常非常地相似,他们不光全都奸诈狡猾,还都一模一样的卑鄙无耻。 所以一夜之间,季思源对寇柏颜的态度堪称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开始对着寇柏颜“深情款款,嘘寒问暖”。 “怎么不动?”季思源走近寇柏颜,歪头看着他,“你脸色真的很不好,是没睡好?” 季思源说:“我屋子里的床是最新推出的助眠科技,睡不好,就今晚开始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吧。” 寇柏颜去夹蛋的手猛地一哆嗦,季思源观察着他的反应,轻声问:“所以你不光洁癖,还有和人肢体接触的障碍。” “为什么?”季思源丝毫也不迂回曲折,问:“小时候有人猥/亵过你?” 寇柏颜抓着筷子的手都在抖,他猛地抓着还装着滚烫煎蛋的盘子,朝着季思源砸过来。 季思源早就防备着他呢,在寇柏颜把盘子砸过来的时候,就侧身用手臂挡了下。 盘子敲在季思源的手臂上,直接碎了,煎蛋顺着她昂贵的衣服滚了一圈,落在了地上。 季思源揉着手臂放下,表情依旧温和得能腻死人。 没有价值的人她不会多看一眼,但是一旦这个人对她有价值,那他在季思源这里的待遇就会翻天覆地。 例如喜欢她很多年的利亚。哪怕季思源心底里对他完全没有什么感觉,却也能够和他保持多年的关系吊着他。 偶尔的温柔,像一根残忍地永远也够不到的胡萝卜,让利亚为她鞠躬尽瘁。 所以寇柏颜现在就是真的把她打伤了,季思源也不会和他计较。 “好疼,你不要发火,好不好?”季思源说:“我不问了,你也别吃这个,这个营养不够充足。” “我去换个衣服,我们去吃饭。” 季思源说:“你别紧张,我昨晚亲的那一口能顶好几天,这几天我都不会随便碰你。” 寇柏颜瞪着她,撑在桌子上的手抖得桌子都跟着抖。 季思源很快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对着依旧站在桌边的寇柏颜说:“走啊。” 寇柏颜问:“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我在修复我们的婚姻,看着你不让你干坏事儿。”季思源说:“只要你呆在我的地盘上,就算是汤经义查出了什么,也没有人敢对你怎么样。” 她说:“我发现我还挺喜欢你,我们以后试试做真的夫妻。” “我一辈子都用抑制剂也没有关系。”季思源说:“实在不行,我就自己给自己安排一台手术,把腺体割了。” 这其实还真不是假的,如果她无法通过分化来变成掌控者alpha,她最后必然会冒着生命危险割掉腺体。 她有信心哪怕是作为一个异类人,她也是所有人都要望其项背的一个。 寇柏颜拧起眉,季思源这番话,很显然任何一个人听了都无法不震惊。 一个尊贵地享受着所有高等级资源,和最高法律保护的oga,为了和他这个处于社会底层的beta在一起,要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割掉腺体…… 弹幕全都充满了迷惑,不知道季思源怎么突然间就对寇柏颜这么忠贞不二了—— 我看漏了什么吗?怎么亲一口就画风突变? 还能为什么,为了我们柏颜哥哥是个小天才呗。 心机也太深了,她想干什么啊,空间的五星恨意值,可是一丁点也没有动呢! 她温情起来真得有点迷人,又有能力,又长得好。要风度有风度,要柔情有柔情,还能包容人的坏,这怎么顶啊? 柏颜哥哥一定要顶住啊! 柏颜哥哥有肢体接触障碍吗?源源问出他是不是被人猥/亵过的时候,我真的心里咯噔一声,不要啊! 你们难道不觉得,相比于补偿对象来说,改造对象更可怕吗?她私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们都深切地了解过。她卸载系统那么多次,还对我们这些观看直播的视为寄生虫,高傲写在骨子里,不是被逼无奈,说不定现在和补偿对象已经离婚了。 但是知道补偿对象是个天才和知道他是个白切黑危险人物是同一天。然后一夜之间收敛起了自己所有的骄傲,对补偿对象放低姿态还要跟他一生一世了,还要为他割腺体。不可怕吗?谁更可怕?至少补偿对象就算睚眦必报也还是有底线的。 连自己的本性都能压制住,这样的人底线在哪里,你们摸得到吗? 我草楼上课代表,细思恐极。…… 细思恐极+1 …… 季思源从不理会弹幕说什么,看着寇柏颜戒备的样子,说:“你再站着不动,我要抱你了。” 寇柏颜后退,季思源笑出梨涡。抬起双手说:“逗你玩的,虽然我很想现在就抱你,甚至不去工作和你滚到床上去。但是没办法,我还一大堆事情呢,我们先去吃饭好不好?” 寇柏颜看着她表情莫测,季思源说:“小青柠?” 这一次寇柏颜没有什么反应,弹幕却因为这个新鲜出炉的昵称齐齐抖了一下。 “走。”季思源先寇柏颜一步走在前面,寇柏颜在她身后顿了一会儿,迈步跟上。 两个人出门之后,门自动锁上,在等电梯的时候,季思源从电梯的银白色金属上面看着寇柏颜。 片刻后说:“这些天有点冷了,你穿得少,等会儿我给商场打电话,让他们按照你的尺寸送些冬衣过来,你喜欢风衣对不对?” 寇柏颜在电梯壁上和她对视了一眼,低声道:“不需要。” “需要的,”季思源说:“以后我的所有社交场合,你都要跟我一起去,没有几件像样的衣服怎么行?” 这种言论实在是太霸总了,棉花里面藏着不容拒绝的钉子。 弹幕都在刷感觉到生理不适,但是也有几个在刷姐姐看看我包养我。 寇柏颜本来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他浑身的汗毛从昨晚上开始一直炸的现在,他极其不适应季思源这样。 电梯来了,两个人走进去,寇柏颜站在了电梯的角落,和季思源的中间隔了可能有一个海蓝星那么远。 季思源一直从电梯的墙壁上看着他,电梯下行的时候,季思源突然开口说:“如果你有接触障碍,我们可以一点点来,先从简单的肢体触碰开始。” 季思源说:“但是你也要努力啊,你不能一直抗拒我。”季思源说:“否则,我被逼急了,可能给你来一针,然后把你拖上我的床……” “叮”一声,电梯门开启。同楼的有人下楼,走了进来。 季思源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去看寇柏颜,但是寇柏颜觉得窒息,喘不过来气的那种窒息。 两个人去了地库,坐上悬浮车之后直接飞了云顶。早餐来这种地方实在是奢侈得让人牙疼,尤其是季思源不知道寇柏颜喜欢吃什么,就让人摆了长长的一方桌。 弹幕都对她这种过气了几千年的追人手法感觉到鄙夷。但是看着季思源坐在长桌的另一面,秀美的眉目柔和地弯着,唇角的梨涡浅浅地在说话的时候若隐若现。 你根本无法把早古文“霸道总裁的油腻”安在她这张脸上。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季思源嘴里说着烂俗的台词,“我就让人样样都做了点。” 她的表情诚恳,半点没有故意显摆的骄傲,而是说:“你得多吃一点,尤其是早餐。” 寇柏颜的脸色确实不太好,季思源离他老远坐着,这让他稍微放松了一下。 他能应付来很多事情,他通常能够一眼看透对方的行为代表什么意思。 但是对于和另一个人建立某种亲密的关系,那根本不是不擅长,而是比断掉骨头的疼痛还让他难以忍受的事情。哪怕他能肯定季思源就是想要利用他,知道了他的能力,想要让他为她做事。 可她这种方式让寇柏颜无所适从,他甚至希望季思源只是单纯地用他妈妈威胁,也好过这样…… “快吃。”季思源慢条斯理地喝着一碗粥,说道:“你太瘦了,抱着都硌得慌,果然增肌素短时间内催生出来的肌肉,就是不正常的。” 寇柏颜顿时感觉到吃到嘴里的东西如鲠在喉。他似乎还能感觉到昨晚上季思源抱着他不松手的感觉,浑身像是有无数的蚂蚁在爬。 寇柏颜阻止着自己想下去,低头食不知味的塞东西。竖着耳朵,随时警惕着季思源。 可是季思源竟然没有再说其他的,就只是慢慢地喝粥。她喝得很慢,似乎是故意在等寇柏颜,同时时不时地观察着寇柏颜动过筷子的食物。 寇柏颜心不在焉,但是吃着吃着,竟然有些吃多了。等他反应过来放下筷子的时候,季思源那一碗粥,才刚刚喝完。 可见她并不是不会对别人好,不是不会忍让温柔和体贴,她从前就是不屑。 “吃好了?”季思源叫人过来,指着桌上的食物说:“记录下,我们动过的食物,按照我发给你们的那个营养缺失的检测单,再搭配上补充营养的食物,明天开始,早上七点之前送到我的公寓。” “是,季小姐。”侍应生点出了一个终端扫描了一下,对着季思源点头。 季思源这才起身,对寇柏颜勾出好看的梨涡,当着侍应生的面说:“走吧,亲爱的。” 弹幕和寇柏颜同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走出了云顶,他们开着悬浮车直接去了alpha医院。季思源问寇柏颜,“要先去看妈妈?” 寇柏颜在医院的电梯口站定,四下无人,他说:“你不要这样。” “哪样?”季思源故作不懂,对着他眨了眨眼,别了下头发,说:“我从不对别人这样。” 电梯响了,她倒着走进去,看着寇柏颜说:“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对其他的alpha这样?我只对你这样。” 寇柏颜表情冷漠,和季思源乘坐一个电梯,上到五楼都没敢喘气。 明明季思源不是发情期,可是因为她“春心萌动”,只要一凑近寇柏颜,就有幽幽的茉莉香顺着她的身上飘出来。 而寇柏颜再怎么不去看季思源,两个人一起出门,又一起吃了顿饭。他也发现了,季思源今天竟然带了止咬项圈。 寇柏颜和她结婚两年多,她从来没有戴过那个东西,她根本不介意被任何一个优质的alpha临时标记。她曾经说“戴上止咬项圈的oga,就像是独属别人的狗”。 但是她今天不光戴了,那个项链样式的项圈上,竟然还有一把锁。 到了五楼,季思源说:“你先去看妈妈,再挂上今天的营养液。腿部也要治疗的,我等着你,等都弄好了,我带你下实验室。” 寇柏颜快步迈步走出电梯,正要朝着他妈妈的病房走,季思源在他的身后叫住了他。 “等下我要先去公司一趟。”季思源说:“我回来之前,你要是想要出去,就开车。” 她追到寇柏颜身边,把一串钥匙递给他,“给你钥匙。”。 寇柏颜只想快点打发她走,他甚至在这瞬间忘了他有季思源的终端权限。是根本不需要什么钥匙,况且悬浮车也根本不用钥匙,现在很多东西都不用钥匙…… 他下意识地把钥匙拿在手里,季思源也像是很忙,飞快地转身走了。 然后等到季思源上了电梯,寇柏颜低头看了一眼钥匙,顿时被电一样把一连串的钥匙给扔掉了。 ——根本不是什么悬浮车钥匙,是季思源脖子上止咬项圈的钥匙! 寇柏颜浑身痒得要死,季思源这种行为实在是……或许有些alpha很喜欢这样,但是寇柏颜绝对不在此列。 他对季思源没有任何的独占欲,在上一次提出离婚之前,他们结婚两年多,说过的话屈指可数。非要算,顶多是相互不打扰的室友。 他是个beta,无法完全标记oga,他不在乎季思源找多少个alpha……只要那些人不在他的面前疯狂跳。 但季思源自己想让他知难而退,却在他提出解除婚姻的时候反悔,现在又变成这样,寇柏颜觉得这实在是荒谬,他完全无法理解和适应。 他们必须找个时间谈谈。 寇柏颜盯着被他扔在地上的钥匙,他准备捡起来扔掉。至于季思源怎么解开止咬项圈,就让她自己想办法去。结果寇柏颜还没等走到那个钥匙旁边,一只脚先一步停在钥匙旁边,然后一角白大褂落下,接着一个人把那把钥匙捡起来了。 “是你的?”利亚把钥匙拿在手中,问寇柏颜。 寇柏颜视线慢慢向上,落在利亚的手心,见他把玩着那把钥匙,抖来抖去。他的表情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冷下来。 “给我。”寇柏颜说:“扔过来。” 利亚也因为给寇柏颜看病,接触过了他几次,发现他的周身气压低下来,想要还钥匙的。但是他迟疑了,迟疑的这片刻,是因为季思源专门交代过他,让他不要去招惹寇柏颜。 可是利亚再怎么性格好,也是个alpha。alpha有刻在基因里面的傲慢和独占欲,他已经在这串钥匙上嗅到了季思源的信息素味道。 面对着自己多年求而不得的女人的法定伴侣,利亚很难控制自己,所以他没有第一时间归还钥匙,而是问:“这是什么钥匙?”。 “止咬项圈的钥匙啊。”季思源从医院的大厅出去,上了悬浮车之后,对着弹幕说。 弹幕—— 止咬项圈的钥匙……这就和贞操/带的钥匙差不多吧。 骚还是您骚,大白天的开车,还来无影去无踪。 车轱辘在我脸上来来回回,而我连车尾气都闻不到。 说真的,没有男人能够拿到这种钥匙不动容吧…… 柏颜哥哥危! 改造对象太花花太会玩了,像寇柏颜那样都不让人碰的小雏鸡怎么受得了? …… 季思源看着弹幕笑,她抬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止咬项圈,昨晚上她连夜翻出来的,她爸爸送给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呢。 这上面镶嵌的每一颗钻石都是真的,只不过季思源从来没有戴过,也对这些价值连城的各色钻石丝毫不稀罕。 她觉得她爸爸这辈子送给她最贵重的东西,是寇柏颜。 她戴了这个象征着被“圈养”的项圈,想做的也不是表达什么忠诚。她想用这些钻石,圈住她最宝贵的那一颗。 只要寇柏颜能够体现出他应有的价值,献上所谓的忠贞算什么?她还能关起门来给他一个人跳艳舞呢。 季思源去了公司,寇柏颜最后还是从利亚的手中拿回了钥匙。 但是在季思源从公司回来,半路上带了吃的,要给她的“真钻石”献殷勤的时候,听医护人员说利亚受伤了。 “怎么回事?”季思源边上楼,边询问身边她实验室的人。 “据说是治疗舱里面的切割功能错乱,在利亚去医疗舱拿东西的时候启动,差点把他的手给切下来……”。 季思源狠狠拧着眉,问:“伤得怎么样,严重吗?” “不算严重,说是他正在治疗的一个患者……就是您的丈夫。在关键时候拉了利亚一把。所以利亚只是被割伤了小手指,连皮带肉的掉了一块。” 季思源沉默了片刻,微微叹了口气。 她提着东西上楼,把食物放在正在输营养液的寇柏颜身边,然后抬手指了他一下。转身出了病房,去找利亚。 利亚小手指上皮肉被削掉,都见骨了,季思源询问了几句,关心了几句,说:“你以后小心点,你的手有多值钱,你自己知道。” 利亚被季思源这样关心,有点高兴,那双深邃的眼睛满含柔情。但是他还没等向季思源表达一下得到她的关心,他觉得这个伤受得很值,就听季思源说:“你以后,离寇柏颜远一点。” “他……和你想的、看到的都不一样。”季思源说:“别招他。” 利亚脸上的高兴和眼中的情绪一起褪去,说道:“你放心吧,我对他没有恶意,他人也还好,要不是他,我的手……可能就废了。” 利亚说:“我会好好感谢他的。” 季思源表情有片刻的扭曲,弹幕也都沉默了。要是在发现寇柏颜真正面目之前,他们一定会刷寇柏颜善良小可爱。 但是自从了解了寇柏颜之后,他们稍微猜想了一下,就得到了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你要谢他?”季思源说:“行吧……正好我要让他进入实验室,你好好带带他吧。” 利亚闻言愣了下,表情很震惊。季思源从来都对待实验室非常地谨慎,毕竟建成这个地下实验室,可是她在季温还没死的时候就在做了。这里是她全部的心血。 她从不会随便带人进来,可以说这间实验室所有的科研员,都是签过“生死状”的。 她竟然要让寇柏颜进来,利亚知道寇柏颜在季氏企业季慧宇的实验室待了两年,可两年都是底层啊,这样的人怎么能带入实验室。 “你放心,我说了他不像你看到的那样。”季思源说:“反正既然你们有了交情,你就好好带他。” 季思源说:“等熟悉了一切,他想做什么,你尽管放手让他做。” 利亚忍不住问:“所以你要把你的心血,用来给你的beta丈夫玩耍吗?” “那我可能做不了你想要做的那些研究。”利亚虽然喜欢季思源,但是他对于自己的心血也是非常的慎重的。 季思源安抚他:“你放心,当然不是让他玩啊,你带带他就知道了。”季思源说:“实在不行,你把c区空出来的地方拨给他玩呗,也不影响什么。” 利亚的表情这才好了些,实验室的c区,都是一些淘汰下来的老设备。做一些最简单和低等的测试,c区的人也都是业务水平低下的。 季思源安抚好了利亚,又回到了寇柏颜挂营养液的病房。 一进门,她就把房门关上,甚至用终端设下了不许外人进来的限制。 她走到寇柏颜身边,居高临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说:“你胆子可真大,我一眼看不到,我的实验室负责人差点被你削掉了手。” “然后他还对你‘救他’感恩戴德。”季思源说:“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手下留情,没真的把他手切断?” 寇柏颜坐起来,睡了一觉,他的面色看起来好多了。也许是因为两个人现在彻底了解对方是什么东西了。所以他在季思源的面前也不再遮掩。 他没有提利亚拿季思源防咬项圈钥匙的事情,他只是说:“手断掉也能接上,你紧张什么?” 季思源:“……”。 弹幕:……瑟瑟发抖。 寇柏颜用那张苍白且看上去有些虚弱的脸,说出来的话像个勾魂索命的白无常。 “他总是对着我散发他的臭气。”寇柏颜淡淡说:“闻着恶心。” 季思源站在寇柏颜的面前,伸出手挠了挠自己的额头。她想来想去,最后说:“好吧,我当你是吃醋,你要是再对我的人下狠手,我就要对你下手了。” 她故意曲解寇柏颜的意思,说:“你嫉妒的话,我们做了,你会不会好一点?” “我怕会怀孕,可从没跟别人真的做过。”季思源凑近寇柏颜,盯着他说:“我让你上,让你掌控我,我随你怎么样,你是不是就不这么胡闹了?” 寇柏颜表情瞬间就变了,那表情都不能称之为嫌弃,简直就是惊恐。 “好了,我本来还愁怎么让利亚好好带你熟悉队伍,”季思源说:“既然你都自己解决了,还让利亚记了你的情,就不用我费劲儿了。” “来吃饭吧,”季思源说:“以后觉得谁不顺眼,不想看我和谁来往,你就直接说。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去避嫌,你不要耍手段。” 季思源把寇柏颜椅子旁边的小桌板拉出来,戴上一双白手套,这才把带来的食物一份份摆上去。 边摆边说:“你只要好好待在我的实验室,感情这方面,我都听你的。你有什么诉求,你有什么特殊的爱好,或者是喜欢什么扮演,你让我变性都没有问题。” “别再惹祸了。”季思源说着,把筷子的盖子打开,没用手去碰。对寇柏颜温声软语道:“好不好?亲爱的。” 寇柏颜瞪着季思源,被她这黏腻的眼神,看得简直想要扯掉针头夺路而逃。 但是他是真的想要进季思源的实验室,哪怕是根本没有去看,他也能知道建在这种alpha医院底下的实验室,会有多么的大手笔。 寇柏颜几乎没有其他的爱好,除了泡在实验室里面,他甚至连各种新型的体感体验游戏都从来不碰。 当初季温答应让他进入季氏企业的研发核心。可是季温骗他,他很快死了。季氏企业的实验室落在了季慧宇的手里,季慧宇这两年多都在防着寇柏颜,还让他团队的人故意为难他羞辱他,否则寇柏颜不会搞他的新型抑制剂的。 而如果他去了其他的公司,几年之内也很难接触到什么核心的技术。就像季思源说的,那些公司都是垃圾。 因此季思源迫切地想要拉着寇柏颜进入实验室,这不光是她这头驴头顶上吊着的胡萝卜,也是寇柏颜的。 两个人如果合作,绝对一拍即合。 “你不用这样,”寇柏颜拿起筷子,慢慢吃东西,竭力去忽视季思源的视线。 他冷漠地说:“我妈妈在你的医院,我和你是合法伴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无论你查到了关于我的什么,只要你信任我,我们完全可以达成合作。”寇柏颜说:“你用不着牺牲你自己来纠缠我。我不是那些alpha,对你没有兴趣。” 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不光没有兴趣,我还非常反感你触碰我,希望你以后……”。 他话说了一半,季思源突然戴着白手套抓住了他的手。 寇柏颜额角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蹦起来,季思源说:“可我对你有兴趣。” “我想要和你做真夫妻。” 季思源轻轻摩挲了一下寇柏颜的手背,寇柏颜甩她的手,把手里的筷子都甩出去了。 “当当……”金属筷子落地的声音,撕裂两个人之间勉力维持的“和谐”。 季思源被甩开也不介意,只说到:“反正你尽快适应,如果有肢体接触障碍,我可以给你约见心理医生。” “或者你直接告诉我,你到底能够接受触碰哪里,多久一次。”季思源说:“我会严格按照你说的做,但如果你一直抗拒我,那我只能用我自己问过医生的脱敏疗法帮你了。” 她说着,抬手猝不及防地向上,勾了下寇柏颜的下巴。 寇柏颜猛地要从椅子上站起来,但是面前的小桌板挡着,他只是撞了下没起来。 他表情极其难看地看着季思源,双眼垂下,抬手狠狠地蹭了下自己的下巴,说:“你去找你那些alpha做这种事情不行吗!” “我谁也没有了,”季思源说:“全部分手了,我要给你看聊天记录吗?” 她说着点开了终端投射,然后用手滑动着屏幕强行给寇柏颜展示。 “你看,”季思源说:“全部都分手了,我以后只有你。” “我不答应。”寇柏颜浅色的眸子盯着那些记录,看向季思源说:“我不答应,我……不想跟你做真夫妻。” “那是犯法的。” 季思源坐直身体淡淡地说:“我可以起诉你,你不仅标记不了我,还不在我发情的时候尽力安抚我,这算是虐待oga。” “但我不起诉离婚,我让oga保护协会给我调解。然后拿到一些针剂。”季思源淡淡说:“你不会想知道这些针剂用在你身上会起到什么样的效果的。” 寇柏颜瞪着她,嘴唇都在抖。 我得惩罚你(就这么让季思源这个狗东西...) “你非得这样吗!”寇柏颜说:“我厌恶你, 你也厌恶我,你随便找什么alpha都行,你生孩子我都不管, 你能不能……” “柏颜, ”季思源说:“你真的厌恶我吗?可你对我的反应可跟你的嘴上说得不一样, 你只是厌恶触碰。” “我们可以想办法。”季思源说:“我陪着你, 我们慢慢来。” 她说着, 从拎回来的包里面, 又拿出了一套筷子。重新摆了摆那些菜, 催促道:“快吃吧, 一会儿凉了。” 开玩笑, 合作?她可不会信任合作伙伴。她人和能力全都要,等到他们缠成拆不开的一体, 那才是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 寇柏颜低头看了眼重新放在手边的筷子。 这筷子根本不是饭店里面的筷子,是在他们两个的家里拿的。但是她吃完了,又拿了两双……就好像提前知道寇柏颜肯定会把筷子扔了一样。 弹幕满屏都是点, 他们现在根本分辨不出来这两个人, 到底谁更黑一点。 寇柏颜还是好好地吃饭了, 虽然他没有什么胃口, 对于季思源的态度,满心都是不上不下地悬着。 不过等他输液过后, 季思源带着他进了电梯, 并且让他自己用终端扫了电梯上面的按钮之后,寇柏颜那种不安就沉了下来。 按下了底下二十层, 电梯下行的时候,季思源说:“你会在这间alpha医院有个护工的工作, 最低等的那一种,用来掩饰你每天来这里的真实目的。” “整栋楼里,只有这部电梯,能够下到底下二十层。一旦设备检测到没有终端权限的人进入电梯,你是无法扫描出下来的按钮的。” 季思源说:“你终端的权限代表着我,拥有整个实验室的全部权限。能够随意调用任何的仪器。” 寇柏颜终于侧头看了她一眼,季思源知道他这算是被取悦了,笑着说:“但是团队的队长是利亚,你刚进去还是不要太难搞。” “不过我倒是不担心你,”季思源说:“毕竟你差点把利亚的手切了,他还对你感恩戴德的,你用自己的方式和他们相处就好。” “但是不要真的搞出事情,不然我就不等你适应,直接把你绑在我床上。” 寇柏颜才好一点的表情又沉下去了,季思源侧头看他,啧了一声:“你这个年纪,不应该正对这种事情渴望吗?哪怕是虫族的基因作祟,你也该繁殖/欲很强的啊,你平时自己不弄……”。 “叮”电梯到了。 寇柏颜看到这个远远比季氏企业季慧宇的实验室,还要规模庞大且设备多样的实验室,只是站在门口愣神了不到一秒钟,就赶紧迈步从电梯里出去。 他实在是不想听季思源说任何一句话,她太混蛋了。 利亚提前接到了季思源的信息,知道他们要下来。就带着团队的人站在电梯门口不远处迎接。 “欢迎加入思源实验室。”利亚说:“这些都是团队的各区人员,你一下子肯定记不住,我带你慢慢熟悉。” 后面的人或点头,或参差不齐的和寇柏颜打了招呼。他们现在全都觉得寇柏颜是走季思源的后门进来的,肯定没什么太大的热情。 实验室里面大多都是alpha和oga,环顾了一圈,就真的只有寇柏颜这一个beta。 寇柏颜也对着大家点头,站得非常直,但是姿态却并不带什么畏缩和讨好,“我叫寇柏颜。以后多关照。” 众人又应声,利亚让他们各自解散去做事情。要带着寇柏颜走的时候,季思源拦了一下,开口说:“这里的名字就叫思源实验室,我当时懒得取名,所以叫这个。” 她看着寇柏颜,这个解释很突兀,但是又很微妙。 她解释的是利亚说的那句欢迎词,并不是平时对她的叫法多么亲近,只是这实验室的名字罢了。 寇柏颜本来都没有注意到这种事情,季思源这么一说,利亚他们三个之间,顿时弥漫出淡淡的尴尬。 “嗯。”寇柏颜惜字如金说:“你走吧。” 他是真的希望季思源赶紧走,季思源平时没事儿也待在这里。总对外的理由是利亚是她的情人。 但是今天确实有点事情要出去办。所以她说:“那行,你跟着利亚先转转。” 她说完转身回到电梯之中,利亚从旁边人的手里接过了一件崭新的白大褂,递给寇柏颜。 说:“除了接触实验体要专门穿隔离服,其他的时间无论是上面还是,随时可以下来。” “跟我去看看最新的实验体吗?”利亚感激他保住了自己的一只手,对寇柏颜是真的挺客气的。 寇柏颜穿上白大褂,这种衣服他经常穿,所以习惯性地掏了下裤子兜,要把兜里的东西放在白大褂里面。 结果摸到了一串细小的钥匙。 寇柏颜手指一僵,回头去看电梯,准备把这钥匙还给季思源,他才不拿着。 可电梯门已经关上了,电梯上行中,寇柏颜抓着他拿回来之后洗了八百遍的钥匙,走到个垃圾桶前面想扔。 利亚这时候又转头叫他:“跟我来。” 寇柏颜把钥匙又放回去了。他之前把这钥匙假装在治疗之后遗留在治疗舱。利亚很显然已经知道了是什么东西,所以在他起身之后伸手去拿。 他要是不拿,他的手不会被切。 寇柏颜在兜里捏着钥匙,心中嗤笑,他不稀罕,但估计不光利亚自己,所有接触过季思源的alpha,都想要这把钥匙吧…… “钥匙在我丈夫那。”季思源对自己的小秘书说:“怎么,觉得这个止咬项圈很好看吗?” “是的。”小秘书脸上显而易见的羡慕,“这上面的钻石,值好多钱吧?” “你满脑子都是钱吧?”季思源说:“你不是这些年在我手底下也没少捞,怎么还是这样一副见钱眼开的样子?” “钱怎么会嫌多?”小秘书说:“小季总,你不是也不嫌多吗?” “那倒是。”季思源很喜欢她这个钱串子小秘书。她叫连初柔,是个……常年装oga的beta。 人很机灵,季思源给她提供打上之后和oga一样的信息素,她享受各种各样oga权利和便利的同时,给季思源做牛做马。 季思源虽然天生的高傲在骨子,但是她倒是一个丝毫不会歧视beta的老板,只要那个人有能力,就是个异类人,季思源也觉得没什么。 连初柔调整了一下悬浮车的路线,说:“黑市这个时间还没正式开始交易,季总,我们要么先去喝一杯?” “不喝。”季思源用终端翻着资料,上面记载关于黑市现在最新流行的摘除腺体的方式。 “我丈夫不喜欢酒味儿,”季思源眼也不抬的说:“我以后在晚上要回家之前都不会碰酒。” “哇。我记住了,现在是beta要上位了,是吗?”连初柔和季思源私下在一起的时候,没一点下属的样子。 她眼睛大,瞪起来更大,长得白白嫩嫩的,是季思源在一个酒会上,一个alpha的床上捞下来的。 长得好看的beta,大部分的命运都是沦为alpha的玩物。当然了,beta大部分也都是自愿的,不过连初柔不是。 她当时被扎了发情针,红得像一只虾,不过她真的很聪明。虽然是个小beta,体力以及人权方面远远敌不过alpha,知道求救也没有人就她。就损坏alpha最贵重的物品,让他对自己失去兴趣。 她当时宁愿被打个半死也不要被alpha玩弄的倔强样子,让季思源这个从小吃尽了身为oga亏的人有点动容。 就把她要过来了。带在身边她也很机灵,慢慢成了季思源用得最顺手,也最相信的一个人。 毕竟她们两个的爱好都一样,星币。 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星币。 “哎,大眼,”季思源说:“我新招了个天才进实验室,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你就真的变成了oga了,不用再打针了。” “谁要变成oga,要是研究成功,那当然是变成alpha啊!”连初柔瞪着大眼睛说:“我只不过想要享受oga的待遇,但是变还得是alpha!” “好,alpha。”季思源笑着伸手弹了下她的脑袋,继续看资料。 “我听说今晚黑市的头儿会亲自来,新摘除腺体的名额是要竞拍的。”连初柔说:“我们不如砸一把大的,吸引他的注意力,以后也好办事。” “用你自己的小金库砸吗?”季思源说:“那行。” “那不行。”连初柔立马摇头。 “我们就看看,”季思源说:“看看他怎么安全摘除腺体。” 黑天之前,两人驾驶悬浮车进入黑市,找了个地方停车换衣服。 “你先把衣服换了,”利亚对寇柏颜说:“接触那些实验生物,是要穿隔离服的。” 寇柏颜站在箱子外面观察了一圈,各种种类的实验体,加上这些箱子外面密密麻麻地实验过的基因种类。 寇柏颜说:“我先看五号,它注射惰性基因应该是第三天了吧?它应该在五天之内都不会出现排异反应,还会特别的安静。” 利亚的眉头一跳,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 利亚身边看着这些实验体的科研员,也都表现出了震惊。寇柏颜不打算一进来就让别人不舒服,毕竟他要在这个实验室待下去。 所以他犹豫了一下,一边换隔离服,一边说:“季思源说的。” 科研员悄悄在隔离服的寇柏颜发愣。 季思源不会询问这些实验体,到底什么时候注射过什么种类的惰性基因。她向来只关心结果,绝不会是她告诉寇柏颜的…… 利亚有些心惊地想,或许季思源带寇柏颜进实验室,不是因为什么私情。 “哪来的私情?我跟他都没有见过,好吧?”季思源坐在一个拍卖会场里面。 一次也没有举手上的牌子,但是台上坐着的,神神秘秘地戴着面具的男人,。也就是这个黑市的头,却一直朝着她的方向看,还让侍应生给她送来各种各样的吃的。 “那他对你是一见钟情?”连初柔啧啧道:“季总果然是alpha收割机,oga之光,今天这一次没白来,我们一分钱不用花,马上就能接触到这个黑市最关键的人物了。” “你看!”连初柔从果盘里面弄出了一个纸条,上面写着电话和地址,指名道姓地要季思源赏脸。 季思源接过纸条看了看,又朝着台上唯一一把椅子上坐着的男人看去。 他似乎一直都在注视着季思源,见她看过来,对着她歪了歪头。抬手摆了摆。 季思源却皱起眉,莫名觉得这人这一副德行,有点熟悉。 拍卖会全程季思源没有参与竞价,最后这一次绝对安全地摘除腺体机会,被一个外城来的人拍到了手。 他是个alpha,而他怀里抱着的女人也是个alpha。很显然,这是一对儿不为“世俗”所容的恋情。 alpha和alpha之间,不光很难擦出火花,甚至还会因为彼此的信息素相斥,导致厌恶彼此。 摘除了他们两个其中一个人的腺体,那个人变成了异类人,就能在一起。 但是在季思源看到上台接受检查的是那个女alpha的时候,她就知道,这天价的,“轰轰烈烈”的爱情,最终只能是一个悲剧。 男性alpha刻在骨子里的繁殖基因,会让他终究有一天,会标记一个oga,甚至是几个。或许他现在被勇于为他割除腺体的alpha所痴迷。 但是没有信息素的相互吸引,纯粹的肉/体愉悦,又能够持续多久呢? 靠爱情来违逆基因本能吗?爱情本身连基因都不是,它只是身体分泌出的一种不靠谱的东西。 “哎,可惜了,”连初柔也在旁边说:“又是一个傻女人。” “走吧,你还替别人可惜,”季思源说:“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要去赴约吗?”连初柔和季思源出了会场之后,追在季思源的身后问她。 “当然,”季思源说:“这么好的机会,我当然要见一见,说不定……”她以后走投无路的话,也要摘除腺体。 那个面具男,给季思源的地址正是这条街上的一个叫深海的酒吧。这条街其实最开始不叫黑市,只是个贫民聚集地。 因为各种老破小的店铺都挤在这,政府翻新了一半,停工后,入夜之后整条街都黑漆漆的。黑市就是这么来的。 因为鱼龙混杂,渐渐地各种见不得人的交易也都来这里。发展到现在,这条街灯红酒绿繁华直逼云路程中心。但因为投资修建这里的,全都是做一些不太能够见得了人的买卖的人,所以还叫黑市,只不过这名字可和字面意义上的黑没有关系了。 “深海酒吧,在那里。”连初柔发现了那个男人留下的纸条的酒吧,拉着季思源过去。 酒吧外面,能够看到里面全都是人,挤挤挨挨的彪形大汉,全是身强体健的alpha,吵吵闹闹的正不知道在起哄什么。 “哇,好吓人啊,”连初柔说:“我们这样两个oga进去很危险吧?” 季思源点头:“是啊,所以你走慢点,别急得像是赶着去投胎一样。” 连初柔放慢一些脚步,看着里面的alpha,琢磨着今天能不能靠着假的信息素骗一个过夜。 没有人跟了季思源之后能不学坏,连初柔早就想清楚了,反正她也无法被完全标记,只要做好避孕,她完全可以享受alpha的服务。 当然了,beta的身份虽然也能勾搭到alpha,但那不是没有oga吸引力大,能吸引到更优质的alpha么。 季思源无奈地跟着连初柔身后进门,果然她们这两个oga一进门,屋子里正在对着台子上一个男oga起哄的alpha们,全都直勾勾地朝着她们看过来。 不过今天连初柔没有时间猎艳,因为两个人一进屋,就有个彬彬有礼地戴着止咬器的alpha迎上来。 对着她们说:“贵宾,我们老板恭候多时,楼上请。” 季思源点头,迈步走上楼梯。酒吧里面的alpha,一见她们两个被这酒吧的主人请上楼了,知道没戏,大部分都转过去继续看着台上表演的oga去了。 但是也有那么几个因为喝醉了,眼神黏在季思源和连初柔身上撕不下来的,一直看着她们彻底消失在楼梯口。 当然oga出入这种地方是绝对不安全的,哪怕戴了防咬项圈。但是季思源和连初柔又不一样。 她们身上戴着各种微型武器,能顶上几十个alpha保镖的掩护。所以她们哪怕是来赴这个黑市头的约,也有恃无恐。 再不济,季思源的终端连着执法局呢。 两个人跟着那个迎她们的alpha上了楼,被引进了一间包房,包房很大,进门就是柔软的地毯。 戴着黑色面具的男人,坐在一个凳子旁边,凳子那群蠢蠢欲动的alpha站在他那个角度都尽收眼底。 听到门开了,男人转过头,看向了季思源。 他站起来,身高腿长,比迎他们来的那个alpha还要有料,但是这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在这里见到你,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分?” “南川?”季思源脚步一顿,瞪着戴着面具的男人说:“是你?” “是我。”南川也不再装什么神秘,摘br /> 连初柔看着南川眼睛都直了,越瞪越大。 南川的视线却一直都追着季思源,对着她轻眨眼睛,姿态风流却不轻挑。 “你为什么做那么惊讶的表情,是觉得我不配做这个黑市的头吗?”南川故作受伤。 季思源没接他的油腔滑调,直接开口问道:“你和季慧宇有交情?” “当然没有!”南川解释的语气很急,但是自己给自己倒茶的姿态闲适。 “我只是找不到你,想见你,这才会找人帮我搭了下季慧宇,去了你弟弟的生日派对。” “果然没有白去,精彩的很。”南川看着季思源说:“过来坐啊,你都知道我是谁了,还怕我跑了或者是害你吗?” 季思源当然不怕,只不过如果南川只是普通的花花公子倒也罢了,他这样的性格是这个黑市的地下王,那他估计和寇柏颜一样,是个切开了黑瓤的。 这样就有点棘手,季思源宁愿和她合作的,是个桀骜不驯的alpha。越典型越好,容易利用。 alpha是南川这样的性子,就有些难办,尤其是他曾经还和自己有过那么一次酒后胡来。 不过季思源还是坐到了南川对面,连初柔也坐过来,大眼珠子一直定在南川的身上,眨不动了。 季思源嫌丢人,撞了她一下,她才连忙眨了几下眼睛。 南川视线一直都在季思源的脸上,带着那种暧昧的笑意说:“见你一面真不容易。早知道你会来,我今天就好好打扮了。” “你的人能够安全地切除腺体?”季思源问。 “当然,”南川说:“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来给我白送钱。” “我直接对你暴露身份,算是对你足够坦白了。”南川倒了一杯茶,推到季思源的面前,说:“我们坦诚相见,你想要弄垮季慧宇,我可以帮你。” 季思源眯了下眼睛,低头看了下茶杯,却并没有碰的意思。不是她自己的地盘,她不碰任何东西。 “你要帮我?为什么?”季思源盯着南川,觉得最近真是惊喜连连。 自己结婚了两年多的老公是个天才,而她胡混过的花花公子是个黑市帝王。 “还能因为什么?”南川看着她说:“我喜欢你,认真的。” “跟你的小青柠beta离婚,跟我在一起,”南川说:“我们联手在云路程创建一个属于我们的帝国。” 他笑着,但是这一会儿的脸上虽然带着笑,却看不出任何玩笑的意思。 他的眼睛又黑又亮,和寇柏颜的完全相反,亮得简直像是海蓝星的微缩模型。 季思源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突然嗤笑道:“我跟你?创建什么帝国?一个beta和一个oga?” “你上一次的临时标记,我知道你很努力了。”季思源看着他,慢慢地说:“但是beta怎么能标记得了oga?” “你让我和我的beta丈夫离婚,和你结婚。”季思源说:“对我来说都是beta有什么区别呢?” 南川的脸色猛地变了变,但是很快也笑出声。 “不愧是小季总。”南川上一次确实是利用其他alpha的信息素临时标记季思源。 按理说不太可能不起效。 季思源本来就只是根据南川的身份和他说的话诈他,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她甚至忍不住去弹幕上发了一串操,但是面上却稳如老狗。 南川说:“看来我的技术还是不太纯熟,竟然没能安抚得了小季总的发情期。” “但是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彻底对你完全标记了。” 南川端起茶杯,挑着眉说:“小季总要试试吗?” “我试什么?”季思源说:“测试你借用别的alpha信息素还对我临时标记失败?” “小季总……”南川说:“你听说过腺体移植吗?” 季思源眼皮一跳,撞见南川幽深的视线,心脏也跟着狂跳起来。 不是因为被南川迷住,而是如果南川说的是真的,今天那个女alpha的腺体被割掉之后,估计还会有其他的作用……例如移植在其他人的腺体之上。 “这是犯法的。”季思源从座位上起身,说道:“抱歉,我对于犯法的事情没有兴趣。” 南川似乎不意外季思源的表现,只是也跟着起身,作出恭送的姿态。他又恢复了油腔滑调的样子,说:“好伤心啊,我要为你犯法,就为了跟你在一起,但是你一点都不感动。” “思源姐姐,”南川说:“我等你回心转意好不好,那个只会惹祸的beta有什么好?” 季思源牙差点让南川给酸掉了,不过她同时也有点心惊。南川很显然也知道寇柏颜做的那些事情了。 南北企业风流浪荡的少东家是个假alpha不说,还是黑市的地下王。现在看来他手上涉及的一些东西也不少。 如果……腺体移植真的能够成功,那无论是否犯法,都将会迎来一个黑市的巅峰。 在这个等级分明的社会当中生存,只要不是alpha本身。没有人会不想成为alpha,成为掌控者。 弹幕都在讨论着南川,说他是这本书的主角。但是他们没有根据剧情的描述找到这本书的女主角—— 好奇怪,剧情比韩蔓那个世界隐藏之后的剧情还要零碎。 就是,黑市帝王是男主角知道了,就是个“花花公子”,那女主角呢? 不会是那个大眼吧? 我看着不像,而且这个世界男主怎么回事?和季思源有一段儿。 是追妻火葬场吗? 好几儿怪哦。 我有个大胆的猜想,会不会源源就是女主角? 不成立,女主角怎么可能需要改造? …… 弹幕讨论着,也观察着南川。南川之前在季思源家里的派对上,带着某种“奸夫”滤镜和止咬器。弹幕都没有看清他,更没觉出他帅。 但是此刻是真的发现他长得挺好,尤其是正儿八经的时候气质好,翩翩贵公子那种气质,让他连油腔滑调都显得文雅。 南川亲自送季思源出门,在季思源没有说明自己的悬浮车停在哪里之前,走到季思源的悬浮车面前站定,对她说:“我非常期待你下次来这里找我,或者直接去南北企业找我。” 南川说:“我有很多很多的好,期待思源姐姐挖掘。” 季思源走到悬浮车边上,拉着要去找南川要终端联系方式的连初柔上车。 驾驶着悬浮车飞快离开。 车上,连初柔还在扒着车窗朝下看,季思源在她脑袋后面狠狠砸了一下。 “回神了,这个人你不能碰。”季思源说:“他是长得不错,我知道是你的菜,但是他太危险了,而且是个beta。” “beta怎么了,我也是beta啊!”连初柔说:“季总,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你一年平均得一见钟情个八百多回吧?”季思源说:“这个人不能碰,我碰过。” 连初柔顿时露出心碎的表情,“我吃口剩的都不行吗?你好霸道哦。” “可以,扣工资。”季思源说。 “那算了!”连初柔连忙改口。 季思源手撑在座椅的扶手上,回想着她接触南川这个人,发现他或许从一开始,就是故意接近自己的。 季思源对于他说的腺体移植其实也非常感兴趣,但她不能表现出什么。就算没有脑中时刻提醒她要走正路的系统,和那些弹幕的监督,季思源也绝对不会轻易去触碰法律。 况且这种方式到底能不能成型,现在听上去根本是痴人说梦。 只不过这个腺体移植,倒是给了她关于二次分化的某些灵感。季思源一直琢磨着,把连初柔送回去之后,直接回了自己家。 家里没有人,寇柏颜这个时间了……都九点多了,竟然没有回来。 季思源准备去医院看看,但是拿着衣服走出门之前,先抬起了手臂闻了闻。 她闻不到其他alpha信息素的味道,但是保险起见,她还是去仔仔细细地洗了个澡。 她出入了alpha聚集的场所,要是因此沾染上了气味,让寇柏颜误会她又偷吃,她真的要冤死了。 季思源仔仔细细洗了个澡,又把自己头发吹好,寇柏颜还是没有回来。 她不得不换上衣服,重新开了一辆八百年没有动过的悬浮车,去医院接寇柏颜。 季思源进入实验室的时候,寇柏颜正在c区的一个仪器上面,不知道在观察什么。 整个实验室就只剩下他和利亚,灯都都没有全开,屋子里有些昏暗。 现在是夜里十一点,利亚平时这个时间绝对该出实验室了。但是今晚上他竟然还在,看上去也不像是因为寇柏颜没有离开所以才没离开。 他们两个一个A区一个c区,全都在专注且认真的工作。 季思源对于这种现象是喜闻乐见的,但是很显然这时间,继续工作没有效率,明天更是会没有精神。 她在终端上面触碰了一下,整个实验室的灯就全都打开了。 利亚很快停下手中的工作迎上来,仰头看了一眼c区的一动不动地寇柏颜,耸肩道:“他太努力了。” “所以你不好意思走?”季思源笑着说:“快回去吧利亚,已经很晚了。” 利亚确实准备回去了,他是被寇柏颜挑起了胜负欲,再加上今天真的他无声无息见识了太多寇柏颜的厉害之处。 他自己申请的c区,也没有要任何的帮手。自己在实验体身上取样,利亚观察过,他只是扫了几眼那些利用过的惰性基因,就没有再重复利用。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种几眼记忆,太可怕了。 “我确实准备回去,不过他到现在没有吃东西。”利亚知道寇柏颜营养不良,所以格外注意了下。发现他桌上其他人给它送的食物,他没有动,一整个下午就站在那里,像是钉住了一样。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季思源对利亚说着,点开了终端,让饭店重新送点东西上来。 寇柏颜不是废寝忘食了,就是他嫌弃给他送饭的那个科研员脏了。 利亚其实还想和季思源说两句话,但是他看了一眼寇柏颜,还是点头说:“我先走了。” 季思源正给寇柏颜选食物,闻言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利亚有些黯然地乘着电梯离开了。 季思源点好了东西,直接上了c区。 寇柏颜像个木头人,对于她来毫无反应。一直通过仪器,盯着他弄的东西。 季思源走到他身后,他似乎忘我地没有察觉到。 这么痴迷。 季思源抬手把手掌放在他肩膀上,捏了两下。寇柏颜才像是猛地被大仙儿给抓回了魂魄。 他长久保持着一个姿势的酸痛肩膀,因为突然有人碰,先是一起缩了下,然后回头看向季思源。 说道:“别闹!” 他迅速回头,继续把眼睛压在仪器上。他方才回头的那瞬间,季思源都看到了他,两个眼睛像是被谁给揍了眼炮一样,都出了两圈圆印字了。 说不定明天要青…… 季思源凑近他,说:“行了,今天可以了,我知道你很努力,但是你总不能不吃不睡啊?” 季思源要拉他,寇柏颜还把头埋在那里,说:“快了,现在不能走神,正关键呢……” 他难得还带着点商量的语气和季思源解释,季思源对于他进入工作室之后这种入魔的状态有点新奇。 她抬手揪了下寇柏颜的衣兜,这要是放在平时,寇柏颜能跳起来。 但是他竟然没有反应,季思源把手伸进他的兜里,寇柏颜“啪”地拍在她的手背上。 “你先回去,”寇柏颜说:“我还得半个多小时……” “你没吃饭,”季思源手指点了点他不远处桌上的食物,说:“你答应我的,要好好吃东西。” “不行,我得惩罚你。” 寇柏颜全当她放屁。 然后季思源就毫无预兆地从他身后抱住了他。 寇柏颜浑身一僵,但是他现在真的不能抽身,一错眼都有可能错过重要的细胞裂变。 所以他浑身僵硬地弓着腰,只是“温柔”的出声警告季思源:“滚!”。 季思源抱着他,低声道:“我刚洗过澡来的,可干净了,真的,比你衣服都干净。” “脱敏治疗,你要配合的。”季思源说着。一双手都扣到了寇柏颜的腰上。 寇柏颜崩得像是一张拉满的弓,但是他不敢错神,就这么让季思源这个狗东西给占了便宜。 单纯的哄她(机关算尽利诱加逼迫比不...) 见缝插针, 趁火打劫,这种事情,季思源向来做得得心应手。 弹幕看到季思源抱住了寇柏颜, 一边骂她不要脸, 一边一错不错地盯着看。 寇柏颜是真的没有工夫搭理她, 想要踩她, 两次脚都没有踩到之后, 索性就这么绷紧着身体不动了。 季思源用终端把屋子里面的亮度全都调暗, 就只剩下c区, 趴在寇柏颜的后背上, 整个人的重量都伏在他身上。 偌大的实验室里面, 就只有他们两个“相互依偎”。这种画面看上去,竟然有种欺骗人的温暖。 季思源手搂着寇柏颜绷得紧紧的腰, 侧脸贴着寇柏颜的后背想事儿。想今晚上去黑市的事情, 想关于腺体移植的事儿。 这样过了一会儿,寇柏颜还是把脑袋埋在仪器上,僵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季思源手腕上终端传来滴滴的提示音, 她定的餐食送到医院大厅了。 季思源侧头看寇柏颜并没有结束跟她出去吃东西的意思, 只好松开他说:“你还要多久, 我给你买的饭到了, 无论怎么样,总要吃东西的。” “我虽然很高兴你工作第一天就这么拼。”季思源说:“但是我更在意你的身体。” 季思源说着, 还故意在寇柏颜的腰上拍了拍。 寇柏颜差点跳起来, 动了动之后,对她说:“嗯嗯嗯, 去取吧,我这边快结束了。” 敷衍的态度实在是太明显。季思源却根本不在意, 转身去取吃的。 季思源很快回来,然后在c区找了桌子,清理好了才摆上了吃的,走到寇柏颜身边叫他。 寇柏颜说:“十分钟,你先别吵我。” 季思源真的老老实实等了十分钟。 十分钟过去,寇柏颜还是没有动。季思源起身凑到他身边,对着他的耳朵吹了一口气,寇柏颜这才终于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压的全都是仪器印字,看上去有点可笑,可是他的表情很严肃,这样看上去更可笑。 季思源没忍住就笑了,抬手要碰寇柏颜的脸,被他给挡开了手,“啪”地一声,用的力气还不小。 “你不要老是动手动脚。” 寇柏颜说:“季思源,这样吧,给我两个月,你想做出来的东西,我一定能帮你推进一大步。” “但是你不要碰我,不要搞我。”寇柏颜一脸严肃,认真地说:“不要像今天这样骚扰我,在这里给我弄一间房间最好,我可以直接住这里。你要是想搞,随便你找几个alpha回家。” 寇柏颜盯着季思源说:“两个月,我保证给你个满意的……” “那还是算了。”季思源说:“那你明天就在家待着,给我搞吧。东西我可以慢慢研究,但是我的婚姻现在岌岌可危。” 季思源见寇柏颜竟然这么沉迷,反过来将了他一军,违心地说:“我的研究可以慢慢来,但是比起那些,你对我来说才更重要。” 弹幕要不是能看一部分剧情,能更全面地分析出一些季思源的想法,他们真的要以为季思源多么爱寇柏颜。 可弹幕越是知道,看着季思源这一副“深情款款”的小女人样子,就都全都被瘆得汗毛倒竖。 这是一对儿什么cp?怎么下嘴磕啊? 一个高智商,表面柔弱,实际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黑心柠,一个心眼儿吓死密恐,演技秒杀演员的小茉莉精。 寇柏颜和季思源对峙着,寇柏颜看着季思源,他能看透季思源的部分未必比弹幕少。他太清楚了季思源就是想要利用他。 可是她除此之外,为什么对他这么执着,寇柏颜就看不懂。 “先吃饭,”季思源率先打破僵持说:“剩下的我们等会儿回家再聊。” 寇柏颜去洗手间,好一会儿才回来。不光洗了手和脸,还把白大褂也洗了。就在c区的一个横杆上挂好之后,才顶着一张阴沉的滴着水的脸,坐在了桌边上。 季思源说回家聊,就回家聊。寇柏颜吃饭,她就坐在寇柏颜不远处摆弄自己的终端,一个字也不吵他。 寇柏颜见季思源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就慢慢放松下来。他是真的饿了,因此吃得还不少。 吃过了饭,季思源和寇柏颜一起离开c区,关闭实验室。然后坐上了回家的悬浮车。 寇柏颜本来就不喜欢说话,他是个非常木讷无趣的人。尤其是他现在烦着呢,季思源这个混球儿一直逼他。 寇柏颜的视线一直扭向窗外,季思源点开终端,非常好声好气地说:“我今天联系了一位心理医生,你明天见一见吧?” 寇柏颜总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可是这会儿难得有些暴躁的捋顺了一把自己还湿漉的头发。把光洁的额头露出来,他那双色泽浅淡的双眼在表达他不耐情绪的时候,显得格外地不好惹。 他手臂撑在座椅上,撑着自己的脑袋,因为弯了一下午的腰,腰痛,所以坐得不够直,现在半靠着座椅,这个坐姿显得“非常大佬”。 他说话也是简短甚至带着火气的:“不去,没有时间。” 季思源毫不在意他的态度,说道:“好好好,不爱去就不去。” 她把终端收起来,侧身看着寇柏颜,笑得春花灿烂。 寇柏颜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弹幕也觉得她不会这么简单放弃。 果然季思源说:“你不想见心理医生,没关系。你不想说你为什么接触障碍,也没有关系。” 季思源说:“但是我们来按照医生发的那个脱敏疗法的表格,一点点尝试好吗?” 寇柏颜竟然有些害怕,他只想待在实验室。他已经有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酣畅淋漓地沉浸。他就想住在那,死在那,这辈子也不要出去…… 但是季思源不让,她不让! 寇柏颜坐直一些,眼中竟然有那么瞬间闪过窝火和委屈。 他问季思源:“什么表格?” “就是……先尝试牵手,然后拥抱,接吻。”季思源说:“再组合,然后一两个星期,尝试一起躺着,相互抚摸……”。 “不。”寇柏颜拒绝道:“我不想,我,” “嘘,”季思源说:“我们先来试试牵手。” “其实我觉得可以直接快进到一起睡。”季思源说:“今天我抱了你那么久,也没见你难受啊。” 他当然难受,当时难受得要死了。可是他那个实验分去了他大部分的精神…… 季思源看着寇柏颜,说完之后掏出了一个消毒的湿巾,先当着寇柏颜的面,仔仔细细地把手擦干净了。 用了好几张,连指缝都没有放过。 这才把被擦得透着淡红的手伸到寇柏颜面前:“试试吧,触碰是两个人之间表达亲密的方式。” 季思源说:“和另一个人的触碰,能更好地感受彼此。” 寇柏颜瞪着季思源伸到他面前的手,极不情愿地抬起了自己的手…… 弹幕都在盯着呢,见寇柏颜成功被套路了,都在兴奋地唉声叹气,刷着柏颜哥哥还是太嫩。 结果寇柏颜要碰到她手的时候,突然又停住了。 他看了季思源一眼,满脸都是抗拒。季思源把手收回来,没有再吭声,什么都没有说。 但是连弹幕都能感觉到她生气了。 悬浮车很快回到了他们住的地方,季思源和寇柏颜从地库里面上了电梯。 季思源一句话也没有说,更没有去看寇柏颜一眼,那一副温情脉脉的样子彻底消失,变脸比翻书都快。 无形的压力在电梯当中蔓延,寇柏颜用余光从电梯轿厢的反光看季思源。 寇柏颜没发现,他已经在被季思源影响。至少如果是从前,他现在应该满脑子都是实验,而不是纠结于要不要伸手去抓她的手。 这对寇柏颜来说很难吗?是的。 他并没被人给猥/亵过,但是他还小的时候,见过他的那个所谓的“父亲”,醉酒之后侵/犯他母亲。 beta哪怕是作为一个玩物,大多数的时候也很难像个人一样做个玩物。 那个男人暴力,冰冷,他曾经不管不顾地拖着寇柏颜的母亲在地上拖行。那时候寇柏颜的母亲为了护着他,将他抱在怀里。 可是那个男人就那么侵犯了他的母亲。寇柏颜被迫听着,眼睛被他妈妈捂着,她妈妈不敢放开他,因为那个男人手里拿着皮带,会打他。 他一直觉得一个beta儿子,是耻辱。想杀了他的。 那之后触碰和拥抱,都不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寇柏颜并非是完全不能接受,只是……不想。 但是他在轿厢的倒影上,看到一直面无表情地季思源,眼泪顺着脸上滑下来。 晶莹剔透,反射在寇柏颜的眼中,让他愕然。 他攥了攥手指,慢慢偏过头看向季思源,她眼圈和鼻子都红了。眼泪大颗大颗朝下滚,寇柏颜简直被弄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哭什么? 季思源还会哭? 因为自己不肯和她牵手? 这未免有点太荒谬了。寇柏颜觉得自己脑子都嗡嗡作响。 而弹幕全都在骂操—— 我操这眼泪,比眼药水儿挤得还要大颗啊。 这要是美人鱼岂不是发了? 笑死,太操了,这也太扯! 改造对象未免花活儿太多了,霸道总裁人设这么说扔就扔了,得,直接换成人鱼公主了。 这他妈的,美人儿垂泪,谁能顶着住啊? 她下句话是不是应该问:你是不是嫌弃我? 楼上你不要给她提示!她大部分时间现学现卖! 不要给提示! 对啊!快撤回! …… 已经晚了,季思源都看到了。 不过她没来得及发挥,突然间上行的电梯在还没有抵达他们那个楼层的时候“叮”了一声。打开了。 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寇柏颜扳着季思源的肩膀,把她面对面拉向自己面前,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之后,双手按住了她的肩。 这比拉手亲密多了,寇柏颜僵硬的双手扶着季思源的肩膀。像在抓着一个拔掉了拉环的手榴/弹。 三个带着止咬器的alpha站在电梯外,看到了两个人的姿势之后,顿了一下,才进来。 季思源还在演技爆发阶段,轻轻地啜泣。她就是一条路走不通,想换个路走。她没想寇柏颜威胁不太吃,硬逼也不行,居然吃这套。 有一些alpha确实是喜欢看着自己的oga发情期难耐到满地乱滚,哭泣着哀求才肯赏他那根玩意的。季思源对这种人非常地鄙夷。 寇柏颜不会也这样吧? 季思源想到这里有点烦躁,不过这招如果好使,她也不介意用用。反正先把人想办法彻底拴住再说。 她万分“委屈”地看准了时机,然后伸手抱住了寇柏颜,还抽噎了两声大的。 结果寇柏颜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僵着,电梯里其他站着的三个alpha倒是不干了。 “你是beta?你把这个oga怎么了?你在挟持她?”其中一个alpha一副:“英雄救美”的架势,走到寇柏颜面前。 十分不客气地道:“放开这个oga,否则我要报警了。” 他说着,就来推寇柏颜的肩膀。很显然,根据海蓝星的法律,一个oga在公共场合哭,而抱着她的不是一个alpha,反倒是个beta,这本身就很奇怪。 而这三个alpha明显没有看到beta安抚oga,反倒是见他抓oga的肩膀十分用力,把oga衣服都揪起来了。 因此他们断定是这个beta挟持了这个可怜的oga,挺身而出要解救柔弱无助的oga。 然后他们推了寇柏颜肩膀一下,力气用的可真的不小,寇柏颜直接撞到了电梯墙壁上。他怀里正可怜地哭泣的oga则是被三个alpha从寇柏颜怀里拉出去了。 寇柏颜狠狠松了一口气,季思源现在却只想操他妈。 她正演得来劲儿呢,本来想着今晚上再接再厉,要是寇柏颜真的喜欢看人哭能兴奋,那就让他兴奋致死。 结果半路杀出这三个自以为是的alpha,季思源被他们拉过来,脸上雷声大雨点小,连眼泪都快干透了。 她转头看向三个alpha,表情阴沉的要吃人。结果这么一看,这三个alpha还没等出声安慰,就齐齐后退了一步。 一个个面露惊恐。 这个大楼真的不小,但是这个世界上就是这么巧。这三个alpha是那天在季思源发情的时候齐齐失控,之后又分别被季思源单独收拾过的三人组。 三人组面对着鼻尖通红,哭得面若桃花的季思源,想到她的手段,齐齐后退了一步。 正这时候,电梯“叮”的一声,季思源的楼层到了。 季思源瞪着三个搅和她好事儿的alpha一眼,转身出了电梯。寇柏颜跟在季思源的后面也出去了,只不过这一次,他收获三个alpha的同情视线。 这个beta恐怕是被这个变态暴力oga圈养的,可怜啊! 情绪一打断,再接着哭,就像个神经病。季思源这会儿情绪是真的不好,而不是装得不好了。 他们进了屋子,寇柏颜紧张地绕着季思源走,但是又忍不住观察她,怕她再哭。 季思源却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现在已经夜里一点多了,她要睡觉了,她困了。 季思源背对着寇柏颜打了个哈欠准备去洗澡,因为刚才哭了一会儿,发酸的眼睛涌出了两滴生理性的眼泪。 然后她一转身的工夫,就被寇柏颜拉住了。 他抓住了她的手臂,隔着她的衣服,用一种非常诡异的眼神看她。 季思源抽了抽鼻子,正想问他干什么,结果抬手去抹自己眼泪的时候顿住。 这是……?误会她还在哭。 寇柏颜和季思源面对面站着,检测到主人归家,屋子里现在灯火通明。 季思源能清晰地看到寇柏颜眼睛,他的眼中并不带任何她猜测的晦暗癖好和情/欲,而是一种别别扭扭的无措。 对她的眼泪的无措。 季思源也有点愣住,在她的观念里,眼泪如果不能作为武器,博得实际利益,那就是最无用、最窝囊的东西。 季温从小不许她哭,只要她想要的东西,越哭越不给,是真的不给。 所以渐渐地季思源就学会她想要的东西,想方设法去得到,可是途径永远不会用哭这一项。 但此时此刻,她看着寇柏颜眼中从没有过的动容,还有他一点一点,试探着从她的衣袖上触碰到她手的手指。 季思源有些茫然。 机关算尽利诱加逼迫,比不上几滴猫尿吗? 寇柏颜很显然没有那种对于别人哭而兴奋的癖好,他是纯粹地在哄她。 意识到这件事情,季思源前所未有的迷惑了。 从没有人哄过她的,至少是她妈妈死了之后,就没有人哄她了。季温亲手把她从一个小公主,培养成了一个铁公主。 季思源睫毛颤了颤,一时半会儿,竟然对于这种状况不知如何是好。 寇柏颜的手指一点点地顺着她的袖子向下爬,冰冰凉凉,小心翼翼。像蜗牛的触角,不断地试探着。 最后终于轻轻抓住了她的手。 两个人拉着手,站在一进门的地中间,纯黑色的瞳仁和浅淡的泛白的瞳仁对上,这一刻没有算计,没有仇恨,没有任何的怨怼。 只是呆呆看着彼此。 就好像骤然间从悬崖下滚下来的一对儿蜗牛,撞得彼此都晕头转向。来不及反应,缩回彼此的壳里面。却因为挨在一起,下意识地用触须去试探彼此。 弹幕短暂的沉默之后,非常起劲儿地刷了起来—— 这……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我感觉到了一点点滋啦啦的火花,柏颜哥哥终于主动了一回,居然因为源源哭?有点好磕啊。 套路,全都是套路,洁癖哥哥危险了。 话说改造对象哭起来确实是好看极了,谁看了也顶不住啊。 这不是好看不好看的事儿!这世界我看到现在了才终于能给他们定性,两只包裹着坚固外壳的小蜗牛。 果然最能打动我的,甚至都不是滚一起,是这种纯情时刻啊。 …… 季思源看着寇柏颜的眼睛,她第一次发现,这种代表低贱和贫穷的褪色瞳孔,其实并不难看。 之间季思源总觉得像死鱼的眼睛,僵硬惨白,毫无美感。 但是此时此刻,她发现褪色的瞳仁不是那种死白,是一种透着淡淡蓝色的清透白。 像一汪海水,清澈的能够看到底下残碎的贝壳和砂石。 寇柏颜手心出汗了,黏腻的难受,又别扭极了。但是他怕季思源再因为这种事情哭,就咬牙克服着。 最后还是季思源率先打破了沉默,说:“要么……我们去沙发上坐着?” 寇柏颜点了点头。两个人一个向左走,一个向右走,然后因为手拉在一起呢,又站定。 相互看了一眼,然后一起向右,顺着茶几边上进去,坐在了沙发上。 他们坐得甚至都不近,中间隔着老远,看上去像是拔河。 季思源用另一只手抱起了一个沙发垫子,靠在沙发上,朝着寇柏颜的方向挪了挪。 寇柏颜紧绷了一下,发现她没有挪太近,又慢慢放松下来,也抱了个沙发垫,和季思源一起仰躺在沙发上。 季思源慢慢回神,她觉得自己掌握了让寇柏颜妥协的密码。 她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夜里一点四十五分,他们相牵的手已经全都是汗。 “要多久?”寇柏颜终于实在受不了黏腻感,咬牙问:“这个脱敏治疗,一次要牵多久啊?” 季思源有些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她其实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和人单纯的肌肤相贴,体会某种亲密。 男人对她,只有安抚这一个作用。 除此之外,她并不真的觉得和他们亲近多舒服,因为alpha蠢蠢欲动,想要对她完全标记的时候,总是让季思源全身的刺都炸起来。 她不要,也永远不可能变成别人的豢养物和附属品。所以她和无论多么优秀的alpha接触,永远是满怀戒备的。 但寇柏颜不会,他无法完全标记自己,季思源甚至不介意和他做,哄他为自己的实验出力。 季思源没忍住轻笑一声。 寇柏颜看向她,季思源也偏头看向他。 无论因为什么,说起来寇柏颜还是第一个她费尽心思,也愿意费尽心思想要留在身边的男人。 “不知道,大夫说到极限。”季思源笑得非常柔和,这一刻是真的柔和。 她说:“是你的极限。你觉得不行了,实在受不了了,再牵下去要疯了的时候,就差不多了。” 季思源说着又想打哈欠,但是强忍住了。不过强忍导致她眼中又续上了生理性的水雾。 寇柏颜现在就想松手,他已经要疯了。但是看到季思源眼中又涌起水雾,他咬牙点了下头,扔了沙发垫。 抓着季思源的手没有放,但是仰躺着,用一只手盖在自己的眼睛上,缓缓叹了口气。 这深深的一口气,饱含了寇柏颜无可奈何的情绪。 他用手挡着自己的眼睛,靠在沙发上尽可能地忽视自己手心黏腻难忍的触感。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去想今天的实验。 季思源也仰躺着看着天花板,她这一会儿心里什么也没有想,就是愣着。 两个人没有再交谈,屋子里安静下来,安静到只剩下彼此错落的呼吸。在房内的人工智能,检测到两个人全都睡着之后,自动熄灯只留了一盏地灯。 季思源再因为翻身摔在沙发上惊醒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五点多。客厅的遮光帘全都拉着,光线很昏暗,迷迷糊糊好一会才看清周遭。 季思源侧头看向寇柏颜,他非常别扭地窝在沙发那一边,头以一种直角枕在沙发的扶手上,一只手居然还背在身后,和季思源的手拉在一块儿。 这种极其别扭加扭曲的姿势,让两个人哪怕都醒了之后,也像一对儿僵尸一样,一时半会儿除了吭叽谁也动不了。 “几点了?”寇柏颜声音有些沙哑地问。 季思源的手彻底麻了,闻言一只手捧着另一只手,坐直之后龇牙咧嘴地揉着说:“五点多……” “嗯……”寇柏颜闷哼一声,坐直之后也狂揉着自己的手腕和肩膀,看向季思源问:“这样可以了吗?” “啊?”季思源迷迷糊糊地要起身回自己的房间接着睡,结果寇柏颜这么一问,她站在沙发边上愣了下才明白。 “啊……应该行了。”季思源见寇柏颜竟然这么认真地对待这个什么脱敏疗法,其实有点想笑。 可是她现在浑身酸疼着呢,笑不出来,揉着手腕说:“你呢,你觉得怎么样?到极限了吗?” 寇柏颜表情不太好形容,隔了一会儿才说:“睡着了,不知道……” 季思源抻了下腰,对寇柏颜说:“还早着,快回你屋子里面去睡会。” 她说着走进自己的屋子里,迅速把自己的衣服扒了扒,就摔在床上。 不过她才躺在床上,还没等睡着,就听到了一阵开门声——应该是寇柏颜走了。 这个时间去上班了?季思源睁了睁眼睛,觉得他疯了。然后翻个身继续睡。 寇柏颜清早上出门,在大街上用他曾经不舍得乱花的星币,买了一份对于底层的贫民来说,有些奢侈的早餐——赤红虫蛋做的饼。 寇柏颜拿着边吃边叫了一个公用的悬浮车,像车里一些还算是活得体面的alpha和oga一样,去上班。 寇柏颜是急着去实验室,季思源一上来就让他接触研发的核心,这对生生在实验室外面打杂了两年多的他来说,实在是太珍贵了。 他到医院的时候,医院里面只有收拾卫生的人。寇柏颜直接去了实验室,一头扎进去就是大半天没有动地方。 而季思源这一觉也并没有睡多久,季慧宇马失前蹄的这段时间,她必须非常积极地去公司,哪怕什么也不做,去给季慧宇添堵也好啊。 三天时间,梅华珍和季慧宇他们,搬离了季思源家里的老房子。季思源抽空回去看了一眼,然后找了一些人开始给这房子大改特改。 梅华珍现在成了圈子里的笑柄,但是季思源总觉得这还不够。她做的那些事情,她得吃足苦头才行。 不过季思源倒是并不着急,人类受到虫族的基因感染之后,寿命长达二百五十岁以上。 季思源今年才二十七,她有的是时间慢慢地整治季慧宇他们一家三口。 现在季思源最操心的是寇柏颜,那天拉手拉了半宿之后,季思源因为这几天有点忙,就没有再找茬折腾他。 弹幕达到一个历史新低,观看的人数并没有少多少,但是没有互动,改造对象还不听话,他们都不怎么发言了。 系统表示非常的担忧,催促了季思源两次,季思源却说:“不互动他们又能怎么样?影响最终评判就影响啊,我又不是靠着他们活着的。改造成功了,他们不就和你一起滚蛋了吗?” 系统想说改造世界评定级别高,会有隐藏奖励。 但是季思源从来都没有碰过系统空间的那些东西,别说用,连拿出来看都没有看过。系统空间有的东西,基本上这个星球不光有,还得是升级版。 而这个星球上有的东西,季思源想要,就没有得不得的。 因此她是真的对系统和弹幕不屑一顾。 她没法让弹幕上所有人都快乐,但是她能让除她之外的所有人都不快乐……这也是一种特殊的能力。 这其中最不快乐的就是寇柏颜,自从季思源拒绝了他的解除婚姻请求,到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了。 季思源缠他缠得越来越厉害,寇柏颜每天恨不得把自己锁在c区,不让任何人进去,也不出来。 然而不行,他要跟季思源去践行脱敏疗法。每天累得眼睛发花,回家还得咬牙拉手拥抱,或者胳膊靠在一起看星际网。 寇柏颜从来没有和除了他妈妈之外的人,有这么密集且亲密地接触,就连和他妈妈亲密拥抱也已经是好多年前,对他来说那些已经成了非常遥远的记忆。 他依旧不太能适应和季思源亲近,哪怕她洗的很干净。寇柏颜还是每次都咬着后槽牙强行的忍耐,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有进展,至少他忍耐的时间确实越来越长。 例如现在,他已经坐在这里,和季思源手臂挨着手臂“亲亲密密”地看了足有一个多小时的星际网了。 上面他这一面是各种虫族纪录片,各种节肢,鞘翅,复眼等等等的分解图。而季思源那一半赫然是季氏企业的各类项目。 “可以了吗?”寇柏颜收回跟季思源挨在一块儿的手臂,偏头看了她一眼。 季思源闻言从哪些资料里面回神,侧头看向寇柏颜,脸上的严肃和认真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寇柏颜鸡皮疙瘩乱冒的暧昧。 “我喜欢你的信息素味道,”季思源凑近寇柏颜的手臂,嗅了嗅他,“你多释放点给我闻闻……” beta本身也没有多少信息素,有没有易感期和发情期,除非……是有欲望,否则季思源这就是强人所难。 但寇柏颜鼻翼之间全都是季思源的茉莉香,这一会儿尤其浓得有些呛。 寇柏颜皱眉用手掌按住季思源的头,阻止她要朝着他脖子上嗅的动作。看着她有点泛红的脸,叹气说:“你快发情了?应该还没到时间……是提前了吗?” 季思源把鼻子压在寇柏颜的衣服上,深深嗅了一口气,说:“不知道,应该是吧。” “什么叫应该……你自己的发情期你记不住?” 季思源摇头,甩了甩带着微卷的长发,仰着潮红如熟透的蜜桃一样的脸,看着寇柏颜说:“我的发情期是错乱的,曾经被梅华珍算计差点变成持续发情……” “不过最近调节得差不多了,”季思源说“我记得是月初几天……你身上可真好闻。” 她说着,整个人都靠到寇柏颜的肩膀上。抱着他手臂,脸在他的肩膀上蹭,吸/毒一样说:“柏颜,我难受。” 寇柏颜强忍着连牙齿都要打颤的滋味,表情冷酷地说:“打抑制剂。” “还没到日子呢,现在开始打,等到了发情期就废了,三针都顶不住。”季思源说:“你标记我一下,临时的,我就会好受点。” 她说话的时候,下巴就搁在寇柏颜的肩膀上,随着说话硌着他手臂,“要么我们试试……” “想都不要想!我去给你找抑制剂,”寇柏颜说:“我接受不了做那种事,我顶多……” 寇柏颜说:“喂你喝点腺体血。” 他说着要起身,季思源抓住了他的手臂,又把他拉回来,说:“你干嘛去,待着我能好受点。我不喝你的血,我又不是什么魔鬼……” 弹幕看着她越来越自然地和寇柏颜撒娇,都在弹幕上回答她:你是。 寇柏颜坐在沙发一角,在季思源凑到他脖子嗅他腺体的时候,他抓着沙发扶手的手指都青筋凸起。 在季思源用牙齿硌他腺体的时候,寇柏颜忍无可忍,从沙发上蹿起来就跑到了浴室,大半宿都没有出来。 季思源敲了两次浴室门,把寇柏颜逼得没办法,把洗浴室柜子都堵门口了。 对她说:“你防咬项圈的钥匙就在你卧室的抽屉里,我早就还你了。”寇柏颜连衣服都没有脱,被水淋湿后衣服都贴在身上。 他狼狈得像个落汤鸡,无奈至极地道:“你就去找你之前那些alpha吧,我真的……没法弄你。” 季思源暴躁地踹了一脚浴室门,气得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睡着就不难受了。 但是躲是躲不过去的。 oga的发情期是每个月都一定会有的,得不到抚慰,最长会持续七天,直到烧坏腺体,而季思源很显然还没有开始。 接下来的几天,寇柏颜过得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天蒙蒙亮就偷跑,季思源不亲自去抓,绝对不出实验室。两个人整天捉迷藏,寇柏颜回家一坐在沙发上就如坐针毡。 季思源越来越过火,这已经不是什么脱敏治疗,简直快要给寇柏颜的心理造成另一种阴影了。 欲求不满的女人是很可怕的,和欲求不满的男一样……寇柏颜躲进浴室也被打开门给逮住的时候,他整个人是绝望的。 弹幕只要两个人对手戏就非常活跃,现在都刷得非常愉快—— 他逃她追,他们都插翅难飞! 我要笑死了,隔着屏幕,我都能感觉到柏颜哥哥的绝望。 季思源真得,太狗了,狗得可爱。 就缠着他就缠着他,就不找其他的alpha,就缠着!缠死他! 补偿对象其实已经快要适应了吧,最近两个人贴在一起越来越自然顺滑了。 惨还是柏颜哥哥惨,上班比狗累,下班还要应付家里日如饥似/渴的女人哈哈哈哈。 楼上笑死我,太真实了。 真实,这残酷的真实。 话说这湿/身/诱惑,能忍住的都不能算是男人了。把补偿对象不行打在公屏上。 只有我一个人发现吗?补偿对象五星恨意值,半个都没有掉啊…… …… 季思源确实在猛/烈发情期的边缘,现在就想缠着总是体温偏低的寇柏颜。她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去找什么alpha,每个月一到发情期,她就会对她自己是个oga而感到愤怒和耻辱。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她可以肆无忌惮地表露她的欲望,反正寇柏颜是她丈夫,反正他也不能完全标记她。 淋浴喷头开着,寇柏颜站在墙角,季思源挂在他身上,他根本站不稳。只好把她抵在墙上借力。 氤氲的水汽的冲动,咬破自己的舌尖,在季思源把他蹭疯之前,嘴里含着血捏着季思源的下巴吻上去。 非要我不可(寇柏颜的头皮麻了...) 亲吻这类的□□交换, 已经是临时标记里面最强的。如果寇柏颜是个alpha,那么季思源现在肯定已经得到了很好的安抚。 可是寇柏颜是个beta,beta的信息素淡得很, 又大多数并不能盖过oga的信息素。所以哪怕是掺杂着寇柏颜把自己舌尖咬破的血, 他也并没能给季思源带去多少安抚作用。 季思源还是缠着他, 缠得寇柏颜错觉自己被一只巨蟒绞住四肢, 而他满嘴都是浓郁到如同生吃了几斤茉莉的香气。 寇柏颜在濒临崩溃的边缘, 将季思源放在洗手池上。季思源搂着他的脖子要把他的头发给拽秃了, 她的发情期提前了。 她的理智所剩无几, 哪怕寇柏颜用有些冷的水冲她, 也无法缓解她的发情热。 如果不用抑制剂, 她只会越来越严重。可是家里并没有抑制剂,季思源根本就没有让利亚再给她做抑制剂。她是打定了主意, 要趁着这个机会和寇柏颜之间的关系有个质变。 她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只要不是太严重的发情热,寇柏颜和她有了实质性的关系,总会缓解的。 她算得很好, 但怎么也没有算到寇柏颜虽然年龄还在血气方刚的年纪, 但是他心里的障碍却不是装的。他到最后实在是被季思源缠得不行, 只好让她咬破自己的腺体。 腺体是寇柏颜信息素最浓烈的地方, 季思源并不是alpha,她并没有生长锋利的犬齿, 所以是生啃。 寇柏颜是很能忍疼的, 但是腺体上的疼痛又和身体上的疼痛是不一样的。因为虫族基因的感染和变异,有些比较敏感的oga, 是能够单单凭借被咬腺体而高潮的。 beta对信息素不敏锐,可后颈的腺体也是相对敏感的地方。季思源咬破了寇柏颜的腺体, 满嘴清新又带着些许苦涩的青柠味道,总算是稍稍抚慰了她的躁动。 而后寇柏颜趁着她眯着眼抱着他吭吭唧唧神志不清的时候,在她侧颈用力劈了一下。 季思源本来就折腾得晕乎乎,轻松就被弄晕过去了。 寇柏颜满脖子都是被咬的血,被水一淋,看着吓人极了,简直像是凶案现场。 这样不行。 寇柏颜虽然不知道季思源为什么突然间“忠贞不二”,发情也非要缠着他不可,死活不肯找alpha去标记。但是再这样下去,他搞不好要被季思源弄死。 不咬死也缠死了。 于是寇柏颜把昏过去的季思源弄回了房间,面无表情像扒一瓣蒜一样,把季思源的湿衣服扒下来,把她塞到床上,用被子裹住。 然后自己回浴室仔细冲洗好了之后,就直接用终端权限,开了悬浮车深夜去了医院。 寇柏颜已经知道了季思源的抑制剂现在都是利亚在做,他本来不打算管这种事情,不碰他人的研究成果,这是基本准则。 但是现在他必须要看看,要彻底了解下季思源在用的东西是什么,再想办法给她改良下…… 然后季思源睡了一夜,第二天早起之后发情热有了一点轻微的缓解。她准备今天依旧不打抑制剂,寇柏颜…… 季思源想到他忍不住“噗嗤”笑了。 难得好心情地一大早对着弹幕说:“oga咬beta的腺体缓解发情热,这算是史无前例吧?” 弹幕都在刷:他昨晚上就吓跑了。 季思源边洗漱边说:“放心吧,实验室在呢,他跑不了。” 寇柏颜对于科研的热情,堪比季思源对钱的热情。 但他越是这样,季思源就越是非要搞到他不可。他进入实验室这才多久的时间?他们实验的进度简直是突飞猛进。 他利用同等种类惰性基因的筛除法,筛除掉了上千种“弯路”。而且一个人顶几个人,废寝忘食地实验。这段时间实验室里面的实验体死的都少了。 而季思源越是接触寇柏颜,就越是发现,他对待生活中“独属”自己的东西,也和对科研一样的执着。 他能不断地枯燥地进行一个实验,重复同样的动作,吃一样的东西。 他对于和别人接触的排斥越是真,一旦他接受了一个人,就会为她倾尽一切。例如他的母亲寇悦。 哪怕她已经神经被药物损害,大面积的创伤导致她根本不可能醒来,只是一具会呼吸的尸体。 他还是为了维持这口呼吸,不断地妥协着,为她做了一切能做的事情。 这样一个完全不能接受别人的人,如果接受了她,就会彻底变成她一个人的“工虫”。不断地像虫族巢穴的工虫一样,去维护、建造、拓展着属于王虫的地盘。 终其一生,奉献到死。 季思源越是接触,越是爱死他的性格。越是确定必须把他变成自己的人,等她变成alpha,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他变成oga,终身标记他。 当然这种阴谋,并不能给任何人察觉,要包裹在“爱”里面,才显得理所当然。 季思源今天并没有去公司,而是用终端在家里开了两个会。发情期她不打抑制剂也不找alpha的前提下,哪怕戴着止咬项圈,出去也是很危险的。 她在家里呆着,开会之后没有什么工作需要她处理,她就用终端不断地骚扰着寇柏颜。 她说十句,寇柏颜也回不到一句,开通话还被拒绝。季思源让连初柔给她送了一点抑制剂,今晚上是发情期巅峰,她如果拿不下寇柏颜,最后还是得打针。 系统见季思源摆弄着抑制剂,塞进沙发底下,然后瘫在沙发上闲适地摆弄终端,看南川给她发来的资料。 忍不住提醒她:“到今天为止,是宿主绑定一个月的时间。空间的恨意值纹丝不动,请宿主再接再厉。” 弹幕也都在讨论着关于恨意值的问题—— 对啊,这个世界的恨意值为什么不掉? 柏颜哥哥看上去没有恨女儿啊,就算之前有,至少软化了一些了,为什么一动不动? 就很奇怪,难道真的要睡了才能动一动? 我觉得没有动也合理,改造对象哪有一点真心悔改? 女儿很努力了啊,发情期都不打抑制剂了,也不找alpha了,这就是真爱啊! 无论如何,得快点想办法,五星恨意值哎,我都没有见过。杀人全家也就这样了,补偿对象到底心里有什么想不开,要毁天灭地吗? …… 季思源听了系统的话之后坐起来,又试图和系统讲道理。 “我就说,你是绑定错了人,说不定绑定寇柏颜,现在都已经改造成功了……” 系统装死不说话,季思源又自顾自地和南川来来回回地发消息。 一直到了晚上,季思源开始折腾,她难受。就要在终端里面让寇柏颜不得安生,催促他早点回来给自己缓解发情热。 寇柏颜不回消息,季思源琢磨着是先给自己打一针,再去把他抓回来,还是找人把她抓回来的时候,寇柏颜竟然自己回来了。 房门检测到主人归家,自动打开,寇柏颜呼吸有点急,他把实验室的白大褂都给穿回来了。 一进门后,季思源正要缠上来,实行自己的计划的时候,寇柏颜从兜里掏出了一个针剂。 他对着季思源说:“这是我做的抑制剂。” “用利亚给你做的那个抑制剂改良的。我加入了我现在正在试验的一种半植物半动物的惰性基因,”寇柏颜说:“我测试了一整天,它能够长时间抑制虫族基因的活性。” “它甚至不是针对抑制发情热的,它能让你体内的虫族基因暂时‘安静’下来,从而达到抑制发情的作用。毕竟人类几百年前,可并没有被迫发情这种事儿。” “要试试吗?”寇柏颜的双眼这一刻简直比屋子里的灯还要亮。 如果作用在人体能够出效果,那这将不是一个单纯的新型的抑制剂。这将是一个新的突破,因为在此之前,并没有任何植物基因能够和虫族基因融合并存。 “你做的?”季思源说:“用了一夜?” 抑制剂的研发,至少要在实验体上反复测试数百次。观察确保完全对生物体无害或者少量危害。再招募人有偿试药,确保完全无害才能够投入生产作用于人体。 这其中从开始到投入使用,要经历上万次的繁琐试验。否则之前季慧宇的新品出了问题,他不会那么崩溃,他到现在还在到处找那一点点的错漏到底在哪里。 而寇柏颜只用了一晚上,做出来的东西就要给她用…… 季思源觉得有些荒谬,笑着说:“我很高兴你作出新的东西,我们明天就可以开始在实验体身上测试。但是,嗯,我的体质有些复杂,我跟你说过吧,我之前被梅华珍给害得差点……” “我知道,她给你用的那种抑制剂,是加快虫族繁殖基因的东西,”寇柏颜说:“我做的就是针对那个……” 寇柏颜看着季思源抗拒的样子,发情导致她脸色潮红,她本来早就该缠上来的,现在却没有动,甚至后退了一步,满脸戒备地看着他。 寇柏颜垂下手,眼中闪闪发光的那种兴奋慢慢地褪去。 他沉默地垂头片刻,当着季思源的面,将针剂扔在垃圾桶里面。 寇柏颜语调平淡地说:“抑制剂这一块都是利亚负责,这不在我的工作范围。我不应该动他的研究成果。” 寇柏颜说:“已经扔了。” 寇柏颜说完之后,有些黯然地看了一眼垃圾桶,迅速回了自己的屋子。脱下了白大褂,去洗澡了。 弹幕有人在说季思源多少不知好歹了,但是也有人在替季思源说话。他们都见过实验体用错了惰性基因发狂的样子。这种东西没有经历过重重测试,就是非常危险,季思源拒绝才是对的。 季思源的心里有一点乱,她看着寇柏颜连实验室的衣服都穿回来了。看着他兴奋得整个人都亮起来,跑回来向她“邀功请赏”。 结果却像个高高兴兴贴上来,却被踹了一脚的狗一样,呜呜地哭着跑了。 虽然寇柏颜并没哭,可是他做出来的东西,被他自己亲手扔进垃圾桶,那种感觉绝对比哭好不到哪去。 季思源对于这种感觉是最了解的,她成长到现在,每一次失败,都像是被人扔进垃圾桶的针剂一样。 刺在她的心上。 季思源突然就有一种疯狂的念头,她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她为什么不相信寇柏颜一次?寇柏颜是个天才,是她爸爸专门留给她的王牌。难道不值得相信吗? 就算是测试失败,也并不是完全没救。 她想要博得寇柏颜的信任,是不是应该先撇开一些什么,看似疯狂地信任他呢? 季思源站在垃圾桶的前面,不理会脑中弹幕各种各样的争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蹲下之后将那个针剂重新从垃圾桶里拿了出来。 季思源拿着针剂去敲寇柏颜的门,寇柏颜正在浴室里面洗澡。刚刚洗完,头上搭着毛巾出来,看到季思源之后直接说道:“我可以给你喝腺体的血,但这根本压制不住你的发情热,我劝你今天晚上就去找alpha。” 寇柏颜说完之后,就绕过季思源,准备去外面倒水喝,同时给季思源取血。 但是季思源却抓住了他的手腕,把那个针剂塞在了他的手里。 季思源说:“来吧,试试你新研究出来的东西。” 寇柏颜低头看到了手里的抑制剂,表情非常地震惊。 “你……”寇柏颜一时间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想告诉季思源,季思源所熟知的那些上万次的实验,在他这里只需要用推算就可以。 不过这种话说出去未免太过狂妄,而且只要是活物,就都是随时随地有变数的。 “来吧我现在难受得厉害,”季思源拉着寇柏颜的手腕,放在自己的后颈位置。然后张开双臂抱住了寇柏颜。 “扎的时候轻一点,”她说:“你上次给我打抑制剂,实在是太狠了,差点把我的脖子给刺穿了……” 他们谁也没有发现,彼此之间现在已经能够像这样坦然地拥抱。 而寇柏颜那种兴奋地从实验室直接跑回家的情绪,又重新燃了起来。 他扣着季思源的肩膀,忍不住问她:“你真的敢试吗?” “这个抑制剂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尝试,”寇柏颜说:“你不怕你像那些实验体一样吗?” “我有什么不敢,”季思源说:“我可是尊贵的oga,一旦我出现了什么问题,你以为你能跑得掉吗?海蓝星的法律会让你比我死得还惨。” 季思源说着,张嘴咬了一下寇柏颜的肩膀。 寇柏颜兴奋得都有一些微微地发颤,连季思源咬他的肩膀,他都没有出现过激的反应。 而是拉着季思源的手,带着她坐到沙发的边上。把那支针剂拿出来,又找了消毒棉,给季思源的腺体消毒。 季思源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就连某些弹幕也觉得她疯了。 这种尝试是真的太疯狂了,季思源看到寇柏颜把抑制剂拿出来,要朝着她的腺体扎的时候,又抓住了寇柏颜的手。 “我把命交在你手里,你不给我一点奖励吗?”季思源说:“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这种疯子才会陪你这么疯。” 寇柏颜脸上是难以掩饰的亢奋,他甚至笑起来,他从来都没有在季思源面前这么笑过。 “我不会让你失望,只要你敢信我!” “我敢。”季思源说:“但是我需要奖励,柏颜,你亲……” 季思源的话说了一半,就已经被寇柏颜微微侧头,吻住了嘴唇。 这个吻不同于他们之前的任何一个吻。 不带着不甘不愿,也没有带着任何的强迫,更不带着发情期焦灼地索取。 寇柏颜用舌尖挑开了季思源的嘴唇,探入其中轻轻地扫着她的口腔。带着柔软湿漉的安抚意味,温柔的不像话。 而同时他拿着针剂的手,绕过季思源的肩膀,将那支抑制剂,轻轻地刺入季思源的腺体。 季思源闷哼了一声,浑身颤抖了一下。寇柏颜圈着她的肩膀,把她压进了自己的怀里,更深地吻下来。 独属于寇柏颜干净清爽的气息,和她信息素的味道重叠,交融。 季思源抬手抱住寇柏颜的腰,感受着冰凉的抑制剂一点一点推入她的腺体,也感受着寇柏颜前所未有的热情。 季思源能够想清楚的是,当你想要博得一个人的信任,至少要先信任对方,哪怕是装的。 而她敢于冒险,只为了达到她想要达到的目的。 可是季思源并不知道,除了信任之外,其他的事情也都如此。 当你想要诓骗一个人的感情,想要得到他的一切。你又怎么能够确保自己不朝着这个陷阱当中慢慢地滑入呢? 脱敏疗法,治疗的怎么会是寇柏颜一个人。 空掉的抑制剂扔在沙发的后面,季思源和寇柏颜倒在沙发上,气/喘吁吁地分开嘴唇,两个人全都有一些心神摇曳。 不过很快季思源就从这种状态当中抽离了,因为她的新抑制剂开始起作用。她抬手按住自己的腺体,冷汗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顺着脸上流下来。 “操……”季思源没忍住骂了脏话,腺体的疼痛,呈现放射状牵扯到她的后脑和后背。 季思源浑身颤抖的时候,寇柏颜才终于从这个吻中回神,然后有些心虚地说:“我忘了告诉你……这个抑制剂……会有点疼。” “这他妈……是有点疼?”季思源按着自己的腺体在沙发上打滚。 寇柏颜把她的手从她的腺体上拿下来,说:“不能抓,抓破了会更疼。” 寇柏颜说:“你忍一忍,大概一两个小时就过去了。” 季思源本来在咬牙忍着呢,结果寇柏颜说“大概一两个小时”,她顿时眼前一黑,抬起手狠狠朝着寇柏颜抽去。 “啪”的一巴掌,抽在了寇柏颜的手臂上。 其实她想抽的是寇柏颜的脸。 这个狗日的死混球,这东西说不定是他做出来报复自己的,要不然怎么会这么疼?! 季思源感觉自己的腺体上,有一把刀在不停地挖来挖去,她想回手去摸一下,寇柏颜却抓着她的双臂不让。 “忍一忍就好了,”寇柏颜温声安慰。 季思源抬起膝盖,朝着他要命的地方撞过去。寇柏颜非常迅速地躲开了,震惊地瞪了瞪眼。 季思源躺在沙发上汗水淋漓,咬牙切齿地对寇柏颜说:“你躲什么。你忍一忍试试啊!” 寇柏颜是很能忍疼的,因此他不太理解季思源竟然能疼得从沙发上滚下来,还钻进了茶几的下边,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人给拽出来。 两个小时左右,这两个小时的时间季思源仿佛在地狱的门口上蹿下跳。 疼得甚至觉得自己要死过去,整个脑袋疼到已经看不清东西。 得最厉害的时候,她甚至在想自己会不会就这么死了。 如果是这种死法那未免也太窝囊了,她有太多的事情还没有做! 两个小时漫长得好像是两辈子,等到季思源慢慢开始恢复,寇柏颜也被她连抠带抓带咬的手臂上都没什么好地方了。 季思源汗津津的被寇柏颜扶着去洗澡,软得像一根面条,全程瘫软。 只有愤愤不平地瞪着寇柏颜的眼神,还带着那么一点凌厉。不过很快这一点凌厉,也被氤氲的热水给蒸发干净了。 季思源洗了一个澡,感觉自己像褪了一层皮之后的蛾子。 她的体力还没有恢复,但她现在已经意识到了,抑制剂起效了。 天才果然是天才。 她的后颈没有那种酸疼的滋味了,浑身上下也没有发热的症状了,更没有那种迫切地想要让人标记她的欲望。 浑身软绵绵的,热乎乎的,躺在床上别提多舒服,连嘴唇都麻麻的。 “感觉怎么样?”寇柏颜今天晚上简直都不像他了,温柔周到的不像话。 当然了他这一份温柔,通常是独属于他的实验体,而现在季思源就是他独一无二的人体实验体。 因此他对季思源堪称柔情似水,甚至还克服了他不喜欢和人接触的本性,用手去摸季思源的额头和脸颊,还有脖子甚至是腋下。 “我有点饿……” 季思源是真的饿,她晚饭明明吃了的,但是折腾了这么大半夜,她现在饿得前心贴后背,感觉自己很快就要自我消化了。 寇柏颜点开终端,不断地记录着季思源的各种反应,体温变化等等一系列的数据。 季思源躺在床上,看着寇柏颜各种记录。 “等一下我去给你煎蛋,”寇柏颜说:“等我把这一点记录完。” “我不想吃赤红虫蛋,我想吃云顶的粥,”季思源舔了舔色泽明艳的嘴唇,巴巴地看着寇柏颜:“我需要吃一点有营养的,我才在生死边缘挣扎回来,我要体会一下人间的滋味。” 寇柏颜轻笑了一声,“云顶的饭每天早上七点之前送来,你现在想吃可没有。” 季思源撇嘴,寇柏颜说:“赤红虫蛋是很有营养的,我给你放一点蜂蜜,很好吃的。” 季思源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好哄,上了寇柏颜的当,死去活来地疼了一回。被折腾完了还吃这种她从前根本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的东西。 寇柏颜把蛋都给季思源切成了小块,确保每一块都沾上蜂蜜,然后坐在床边,用叉子叉了,送到季思源的嘴边上。 寇柏颜喂她吃东西,简直像一个二十四孝好男友。 但是看过寇柏颜在实验室的样子就知道,这种喂食待遇,这种柔情似水细心呵护,是实验体母猴子才有的特殊待遇。 季思源现在就是个“母猴子”。 季思源一边吃一边愤恨,但是吃完了一盘虫蛋,她又被伺候着漱了漱口,头一歪就睡着了。 季思源从来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觉,这感觉像是睡在云层上面。好像身体当中的每一个细胞,都放慢了速度,在感受着睡眠和休息的美好。 而实际上寇柏颜为她专门做的抑制剂,就是控制身体当中虫族细胞活跃和分裂的速度。寇柏颜还没有休息,还在不断地在终端上记录着,他现在兴奋得根本就睡不着。 这是一个全新的领域,一旦能够成功地遏制虫族的基因。那之后的研究,无论是朝着何种方向,是攻破新的性别转化,还是人类寿命的成倍延长,都能够起到难以想象的作用。 寇柏颜彻夜未眠,而季思源这个成功的实验体,却难得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 她醒的时候寇柏颜早就不在家了,她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发情期一夜之间彻底过去,季思源从来没有这么干脆地一夜度过发情期。 她回手摸了摸,后颈本应该在发情期肿胀的腺体也已经消肿了。 洗漱的时候季思源肚子一直在咕噜噜地叫,她真是饿得要疯了。饿得连和小秘书连初柔通话,都有气无力。 不过洗漱出来之后,她就发现云顶早上送来的食物,现在全都在保温柜里面放着呢。 家里的厨具季思源从来不碰,家里也没有保姆机器人,这是寇柏颜专门给她放的。 季思源摸着温温的碗,心里也像是被熨斗反复的熨烫过一样,平平整整地透着暖意。 她已经好久没有体会过这种家的感觉,上一次有家人给她留饭……还是她妈妈没死的时候。 季思源把东西从保温柜里面拿出来,狼吞虎咽地吃了好多,是季思源平时饭量的两倍。 而寇柏颜则是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送进C区的饭盒全都冷掉了。 一直到晚上九点多,利亚见他不吃东西甚至不上厕所,顶着两个黑眼圈,只围着那几个实验的仪器转来转去,实在忍不住给季思源发了通话。 “他再这样下去身体真的会垮掉,”利亚说:“天还没亮就来了,一整天,连一口水都没喝,他真的疯了,你快来把他带走吧。” 季思源到实验室的时候是晚上十点多,她才从一个酒会回来,是南川举办的酒会。 季思源是真的好奇,那天那个割除腺体的alpha到底怎么样了。还有被割除掉的腺体,究竟有没有移植到另一个人的身上。 所以哪怕南川在她发情期邀请她,很显然目的不纯,季思源也还是去了。 南川发现她发情期竟然过了的时候,露出一些惊讶,不过他也很快就想明白了。 趁着没人的时候凑到季思源的身边说:“果然小季总实验室的人就是厉害,你接下来是要出新的抑制剂?” 季思源当然要生产,她自己都做了母猴子测试过了,很显然这种抑制剂的效果超绝。 只不过在推出之前,要先解决掉让人疼痛致死的这个副作用。 季思源并没有在酒会上套出南川的话,但根据南川的反应,猜测得八/九不离十。 那个女alpha摘除腺体是成功了,但是移植腺体的人现在应该不太好。果然这种简单粗暴的移植并不科学。 季思源接到了利亚的通话之后,就迅速从酒会出来,回家洗了个澡之后直奔实验室,去拯救她的“科学”。 这个时间实验室所有的人都已经下班了,又是只有寇柏颜自己一个人站在C区,弯着腰把脸压在仪器上面。 按照利亚说的,寇柏颜现在已经是“将行就木”,再不把他弄回去睡觉吃饭,他可能随时会倒在这里。 季思源进了C区之后,正要实行强制,把寇柏颜给带回去休息。结果寇柏颜一转过头来,脸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疲惫之色,整个人像是打了美容针一样容光焕发。 他看向季思源,浅淡的双眼之中,在实验仪器的红灯映照下,简直像是烧着两把火。 季思源正要说让他回家的事,寇柏颜一把抓住了季思源的手,抓得非常的紧。 不光抓得很紧还摇了两下,把季思源拉到他的身边,盯着她的眼睛笑着说:“你一直想变成alpha是不是?我如果做出了二次分化剂,你敢不敢尝试?” 季思源心头一跳,震惊之情溢于言表。 “你说什么?”季思源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寇柏颜的衣服。短促地笑了一下,盯着他的眼睛问他:“你再说一遍,你做出了什么?!” “我应该能做出二次分化剂,”寇柏颜说:“不过今天不行,需要一些实验,还有a区的一个仪器。” “寇柏颜。这种事情可不能开玩笑!”季思源抓着寇柏颜,直接蹦起来:“你说的是真的吗?!” “你真的能做出二次分化剂吗?!” “我觉得我能。”寇柏颜说:“但是这种分化剂,是针对人体。如果用其他的实验题来测试的话,反应不能全信,所以需要人身实验。” 牵涉到人身实验,就要经过重重审批和反复测试确保完全无害才行,流程都得走几个月了。 “所以我问你敢不敢尝试,”寇柏颜说:“这一次和抑制剂并不一样,是有风险的。” 季思源激动得嘴都瓢了,“你太,操!太猛了,你!” “先不说这个,我又累又饿,我们回家吧。” 寇柏颜说着,把白大褂脱下来,挂在实验室。然后抓着季思源的手腕,和她一起朝着实验室门口走。 两个人复读机一样兴奋地对话。 “是真的吗?” “是真的,但还要等一等。” “真的是真的吗?” “是的,我已经找到了能够遏制住虫族基因的惰性基因。” “真的呀……” “真的。” 寇柏颜拉着季思源站在实验室的电梯门口,抬手按下了电梯,转头对季思源说:“我要让你彻底摆脱发情期。” 季思源高兴地直接张开手臂去抱寇柏颜,寇柏颜没有躲,而是也张开了手臂接住了季思源。 弹幕看到两个人这自然的拥抱,看到寇柏颜甚至抱着季思源,就这么把她双脚离地的拎进了电梯。一边嗑糖,一边都在感叹,这应该算是在一起了吧! 两个人一起回家,路过云顶买了饭,从地库坐电梯上楼的时候,两个人是手牵手的。 谁也没有有意识地主动,只是站在一块就自然而然地牵在了一起。 等到季思源出电梯的时候被拉了一下,才发现寇柏颜一直抓着她的手。 两个人十指紧扣,敏感的指缝当中都是彼此的汗液。 季思源在进了家门之后,站在了门口,手上用了用力,抬起手展示给寇柏颜。 “我们算不算脱敏成功了?” 寇柏颜看了一下他们相牵的手,站在门口也愣了一下。 他一路上都没有感觉到什么排斥的心理,他甚至到现在才发现他们手拉在一块儿。 这几天寇柏颜实在是太高兴了,高兴得都有一些忘乎所以。 不过寇柏颜现在没有那种被逼迫的慌张感,如果二次分化剂研制成功的话,季思源会变成alpha。 那么他们就可以和平地离婚了。 因此寇柏颜只是松开了手,笑了笑说:“应该是吧。” 季思源和他相视一笑,然后两个人同时开口。 寇柏颜说:“等我做出了二次分化剂,到时候你变成了alpha,我们就可以离婚了。” 季思源说:“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进入下一阶段的脱敏治疗了?” 两个人都兴奋地说完之后同时一皱眉。 顿了顿又同时开口。 “你分化成alpha之后就可以有自己的oga了。” “你想离婚?你想的美!” 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两个人都十分不解地看着对方,最后寇柏颜有些犹豫地问:“你到底为什么……非要我不可?” “我们就算离婚,我也不会离开你的实验室,我并没有地方可以去,我妈妈也在你这。” 寇柏颜实在是猜不透季思源在想什么,这已经是第二次摊开了跟季思源说了。 “我没办法…我没有办法…”寇柏颜抬手按了按自己的额角。 “我没办法做那种事,”他说:“我不喜欢,我觉得很……反正就是不行。” 其实寇柏颜觉得很恶心。他对于男女之间这种事情唯一的记忆,就是他父亲对他母亲的侵/犯。 但他没有这么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他下意识地怕那么说会伤害到季思源。 毕竟她因为自己不肯跟她拉手,就会哭。 寇柏颜想到这里紧张地看向季思源。 果然季思源的眼圈红了。 寇柏颜的头皮麻了。 寇柏颜疯了(她把二次分化剂当成抑制剂...) 季思源哭起来真的连酝酿一下都不用, 眼泪噼里啪啦地落下来,表情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寇柏颜实在想得太美了,想要跟她离婚?那怎么可能呢。 哪怕是寇柏颜没有展现出过人的天赋, 季思源也会因为脑中系统的原因, 和他纠缠上一阵子。 现在寇柏颜被她缠得烦了, 只用一夜, 就作出了能够抑制住她这种特殊体质的抑制剂。 他的潜力根本就不需要去估量。他就是一个活着的奇迹, 季思源怎么可能放手? 如果寇柏颜只是一个普通的beta, 那季思源攻略了他之后, 等到七个月系统解绑, 季思源或许真的会跟他离婚。 可寇柏颜现在展现出的能力, 任凭任何一个人发现,都无法对他放手。 季思源甚至没有闲暇去理会什么七个月之后, 不能将他攻略成功就会被抹杀的事情。 大不了她就砸钱去一次首都星, 去连接首都星的主脑,再一次尝试卸载系统。 反正她卸载了系统那么多次,季思源其实从心底里对于系统毫无敬畏。 她现在只想把寇柏颜攥在手心里, 让他为自己发光发热, 榨干他所有的养分。季思源甚至都已经能够想象出, 寇柏颜花了一夜时间做出的新型抑制剂推出之后, 会引起怎样的轰动。 季思源非常有信心,能够凭借着这种抑制剂坐上季氏企业继承人的位置。 到那个时候她再推出二次分化剂, 她会让整个云路城, 整个海蓝星为她陷入疯狂。 她能够真的像南川整天妄想的一样,催生一个新的时代。 不过现在想那些还是太远, 她当务之急是把寇柏颜给摁住。 所以她哭得十分的情真意切,寇柏颜走过来哄她, 她就整个人都埋在寇柏颜的怀中,哽咽着说:“可我是真的很喜欢你,越跟你接触我就越喜欢你,你真的不要我吗?” 季思源说:“还是你一直在怪我,一直在恨我当时找了那么多的alpha。” “你到底是觉得做那种事情脏,”季思源哭得简直要抽过去。鼻子和脸都通红一片,她断断续续语不成句地问寇柏颜:“还是你,你嫌,我脏……” 季思源这一招还是跟弹幕学的,现学现卖,弹幕听了都想砸屏幕。 而寇柏颜却被季思源给问得愣住,连忙说:“你在想什么,我一直都知道你为什么找alpha。你是收集他们的信息素用于研究,” 寇柏颜说:“而且结婚之后我确实没有办法帮你解决发情期,你会找别人……” 寇柏颜伸手给季思源抹了一下眼泪,说道:“这根本无可厚非。” 季思源本来正哭着呢,听到寇柏颜这种说法。实在是没忍住破涕为笑。 寇柏颜实在是太好玩了,所有季思源接触的alpha,都想独占她,想要彻底标记她,想要掌控她。 只有寇柏颜一个人把她朝外推,还觉得她找其他的alpha,是理所当然的。 寇柏颜一见她笑了,总算稍微松了一口气,把自己手上属于季思源的眼泪,抹在季思源的衣服上。 然后说:“我们先不说这个了。二次分化剂还没有做出来,就算做出来了,万一不能够应用……” “肯定能!”季思源对寇柏颜说:“我应该把你跟我说二次分化剂的时候,那种骄傲的神情给你拍下来。” “让你看看你自己有多笃定,多自信。” 寇柏颜笑了笑,两个人算是暂时把这个事情给揭过去。 不过寇柏颜的内心并没有软化和改变,就算季思源再怎么哭闹,他也还是想要和她解除婚姻关系。 想要只是单纯地在她的实验室里工作。不牵涉其他的。 而季思源心里也没有变化,她是死活要把寇柏颜摁在她身边,让他从身到心地服从自己。 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季思源是一个天生的掌控者。也正因为她是一个天生的掌控者,在分化成oga这样一个掌控者的附属的时候,才会那么痛苦。 才会一直都想要尝试去改变,并且现在终于看到了希望! 接下去的几天,季思源甚至都没有去上班,她把手头不太重要的工作全都推了,整天和寇柏颜一起泡在实验室里面。 季思源对于这些研究懂得并不是很多,但是无论任何一件事,都没有二次分化剂对她来说重要。 她要亲眼看着分化剂被制作出来,季思源觉得,这是一个甚至应该铭记于历史的时刻。 寇柏颜他整个人都瘦了两圈,但却精神抖擞得不知道疲惫一样。 而他也终于不负众望,在云路城飘下今年冬天第一场清雪的时候,做出了二次分化剂。 整个实验室当中,现在对于寇柏颜全都五体投地。他们用了几年都没能够找到的惰性基因,寇柏颜进入实验室还不到一个月就找到了。 他不只找到,还让惰性基因完美的和虫族基因融合,并且有效地抑制了虫族基因的裂变。 而这种惰性基因的来源,竟然是他们用于喂养实验体的一种草。 这种草在如今被虫族污染过后的世界当中,是相对来说比较常见的一种杂草,名字叫萤星草。 这种草本身并不是动物,但是它会在还是嫩芽的时候就被萤星幼虫所寄生。 这种草的种子会被萤星幼虫吞进身体里面,然后幼虫从萤星草的种子包中爬出来,带着它的种子传播。 这两种生物的寄生形态非常的常见。虫族感染过之后,仅存的一些植物甚至会有重寄生的现象。 大自然总是能够在生态被破坏,某种平衡被打破之后,重新建立另一种平衡。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是这么普普通通的寄生草,它能够抑制虫族的基因。 二次分化剂做出来的当天晚上,是夜里两点多,整个实验室当中没有任何一个人休息下班,所有人都守在C区。 守在这个在半个多月之前,还属于放置被淘汰仪器的杂物区旁边,一错不错地看着寇柏颜制作出了令所有人为之振奋的东西。 当天晚上所有人忙活了一晚上,把新鲜出炉的二次分化剂,分批给实验室中所有符合条件的实验体用上。 全体下班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季思源虽然什么也没干,但是激动了一晚上竟然也和所有的科研员一样筋疲力尽。 和寇柏颜两个人乘坐悬浮车回家的时候,季思源仰躺在悬浮车的座椅上,侧头看着同样仰躺在座椅上的寇柏颜,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我真的太高兴了,”季思源说:“我从分化成oga的那一天开始,就无时无刻的不在幻想着,自己是一个alpha会怎么样。” 季思源现在的状态,是一种疲惫过后的松弛。 她难得在这个时刻,对着让她能够“梦想成真”的人,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我妈妈是一个非常优质的oga,美丽柔弱,是一个非常尽职尽责的附属品,” 季思源说:“我爸爸也对她非常满意,至少在我妈妈死之前,他是没有过其他的oga的。” “我们家之前非常非常地温馨,夫妻恩爱,我爸爸妈妈都非常宠我。” 季思源用了很多个非常,来强调她童年的幸福有多么深刻。 她说:“妈妈当时因为发情期抑制剂失效,而我爸爸在其他的星球当中考察,没能够赶回来。仅仅三天而已,我妈妈没能熬得过发情热,腺体被烧坏……” 季思源叹了一口气,说:“我一直觉得,作为一个女性的oga,就应该像我妈妈那样。” “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alpha能够标记多个oga,而oga终极一生只能够被一个alpha完全标记。” 季思源说:“除非丈夫死了,或者失去了标记的能力,oga才能够被保护协会的人重新分配。注射对下一个alpha信息素适应的药物,然后强行匹配给下一个alpha。” “实在是太让人恶心了,” 季思源问寇柏颜:“我们已经战胜了虫族,但为什么人活得越来越像那些恶心的虫子?” 季思源眼睛当中闪着亮光,是她隐忍情绪的水雾。 寇柏颜被她抓着手腕,听着她说这些话,一种共鸣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他侧头,转过脸看着季思源,反手抓住了季思源的手。 他说:“其实虫族并没有被战胜,他们的基因已经和我们融合在了一起,我们才会分化,才会被迫发情,才会从出生开始就带着一些虫族才有的恶习。” 寇柏颜这些话从来没有对第二个人说过,他拉着季思源的手问她:“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这也是一种寄生的关系。” 寇柏颜又转过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看向了外面在灯光的照射之下,漫天飞舞的小雪。 他说:“说不定未来的某一天,我们体内的虫族基因,会像萤星草的种子一样,突然间的爆开。” “然后有数不清的小虫子,从我们的身体中四散奔逃吗?” 季思源听到这种荒谬的说法,竟然并没有觉得不可思议。 她甚至觉得这样才是正确的解释,否则为什么人类只用了几百年的时间,就像虫子一样开始划分等级,开始为了繁殖而失控? “不一定,”寇柏颜说:“或许会退化成虫,长出复眼鞘翅,声带开始退化什么的……” “听着好恶心啊,”季思源说:“我应该活不到那个时候,真是庆幸!” “我们活不到,但是我们下一代说不定就会面临退化成虫的危机。”寇柏颜说:“到那个时候才是这场战争真正胜利的那一方开始庆祝的时候。” “我也不会有下一代。”季思源说:“有了季慧宇那个弟弟之后,我无比厌恶小孩子……” “你那个弟弟确实有点烦人,” 两个人聊着聊着,竟然笑起来。悬浮车在半空当中迎着雪花朝着家的方向急速飞去,他们在车里拉着手,开诚布公地谈论自己的观念。 然后竟然震惊地发现,彼此之间的观念暗合。 他们之间聊得非常地愉快,寇柏颜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能说。 一次性说话太多,等到家了还坐在沙发上聊到了天亮。 等到他回到自己的卧室去休息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嗓子都有一些隐隐作痛。 完成了研发最关键的一步,季思源和寇柏颜在疲惫不堪中睡去,这一觉睡得非常沉。 先醒的还是寇柏颜,季思源是在下午的时候醒的,她醒过来的时候寇柏颜已经去了实验室。 按照寇柏颜的想法,他昨天都不想回来了。 寇柏颜现在有一些后悔,要不是季思源非要把他拉回来睡觉,他一定能够近距离地观察到实验体二次分化的全部过程。 现在虽然也能够看视频,但是视频怎么能够比得上近距离观察。 已经有两个实验体二次分化成功,但是表现得有些暴躁。 寇柏颜尝试给它们注□□神安抚剂,然后继续观察着。见它们慢慢地安静下来了,并没有去撕咬和它们关在一起的其他实验体,这才深深地松了口气。 季思源醒了之后在家里面洗漱好,换了一身衣服,连饭都没有吃,就急匆匆地跑去实验室,查看那些实验体现在的状态。 他们之前的研究,起起伏伏,有的时候甚至距离成功就只差了一步。但是之前二次分化之后的实验体,最终都会变成嗜血残暴没有理智的生物。 这一次季思源是真的害怕,乘坐电梯进入实验室之前,她深深吸了好几口气,自己安慰自己,给自己做各种各样的心理建设。 季思源对着电梯的轿厢,自言自语地说:“没关系的,就算不成功也没关系。” “反正有了一个好的方向,有了一个新的方向,下一次一定会成功!” “我有寇柏颜,有王牌,我不着急。” 她精神分裂一样,对着电梯轿厢上面投射的自己说:“季思源,稳住!” 弹幕对于季思源宁可自言自语,也不肯跟他们互动的这件事,基本上已经彻底服了。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自己给自己找乐子,昨天晚上也有很多人跟季思源熬夜。 而今天揭晓昨天一整个实验室的人努力的成果,弹幕其实也都非常的紧张,也不需要季思源和他们互动,都在自顾自地刷着—— 二次分化哎,如果真的成功了的话,季思源分化成了alpha……改造还怎么改? 雌雄同体女主角男主角一肩挑? 雌雄同体……好像有点刺激! 楼上在说什么虎狼之词,难道分化还能分化出丁丁吗? 当然可以啊,这个世界本来就是 A Bo设定,女性的alpha和男性beta,本来就是雌雄同体。 卧槽我想到了不得了的事情,不能再想了! 楼上我也想到了哈哈哈。 其实我觉得柏颜和源源挺般配的,他们两个明显观念非常合。而且现在看着相处非常好,为什么恨意值就是不掉呢? 这件事情确实令人疑惑……不过我更关心如果季思源分化成alpha,她到底怎么跟改造对象圆满…… 这直播可真刺激,看着看着就变成了猎奇频道。 …… 弹幕聊得火热,季思源朝着关着实验体的B区走过去的时候,看到围在那附近的人,心狠狠地提了起来。 出问题了吗难道?否则怎么会那么多人围在那里…… 季思源心跳得简直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了。 在走近了看到寇柏颜双手插兜,站在实验体面前的时候,季思源乱跳的心奇异地慢慢地沉了下来,落回了自己的心口。 她并没能第一时间看到实验体,季思源只是看到了寇柏颜姿态闲适地站在那里。 她放缓脚步走过去,在走过去之后,并没有如她给自己做的最坏的心理建设中那样——看到实验体相互厮杀。 反倒是看到相互梳毛,相互依偎的实验体,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温和。 而站在寇柏颜的身边,季思源的手臂和他的手臂相贴,寇柏颜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撞了她一下。 季思源突然间就意识到,她刚才把悬在嗓子眼里的心放下的原因,或许根本不是因为寇柏颜的姿势看上去悠闲,不像是出事。 他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场合,也很少会有过度激烈的反应。就算真的看着实验体相互厮杀,寇柏颜也能双手插兜,站得如青松一样笔直。 而季思源顺着两个人相贴的手臂看向了寇柏颜,看到他清俊的眉目,他因为满意而微微勾着一点的唇角。 季思源恍然明白,她之所以把心放下来的原因——是因为她看到了寇柏颜。 寇柏颜这个人的存在,会让她放松,让她安心。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在季思源人生当中,她母亲死后,唯一能够让她感觉到安全的,只有星币。 很多很多的星币,能够收买一切的,在这座城市,这个星球上横行霸道的星币。 季思源仔仔细细地品味着自己的心情,最后不费力地得出了结论——她对寇柏颜真的有了好感。 超出利用和欣赏范围的那种,像是阳光下衣服一样,带着痒痒毛边的好感。 但她像对于季氏企业涉及的各行各业的项目一样。迅速的分析了利弊,透彻地剖析了一下这件事的可利用性。 然后怀着她快刀斩乱麻一般做出的决断,再度看向相处得异常和谐的实验体们。 “其中六号和十九号已经分化成功了,”寇柏颜说:“根据目前的观察,并没有出现什么过激反应。” 他表情看上去非常的愉快,他心情很好地主动给季思源解释,“不过也有分化失败的,例如二十四号实验体。它进入了一种超常状态,介于昏迷和睡觉之间,叫不醒。” 寇柏颜说:“在它身上取样观察了一下,它是被遏制过了头。” “我们算成功了吗?”季思源定定看着寇柏颜,“二次分化确实是可行的对吗?” 她的语气乍一听很稳,但是只有距离季思源最近的寇柏颜,才能听出她尾音因为激动而带着细小的战栗。 不过寇柏颜却摇头道:“还不算,要看分化之后的实验体,能不能标记其他的实验体。” 寇柏颜说:“还有二十四号,如果我没有估计错的话,它很快会全身器官衰竭死掉。” “什么?”季思源看向了那个实验体,它明明安详地在睡觉的样子。 “剂量和个体耐受的问题,”寇柏颜说:“而且这些实验体……”并不能够在短时间内观察出太多的问题。 毕竟最后这种二次分化剂会作用于人体,他们需要排除比较致命的风险之后,找人体实验。 他顿了顿,并没有说下去,现在说那个还太早了。他只是对季思源说:“再给我一些时间,我来重新制作一批二次分化剂。” 季思源是个有耐心的人,她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进展,没有一蹴而就的事情。 她对着寇柏颜笑笑,点了点头,大手一挥说:“这个月所有人都有,奖金翻三倍。” 实验室一片欢呼,寇柏颜也对着季思源笑了笑。 他站在一众科研员之中,身高腿长眉目温吞,温柔得让季思源心又忍不住颤了一下。 她从来都遵从自己的欲望,她对寇柏颜勾了下手指,叫他:“你来,有点事情跟你说。” 寇柏颜顿了顿,跟着季思源到了c区。 两个人进了c区的实验室之后,季思源在自己的终端弄了下,c区的玻璃就迅速结了雾气似的,变成了一片白,在外面完全窥视不到里面了。 “怎么了?”寇柏颜满脸疑惑,双手还都插在白大褂的兜里面。 季思源看着他,眯了眯眼睛笑了笑,对他勾手指,让他低下头。 “告诉你点秘密。” 季思源故意小声说话,寇柏颜神色有些凝重地低下头,将耳朵朝着季思源的方向侧过去。 季思源却勾着他的脖子,抬起脸亲在了他的唇角上。 刚才在那些员工的面前,季思源在意识到寇柏颜能够让她安心的那个时刻,就想这么做。 不过碍于寇柏颜的想法,季思源这才专门把他叫到了C区来。 寇柏颜唇角被碰了碰,季思源穿着高跟鞋,亲吻寇柏颜的唇角并不用踮脚,下一个目标就是寇柏颜的嘴唇。 结果寇柏颜稍微愣了一下,就偏开了头,季思源亲吻他嘴唇的动作落实之后,却亲在寇柏颜的侧脸上。 “你发情期反复了吗?”寇柏颜第一反应就是问季思源:“是抑制剂出现了什么问题吗?” 季思源嘴唇还贴在寇柏颜的脸上,被他推了一下肩膀,却并没有松开寇柏颜的脖子。 “不知道……想亲你。” 季思源双手都勾住寇柏颜的脖子,手指在他的身后抓在一起,不让他躲开。 季思源嘴唇顺着他白得没有什么血色的脸,一直凑到他的耳边,又亲了亲寇柏颜的耳垂。 寇柏颜抬手抓住了季思源的肩膀,眉头微微拧了起来。 季思源身上悠悠地散出一些信息素的味道。浅淡好闻的茉莉香。 寇柏颜闻到了之后眉头皱得更紧,他严肃地断定:“是抑制剂出了问题。” “你先放开我……我取一只重新检测一下,”寇柏颜说:“我本来给你做了好多都存在柜子里面。” 他把季思源推开,正要去取一支抑制剂,看看问题出在哪儿。 季思源舔着嘴唇靠在一个柜子上,抱着手臂看着寇柏颜,轻轻叹了口气。 看来寇柏颜和她不一样,他对自己并没有好感。 这就有些难办了。季思源不喜欢处于弱势,她得用点套路。 她对着寇柏颜的身后说:“你知不知道……oga如果喜欢一个人,哪怕不在发情期,很心动的话也会释放信息素,用来勾引心仪的对象。” 寇柏颜当然知道,他就是研究这个的。 但是寇柏颜绝对不会往那里想,他很清楚他跟季思源之间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哪怕有一些亲密的举动,也都只是……寇柏颜去开冰柜的手顿住,像被钉死在那儿一样,好半天都没有动。 季思源看着他的反应,片刻之后轻笑了一声。 垂下了眼睛,神色有些晦暗地说:“我知道这种事情强求不了的,我强求了这么长的时间,你从来也没有相信过我真的想跟你修复婚姻吧?” 寇柏颜慢慢地转过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地看向季思源,他不知道怎么去回应这种事情,但至少他的神情是非常认真的。 他认真地在听季思源说话。 季思源对他笑了笑,甩了甩自己微卷的长发,唇红齿白,梨涡浅浅。 她说:“我期待了一整晚,连做梦都是想知道二次分化剂的作用怎么样。” “我醒了之后就急匆匆地赶过来,我连饭都没吃,”季思源说,“我从电梯上下来,朝着关着实验体的b区走过去,紧张得要命。” “你可能不知道,我建立这个实验室的目的,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彻底摆脱oga的命运。不仅仅是我自己的。” “我不想要被当成一个玩物豢养,不想每天除了等我的alpha回家,就只剩下逛街和美容。” “我不想在发情期的时候。趴在地上求着我的alpha上我,”季思源说:“为了这个愿望,我愿意付出你无法想象的代价。” “但是怀着这种心情的我,从电梯上下来快步走到B区,我第一眼看的却不是那些实验体……而是你。” 季思源说:“寇柏颜,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寇柏颜动了动嘴唇,盯着季思源看,在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开玩笑的痕迹,也并没有任何他所熟悉的骗人的标准动作。 寇柏颜像是被人重重地朝着心口锤了一下,有一些撑不住地扶住了旁边的桌子。 两个人沉默无声地对视着,彼此脸上的神情都让对方更加地严肃。 弹幕本来和季思源一起期待着二次分化剂的作用,不过季思源突然间急转弯,把弹幕差点从屏幕上给甩出去—— 我操?怎么突然间就表白了? 我是又看漏了什么东西吗…… 女儿终于发现她喜欢寇柏颜了吗! 我没看出她喜欢呀……爱来得这么突然吗? 不是,他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都结婚了怎么突然间又表上白了? 笑不活了这个世界弹幕上每天都是各种问号。 就很神奇,我来赌一把,不是真的喜欢上了而是换套路了。 我跟一把。 …… 季思源和寇柏颜这样站着对视了一会,然后她活生生瞪眼睛把自己的眼睛瞪红了。 接着她挪开了视线,确保寇柏颜能够看到。 季思源说:“我本来想着我们起码再尝试个几个月,到时候如果你还不能接受这段婚姻。我就放弃。” “但是我现在想了想,不如就等到二次分化剂彻底做出来之后吧。”季思源说:“既然你不喜欢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我,我也不想再在你身上浪费感情。” “寇柏颜你知道的。我有很多很多的星币,但我的感情就那么一点。” “你不稀罕,有的是人稀罕。”她红着眼圈微微扬着下巴说完了这些话。就从C区离开了。 寇柏颜从头到尾都站在冰柜的前面,看着季思源打开门离开,看着C区的玻璃慢慢从雾白色变回了透明。 他最后看到的是季思源走到了利亚身边,不知道笑着跟利亚说了什么,两个人就一起去了电梯门口。 寇柏颜一直看到电梯的门关上,季思源的身影消失,这才收回了视线。 他还是把冰柜打开拿出了抑制剂,然后一整个下午反反复复地做了很多的检测。确保抑制剂没有任何的问题,这才松出了一口气,手肘撑着实验台,按揉自己的头。 其实到二次分化剂做出来时间是正好的,不用等几个月那么久。他也不用再强迫自己去接触季思源,去习惯她的触碰,克服自己每分每秒都想把她给甩开的冲动。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季思源突然间发疯一样说了那一通话,然后又这么痛快离开之后,寇柏颜竟然有一种失落感。 他被她缠着有一个多月,这一个月的时间寇柏颜过得堪称兵荒马乱。 每一天都在做着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也每天都在悄无声息地妥协。他是真的不喜欢这样,也是真的对于季思源所说的喜欢无所适从。 就到二次分化剂做出来之后。 寇柏颜很快想通,重新埋头进实验当中。 接下去一连十几天,季思源和寇柏颜的关系,突然间从“亲亲密密”的每一天都在努力修复婚姻的状态,恢复到了之前结婚两年都没有见过几次面的那种状态。 寇柏颜早出晚归,有的时候甚至都不归。季思源本来是会对他夺命连环催的,但是最近她比寇柏颜更加地早出晚归。 彻底不见踪影。 没有人在寇柏颜应该吃饭的时候提醒他必须要吃,没有人催促彻夜通宵的他去睡觉。 他身体肉眼可见地开始消瘦,不过这种高效率高频率的工作,让实验室的进度每一天都在突飞猛进。 实验体换了一批又一批,分化成功的越来越多,寇柏颜做出的二次分化剂剂量越来越精准,已经没有实验体出现衰竭死亡的现象。 而分化过后的实验体,也已经有几个对同箱子里的实验体标记成功。 寇柏颜几乎每天吃住都在实验室,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回家了。 他和季思源也有十几天没有见面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季思源来实验室查看二次分化记得效果的时候。 当时他们两个之间没有任何眼神上的交流,言语也都是在公事公办。 二次分化剂已经开始对首都星那边上报,季思源也在着手招募有偿参与人体试验的人。 而专属抑制剂的定制,也开始批量地生产。 根据个人的体质来定制抑制剂的这一种概念,在海蓝星当中是独此一份。 季思源最近忙得脚不沾地。 她非常地有信心能够在明年春天股东大会上,用业绩给季慧宇致命一击。 让他彻底从遗嘱上,季温说的公平竞争的继承人行列滚出去。 而季思源的感情似乎非常地收放自如,来势汹汹像泄洪的大水,让寇柏颜在其中飘摇不定。 但彻底撤去之后,寇柏颜宛如站在干涸的河床上,时常会看着脚下的地裂发愣,但也仅此而已。 十二月三日,季思源被绑定改造系统整两个月。 南川的生日party结束,季思源拒绝了他把自己送回家的提议,自己开着自动驾驶的悬浮车回去。 这几天天气非常地冷,悬浮车上虽然有恒温装置,但是季思源还是忍不住裹了个毯子,迷迷糊糊地躺在车上,跟脑中的系统扯皮。 “我不是没有关注恨意值,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寇柏颜上辈子大概是个铁了心的大王八,恨我一恨到底。” “不要老是催我,我忙得要死你看不到吗?” 季思源跟系统讲道理:“你知道如果我的二次分化剂试验真的成功的话,这代表着什么吗?” 季思源说:“代表海蓝星,乃至周边其他的星球,都将迎来一个新纪元。” 季思源说这些还不忘拉上弹幕:“你们评评理,我一个能够改变世界的人,因为一个男人不爱我,恨我,就让我去死,这合理吗?” “男人有什么用呢?当然寇柏颜还是很有用的,可我对他还不够好吗?” 季思源说:“我照顾他的妈妈,给他提供工作平台。没有人会像我一样让他在我的实验室里称王称霸想干什么干什么。” “确实是我爸爸当初逼迫他,让他一个天才埋没了,”季思源醉醺醺地朝着座椅缩了缩。 “可是现在我已经把金子上的污泥给擦掉了,一旦二次分化剂推出,他会重新回归于天才的那个行列,所有的荣光,都会照在他的身上。” “到那个时候他就不会再恨我了,”季思源说:“可是你们只给我七个月的改造时间,哦,现在就只剩下五个月了。” 季思源红着脸蛋皱眉说:“这些天你们都看着呢,想要推出二次分化剂,涉及了太多的层面。” “大部分的社会资源全都掌握在alpha的手里,而一旦二次分化剂推出,就是抢alpha的蛋糕。” 季思源说:“我要联合的不只是各路商家,还有政客。” “我真的好忙呀,我忙得连发情期都忘了……” 季思源抽了抽鼻子,闻了闻自己身上浓郁的茉莉香。 她把自己脖子上面的止咬项圈给摘下来,扔在了车里面,伸手挠了下自己的腺体。立刻就难受地哼唧了一声。 醉酒加上发情让她整个人陷入一种无所畏惧的状态。 她挥了挥手对着弹幕和系统说:“随便吧你们去讨论,讨论出一个结果,到底要不要给我延期。反正我断定只要二次分化剂推出,寇柏颜就肯定不会再恨我和我爸爸把他给埋没这么多年……” “这个爱不爱的你们也看到了,无论我是猛追,我还是以退为进都没有用,我在寇柏颜那不如实验室的母猴子。” “我前面不是玩了一把欲擒故纵吗?不是玩脱了吗,我还舔回去吗?算了,太恶心,死就死吧……” “要不你绑定个母猴子吧。”季思源说:“说不定寇柏颜接受它比接受我要容易。” 弹幕真的有人被季思源这一番话给煽动,主要季思源从头到尾态度强硬,从没对弹幕和系统软过,哪怕涉及到小命。 这也是一种会让人产生好感的强硬,而且这一段时间她周旋在各种各样的人之间。她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力。 已经彻底让弹幕折服,弹幕现在全都跟着她的小秘书一起叫她季总。 许多人在帮着季思源说话,就像季思源说的,她简直是能够开创新世纪的人,为什么还要被情情爱爱地给困死呢? 系统知道全部的剧情,可它无法剧透,被弹幕给攻击得死机去了。 季思源还在火上浇油,说:“你们改造也要灵活一点,把事情卡得太死了格局就小了……而且看事情真的不能看片面,整天对别人评头论足,面对面我跟你说你看我得仰着头。” 季思源甚至说的不是她自己的个子高,而是她这个人生来就站在高处。 “海蓝星的法律对于有特殊社会作用的死刑犯还会网开一面呢。” 她一路上醉着酒发着情,像开会一样把系统和弹幕里里外外拐弯抹角全都给骂了一遍。 季思源从地库坐电梯回家,身上散发着浓郁的茉莉香,信息素的味道如果被alpha给闻到了,他们绝对会发疯。 不过坐电梯到了自家门口,季思源也没有碰到任何的alpha,她摆弄着手里面的纽扣新型武器,还有一些可惜。 这个东西是她最新从首都星那儿弄回来的防身武器。据说杀伤力很大呢,能在瞬间爆发出把成年alpha的神经灼伤的气雾。 等季思源站在自己家的门口,忍不住愣了愣,门上的数据显示屋子里有人。 寇柏颜竟然回来了? 今天晚上寇柏颜难得回家,还回得比较早。 是来拿一些衣服,天气越来越冷了,实验室毕竟是在地下,温度确实是有些不够。 也是做一件比较重要的事。 他今天晚上知道季思源不会在家,利亚无意间透露季思源去了其他alpha的生日派对。 按照寇柏颜对于季思源的了解,在发情期参加alpha的party,她今晚不会回来。 寇柏颜带了他最新制成的二次分化剂回来,他实在是等不及经过重重审批,才能将二次分化剂运用到人体的身上。 那还要等上几个月,而寇柏颜现在几乎是入魔的状态,实验室里面的实验体已经不能够满足他迫切的求知欲。 他实在是太想知道二次分化剂作用于人体。究竟是什么样的效果。 所以他准备自己尝试一下,根据自己身体的变化状况去研究。 寇柏颜将二次分化剂,还有急救剂放在客厅的茶几上面,回到自己的房间去洗澡。 他把要带走的衣服东西,都打包收拾好了。准备先洗澡换好衣服,打完分化剂之后,如果出现严重的状况,他可以在家里面给医院打电话。 他不能在实验室做这种事情,因为季思源的实验室到现在还是个秘密。 连alpha医院的人,大部分都不知道这个实验室的存在。 如果他在实验室里面打二次分化剂,出现严重的问题,万一没有办法自己从实验室上到医院里面,事情就麻烦了。 就算不怕暴露实验室,用终端联系了上面的人,那些人也没有权限下到实验室里,那他就只能等死了。 所以他选择在季思源不在家的时候,在家里面给自己打二次分化剂。但是寇柏颜洗了澡之后,从屋子里面出来,就看到了沙发上的季思源。 寇柏颜从来就没有觉得,自己爱干净有什么问题。 但是此时此刻,他看着他拿回来的分化剂针剂被撕开,明显已经注射过,针头就扔在茶几上面。 而季思源人事不省地躺在沙发上,整个屋子都是过于浓郁地掺杂着酒味的茉莉香的时候,他恨自己为什么总是先清洁自己。 而他更恨自己的是,为什么把二次分化剂的针剂做得和给季思源那些抑制剂一模一样! 她回家了! 她喝酒了! 她发情了! 她把二次分化剂当成抑制剂给打了! 寇柏颜疯了。 我……怎么办(他咬了咬嘴唇把自己嘴角...) 寇柏颜站在沙发边上, 盯着桌上空掉的针剂简直要疯了。 这是按照他自己的身体状况调配的抑制剂,甚至针对性地添加了一些喂食过他的信息素的萤星虫,以便能够更好地适应分化。 现在季思源给用了, 还是在她醉酒发情的情况下。 寇柏颜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僵了, 连他也无法估计, 季思源在这种情况下到底会出现怎样严重的后果。 季思源现在睡得非常安稳, 但是寇柏颜知道, 这只是表象。 他回过神第一时间, 就是连接了alpha医院的急救通话, 请求那边迅速派一辆悬浮车过来救人。 给了精确的地址之后, 寇柏颜挂掉了终端, 就开始给季思源换衣服,她身上穿的裙子躺下去实在是该不该露的全都露着呢…… 对, 还有止咬项圈也得戴上, 季思源这样子送去医院,味道会让alpha直接疯掉。 寇柏颜先是找了合适的衣服给季思源换,但是把季思源的衣服扒到了一半, 她突然间睁开了眼睛。 寇柏颜手顿了下, 季思源眯着眼睛看他, 片刻之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扒到了腰的衣服, 愣了愣。 她说:“你想做什么?恐怕都不行,”季思源说:“我今天喝醉了, 还打了抑制剂。” “再说你不是不喜欢我吗?死活要跟我离婚……突然间这是干嘛啊?” 季思源推了下寇柏颜的肩膀, 坐起来之后看着像个傻子一样瞪着她的寇柏颜说:“你那是什么表情?” “我……噗……” 季思源突然喷了一口什么东西,热乎乎的, 泛着腥咸。 她愣愣地看着自己退到腰间的纯白色礼服上,像是落了一捧梅花一样, 一点一点鲜红色氤氲开来。 季思源抬手抹了一下嘴,抹了一手黏腻的鲜血,她抬起头神色有些迷茫,看下了寇柏颜说:“我怎么突然间……咳……” 季思源说了一半被嘴里涌出的鲜血呛住。 她用手捂着嘴,但是鲜血顺着指缝不断地流下,落在她的衣服和腿上。 寇柏颜的表情从一片空白,弥漫开了惊慌。 他朝着季思源伸手,可一时半会儿慌张得简直不知道要碰她哪里好。 寇柏颜浑身都在发抖,朝着沙发那边过去,腿却狠狠地磕在了茶几上。 但是寇柏颜像没有感觉一样,连忙伸手去扳开季思源的手,说:“都吐出来不要咽,不要克制。” 寇柏颜说话的声音也像他人一样,在不断地发抖,而且手指凉得像是死人。 他上一次这么害怕的时候,还是在他十几岁。他妈妈把他给捆起来,不顾他的哀求,当着他的面喝下了损伤神经的药物的时候。 “没事的没事的……” “没事的没事的……都吐出来没事的……” 寇柏颜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季思源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他已经完全慌了神。 寇柏颜脑子里明明知道这个时间,应该赶紧给季思源穿好衣服,因为医院的悬浮车很快就会过来了。 可是他半跪在沙发上,把季思源的头抱在自己的怀里,顾不得她满身满脸的血,一直安慰道:“你不用害怕,吐出来就好了没事的,分化……” 寇柏颜说这话竟然自己把自己的舌尖给咬了,他一嘴的铁锈味儿,但是感觉不到疼痛。 就好像失去了知觉。 只是不断地对着季思源重复:“没事的,你不用害怕真的没事,分化前期确实会出现呕血的现象,那些实验体也有这种现象。” 季思源被寇柏颜紧紧地抱在怀里,她的头一动也动不了,几乎要被寇柏颜给闷死。 寇柏颜整个人像一个僵尸,季思源掐了好几下他的腰,他才一个激灵松开了手,然后转身满屋子的找光源。 甚至还蹲在沙发回了一点神智。 手忙脚乱地从自己的衣服里面翻找出了小手电,然后抖着手指扒开季思源的眼睛查看。 季思源此刻眼底充血,寇柏颜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一口气呼出去的时候,险些把他所有的体温都带走,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眼底充血是非常不好的症状,大部分的实验体在分化的时候出现这种症状,到最后都会器官衰竭。 很明显为他自己量身定做的抑制剂,根本不能适用于季思源。 季思源就算个子很高挑,也根本没有寇柏颜高,而且她的骨架也比较纤细,体重更是没有他重。 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寇柏颜也根本就想不起来了,他手心里面是一片黏腻,在季思源的脸上蹭的血。手里的小手电被他用力攥紧的时候给挤掉了地上,滚到了沙发底下。 寇柏颜跪在沙发边上,深呼吸两口气,但是根本就抑制不住整个人越来越剧烈地颤抖。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天晚上,那天晚上他妈妈喝下了损伤神经的药,而他无论怎么哭喊,没有人能够听到。 他的双手被捆着,寇柏颜记得自己当时活生生地把手腕给拽脱臼了,才从绳子里面挣脱出来把他妈妈送进医院。 可是已经晚了。 可是已经晚了…… 寇柏颜的手抖得不像样子,他跪在沙发旁边,他弯着腰根本不敢抬眼去看季思源。 他伸手点自己的终端,想要催促医院的悬浮车快点过来,可是点了好几下,手上的血把终端屏幕都糊花了,他也没能调出医院的接通方式。 反倒是季思源吐了两口血之后,感觉好多了。她抹了抹嘴,嗓音有些哑地询问寇柏颜:“怎么回事?” “你先别慌。你别抖啊……”季思源竟然反过来安慰寇柏颜,“你到底怎么了,你在害怕什么?” 寇柏颜跪在季思源的面前,他慢慢抬起头看向季思源,眼中的血丝比季思源还要严重。 他后背抵着茶几呢,但是他抖得连茶几都跟着一块抖。 他说:“你打错了,你打错了你知道吗?!” 寇柏颜狠狠地拍了一下沙发,瞪着季思源说:“你打得不是抑制剂,是我带回来的二次分化剂!” “你怎么能随便就乱用药呢?”寇柏颜说这句话的时候嗓子都劈了,他眼泪大颗大颗地朝下滚,把季思源都看傻了。 “你怎么能随便就乱用沙发上放着的药!你的抑制剂不都在冰柜里放着吗?”寇柏颜抓着季思源的手,他说:“这二次分化剂是用我的体重和身体数据做出来的,你怎么可能受得了,你还发着情呢……” “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个时候回家了啊!你不是已经找了其他的Alpha安抚你,你……你到底为什么回来了!” 寇柏颜简直语无伦次,他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季思源会这个时候跑回来。 “我以为你知道我发情……”季思源思绪都有一点麻木,她也害怕得浑身都开始发凉了。 毕竟她见过无数个实验体,因为二次分化剂的剂量不准确,导致衰竭而死。 可是季思源这一会儿的思绪简直像是全都堵在一起,而且寇柏颜这么慌,这么歇斯底里,她竟然有一点稀奇。 “我以为你知道我今天发情,才会提前回家帮我把抑制剂都准备好了。” 季思源说:“我哪知道你拿的是二次分化剂……你想做什么?” “现在这种分化剂还不能应用于人体,你是想自己偷偷注射?” “你是不是疯了啊寇柏颜,”季思源说着照他肩膀上捶了一下:“废寝忘食就算了,不回家就算了,你还想拿自己做实验!” “你疯也要有个限度,还没排除所有的危险,你怎么能……咳……” 季思源喊着,又一大口血呛出来。 直接喷到了她面前寇柏颜的肩膀上面。 寇柏颜连呼吸都快不会了,现在重点根本就不是他要偷偷打二次分化剂。而是现在季思源打了根本就不符合她体质的二次分化剂,并且反应十分不好! 寇柏颜从地上哆哆嗦嗦起身,他这一会儿连腿都是软的,抓过几件衣服,对季思源说:“快点穿上,我们赶快去医院……” “去医院!”寇柏颜抓着衣服要给季思源套,结果季思源突然间开始抽搐。 她抽搐得非常严重,大口大口的血呛出来,寇柏颜为了防止她窒息,只好又扔了衣服,把她放着侧躺。用力压住她的四肢,免得她自己伤到自己。 而就在这个时候,季思源的眼睛已经红的寇柏颜根本不敢看了。 他做了这么多的实验,每一次看着实验体出现这种呕血和眼底出血的状况,就知道完了。 但是现在寇柏颜根本就不敢往那想,他不断地拍着季思源的脸,不敢让她失去意识。 “你醒醒,你醒醒!” 寇柏颜说:“你千万不能睡,睡了之后就像那个二十四号实验体一样,再也醒不过来了!” “季思源,季思源!” “那么大的公司那么大的实验室呢,你不是想开创一个新纪元吗,快点清醒一下!” “我们不离婚了好不好?我们不离婚了……我觉得你的信息素挺好闻的,真的!” “我们做脱敏治疗,我觉得我能行……季思源!” “我以后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我肯定会给你做出特别特别多的东西,能让你变成海蓝星的首富!” 寇柏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很显然这个时候,从他嘴里面说出来的每一个字,根本没有经过他的心和思想,而是本能。 “你看着我,张嘴……” 寇柏颜扶着她的头,把手伸进她的嘴里,捏住了她的舌头,狠狠地掐了一下,试图换回季思源的神志。 季思源短暂地恢复神志,一把抓住了寇柏颜,她或许是几口血终于把堵着的思绪给吐通了。 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第一个想法竟然是操他妈的季氏企业,就算喂狗也不能落在季慧宇的手中。 所以她艰难地说:“我要是不行了,就帮我……季慧宇,弄死……咳……” “你坚持一下。医院的悬浮车马上就要过来了,” 寇柏颜给她套衣服,结果才刚刚套了一个头,碰到她的身上,才发现她烧得厉害…… 寇柏颜猛地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重新扑到了季思源的面前,几乎是贴着她的脸,扒开了她的眼睛查看。 然后一双手在季思源的额头腋下,乱抓了几把,发现她浑身滚烫,短促地笑了一声。 然后说:“是发烧了……开始发烧了……” “季思源,你开始发烧了,现在有什么感觉?啊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别晃我要吐了……” 季思源脖子上还套着一件衣服,这衣服根本就不是她的而是寇柏颜的。 而且根本就不是一件外套而是个背心。 寇柏颜在慌忙之下,连领口都没有找对,直接把季思源给套到了袖口,差点把季思源给勒死。 季思源伸手扯着脖子上勒着她快把她勒死的衬衫。要不是寇柏颜慌张得情真意切,季思源都怀疑是他要趁机把自己给勒死。 寇柏颜也意识到勒着她脖子了,连忙手忙脚乱地把那件衣服又给拽下来。 然后蹲在沙发边上,一手捞着季思源的脖子,一手勾着她的膝盖弯,试图把她给抱起来。 “你现在需要降温,我们去浴室,”寇柏颜半蹲着,心里默念一二三,一使劲—— 把季思源抱起来一半,又重新跌回去了,连他自己也跌在了季思源的身上。 实在是最近他消瘦得厉害,在实验室里面耗费的精力,几乎要把他的身体给掏空了。 他又不好好地吃饭,再加上刚才看到季思源吐血,看到她的眼底出血呈现出不好的反应,他的腿是真的吓得软绵绵,根本没有力气把季思源给公主抱起来。 两个人重新砸回沙发上的时候,一直激动观看的弹幕终于忍不住发出了残忍又没有人性的尖笑—— 现在的男的,一个个看着像那么回事,长得身高腿长的,结果连抱个姑娘都抱不起来。 虽然季总现在看着挺惨的,但是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柏颜哥哥这么慌,你听他刚才说的,哎哟…… 终于说出真心话了,我还真以为他无动于衷呢! 所以季总坚持住,你的欲擒故纵成了! 我真是笑不活了,这俩人之前还看不出CP感,现在一看简直绝了。 柏颜哥哥也太能装了,要不是季总吐血的话,这两个人搞不好就这么错过了…… 之前还说自己不行。一着急就说自己能行哈哈哈 在使使劲说不定能抱起来的…… 加油加油加油! …… 寇柏颜砸在季思源的身上之后,迅速爬起来,然后尝试了第二次。 第二次终于抱起来了,不过还没等他迈出步子,兜着季思源腿的那一边就掉了,幸亏不是脑袋那一边。 季思源体温还在不断地攀升,现在被烧得整个脑子都是木的。 只听到哐当一声,是自己的身体砸在地板上,但是根本就感觉不到疼。 寇柏颜再次弯腰尝试把她给抱起来的时候,季思源气若游丝地抬手制止了他:“我自己走吧……” “你架着我……” 这个时候门铃突然响了,医疗救援的人已经到了。可是寇柏颜架着季思源,根本就没有开门的意思,而是直接进入了浴室里面。让季思源直接躺在浴室的地砖上,物理降温。 自己则是朝着浴缸里放冷水。 一旦开始发烧就证明开始分化,而且季思源吐血又眼底充血,虽然反应看上去非常的不好,可她的精神状态竟然还可以。 一直坚持着并没有昏死过去,竟然还能说出完整的话表达完整的意思。 这个时候第一关键的,是给她的身体降温。如果坐车去医院,才会把最佳的时机耽误了,说不定过度高热会直接导致分化失败烧毁器官。 二次分化根本不是普通的病症,进医院其实也没有什么用。如果分化失败,无论什么特效药也救不回来。 寇柏颜完全不敢冒险。况且他本人虽然主攻实验,但是比起一个医生来说,懂得只会更多,他刚才只是太慌张了。 把浴缸的水放上,这才点开了终端,对着门口的救援医生们说道:“已经不需要了,出车的费用我等一下会转过去……” 他把终端关掉之后,弯腰想要把季思源抱进浴缸里面。 但是季思源虽然脑子现在不太清醒,看东西也模模糊糊的,但是察觉到寇柏颜的意图之后,为了防止寇柏颜抱不动他把她再摔了,再把她直接给磕死了。 所以最后季思源是自己爬进去的…… 弹幕已经笑疯了,他们当然知道季思源并不会真的出问题,因为系统现在毫无反应。 任何危及到宿主生命的东西,系统都会出声警示,季思源把那一针分化剂扎进腺体的时候,系统并没有任何的提示。 就说明季思源现在哪怕是看上去像是要死了,应该也是死不了的。 所以弹幕毫无心理负担地把这两个人兵荒马乱的样子,当成笑话来看。 实验室里面打过分化剂的实验体,都会放进专门的观察箱里面,那些观察箱里都有水池,水池里面放着的是冰水。 以便分化的时候,那些实验体能够自己爬进冰水里给自己降温。 而在某种程度上,季思源现在自己爬进浴缸里面的举动,和那些母猴子也差不多。 寇柏颜看水放得差不多了,把水关上,然后问季思源:“你感觉怎么样,这个水温怎么样?” 季思源“咔咔咔咔”地磕牙。 “冷……” 寇柏颜蹲在浴缸的边上,现在身上又是血又是水的衣服又贴在身上,别提有多狼狈了。 可是他真的顾不上去洗漱了,抬手撩水给季思源洗了洗脸。 然后说:“是会冷的,但我还要往这个浴缸里面加冰,你忍耐一下。” 他说着要起身出去找冰,季思源这个时候竟然还有精神头问出她最关心的事情。 “真的不离婚了吗?你说的……咔咔咔咔。” 寇柏颜表情有些扭曲地笑了笑,这个时候真不应该是笑的时候,可是季思源居然能在这个时候问出这种问题。 “你不应该关心能不能分化成功吗?” “我肯定……能行,”季思源说着哆里哆嗦地躺在浴缸上,看着寇柏颜说:“知道什么叫,咔咔咔……老天爷的宠儿吗……” 她像个骷髅鬼似的,说两句话就要磕一阵子牙。 寇柏颜扶着浴缸哭笑不得,但是他也没有在回避这个话题。 “不离,我们继续做脱敏治疗。” 季思源没说话,回应了他一串“咔咔咔咔咔……” 寇柏颜很快起身,去家里的冰柜把所有的冰全都拿出来,包括冰冻制品。 然后一股脑地放进浴缸里面。 季思源冷的感觉自己要冻住了,可是她的脸像煮熟的虾一样通红一片。 而且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咬牙忍着,因为寇柏颜告诉她,必须要保持清醒才行。 但是季思源偏着头,看着寇柏颜似乎已经镇定下来了,在浴室里面忙活着,甚至观察她的状况开始点开终端记录。 季思源的心因为他模糊的影子,慢慢地安定下来。 就像那天在实验室里面,她那么期待看到实验体到底怎么样了,却在看到寇柏颜之后,就放松下来一样。 季思源泡在冰水里面,发着抖着想,完蛋了,她好像真的喜欢寇柏颜。 因为如果换一个alpha敢晾着她,不回应她,季思源绝对让他在这个云路城都待不下去。 但是寇柏颜自己要偷偷地打二次分化剂,还把那个东西拿到家里来差点把她给害死了,她竟然看着他,还觉得安心。 这个时候安心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季思源慢慢闭上了眼睛,然后就彻底没有了意识。 而寇柏颜并没有他表现得那么淡定,他还是非常的慌乱,记录在终端上面的一些数据,也都非常的凌乱。 他是真的害怕再出现什么意外,几乎每一分钟都要扒开季思源的眼睛看一看她眼底充血的状况。 每过两分钟就要把手伸进季思源的嘴里,掐一下她的舌尖,看着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看着她的眼睛跟着自己的身影来回的转。 医院的悬浮车已经走了,季思源现在在分化的最初期,根据之前的实验来观察,在分化结束之前她会一直处于高热的状态。 实验体还能够打一些退热的针,或者用那种急救剂。 但是季思源现在根本就不能打,她现在在发情的状态,oga发情的状态,是虫族基因最活跃的时候。 她不光不能打退热针和急救剂,她现在连抑制剂都不能再打了。 寇柏颜给她制作的抑制剂,用的也是萤星草。而现在季思源体内萤星草已经超量了。 她只能用这种物理降温,一刻不停地看着,隔一阵子就捞出来,免得她降了温却冻伤了。 而每一次抱着季思源的身体从浴缸里面捞出来,抱在怀里,寇柏颜垂眼看着她,也忍不住恍惚。 他没有再抵抗她了,哪怕是像现在这样,湿漉漉地抱在一起,简直像什么都没有穿就抱在一起,寇柏颜虽然也觉得很难受,但能够忍。 在季思源因为他的失误,误把二次分化剂当成了抑制剂注射,一口血喷在他肩膀上那个时——寇柏颜满脑子想的都是季思源千万不要有事。 只要她没事,他做什么都行……他都愿意尝试。 分化的过程漫长而痛苦,季思源越来越热,但是家里能用的冰已经全都用完了。 冰柜开启了极冻,但是制造出来的冰块,并没有自然冻好的冰块那样持久。 寇柏颜不断地将季思源放下捞起,打开了浴缸里面的冷水一直在持续放着。 季思源已经彻底丧失了意识,就算寇柏颜将手指塞进她的嘴里,将她的舌头给掐破了,也没有办法让她清醒片刻。 一旦失去了意识,做什么就都是凭借本能。季思源开始挣扎,开始因为体内的虫族基因疯狂地排斥着萤星草,变得越来越暴躁。 寇柏颜好容易把她按进浴缸里面,季思源疯狂地想要跳出来,她甚至会说一些非常狠毒的话,言语羞辱寇柏颜。 不过因为没有理智,所以这些话并没有什么逻辑,听着反倒像是笑话。 寇柏颜并没有笑,可是弹幕却笑个不停。 季思源的下半身开始分化,因为疼痛导致她反应越来越激烈,季思源抓着能够够到的一切去攻击寇柏颜。寇柏颜根本就按不住她,只能把她的手用毛巾给捆在浴缸边上。 结果出去拿冰块的功夫,季思源把毛巾给挣开了。 寇柏颜正在放冰,一个不留神被她抓住了淋浴头,然后头上就被狠狠地砸了一下。 寇柏颜血顺着脑袋流下来,从下巴滴落,落进了浴缸里面。和里面浑浊的血迹混在一块,分不出你我。 季思源突然间就安静了,她一双眼睛除了黑色的瞳孔,周边全都是通红凸起的血管,看上去非常得可怕。 而她下一刻做的事情,就是跳起来抱住了寇柏颜的脑袋,去舔他脸上和额头上的血。 寇柏颜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快要筋疲力尽了,季思源安静下来这么一时片刻,哪怕是在舔他的血,他也根本就是一动不想动。 手撑着浴缸面色灰败地看着季思源。 “你怎么还没有分化结束,”寇柏颜说:“你不会……” 不会以后就是这个样子了吧? 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在寇柏颜的预估当中,根本不可能分化这么久。 实验体的分化时间差不多是一个小时,最遭罪的也就只有那一个多小时。就算作用于人体会有不一样的反应,也不会这么久的。 她不能在水里再泡了,身上的皮肤都开始变色,但是如果不降温,她会自己把自己烧坏。 寇柏颜连唇色都泛着淡青色,看着季思源的眼中,全都是晦涩翻滚的情绪。 弹幕本来很轻松地哈哈哈,但是看到寇柏颜一直都非常凝重,并且表情越来越差,也都不笑了,跟着担心起来,还有人在敲系统。 寇柏颜头被季思源的手捧着,她的嘴唇压在他的伤口上,正在吸血。头一抽一抽的疼,他的神情却没有什么痛苦,满满都是担忧。 实验体分化失败呈现各种各样,但是最常见的就是衰竭而死。但更广泛的一种,就像季思源现在这样——永远处于分化期,处于亢奋的状态,没有理智,嗜血、具有强烈的攻击性。 而这种分化失败的基因相斥的状态,是不可逆的,比他喝了损伤神经药物的妈妈还要无法维持。 分化失败的实验体,体内的基因会一边保持着高速分裂,一边又快速地死去。用不了多久,实验体就会出现各种机体紊乱的症状,四肢失去控制能力,所有的器官失去控制能力,最后彻底瘫痪。 寇柏颜真的连想一想都觉得害怕,他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过这么过盛的情绪起伏,一时间连脑子都是嗡嗡得像是有无数的飞虫在围绕着他。 还能做什么? 这种情况还能做什么? 季思源的身体已经分化结束了,血水放出去,被新的清水代替。寇柏颜能够看到她新生的器官,透着淡红色,被冰水泡得缩在腿下。 但是她的理智却依旧没有回归……在不能够再用任何药的情况下,他还能怎么办呢? 寇柏颜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好像鼻翼间全都是腥咸的味道。像泡在血水里面,让他几欲窒息。 而季思源不断地舔着他的伤口的动作,在这个时候停了。寇柏颜感觉到她冰凉的身体贴着他的脸向下,她的鼻尖一点点地顺着他的侧脸逡巡,最后嘴唇落在了他的后颈之上。 寇柏颜推了下季思源,打算重新将她推回浴缸。自己去外面稍微冷静下,仔细想想还有什么能用,还有什么方式能将季思源的神志唤醒。 但是他要起身的动作,被季思源给按住了。她冰凉得如同冰棺之中爬出的尸体一样的手指,托着寇柏颜的下巴,鼻子停留在寇柏颜后颈的腺体处,嗅了嗅之后,毫不犹豫地咬了下去。 “呃……”寇柏颜被咬得整个人一抖,瞬间回神,要将季思源给甩开。 可是季思源和寇柏颜较劲了这么久,不知道这一会儿还哪里来的一股大力,背后灵一样压在寇柏颜的背上,新生的犬齿嵌入他的腺体当中,迅速吮/吸着他的信息素。 寇柏颜连忙抓着季思源的手使劲儿掰开,回手狠狠地推了一下。转身要把她重新压回浴缸里面,季思源却突然间从浴缸当中起身,迎面将寇柏颜猝不及防地给推在地上。 季思源泡在浴缸里面,身上搭着一条毛巾弹幕才没有关闭,出了浴缸什么都没有,弹幕立刻就关了。 寇柏颜被她突然给撞在地砖上,猝不及防后脑“咚”地一声,非常实地撞在了地上。 他整个人都恍惚了瞬间,天旋地转地躺在地上,好一会儿都没能回过神。 而季思源简直像是一个被寇柏颜豢养的水鬼,本来就要压制不住了,此时此刻终于开始噬主。 她把寇柏颜撞摔了,就直接爬到了寇柏颜的身上,湿漉漉的还滴着水的长发,如同恶念化成的绳索,因为季思源低头的动作,缠缚在寇柏颜的身上。 寇柏颜闷哼一声,慢慢晃动了一下脖子,又是一阵眩晕感袭来,他试图撑着手臂起身的动作被迫暂时搁置。 而季思源这时候彻底像个欲要将主人的灵魂剥夺,好借着他的躯壳重返人间的水鬼。她缠在寇柏颜的身上,鼻尖循着他偏开的脖子,又一次寻到了他的腺体,再度以犬齿深深地刺进去。 寇柏颜这一次只是张了张嘴,连哼都没能哼出来。 季思源不断地吸入他的信息素,如饥似/渴,简直像个寄生在他身上的虫。 寇柏颜偏着头,一时半会儿没有再动,他湿漉的眼睫轻颤着,如同沾了水的蝴蝶羽翅。 但他不是在纵容季思源,只是寻找机会积蓄力气。 他已经能够感觉到季思源的身体越来越热,热得根本超出了人类正常的范围,她必须尽快地回到浴缸中,否则会烧坏的。 寇柏颜自己额头和后脑都在缓慢地渗血,竟然到这个时候关心的还是季思源。 但是很快他就没有精神去关心季思源怎么样了。 因为他能感觉到身下冰凉刺骨的地砖,能够感觉到季思源因为分化导致滚烫的体温。但是他偏头被咬着腺体,脖颈上的青筋却慢慢地鼓起,因为他感觉到了他胯骨上慢慢顶他的形状。 以及整个浴室里面,越来越浓郁的血腥味儿。 这种血腥味儿是在季思源分化的时候开始出现,寇柏颜一直都以为这是她分化出新的器官导致,毕竟浴缸有一阵子确实血糊糊得吓人。 但是这种掺杂着细微茉莉香的血腥味儿,一直都存在着。寇柏颜因为季思源神智无法恢复,实在太过神思不属,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个味道根本不是季思源的信息素混着血腥。 而是季思源分化之后的信息素味道! alpha的信息素大多数都是刺激气味的,用于侵占和掠夺,还有对其他的alpha形成威慑。 但是寇柏颜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alpha的信息素是腥中带甜的味道,这太罕见,也太荒谬,季思源分化成功,她的茉莉香应该消失的。 但是她现在全都混在一起了,一股呛人血腥茉莉味。 而现在这浴室当中,全都是这股气味。越来越浓郁,浓郁得寇柏颜闻了一阵阵地头晕目眩。 寇柏颜咬着牙,积蓄起力气,但是嗅进季思源的信息素越多,他的四肢越没有力气。 再这样下去,事情就难以想象,季思源明显现在还处于发情期……寇柏颜也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季思源能够在分化的同时,还没能以二次分化剂抑制住发情期。 或许是两种赶在一起,出现了什么奇妙的反应。他现在连记录数据也没有心情,他必须快点起来。 寇柏颜狠狠咬牙,一把将季思源掀开。接着手在墙壁上一撑,不小心碰到了淋浴。 水流迅速冲下来,寇柏颜被淋到了眼睛,迟疑了一下没能马上起来。 就这一个迟疑,他再次被季思源扑倒。 而她显然已经彻底发情了,她本能地想要标记寇柏颜。她打的二次分化剂里面,有寇柏颜的信息素,她现在恨不得把寇柏颜生吃了。 残存的一丝丝理智,让她并没有对着寇柏颜下口去撕咬,但是她实在是想要他,不知道怎么办,就只能遵循本能。 寇柏颜重新摔在地上,对上季思源血红一片的眼睛,恐惧从心底里散发,他整个人再度颤抖起来。 他一手按着季思源撕他衣服的手,一手推着季思源的肩膀,低吼道:“不!” 但他也仅仅喊出了这一个字,因为季思源抓着他的手腕,狠狠按在了地上。 他的骨节一下子撞得失去了力气,手攥不上了。而季思源低下头,长发再度缠住了寇柏颜的脖子。 “季思源……”寇柏颜被淋浴落下的水溅在侧脸上,眼睫飞速地颤抖,苍白的脖颈扬着,如同一只溺水的濒死天鹅。 他嗅了太多季思源的信息素味道,越是大口喘气,越是吸入得多,他浑身再也积蓄不出力气了。 有些alpha的信息素,是能够带一些特殊的作用的。例如能够让人产生亲近感,或者能够让人痛哭流涕。 但很显然,季思源分化之后的信息素,是能够起到类似麻醉的作用。 她完全发情的情况下,吸入过多的信息素的寇柏颜,除了眼睛和嘴,四肢已经彻底不能动了。 他能感觉到季思源在做什么,但是他除了眼中露出惊恐,并不能阻止。 寇柏颜这一刻想起了他的妈妈,想起了她妈妈和他的畜/生父亲在一起时候的情景。 他悲哀地想,自己难道终究要落入和他妈妈一样的境地吗? 难道beta终究都是要面对一样的境地吗? 他感觉到膝盖被压向旁边,眼中终于滚下了眼泪,但是很快这些眼泪,就和淋浴落下的水珠一起,流入了下水道。 多么低贱而不值。 “季思源!”寇柏颜在最后的关头,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声。声音并不算大,甚至很哑,但是满含绝望。 也就是这一声,正对着季思源的耳边,把她渐渐在恢复的神志唤回来一些。 她短暂地停下,用那双血红的,还不太能聚焦的眼睛,撑着手臂起身,看了看寇柏颜。 她很快又躺下,躺在寇柏颜的肩膀上,开口艰难地说:“柏颜……” 寇柏颜被她叫得浑身颤抖。 季思源带着些许哭腔说:“好难受。” “我……怎么办?”季思源问:“怎么……” 寇柏颜感觉身下刺骨的冷,但是怀中像是抱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季思源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把他从那种绝望和恐怖之中拉了回来。 他看着花洒的水珠不断地落下,看到浴室蒸腾出了浓重的雾气,遮盖了一切。 他咬了咬嘴唇,把自己嘴角咬出了血。然后闭着眼睛侧过头,一点点地,颤抖着用鼻尖碰了下季思源的脸。 就这一下,季思源才是真的彻底失去了理智。 寇柏颜偏着头,死死闭着眼睛。眉心皱在一起,后脑的磕伤一下下地在地上摩擦着,疼得他连咬牙也忍不住,又不肯吭出一声,快要自己把自己憋死了。 水流飞速地击落在地面,唰啦啦的声响,像某种不可言说的狂欢。很快整间浴室彻底被白雾覆盖,什么也看不清楚。 只有越发浓重的血腥甜香,掺杂着某种青涩的味道,在白雾之中交替蒸腾。 水汽顺着门缝,一点点丝丝缕缕地钻到浴室之外。 时间的指针在凌晨五点零二分,外面下起了大雪。洋洋洒洒如同一片纯白的棉被,也像是爱人的手掌,柔软地覆盖了整座钢铁之城。 连脖子都红透了(他肯定是很喜欢自己...) 寇柏颜是个非常有责任感, 或者说责任感过强的人。 他懵懂时见识过自己亲生父亲的不负责任,他发誓他一辈子,绝对不会成为那样的人。 因此他对于根本治不好的母亲, 从来没有放弃。因此他有了一段名存实亡的婚姻, 却从来没有对频频让他被羞辱的季思源动用过他的那些手段。 因此他此时此刻, 在将今天的一切都归结于是他选了不恰当的时机回来, 带回了二次分化剂, 导致季思源遭了这一遭罪, 他全都怪到了自己身上。 他觉得自己应该对季思源负责。 他甚至想她要是真的像那些实验体一样分化失败, 变成了废人, 他也会负责到底。 因此哪怕他对于男女之事怀着难以言说的恐惧和抗拒, 哪怕他僵硬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只要季思源不是彻底不管不顾,只要她叫他一声名字, 难受地问他怎么办, 他就是会忍不住心软。 寇柏颜从没想过自己能够在这种事情上面妥协,就像他不知道他能够为一个人慌乱的理智全无一样。 人生来家庭,社会背景, 很多很多的因素会影响人的抉择和判断。 寇柏颜早就将所谓的爱, 所谓的伴侣, 从他的生命当中剔除, 他觉得自己并不需要。 可是越是在牵涉生死的时候,现实越是会将麻木的心脏生生撕扯开, 让它鲜血淋漓地恢复活力。 浴室里面蒸腾的高温, 怀里的和身体里的滚烫,让寇柏颜恍惚间觉得分化的是他。 他从鲜血和高温当中, 分化出了爱的能力,他在爱欲的笼罩之中痛苦的被迫破茧。 夹杂着茉莉的血腥味, 浓重得像是血池里面开出的花,而他是那花朵盛放的养分。他所有的筋脉和血肉促生了花朵的盛放,任凭花朵的予取予求,一旦开始便无法逃脱。 直到他在血池中化为一句枯骨。 他被季思源的信息素给呛得到最后连眼球都无法动一动,在地上晃动的手臂,连抓个什么东西也无法做到。 他从未对人敞开的心扉和身体,都在这一刻毫无设防也无法关闭地大敞四开。 任凭他血肉供养出的茉莉,肆意疯狂地生长盛放,进进出出。 什么时候浴室的水停了,什么时候雾气散去,什么时候浓郁的血腥茉莉变回了浅淡的茉莉香,寇柏颜全都不知道。 他再度醒过来,是在柔软的床上。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床垫,让他整个人陷进去,如同陷在云层里面。 寇柏颜没有睁开眼睛,就听到季思源的声音。 “明天吧,给我送两个止咬器过来,”季思源说:“我之前定做过的那种,比较不像狗嘴上戴的那种,哈哈哈哈……” “当然分化成功了,我骗你做什么,” 季思源和终端上的连初柔说:“你来看看我不就知道了,我今天不去公司,这几天都没什么时间去,在二次分化剂推出之前,我要所有人都不知道我的现状。” “到时候我就是这个二次分化剂的代言人,”季思源站在窗边,拉开了窗帘看着外面的一片纯白。 眯着眼睛说:“没有什么广告,比研发总裁自己分化成功更具有说服力了。” “连初柔,这一次你一次性就能够赚够退休的钱了,所以这几天的事情给我处理好,看好季慧宇……” 季思源又说了几句,将终端关掉,然后对着玻璃上看了看自己的眼睛。 低低“操”了一声。 还是通红,吓人得很,弹幕上都在说她像是得了红眼病…… 不过季思源其他的方面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她专门把昨晚上彻底清醒过后的各种反应,甚至是排泄物都用终端录了下来。 等寇柏颜醒了,希望这些数据能让他转移下注意力…… 季思源想到这里有些心虚,但是心虚的同时又有难以形容的满足涌上心头。 她果然是天生的掌控者,对于新分化的身体状况,她没有任何的不适,还第一次就爱上了那种掌控感。 季思源穿着浴袍,微卷的长发散落在肩头上,看上去和从前没有任何的区别。但是昨晚……她闭了闭眼睛,只要想起寇柏颜苍白忍耐的样子,她周身的茉莉香气就泛上甜腥。 她关掉终端进屋,朝着床上一看,正好看到寇柏颜睁着眼睛。 “你醒了,”季思源说:“有没有觉得……嗯,哪里难受?” 她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柔情似水,这一次是真的没有任何伪装成分。昨晚上生死边缘走一次,她要是还不明白自己喜欢寇柏颜,那她是真的脑子也该打一下针了。 而昨晚上她还干了非常过分的事情,虽然在那种情况下她的理智很稀薄,但真的不能自控吗? 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吗? 倒也并不至于。分化成功了之后,她大可以让系统暂时把她弄昏过去的。 但是她还是耍了心机利用当时寇柏颜慌乱的情绪,利用他的责任感和愧疚,和他发生了实质性的关系。 并且应该还是寇柏颜最不能接受的那一种,甚至过分至极地没忍住在他身体里成结。 寇柏颜到最后都昏过去了,季思源不敢确认是他是情绪起伏剧烈,又累得厉害精疲力竭昏过去的。还是……受不了她成结这种过于大的刺激,导致昏过去的。 因此季思源慢慢走向床边的时候,心里忐忑地像当初她爸爸死的时候听他的遗嘱一样。 不过走近了一些,她才发现,寇柏颜醒了,又不能算是完全醒了。 他的眼神没有聚焦,一直瞪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季思源坐在床边上,屏息盯着寇柏颜看了一会儿,试探着叫道:“柏颜,你……饿不饿?” 季思源说:“云顶的早餐一早上送过来了,现在在保温箱里面放着,我去给你端过来?” 寇柏颜听她叫了自己的名字,眼睫终于颤了颤。 他并不是什么心如死灰,什么矫情。只是他虽然是男性beta,生来就有生殖/腔,但是他的自我认知从来都是男性。 他连伴侣都不能接受,却让季思源……这种打击对于他的生理和心理都是摧毁性的。 他现在还没能将被摧毁的认知重新凝聚起来,他听到季思源叫他的名字下意识地想要朝着被子里缩。 他脑袋上脖子上现在都包着可笑的纱布,头上的伤口和脖子上昨天被季思源撕咬得不像样的腺体,都是季思源今早上清醒过来之后给他包的。这让他看上去像是个拆封了一半的木乃伊。 季思源见他垂下眼睫慢慢扭开了头,嘴唇抿着一言不发,一时间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好。竟然破天荒地开始求助于弹幕。 弹幕上支招的很少,都是在骂她的—— 臭不要脸,看把我们柏颜哥哥糟践的! 他昨晚救你那么着急,都急得哭了,你怎么能这么禽兽! 柏颜哥哥眼睛的颜色本来就浅,这会儿看着真的太悲伤了。 啊啊啊啊,昨晚我虽然没有看到,但是我刚才就看到了一角脖子,操,全都是狰狞的齿痕,季思源你不是人! 现在知道求我们支招了?你跪床边上求原谅吧! 我草我草,草!这跟我想得不一样呜呜呜,可怜的柏颜哥哥。 季思源我沙了你! 柏颜哥哥头上昨天还是你发疯的时候用淋浴喷头砸的,受死吧! 女儿没事,不慌,哄一哄,撒撒娇…… 楼上你不要提醒她啊啊啊啊 女儿不慌,他现在已经是你的人了(顶锅盖!) …… 季思源没有在弹幕上找到什么可行性的建议,但是认个错撒撒娇总是没错的。 季思源看了看寇柏颜,其实现在她心里还有点难言的羞涩感和亲密感。 别管是怎么亲热的,到底两个人有了实质性的进展。并且季思源已经确认了自己心里喜欢寇柏颜。 她别了下自己耳边的头发,抿唇抿出了小梨涡,说:“柏颜哥哥,对不起,我昨晚上失控了。” 这一句话说出来,弹幕全都在骂她不要脸——老流氓都二十七了,还管才二十出头的寇柏颜叫柏颜哥哥,不要脸! 虽然在人均二百多岁的海蓝星,季思源这个年纪也还是妙龄少女,但跟寇柏颜比,她确实大看不少,接触的人也相对多很多,是能归到老流氓的那个行列的。 弹幕都起哄一样地炸翻天,但是现在很显然,真心实意地骂她的没有几个。 而且大清早的,空间恨意值就掉了两颗星呢。系统播报的时候,正是季思源把寇柏颜伤口处理好,忍不住戳已经睡熟的他脸蛋的时候。 那一副又满足又狂喜的样子,让弹幕十分地不爽。 果然季思源是老天的宠儿,凭什么她就又有钱又有能力,想要什么来什么?连发情期还能分化成功顺便睡了自己喜欢,又明显也喜欢上自己的人?! 这他妈的太让人嫉妒了! “柏颜,”季思源看着寇柏颜颤了颤睫毛闭上了眼睛,心也跟着他的睫毛颤了几下。 她现在其实特别想亲亲他,和他亲近亲近,但是寇柏颜明显不想。 “那你……先睡一会儿,我去客厅处理公司的事情,你有什么事儿就叫我。”季思源说完,给寇柏颜留下自己恢复的时间和空间,出了客厅之后,关上门站在门口忍不住蹦了下。 她从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并且得到自己喜欢的人是这种感觉。 她有过很多名义上的情人,但她和那些人哪有半点情可言?但凡是有过,她也不至于现在像个小学生一样,嘴角都要裂到耳根了。 没喜欢的时候总觉得自己能够游戏人间,但是真的喜欢上一个人,季思源才知道感情这个东西是控制不住的。 她也具体想不起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寇柏颜,他们接触的时间满打满算加起来也才两个多月。 可是喜欢上一个人还要多久?有时候可能就只是一瞬间的事儿。 季思源在沙发上坐着点开终端处理工作,今天连属下犯错都得到了春天般的安慰。 弄得连初柔最后忍不住提醒季思源:“季总,你再对着咱们办公室的那几个alpha笑,他们估计要跟人说你看上他们了。” 季思源这才总算是收敛了一点。 她没有去打扰寇柏颜,也没有急着把她分化成功的事情,和实验室的人分享。这种事情应该由寇柏颜去说,这成果也是他的。 她只是和利亚给寇柏颜请了假,具体没有说几天,只是说寇柏颜生病了。 她又不怎么要脸的在终端上搜索了关于男性beta和女alpha做过之后的注意事项。 其中有一条是特别提醒如果不想要孩子的情况下,千万不要在身体内成结。因为男性beta虽然孕育率和生育质量都很低,但也有怀孕的可能。 季思源顿时就羞涩地抱住了沙发垫,盯着这一条提示看了好久。弹幕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她的臭不要脸。 季思源接下来又搜索了要是“不小心”成结之后,要用什么药。 结果提示不光要内服避孕药,还要涂伤药的,因为男性beta的生殖/腔很脆弱。 季思源看个资料看得面红耳赤,眼睛里面退下去一点的血色,又再度弥漫上来。 她抱着沙发垫,放在自己的肚子下方,然后不断地换姿势,咬着自己的指尖眼角眉梢都飞着无限春情。 弹幕已经骂累了,部分人猜测到她光是看个科普资料,就不知道脑补了什么臭不要脸的东西起了反应的时候,整个弹幕上全都点。 季思源最后在星际网上下单了很多很多的伤药,避孕药甚至还有套套,各种彩色和果味,各种不一样体验的。 季思源自己一个人在客厅里面玩得不亦乐乎,在星际网上面提问,还找什么让beta男性爽上天的技巧帖子。 活活把弹幕都给看不好意思了。 果然从高冷女总裁到死不要脸臭流氓的转变,就差一针二次分化剂。 等到季思源听到卧室里面终于传出“哐当”声音的时候,她几乎是从沙发上直接跳到沙发的背面站在地毯上,然后冲到房门口,全程没用上两秒钟。 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分化之后的身体,虽然表面看上去没有太过明显的改变,但体力和敏捷程度,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提升。 季思源蹿到屋门口打开了房门,寇柏颜正半跪在地上,床头柜上面的一个台灯掉在地上摔碎了。 本来不会有这么大的动静,毕竟这间屋子一直铺的都是地毯。但是昨晚上……咳,季思源把地毯给弄脏了,一大早的就撤掉直接扔了。 寇柏颜背对着门边,身上穿着的睡衣是季思源去他房间找的,纯白色,是短袖和短裤。 季思源昨天给他换衣服的时候就很不好意思,现在他半跪在地上,身上衣服盖不住的地方全都是各种印字,简直惨烈。 弹幕又打了鸡血一样开始骂季思源不是人。 季思源顾不得什么,连忙冲到床边去扶寇柏颜。 “你怎么起来了,要干什么,我帮你啊……” 季思源说完了之后就咬了下自己的舌头,寇柏颜的方向明显是浴室,应该要上厕所,这种事情怎么帮? 寇柏颜低着头连头都没有抬,咬着牙撑着酸疼的腿站起来,他全身没有一个地方不疼的。一阵阵地眼前发黑。 不是他一个大男人受不住这点程度,他是很能忍疼的。 而是男性beta根本不适合成结,季思源才刚刚分化,就像个上路的新手,除了横冲直撞什么都不会,他受伤了是肯定的。他还能站起来已经是能忍疼加上毅力超强了。 寇柏颜撑着床头柜起身就已经额头冷汗津津,季思源扶着他犯蠢说的这一句话,实在是太像那些自以为是的alpha,让他顿时心头火腾的就上来了。 他动了动嘴唇,低声从齿间吐出了一个字,“滚。” 他骂完人,强撑着站直,朝着浴室走,但是才走一步,就腿一软朝着地上跪去。 不是他没撑住,不是他受伤太严重,是季思源身上又散发出了那种浓郁的腥甜味道。 寇柏颜猝不及防吸入了一大口,然后就腿一软朝着地上倒去。 季思源迅速把他扶住了,她也知道是因为她信息素的原因,正面抱着寇柏颜,仰头小心翼翼地看他,说:“对不起,我控制不住……我的信息素。” 实际上就是控制不住她的流氓心,哪怕寇柏颜现在看上去脸色惨白,脑袋上包得乱七八糟,身上狼藉得没处下手……她还是看一眼就心猿意马了。 alpha的基因导致他们本身就是臣服于繁/殖欲的生物,因此通常来说一个oga很难完全满足他们的欲望,所以他们通常会标记好几个oga。 寇柏颜对于季思源会这样,竟然没有什么意外的情绪,只是心里全都是火。 他被季思源扶着,手软脚软地靠在她身上,嗅着她的信息素越发得浓烈,居然还能冷静地审视她的反应。同时默默地积蓄着力气。 她要是敢胡乱动手动脚,寇柏颜就把台灯敲在她的脑壳子上,给她开个缝儿透透气。 “你要上厕所吧,我,”季思源轻咳了一声,有点不太好意思看寇柏颜惨白的脸。 说道:“我扶你进去。” 不过进了浴室之后,季思源就很后悔,她今天早上还没来得及收拾浴室的,她本来也不是干这种事情的料子。 家里又没有家庭机器人,她和寇柏颜全都不喜欢。 因此里面格外的狼狈。地上甚至还有不知道谁的血迹和不明液体。幸好浴室有空气循环是自动开启的,至少没有怪味儿。 但一进浴室,季思源和寇柏颜的脸还是同时都烧红了。昨晚的记忆哪怕是全程都拢在蒸腾的热气之中,却依旧对于他们来说都格外地鲜明。 他们一起回到这狼藉的浴室,简直像是“凶案现场”重现。 寇柏颜咬牙,憋火憋得气息都乱了。季思源则是跟个做错事情的黄鼠狼一样,贼眉鼠眼的乱瞄几眼,又看了看寇柏颜。 然后小心翼翼地扶着寇柏颜到了马桶边上,脑子一抽又问了一句,“要我帮你扶着吗?” 弹幕已经不忍直视了。 季思源连忙烫嘴似的又说:“不是,那个,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说:“我帮你扶着……我扶着你!” “你能站住吗?”季思源总算把舌头捋直了,寇柏颜看也不看她一眼,指了指门口。 季思源就出去了。 整个浴室里面都是季思源的信息素味道,寇柏颜吸也不是,不吸也不是,幸好空气循环很快将这股味道冲散了。 寇柏颜扶着马桶叹了口气,难言处的难言疼痛让他的额角青筋暴跳。 他就维持着这个姿势站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地坐在了马桶上。 他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如果当时手里有他经常拿着的小刀,说不定会给季思源来一下。 现在虽然也很愤怒,莫名其妙地愤怒,但他也压着火没有发。 这件事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不能全都怪到季思源的头上,毕竟昨天……他也是同意了的。 寇柏颜抬手按住了自己的眉心,虽然他怀疑自己昨晚上会同意季思源对他胡来,是因为被季思源一花洒给把脑子砸坏了。 季思源站在浴室门边上,还是有点不放心,敲了敲浴室门说:“我在门口,你要是……你就喊我。” 寇柏颜没吭声,他坐在马桶上,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事情弄成这样。 但他是真的庆幸,季思源没有因为不符合的二次分化剂导致出什么其他严重的后果。 他在马桶上坐了好一阵子,眉头紧皱。闻不到季思源的信息素味道,他的力气慢慢恢复一些,看到了浴室里面的狼藉,还有地上的各种痕迹,实在难以忍受…… 季思源在外面等了半个小时,寇柏颜还没出来,她忍不住敲门道:“柏颜,你还没结束吗?” “柏颜……” 寇柏颜不想跟她说话,他面色发白地半蹲在浴缸边上……在刷地。 季思源在外面叫了几声,实在是太担心了,而且在星际网上面定的那些药已经送来了。 她又敲了敲浴室的门,对里面的寇柏颜说:“我进去了啊,我怕你摔。” 寇柏颜正要出声,季思源已经把门打开了。 寇柏颜这才想起,她有这间房子的所有权限,她是房主,她完全随时能进来。 季思源一开门,看到寇柏颜都这样了竟然在刷地,而且之前狼藉的卫生间现在全都整理得差不多了。 她和弹幕一起短暂地沉默了片刻,情不自禁地感叹道:“你也……”太他妈的贤惠点了吧! 弹幕则是在刷:这是死洁癖最后的倔强。 季思源连忙走到他身边,拉着他的胳膊扶着他起身,“快点出来吧,我等下晚点叫清洁机器人。” “要么我们家买两个家用机器人吧?”季思源扶着寇柏颜慢慢走出浴室,边跟他商量。 寇柏颜本来是真的不想搭理她,他现在心里别扭地都拧成了麻花劲儿了。 但是一听到季思源要买清洁机器人,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没有用,死角清理不干净。” 季思源下意识反驳,“怎么会呢,我每周都有付款请清洁机器人上门,不是挺干净……” 季思源突然倒抽了一口气。 瞪着寇柏颜问:“该不会……一直都是你在收拾?” 季思源觉得自己脑浆子都开始沸腾,想到自己的房间和整个客厅,一直都保持着超常的整洁,她还为此打赏过清洁公司。 难道这两年……全都是寇柏颜在悄悄搞卫生啊? 这……到底是什么人间小可爱啊! 季思源嘴唇都有点发麻,看着寇柏颜没什么表情的脸,实在没忍住踮起脚尖迅速亲了他侧脸一口。 “吧”地一声,很响。 弹幕“咦惹”一片,寇柏颜动作一顿,做了个侧头躲开的动作,可季思源亲都亲完了。 寇柏颜很想打人,但是现在没有什么力气,只是把手臂从季思源的怀里生拉硬拽出来,自己要朝着卧室的门外走。 季思源知道他要回自己的房间。按照道理和套路来说,现在寇柏颜状态肯定是很崩溃的,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种事情,尤其是他还死洁癖。 但是季思源真的不想让他一个人消化这种事情。昨晚上寇柏颜的表现,他要是真不愿意,把她打昏就行了,或者真的抵抗,季思源也不敢更不会硬来。 他在季思源停下来之后,侧头用鼻尖碰她的那一下,就是默许的。 虽然季思源知道寇柏颜大半是因为二次分化剂是他带回来造成的后果,他是想负责。但负责的办法多了,他要是对她没有感觉,怎么可能答应那种事情。 既然都相互喜欢了,就不要别扭。 季思源因此拉住了寇柏颜的手臂,不让他从自己的卧室离开,说:“就躺在我床上休息吧,这里床更舒服。” 寇柏颜沉着一张脸,再度把胳膊抽出来,继续朝着门口走。 走出了卧室的门口,季思源还是不肯放弃,连忙追上来说:“你就在我这屋里呆着吧……柏颜,寇柏颜!” “你卧室的床脏了!” 寇柏颜站在季思源卧室的门口,走了这几步他就有一点撑不住,脚下发虚。刚才又擦了一通浴室,昨天晚上折腾到现在连饭都没吃,真没什么体力了。 他靠着门,回头看向了季思源,问道:“怎么脏了?” 季思源朝着他卧室的旁边走,一边朝着那边挪一边胡编乱造说:“反正就是脏了,我昨天……把水弄洒在上面了,嗯你别着急,我一会儿就换了……” “你去我卧室做什么?”寇柏颜面无表情地问。 季思源磕磕巴巴的,本来也就是撒谎,伸手下意识地别了一下头发。寇柏颜目光锐利,发现她这种动作,就已经笃定她是在撒谎。 于是寇柏颜不听她胡编乱造,靠在门边积蓄了一会儿体力,继续朝着自己的房间走。 他现在一点也不想看见季思源,他就想自己待一会儿。 可是季思源就不肯给他这个机会,堵着寇柏颜的门口说:“你就在我屋里呆着吧,我的床比你的床舒服,到底在倔什么呀,反正我们俩都……” 寇柏颜站在他自己房间的门边上,垂头看着季思源,眯了眯眼睛冷声问道:“反正我们都怎么?” 弹幕全部都在幸灾乐祸,想看着季思源被训。 不过季思源的脸皮现在又厚又大,简直能把天给糊上。 她用那种黏糊糊的眼神,还带着一股子扭捏的劲儿,看了一眼寇柏颜,说道:“反正什么都做了,反正……反正你也没办法反悔。” “你昨天说了不跟我离婚,说了要做脱敏治疗的。”季思源说:“那既然疗效已经差不多了,你干嘛还要躲着我呀?” 寇柏颜一阵气结,瞪着季思源那张不要的大脸,动了动嘴唇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什么反击的话。 他确实是答应了的,不离婚。虽然他当时已经慌张得不行,但说过的话寇柏颜不会反悔,也都记得。 所以他只是深深叹了口气,拧着眉说:“我不反悔,但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你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为什么呀?”季思源说:“我现在一看你就脸红心跳,我特别想看着你,你难道不跟我一样吗?” 她说着凑到了寇柏颜的身边,抬手抱住了寇柏颜的腰。寇柏颜皱着眉抬手按住了她的脑袋,不让她的头朝自己的脖子上蹭。 “不一样,”寇柏颜说:“我现在看见你就烦。” 季思源本来是想要做一副受伤的表情,博得同情。但是听到寇柏颜这么说,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你不是烦我吧……你就是烦alpha,”季思源说:“但我是你的alpha。” 她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快三十的岁数了,可把弹幕给恶心得够呛。 “你是谁的alpha?” 寇柏颜沉着脸说:“昨天晚上是事急从权。我是个beta,我是不可能被alpha标记的。你就算把我的脖子咬烂了,我身上也不可能长久留着你的味道。” 那我就把你变成oga! 季思源当然不敢把这种话说出来,寇柏颜肯定不会同意的。但是季思源肯定要把他变成自己的oga。 之前没察觉到喜欢他,就已经想要得到他。现在不光喜欢他,也已经有了实质性的发展,而且季思源真的好喜欢昨天晚上那种感觉。 那种征服一个人和掌控一个人的感觉,让季思源像得到数不清的星币一样,心跳加速,头皮发麻。 只要稍稍回忆一下,就感觉整个人都热得要烧起来了。 但季思源还是克制住了自己邪恶的想法。 小声地说:“我在星际网上买了很多的药,查了很多的资料。” “我昨天晚上把你弄伤了。你现在需要涂药,还得吃避孕药。” 季思源快速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寇柏颜的表情,又赶紧移开了视线,但是她脸上泛起来的红晕,暴露了她此刻不太纯洁的想法。 “你肯定不想怀孕吧,我昨天……不是成结了吗?” 寇柏颜每听她说一个字,表情就难看一分。听季思源说到怀孕的事,额角的青筋都蹦起来了。 他本来就白得厉害,现在气得嘴唇都有一点泛青。 他都把这件事情给自我消化得差不多了。但是现在季思源一提起来他又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有脸说?当时就说了不可以……” 寇柏颜说了一半,呛了一下然后他的脸和脖子也腾地红了起来。 季思源抬眼看他,他死死地瞪着季思源。 两个人相对着站了一会,季思源抬手来扶他的胳膊,被他一巴掌把手臂给拍开,“啪”地一声,非常响亮。 季思源揉了揉自己的手臂,没脸没皮的再度把手伸过来抓住了寇柏颜的胳膊。 “回去我给你倒水吃药。”季思源扶着寇柏颜的胳膊,寇柏颜这一次并没有在甩开她,而是轻轻地叹了口气被她扶着朝她的房间走。 季思源把寇柏颜重新扶到了自己的床上,简直就像一个终于娶到了媳妇的老光棍。 开开心心咧着嘴忙前忙后。又是给人家倒水又是找药。 然后还把药都挤好了,递给寇柏颜看着他吃下去,又捏着个小纸巾给寇柏颜擦嘴角。 寇柏颜不去看季思源的脸,看她笑的样子实在是……太容易想起昨天晚上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季思源不要脸的程度。 等他吃完了药,不再挣扎躺在季思源的床上休息的时候,季思源扭扭捏捏拿着几个小瓶子进来。 展示了一下自己洗好了手,又展示了一下她把那些小瓶子也洗好了。 捧着那些小瓶子走到寇柏颜的身边。问他:“你看这些内涂的药,你要用哪一个?” 季思源说:“我也不太了解我就全都买了。要不你看看成分?” “滚出去。”寇柏颜看了一眼,连脖子都红透了。 他其实很白的,平时冷了热了也不太容易脸红,但现在真的是气血倒流。 如果用练功来比喻的话,他马上就要真气走岔走火入魔了。 季思源被骂了也不走。还扑哧扑哧地笑。 一边笑一边觉得自己像个傻子,长这么大包括季温在内,就没有人会这么跟她说话。 尤其是那些所谓的alpha情夫,跟季思源也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就只有一个寇柏颜,动不动就骂她嫌弃她。 可也只有一个寇柏颜,在发现她误用了二次分化剂之后,那么一个情绪寡淡的人,竟然急到眼睛红得要滴血,还急哭了。 季思源跟他努力了那么长时间的脱敏治疗,每一次寇柏颜的抗拒都是很真实的。他的心理阴影是什么他没有说过,但是季思源知道那绝对不是一个很轻松能够跨越的障碍。 但他昨天晚上竟然让她……对他做那种事。 他肯定是很喜欢自己。 季思源也很喜欢他。连被他骂也觉得很开心。 “我不能出去,那个地方你自己够着又费劲儿,”季思源说:“你挑一个小瓶子我给你涂药嘛。” “我发誓绝对不会乱来的,我又不是什么禽兽……” “柏颜……” “滚……” “柏颜你真的得涂药的,我在网上查。beta不能……” “你出去行不行?”寇柏颜半靠在床边上。他现在要是有力气,他就夺门而出了,季思源给他涂药……他想象不出来那种场面。 实在是太过了,昨天晚上那种情况两个人脑子都不太清醒。可现在他们都很清醒。寇柏颜本来就别扭的要死,季思源简直没完没了,寇柏颜整个人都要自我燃烧了。 他把季思源捧到他面前的小瓶子抓一把朝着她身上砸,季思源边躲边在屋子里跳……边跳边觉得自己像猴儿。 不过她真的是笑得不行,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可能喜欢上一个人,本身就是一件特别特别开心的事吧。 他也……喜欢她(变成一个胖子你还爱我吗...) 所谓人不要脸, 天下无敌。 最后这个药还是季思源涂的,寇柏颜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床上枕头和床头的吃药的杯子都碎了。 但是他不知道是力气不济, 还是个人体描边大师, 反正扔了好几个东西, 硬地就没有砸在季思源身上的。 季思源最后也还是压着他的脚腕给他涂了药。 涂药的时候季思源眼观鼻鼻观心, 尽量让自己心无旁骛, 但是她长这么大, 也就吃这么一次大荤, 就很难克制住。 不过季思源很不要脸地和寇柏颜说:“我这不是太喜欢你了嘛……” “有点红, 但是没有肿, ”季思源说:“是特效药,说明写着涂一次就好的。” “我也涂点, 通用的, 我也有点疼。” “柏颜,我……” 季思源看着寇柏颜用手臂挡在自己的眼睛上,呼吸非常急, 像个马上就要爆发的活火山。 顿时闭嘴, 自己去浴室涂药了。 她其实也受伤了, 毕竟分化新生的器官, 娇嫩得很。 季思源一边对着马桶,一边等着难受劲儿过去。一边琢磨着怎么悄悄地筹备, 最好首都星审批那边也不要走漏风声, 她要在明年春季推出二次分化剂之后,震惊所有人。 季思源从不是喜欢了一个人就连工作都不做的。幸运的是她现在恋爱就是工作, 二次分化剂的各种作用,就在两个人纠纠缠缠拉拉扯扯之间记录。 不光能观察分化之后的情绪变化, 还能观察分化之后生理以及心理等等方面的变化。 季思源随时坐着记录,就连现在也用终端记录着。 等到处理完了自己,她在浴室深吸几口气,说:“克制点,你不能和那些alpha一样。” 季思源对着镜子里说:“你是季思源,变成alpha也是季思源。” 她说得特别认真,尿了尿重新开了直播,弹幕见她对着镜子发疯,竟然也没有出声嘲笑她。 季思源洗好了手,从浴室里面走出来,看着床上的寇柏颜还在用手臂压着眼睛。 不过呼吸平稳了不少,火应该消了。 季思源凑到他身边坐下,这次什么也没有说,而是隔着被子抱住了他,将自己的头慢慢地枕上了寇柏颜的胸膛。 寇柏颜垂在床上的手臂攥了下手指,但是并没有抬起来将季思源推开。 他只是抓紧了被子,忍着和她亲近的不适。 就算两个人有了实质关系,寇柏颜还是对于季思源的亲近很难适应。 季思源也看到了他抓紧被子的手,慢慢地露出了一点笑意,他在努力接受自己,他肯定特别喜欢她,才会这样。 她就是有这样的自信。 她把头又在寇柏颜的胸膛上面蹭了蹭,看着寇柏颜抓着被子的手又用力了一些。 上面青筋暴起,苍白又脆弱的模样。不得不说,寇柏颜的这双手,太适合抓被子了。 “柏颜……”季思源听着寇柏颜逐渐加快的心跳,仰起头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亲。 “我好喜欢你啊。”季思源说:“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谁。” 季思源是个遵从自己欲望和内心的人,她从小到大,不知道什么叫做逃避,确定了就要直接。 她这直球一个接一个地打出去,寇柏颜呼吸顿了顿,觉得自己的身下的被子更软更轻。 寇柏颜和季思源完全不同,家庭环境的影响和社会环境的影响,让他注定自卑内向,不擅长表达。 虽然没有长成一个敏感又懦弱的人,被欺负了因为头脑好总是能够找到自己的反击方式,但实际上寇柏颜是非常偏激的。 他的偏激一旦被触发,他甚至会完全不顾后果。 所以传承是很可怕的东西,他的偏激一大半来自于他企图用自杀博得男人同情的母亲。 虽然她自杀是为了让寇柏颜过得好,但是她也同时狠狠地伤害了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 传承也是个非常可怕的死循环,寇柏颜这样的性格,他其实注定不可能幸福。 他会为了不受伤,规避掉所有得到幸福的机会。就算是手中像现在这样,抓着绵软的送到他掌心的爱意,他也还是会克制着自己的情感。 好像幸福起来,他就会狠狠地坠入深渊一样。 季思源就这么静静地靠着寇柏颜,好一阵子都没有起身。 她的脸上始终带着笑意,梨涡深深,嘴角要裂到耳根。她恍然自己喜欢寇柏颜后,才发现她连他呼吸的频率都觉得好听。 安安静静地,一下一下,绵长而温暖,喷洒在她的头顶,像小时候妈妈抚在她头顶的手掌。 而且季思源躺在这里,血淋淋地剖析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会喜欢寇柏颜的原因。 发现一部分是因为他看上去冷漠,实则温柔内敛。而且是奉献型的人格。 像季思源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她的妈妈,总是能够让人安心。 喜欢寇柏颜这样的人,你永远不会去怀疑他的忠贞,因为你永远知道,他除你之外,接受不了任何人。 季思源到这时候,抱着寇柏颜,感受着自己的情感肆意倾泻。她才有点明白,季温为什么在她妈妈死后痛苦得再也不肯相信其他人的感情。 娶了梅华珍也是为了让季氏企业越来越好,季思源知道季温不怎么碰梅华珍,活着也是分床睡,梅华珍是常年用抑制剂的。 如果得到过一个像寇柏颜这样又优秀又优质温柔的爱人,很难去喜欢别人。就算虫族的劣质基因作祟,让繁殖欲无法克制。可只要人的基因存在,感情就会时不时地占据高峰。 季温看来是真的爱她,就算没有把季氏企业直接留给她,至少费尽心机地给她找了寇柏颜。 “上不来气……”不知道多久,寇柏颜被季思源压的胸口都麻了,才低声说:“起来。” 季思源一边耳朵也枕得疼了,起来揉了揉,看寇柏颜还压着他的眼睛呢,抬手把他的手臂给拉下来。 然后半边脸带着在寇柏颜身上压的印字,对着他笑。 寇柏颜眼睛压得时间太长了,有点看不清楚东西。但是季思源模糊的微笑,还是让他心跳慢慢地加速。 诚如季思源猜测,他以为自己能无动于衷,却在昨晚彻底崩盘。 他也……喜欢她。 可寇柏颜说不出口,他永远说不出这种话。 “你眼睛上都压红了,”季思源抬手,用手指戳了下寇柏颜的眼下。寇柏颜像是被捅了屁股的刺猬,立刻抓住了季思源的手指。 两个人对视了片刻,季思源突然反手扣住了寇柏颜的手腕,然后起身压着他的肩膀倾身。 寇柏颜在她起身的时候就意识到了她要做什么,张嘴正想说:“你别……” 结果这两个字,被季思源严丝合缝地堵回了嘴里。 这个吻最开始只是轻碰,但是很快季思源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失控。 寇柏颜被捏着下巴,闭合不上,没一会儿舌尖和下颚都酸得受不了,而季思源已经骑到了被子上,坐在了寇柏颜的腰上,腥甜的茉莉香四散。 寇柏颜浑身紧绷,想起了昨晚上吸入了这种味道之后无能为力的样子,原本虚虚搭在季思源后背上的修长手指,没入了季思源的头发。 在她失控之前,揪着她的头发迫使她起身。 “你起来,”寇柏颜不敢大口呼吸,皱着眉,唇色艳红,可眼中全都是抗拒:“滚下去。” 季思源呼吸剧烈得简直像是要窒息了,胸口急速地起伏,眼前一阵阵光斑,理智在被体内的欲/火焚烧殆尽的边缘。 她被扯着头发,满心都是暴躁,现在非常想要很掐住寇柏颜的脖子,咬住他的腺体,狠狠地像昨晚在浴室那样对他,让他无法抵抗。 但是她又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对劲。 因此她骑着寇柏颜的腰没有动,看了寇柏颜一眼之后点开了终端,气喘吁吁地对着终端说:“分化……八小时之后,内心暴躁,欲念旺盛。理智在失控的边缘,有嗜血冲动,口干舌燥,有撕扯什么的冲动,呼吸频率超过正常范围。” 季思源看着寇柏颜,皱眉说:“新生器官充血后疼痛难忍,大脑呈现缺氧性眩晕……” 寇柏颜表情慢慢地变了,他松开了季思源,季思源呼吸剧烈地看着他,抬手摸了下嘴,说:“我好像有点不对劲……我想把你撕开。” 寇柏颜凑近季思源,借着外面的阳光,仔细观察了一下季思源的眼睛。 点开了自己手腕上的终端,补充道:“瞳孔缩小,眼底充血不见减少,血管凸起。” “深呼吸,”寇柏颜按住季思源的肩膀说:“放空你的脑子,什么都不要想,深呼吸。” 季思源被他搂到肩膀上,对着他的耳边本来都闭上了眼睛,可是很快又睁开了。 她好了一些,从那种近乎失控的状态脱离出来,对着寇柏颜的耳边说:“你这是强人所难,我那么喜欢你,你抱着我,我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想……” 寇柏颜正在边安抚着季思源,边认真记录,冷不防听了她在耳边说了这么一句,心里一颤,耳根慢慢烧起来。 他长得真的很白,冷白色,因此身上很容易留下痕迹,他的脖子上就有泛青的地方。季思源昨晚上彻底失控的时候,绝对称不上温柔。 也亏得寇柏颜是个男性beta,能忍疼,不娇气,换成个oga,可能会半死。 不过季思源现在看着的不是那一块青,而是寇柏颜慢慢在泛红的耳朵。 季思源心里像是被什么小爪子挠了一下似的,满脑子都是寇柏颜好可爱。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用这样一个形容词来形容他。 季思源突然想起了她在和寇柏颜结婚之前,他们曾经在一个咖啡馆见面的事情。 这种事情在季思源的记忆里面从来不重要,早就被其他的东西所覆盖了。 但是此时此刻扒拉出来,季思源却震惊地发现竟然是那么清晰。 清晰到她能够想起,那天中午也像今天一样天气很好,阳光顺着玻璃洒进来,落在寇柏颜的侧脸上。 他白得几乎透明,垂着眼睛温吞而温柔。无论季思源怎么安排,他都说:“好的。” 他侧脸的绒毛在阳光下却张牙舞爪,不断地随着他的呼吸舞动。 季思源当时心里很烦躁,她非常不满意季温的安排,她甚至怀疑自己不是季温的女儿,季慧宇那个野种才是。 季温不光给季慧宇继承权公平竞争的机会,还要给她这样一个天生金贵的oga,塞一个beta丈夫。 可是她说什么,寇柏颜全都说好,季思源的脾气就一点点地在他苍白温吞的侧脸中消散了。 她那时候想,也行吧,至少干干净净不惹人讨厌,看上去话也不多。眼中没有任何的希望。 没有希望是一件好事儿,那就证明他没有任何的要求。 季思源无法满足自己的伴侣任何的要求,她也不喜欢那些平民beta总是想方设法削尖脑袋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因此她在见寇柏颜的时候,把难听的话全都摆在了前面,寇柏颜并没有表现得受了羞辱,从头到尾波澜不惊。 季思源很满意,回去对着当时已经卧病在床的季温说:“我同意和他结婚。” 那时候季思源想着,有个不闹人的伴侣,她就能拒绝所有alpha进一步标记她的奢望,还能不断地收集他们的信息素。 可是现在季思源盯着寇柏颜红透的耳根,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在某一天,真的喜欢上这个看上去苍白又沉默的小beta。 她也从来想不到,他是怎样的珍宝,亲手将她的梦想捧给了她。 季思源攀住寇柏颜的后背,那种失控的感觉渐渐在寇柏颜沉稳的心跳当中消失。 “腿麻了。”寇柏颜关闭终端之后,抱着季思源好一阵子,才开口说:“被你坐麻了。” 季思源头抵在他的肩膀上闷笑,很快下床,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站在床边上说:“快下午了,吃点东西吧,你肚子叫了。” “早上云顶送过来的食物,都在保温箱。”季思源说:“我不会用保温箱,你不知道我废了多大劲儿才弄好的……” 季思源闹腾了这么一上午,寇柏颜现在那种紧绷的情绪,竟然被她闹的好了不少。 他掀开被子捏了捏自己酸麻的腿,季思源的声音从客厅传过来,“你不要起来了,我把吃的拿过去……” “嘶……”伴随着她一声抽气,她把手指按在了保温箱里面的发热管上面。 虽然没有烫伤,却烫红了。 季思源吹了吹,端着食物先放在桌上,正寻摸着弄卧室吃的话要用什么东西垫着,就见寇柏颜慢吞吞地走出来。 “哎,我不都说了,不用出来嘛。”季思源说:“我给你端进去吃……” “在床上吃东西很脏。”寇柏颜走得很慢,步子也小,但脸上因为被季思源闹腾了一阵子,血色恢复了不少。 寇柏颜也是真的饿了,虽然他极其不适应和季思源这样亲密,但是他这会儿顾不得去想昨晚上那点事儿了。 他得先吃完东西,然后整理昨晚上记录得非常凌乱地记录。虽然季思源这一次分化成功了,但是过程实在是凶险异常。 季思源眼底到现在还没有褪去的充血,还有她刚才在亲热地失控的透出兽性和杀意的眼神,都让寇柏颜有些隐隐地不安。 但现在首要是赶紧填饱肚子,恢复体力。 两个人难得十分安静和谐地吃了一顿饭,没有相互间的戒备和审视,没有阴谋和疑惑。 季思雨小梨涡一直都在唇边挂着,唇红齿白,甜美的寇柏颜觉得吃什么都齁得慌。 他无意识地故意放慢了吃饭动作,这是在之前他从来都不会做的事情。他不擅长表达,不能像季思源一样开口闭口就是“我好喜欢你”。 但他也贪恋这样难得的放松和甜蜜,再怎么想要克制,再怎么想让自己不要得意忘形,也期望着这样的时间拉长一点,再长一点…… 于是两个人吃了一顿饭用了一小时,全都吃撑了。 季思源摸着肚子说:“我要是这样下去,变成一个胖子你还爱我吗?” 寇柏颜被她问的语塞。他从来也没有说过爱她,她太不要脸了。 弹幕都在磕糖,但是也架不住疯狂地在骂季思源太油腻。 说她好像个早古霸道总裁的性转版。 季思源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是她确实是季氏企业的总裁,至于霸道……好像总裁不霸道也不行吧? 季思源看着弹幕都在盖楼骂她油腻,说性转一下接受不了。 她忍不住在寇柏颜去自己房间换衣服的时候问弹幕,“那我应该怎么样?矜持?” “为什么要性转,我现在严格来说双性呢,往哪里转?你们好奇怪,谁规定的霸道就是油腻,直接表达感情就是早古?” “你们的衡量标准科学吗?”季思源说:“比系统说我存在于一本书中,还非要改造我,你们又都来对我评头论足还要科学吗?” 季思源本来还想掰扯,但是寇柏颜出来了,她就立刻不自言自语了。她完全不在乎弹幕骂她什么,反正他们的言语伤不到她。 但是季思源怕寇柏颜把她看上去像是自言自语的行为,记录成二次分化后的负面反应。二次分化剂可不能出差错。 “你好些了吗?”季思源见寇柏颜坐在沙发边上,点开了终端,进入了实验室内部网络,开始整理资料。 季思源说:“你要不再歇歇吧,你身体……” 她正想说什么,寇柏颜侧头瞪了她一眼,直觉她   寇柏颜不想听,吃了饭洗了澡之后,恢复了一些浅红的唇色动了动,冷声道:“你闭嘴。” 季思源立刻闭嘴,盘膝坐在沙发上,坐在寇柏颜的身边,笑得十分温良。 她点开终端,屏幕投射在半空寇柏颜的旁边,展示她记录的那些分化后的反应。 寇柏颜开始工作,瞬间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沉了进去。 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没有换姿势。 下午五点多,外面天色再度阴下来,又开始飘小雪。 屋子里寇柏颜左边肩膀都麻了,但他没有动,只是用右手继续处理着工作。 季思源就在他的左肩上躺着,寇柏颜为了让她躺得舒服,长时间塌下左肩,别扭的姿势导致整个后背都木木的。 距离彻底分化后现在过去差不多十二个小时,季思源只有之前在床上亲他的时候差点失控,之后这几个小时看上去还不错。 寇柏颜已经把分化之后每一个小时的反应,彻底地记录在了实验室的资料上。 提交了之后他给利亚发过了一条信息,说明了明天他去上班,同时要跟他和实验室的科研员们宣布二次分化的进展。 利亚很快回复收到。 寇柏颜把终端关上,侧头看了一眼他肩膀上的季思源。 这个角度看不清季思源的脸,但能够看到她的头顶,她秀挺的鼻梁和因为睡姿不正微微撅起来的嘴唇。 和另一个人建立亲密关系,是从前寇柏颜根本不敢想象的事情。 但是他这一下午,虽然一边心里别扭着难受着,可一边又非常享受季思源安安静静地坐在他身边,跟他一起记录数据的样子。 寇柏颜并没有想象过他如果有了伴侣能够过怎样的生活,但他现在觉得,就只有这样他就满足了。 他抬起右手,挑开了季思源脸边上的一缕长发,朝着她的肩膀后面绕了一下。手指停留在季思源的头发上,细微地颤抖了片刻,这才秉着呼吸,慢慢地将手指从她头顶,落在季思源的脸上。 很轻很轻得在她笑起来的梨涡位置戳了一下。 见到季思源的睫毛颤了一下,寇柏颜很快收回手,向后仰头靠着沙发,装着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不过季思源只是睫毛动了动并没有醒过来,她从昨天开始分化,到她终于睡着了,其实也折腾得不轻。 按照她平时的体力肯定早就已经筋疲力尽了,但是因为分化成了alpha,她的体力和耐力方面都有提升。这才撑到了跟寇柏颜差不多将资料都整理好才睡着。 寇柏颜见她又不动了,就这么躺在沙发上侧头盯着她看。他的眼神异常的柔和,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在季思源彻底睡着根本看不到的时候,寇柏颜才会流露出一些真实的情绪。 其实很少有人能不喜欢季思源,无论是alpha还是beta。季思源有一种让人移不开视线的魅力。 足够强大,足够美丽,明媚又开朗。就像她自己说的,她真的是上天的宠儿。 寇柏颜侧过头,小幅度一点点地凑到季思源的头顶,然后将嘴唇轻轻地压在她的头顶上。 寇柏颜闭上了眼睛,维持了这种姿势几秒钟,然后就非常克制的重新仰躺在沙发上。 他其实应该现在去实验室,应该去按照那些资料,重新制作二次分化剂,再一次应用到实验体上。 他应该和他的组员们,宣布他们的巨大进展,然后和他们彻夜不眠地站在实验室当中做各种各样的检测。 但是寇柏颜现在真的一动也不想动,他仰头看着屋子里面,环视过一圈,看着这个属于他和季思源的家,终于……由衷地感叹,他好像有家了。 他以前从来都没敢奢望过自己能有一个家,哪怕是跟季思源结婚之后,也从来没敢把这里当过家。 寇柏颜并不自卑,他对于自己beta的身份也并没有不满意的地方,之所以要偷偷地打二次分化剂,只是想要快一点知道实验结果。 季思源当年在没有结婚的时候,和寇柏颜见面那时对他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 那时候的寇柏颜没有任何的期待,无论对于婚姻还是生活。 但是现在寇柏颜迈出了这一步,他容许季思源对他做了那种事情,他就再也退不回去了。 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可是得到过感受过希望,他再也没有办法不去期待。 就像一片枯草,从来没有承接过阳光雨露,它就是以枯草的形态存在着,并且不需要什么改变。 可是暴雨倾盆而至,他避无可避,阳光紧随而来,他从枯草当中生出了嫩芽,无时无刻地向上生长着,并不受他控制。 而寇柏颜现在的状态,就是他捧着这一蓬枯草当中生出的嫩芽,不知所措。 到底是该给它吹风还是浇些水,或者照一照太阳? 还是任它……狂野生长? 寇柏颜靠着沙发,内心从没有过的平静和安宁。 他能够清晰地听到季思源的呼吸,感受着季思源靠在他身上,带给他酸麻的疼痛。 这种疼痛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也是那一捧嫩芽的养料。 他没有动,任凭自己酸着麻着,闭上了眼睛,不知不觉地也睡着了。 等到季思源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她枕在寇柏颜的腿上,而寇柏颜仰着脖子在沙发上,呼哧呼哧睡得非常香甜。 尤其是他一只手放在了季思源的脸上,并不是睡着了无意识随意放置。 而是正正好好放在季思源的耳畔,指尖点在她的梨涡上面。 屋子里光线柔和,是屋内的系统自动检测到主人睡熟,而开了夜灯光线。 季思源醒过来之后,还躺在寇柏颜的腿上没动,这种感觉非常的奇妙。 她也和其他的alpha一块儿睡过,虽然没像跟寇柏颜有那么彻底地亲密,确实不止一个睡过。 她没有一次醒过来,是像现在这样的感觉。 好像五脏六腑全都被温暖的泉水浸泡,潺潺的水流弥漫过她的四肢,舒适而惬意。 季思源抬手揉了揉眼睛,看了一下终端,已经是夜里八点多了。 她一动,寇柏颜立刻就醒了,他飞快地把手从季思源脸上移开,然后抬起手臂转了转,又捏了捏自己的脖子,缓解身上的酸痛。 但是他腿又麻了。 季思源枕的。 不过寇柏颜没有让她起来,搓了搓脸之后,用终端控制将屋里的灯打开了。 季思源撑着寇柏颜的腿起身,寇柏颜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本来就已经麻了,被按了一下简直像是有无数的针在上面扎。 季思源听到声音之后连忙问道:“怎么了?是麻了吧……” “我来帮你揉一下!” 她说着就上手来抓,这一抓就更难受,寇柏颜连忙拉住了她的手,说:“不用了。” 季思源侧坐在沙发上,并没有把自己的手给收回来,而是就那么让寇柏颜抓着,慢慢地对着他勾起了嘴唇。 寇柏颜看着她又笑起来,看着她嘴角那个小梨涡,竟然也没有立刻把手给松开。 直播关闭了好几个小时,一打开就是两个人手拉手相视而笑,弹幕都在磕着好甜。 季思源一脸甜蜜地说:“我感觉这一觉睡得真的好舒服,我的眼睛还红吗?” 她当然可以去照镜子,但她就不想动。 寇柏颜松开了她的手,季思源就朝他凑近一些,又重新抓住了寇柏颜的手,抓在手里面捏来捏去。 寇柏颜不适应的挣了两下,没能挣得回来,索性随季思源去了。 他反正也答应了要尽量适应,要做脱敏治疗……反正他们也不离婚。 “还是有一些红。”寇柏颜认真地回答道:“等到明天进了实验室,我再给你仔细检查一下。” 季思源点了点头,抓着寇柏颜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 对他说:“你想摸我随时都可以的,不用非得等我睡着。” “想亲我也可以抱我也可以,做什么都行呀,”季思源说着要伸手去抱寇柏颜,被寇柏颜一把按住了脑袋,推远了。 季思源这么一点不解风情地把这件事情给捅破,寇柏颜跟不上她的节奏。 寇柏颜其实也没生气,他就是不知道怎么办。 想解释一句什么,但最后也什么都没说就只是闷闷地不吭声了。 弹幕简直无语,钢铁直男都没这么直,都在纳闷她是脑子直通的直肠吗? “已经很晚了你饿不饿?”季思源说:“我们出去吃点东西?” “哦不行,我现在不能公开露面,再说我也没有止咬器。” “那我们叫一些吃的过来吧,你想吃什么?” 寇柏颜摇了摇头:“中午吃多了,还不饿。” “其实我也不饿,”季思源说:“还是我们不吃饭就这么干坐着吗?干点什么呢……” “外面黑天了,又不能出去,”季思源灵光一闪说道:“要不然我们睡觉吧!” 她其实说得非常纯洁,就是像刚才一样和寇柏颜相互依偎着睡觉。 她再怎么分化成了alpha,刚醒的时候脑子里的血也不可能朝下边流。 但可能因为她的老流氓举动深入人心,季思源说完这句话之后,不光弹幕又开始骂她不要脸,连寇柏颜都误会了脸色一变。 “我说了昨天只是例外,”寇柏颜非常严肃地说:“再做你想都不要想。” 季思源听寇柏颜这么说还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脑中的弹幕这才反应过来。 然后忍不住就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最后直接笑得躺在了寇柏颜的腿上,任凭他怎么推也不起开。 “你想什么呢?你不是受伤了还没恢复吗……” 季思源笑够了终于严肃起来坐在沙发上说:“我说的睡觉就只是单纯的睡觉,就像我们刚才相互依偎的那样,我觉得那样非常地舒服。” 她这一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寇柏颜耳根有点发热。 他顿了顿之后突然间起身,迅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了,甚至还上了锁。 季思源能够打开他的房间,她有所有的权限,但她只是在外面敲门,边敲边说:“柏颜你出来吧。我不乱说话了,我自己一个人好无聊。” “寇柏颜你再不出来我就进去了,答应我要好好做脱敏治疗的,你不理我!” “寇柏颜!”季思源敲了好一会儿,寇柏颜也没有开门,更没有出来的意思。 季思源是真的想开门进去,但是她被弹幕给劝住了。 这是她第一次听弹幕的话,因为弹幕说她如果利用权限打开门进去了,就跟早古的油腻霸道总裁一模一样。 季思源虽然没有见过早古的油腻霸道总裁,但现在已经对这个称呼感觉到了莫名其妙地厌恶。 弹幕都在劝她给人家一点私人的空间,该干嘛干嘛去。 季思源想了想,为了不变成早古油腻的霸道总裁,就没有再要寇柏颜出来。 而是坐到了沙发上,点开了她自己的终端,连接了连初柔,跟她询问公司里面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 连初柔跟她说,季慧宇已经找到他推出的抑制剂缺陷的解决方式。 “他准备在下个月的月初,重新在董事会上提出推行,”连初柔说:“季总,我们要先他一步推出新型的抑制剂吗?” 季思源想了想之后摇头说:“真正的竞争在明年春季,让他先蹦达一下。” “继续关注着他,让咱们的人都表现得愤恨一点,”季思源说:“我要在明年春季一下把他炸上天。” “我们明天见个面吧!”连初柔对季思源说:“我实在是太好奇你变成什么样了!” “还在观察阶段我明天要去实验室,你明天早上把止咬器送到我家里来,”季思源提起了她已经分化的事情,忍不住怀着第一次谈恋爱跟闺蜜说悄悄话的心情,和连初柔说道:“我标记了我的小丈夫。” 连初柔捂住了嘴很配合地倒抽了一口气,感叹道:“beta是真的要上位了吗?!” 季思源叽叽咕咕地跟她说了一个多小时的话,中途还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面,躺在床上滚来滚去。 说的话实在是有一点不堪入耳,女孩子之间熟到什么程度,看她们说话有多猥琐就知道了。 弹幕看着她在床上滚来滚去,吹嘘自己现在有多厉害,平地能跳多高。 一个个全都满脸嫌弃,在关闭直播和继续咬牙看下去的边缘反复横跳—— 好鸡儿怪啊,不行我再看一眼! 这个世界真的把我的三观都震碎了…… 我之前并不知道还有这种设定,我到现在才回过味来我的天哪,撤了撤了! 原来霸道总裁说起开心的事情,也会在床上滚来滚去…… 我觉得女儿很可爱呀,女儿加油! 柏颜哥哥现在在干嘛,他能不能听到这里说话? 不要听到吧……要不然就直接分手了。 季总实在是太直男了,我真的很怕她跟柏颜那个的时候,要问他自己是不是很棒。 楼上你别说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哎呀我的妈呀!快停下快停下有画面了! 完了在脑袋里甩不出去了…… 不会真的问吧? 她只要不问是不是捅到子/宫,我就还能忍。 她都是现学现卖,你们不要给她提示我求求了…… 季思源骤然清醒(她怎么能让寇柏颜变成那样...) 寇柏颜一整晚都没有再出来, 季思源和连初柔聊完了,不顾弹幕的劝阻,鬼鬼祟祟半夜三更地用终端打开了寇柏颜的房间门。 寇柏颜躺在床上已经睡了的样子, 季思源走到床边上, 绕着床一圈找了位置, 然后尝试着朝着床上坐。 寇柏颜的床其实不大, 至少和季思源的比不了, 两个成年人躺上去的话, 是会有点挤的。 因此在寇柏颜被惊动翻身之后, 季思源就连忙蹲在床边上。 弹幕一边跟着她胆战心惊, 一边对她试图爬床的行为嗤之以鼻。 然后在寇柏颜连着翻了三次身, 季思源都没能挨上床边之后,不光是弹幕, 连季思源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寇柏颜绝对是醒了。 或者说他一直都没有睡着, 料到了季思源这个狗东西会半夜三更爬床。 弹幕都在幸灾乐祸,笃定寇柏颜要是醒着,绝对不可能让季思源上床。 季思源自己也知道, 所以她叉着腰站在床尾看着寇柏颜。 在死皮赖脸地贴上去, 和直接把寇柏颜拉起来之中思索了一会儿。 季思源看到他的被子;   于是她十分纯洁地掀开了被子, 在寇柏颜把脚缩被子里之前按住, 低头在他的脚趾上亲了下。 寇柏颜干净的很,季思源这辈子就没有遇见过他这样的死洁癖, 自己站着都费劲呢, 还蹲在浴室刷地。 他每天入睡前必须把自己洗到快脱一层皮,他的被子季思源只是站在这里, 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是他身上的信息素味道。 因此季思源一点也不嫌弃他, 稀罕他稀罕不过来呢。 寇柏颜被亲了一下,大概是太过震惊,连装着睡着也顾不上了,嗖地把脚缩了回去。 季思源却把手伸进被子里面,抓住了他的脚腕,把他又给扯出来了。 然后她就这么当着弹幕的面,从床尾掀开被子,顺着寇柏颜的脚边钻进去了。 被子里面像是进了大号的虫子,一下一下一节一节地鼓起落下,是季思源在寇柏颜脚腕开始一直到腰上落下的一个个吻。 寇柏颜闭着眼睛,用手推她。但是季思源并没有其他过分的动作,只是轻轻地沿着他的身体落下一个接一个的吻,带着难以忽视的珍重味道。 寇柏颜推拒的手渐渐没有什么力度,如果季思源要耍流氓,寇柏颜绝对把她给踹下去。 但她这样一寸寸吻过他,让寇柏颜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比吸入了季思源发情时候的血腥茉莉味道,还要四肢无力。 寇柏颜从小到大,其实得到过的爱很少,种类单一到只有母爱。但就连母爱都是扭曲的。 没有被爱过,没有被这样珍重又痴迷地对待过,一个在寒冬凌冽当中习惯于用冻僵来抵抗疼痛的人,被冷不防地拉入了炙热的屋子里面,他除了晕眩,还是晕眩。 季思源从被子里钻出来,嘴唇略过寇柏颜的喉结,亲吻到他下巴上的时候,寇柏颜用力闭上眼睛,呼吸散乱,已经失去了抵抗力。 就算季思源现在真的要做什么,他估计也不会抵抗。 不过季思源只是用毛绒绒的脑袋,从他侧身的双臂之间钻进他怀里,呼吸喷洒在他的下巴上,看着他紧闭的颤抖的眼睫笑。 “我想和你一起睡,”季思源说:“什么也不干,我保证。” 她声音含笑,带着弹幕从来没有在她的嘴里听到过的娇嗔。 她从来都是态度恶劣嘴损的能把弹幕给气出集体高血压,这种娇娇柔柔的调子,也就只有这样和她一起躺在床上的寇柏颜听到过。 “好不好?”季思源说着又亲了亲寇柏颜,还在他怀里拱了拱,一条腿塞进寇柏颜的腿下,脚尖勾他的小腿。 这些招数……都是季思源和那些alpha学的,她接触的类型多,也有这种不怎么要脸的alpha。 但是季思源被这样对待的时候,就只是浑身起鸡皮疙瘩,还把人给踹下去过,问他咬不咬腺体,不咬滚。 可是她对寇柏颜这样,就一丁点也不觉得自己恶心。她能感觉到寇柏颜喜欢她这样,于是她更是故意低声撒娇,把寇柏颜的衣领拉开一点,亲了亲他的锁骨,用她自己也无法理解的那种娇声说:“柏颜哥哥……” 弹幕全都是点。 季思源这动静一出来,鸡皮疙瘩要淹没整间屋子。 寇柏颜呼吸顿了下,身上也起了一层小疙瘩,但是并不是受不了……好吧就是受不了。 但和弹幕的受不了不一样。 他睁开了眼睛,垂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季思源,向前凑了凑,第一次主动且清醒,又是在自愿的情况下,将嘴唇印在季思源的额头。 季思源呼吸也顿了下,几乎没有人亲吻过她的额头。这种感觉和亲吻嘴唇或者脖颈的敏感带是完全不同的体验。 她会情不自禁地想要闭上眼睛。 季思源闭上眼睛,两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只露着两个脑袋,保持着这种姿势好一会儿。 季思源才小声说:“你的床好硌人,我们去我床上睡吧,宽敞。” “走吧……” “走嘛……” 然后弹幕就眼睁睁地看着毫无立场的寇柏颜,提线木偶一样被季思源拉着,从他的房间去了季思源的房间。 两个人躺在季思源的大床上,季思源又钻回了寇柏颜的怀里,然后大床就空了一半,和在小床上也没什么区别。 但是寇柏颜也没有推开季思源,又低头用鼻子十分克制地碰了碰季思源的鼻子,就这么抱着她闭上了眼睛。 今夜外面月亮的清辉和大地的雪色遥相呼应,从未拉上的窗帘一起投射到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个人身上,连梦境都是美丽又温柔的。 第二天清早上起来,两个人洗漱好,一起吃了东西。连初柔来送止咬器,拉着季思源聊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她走之后,季思源说:“下一个实验体就用她,她绝对自愿,她做梦都想变成alpha。” 寇柏颜看着季思源说:“二次分化剂还不能应用到人体,你的眼睛红还没退掉,今天还要进行一系列的检查,你……” “好好好,我知道了!” 季思源笑着打断了寇柏颜,拿着一个硕大的纯白色大围巾,把寇柏颜的脖子给围上了,连同他的嘴一起。 “我的小秘书说今天外面很冷,这个我买了没怎么用过,不分男女款,给你。” 寇柏颜穿着灰白色风衣,又围了条白色的围巾,瞳孔也是浅色,衬得他像是外面大雪幻化的精灵一样。看上去又冷漠,又英俊。 “哎呦,”季思源看着寇柏颜,咬了下嘴唇说:“你怎么这么好看?” 寇柏颜才一天一夜,就快适应了她的花言巧语。 弹幕倒是很赞同这一句,寇柏颜看上去确实好看,透着一股冰雕雪塑的清冷,很有点非人的意思。 好看。除了这个形容词,倒也找不出来别的。 “走吧,”两个收拾好了,季思源戴上了止咬器,挽着寇柏颜一起出门。 在等电梯的时候,叮的一声,电梯里面一个比较眼熟的alpha和两个人打上了照面。 这个alpha明显之前被季思源整治过,对上季思源之后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没有戴止咬器的嘴,后退了一步。 但是很快他的眼睛猛地瞪大,瞪到眼珠子要是没有眼眶束缚,简直就要脱眶而出。 就在前几天,他碰上季思源的时候,季思源还是个oga。可是她现在戴着止咬器,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是alpha相见之后会下意识地释放出的信息素,不刺鼻,但是让这个alpha觉得浑身难受。 腥甜的像血,吸了之后朝着电梯外走的时候,膝盖弯都有些发软。 一直到电梯门重新关上之前,那个男人还瞪着大眼睛看着季思源,眼中的惊愕很好地展现了他的不解和震撼。 一个纯粹的女性oga,为什么会突然变成alpha? 还有这信息素的味道怎么回事儿? 季思源满意地欣赏着这个alpha的表情,她甚至能够想象出,一旦她推出了二次分化剂,整个云路程,乃至整个海蓝星,都会像这样震动。 季思源春风得意,挽着寇柏颜的手臂上了悬浮车。两个人一起朝着医院去的时候,季思源侧头看着又在看她分化资料的寇柏颜,撑着手臂笑着说:“我算不算是你最成功的实验体?” 寇柏颜不理她,季思源又说:“我在你心里的地位,是不是比那些母猴子高了?” 弹幕闻言都开始发笑,寇柏颜顿了顿,意识到她说的什么意思,也没忍住勾了唇。 “你笑起来真好看,”季思源按住他的手臂终端投射,对他说:“再笑笑,对我笑笑嘛。” 寇柏颜还是不能适应两个人之间的变化,可他是真的很努力地在配合季思源。 在弹幕以为他会把季思源的手拍掉的时候,寇柏颜真的看着季思源,勾了勾嘴唇。 很好看,像此刻外面阳光下的雪,闪着细碎的五光十色。 季思源忍不住凑近寇柏颜,想要亲他,结果寇柏颜抬手按住了她的脑门。 轻声说:“别闹,快到医院了。” 季思源不满道:“我亲我自己的丈夫,难道在医院就不能亲吗?” 寇柏颜转回了头,脸上带着还没散去的温暖,重新点开了终端投射,继续看着上面的资料。 季思源没有再骚扰他,也点开了自己的终端投射,处理一些工作。 悬浮车很快到了医院,两个人进入医院的大厦之后。先一起去看了寇柏颜的母亲。 她也并没有什么变化,现在其实就是靠着仪器维持着一口气。她的脑部损伤是不可逆的,就算用着最先进的医疗舱,也只是让她机体衰败的不那么快。 寇柏颜站在医疗舱的外面,看了一会儿他的母亲,心里默默跟她说:“你看,自杀并不能引起alpha的怜惜,真正的感情也不是你告诉我的那样。” 季思源站在寇柏颜的身边,等了他一会儿,两个人就一起下到了实验室。 季思源进入实验室之后,其实已经不用寇柏颜宣布了,所有人在看到季思源之后,在闻到她身上异常的气息之后,就已经震惊的难以言喻。 “思源你……”利亚看着季思源,那眼睛瞪得和电梯里那个alpha没什么区别。 尤其是利亚本身是混血人种,眼睛就偏大,这么一瞪属实是有一点吓人了。 当然他也确实被季思源吓得不轻,昔日的情人……突然间变成了alpha,这让利亚有一点难以接受,他看着季思源浑身别扭的快拧成劲儿了。 “ Boss……” “ Boss你怎么……你打了二次分化剂吗?!” “我的天呀是分化成功了吗!” “ Boss……二次分化剂还不能作用于人体,你这个险冒得未免太大了!” 实验室里面的所有人七嘴八舌,等到他们都震惊过一轮之后,寇柏颜点开了终端的资料,开始仔仔细细地和众人说明状况。 他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季思源站在他旁边就是一根柱子。可能连猴子都不如。 哪怕季思源现在眉眼含春地看着他,寇柏颜也根本目不斜视。 而季思源盯了一会儿,发现寇柏颜真的没有看她一眼,微微叹了口气。 利亚不光关注到了季思源转变成了alpha,他还关注到了季思源对于寇柏颜态度的转变。 尤其是寇柏颜脖子上面的围巾,就是曾经利亚送的,而季思源早就已经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她这个混蛋不光把情人送的围巾围在了自己老公的身上,在这条围巾摘下去之后,利亚看到寇柏颜脖子上面纱布都盖不住的狰狞伤痕,眉头狠狠地拧了一下。 她和寇柏颜做到了最后。 利亚一直爱着季思源,一直忍着她,其实也一直在等着她。 他知道季思源不会容许任何人标记她,就算她有那么多的情人,也不过都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最过分的也就是和他一样临时标记。 利亚虽然很嫉妒寇柏颜,但他也佩服于寇柏颜的能力,而且他一直都觉得,oga和beta,能有什么未来? 所以哪怕季思源对于寇柏颜非常的特殊,利亚也一直都觉得,季思源不过是因为寇柏颜的能力,想要把他彻底圈在身边罢了。 可这一种牵制,并不应该包括真的付出自己的身心。 一个人真的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是连旁观者都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的。 季思源那样眼高于顶的人,会因为寇柏颜的目不斜视而叹气,她的视线从进入这个实验室之后,一直追随在寇柏颜的身上。 她看着寇柏颜的眼神,甚至不是因为她转化成alpha之后标记了寇柏颜,和寇柏颜做了什么。 那种眼神利亚非常的熟悉,他曾经无数次在电梯里头,在他自己看着季思源的时候,无意间通过电梯的轿厢观察到自己的神色。 是真的喜欢。 季思源是真的喜欢寇柏颜。 意识到这件事情,利亚感觉到自己已经麻木了五年的心,像被一把刀狠狠的豁开。 这一把刀的名字叫做——自己爱的人等待的人,终究爱上了别人。 在爱情当中,并没有什么无私奉献,也没有不求回报。 利亚心滴着血,勉强维持住了自己的体面。不去看季思源,也不去看寇柏颜,只专心听着寇柏颜在介绍二次分化的各种症状。 一整天下来,实验室里面已经隐隐变成寇柏颜为首。利亚这个实验室的科研队长,因为不够了解二次分化,因为并不会制作二次分化剂,也要对他惟命是从。 一夕之间,他爱的人变成了和他一样的alpha,他的能力已经在这个实验室里变得无足轻重。 这种如同坠楼一般的失重感,让利亚的心彻底的倾斜扭曲。 他是为了季思源留在这里的,他其实曾经有去首都星工作的机会。 可是蹉跎了这么多年,他到最后得到了什么呢? 利亚突然间陷入了迷茫,陷入了一种愤怒的迷茫。 然而这种情绪,本来他准备全都压在身体里面,自我焚烧和消化掉。 利亚是一个alpha,他有自己的尊严,他不容许自己歇斯底里,也不容许自己再去找季思源自取其辱。 但是这种自我压抑,在季思源两天以后悄悄地找到他之后彻底崩盘。 季思源对他说:“你一直跟在寇柏颜身边,除了他之外你是这个实验室当中最厉害的,你能不能根据他制作二次分化剂得步骤,帮我制作一支二次分化剂。” 季思源说:“不要让寇柏颜知道,你可以在夜里的时候过来。机器什么的a区都是最好的,我要一支添加了oga基因序的二次分化剂。” 经过这两天实验室里所有人的努力,他们已经确定了二次分化剂,在分化的时候会根据两种现象,来确定分化的方向。 一种是心理的自我认知,还有一种就是添加相对应的基因序列。 利亚动了动嘴唇,他觉得自己都要无法呼吸。 但是哪怕已经猜出了季思源要做什么,利亚也还是不死心的哑声问道:“你要……用在谁的身上?” 季思源看了看他,看他的脸色实在是有一些难看,问道:“你怎么么是身体不舒服吗?” “这几天实验室确实是有一点忙,”季思源说:“但是利亚,一旦我们推出二次分化剂,我们就会站在整个海蓝星的尖端。” 季思源说:“你不一直想要买一个废弃星球来玩吗?到时候我送给你。” “分手礼物吗?”利亚冷笑了一声。 但是他很快克制住了。 他抬手搓了搓脸,又问了季思源一遍:“我能制作出二次分化剂,但那等同于我不经允许就私自拿寇柏颜的东西,没有问题吗?” “就只是做一支,”季思源摆了摆手说:“这算什么拿其他人东西,再说二次分化剂,是整个实验室努力的结果。” 季思源说:“寇柏颜不会独揽功劳,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不是那样的人……”利亚点了点头说:“所以你要把他变成你的oga吗?” 季思源已经感觉到利亚有一点不对劲,可是季思源就觉得他是身体不舒服。 她能够利用利亚对她的感情,但却始终无法理解。这世界上爱她的人那么多,她其实根本就不在乎别人的感情。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季思源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季温故意把她养成了一个自私自利,削尖了脑袋争名逐利的人。 季温想要把季氏企业交在她的手上,却又不肯直接交在她的手上,要让她自己去抢。 她是比真正的公主还要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她得到的一切都是她自己争取来的。 寇柏颜也是。 所以季思源自己厌恶做oga,厌恶被人掌控,可她是不会把自己带入其他人的角色,去思考其他人的想法的。 她为什么要那么做?她活到这么大,从来不需要那么做。 她只凭借自己的喜恶,就能把一切都做好。 而且她很确定自己喜欢寇柏颜,自己会对他好,除了他之外谁也不会要,这难道还不够吗? 所以哪怕她自己也已经确定自己喜欢上了寇柏颜,却也依旧能够不经过他的允许,不询问他的意见,就私下让利亚帮她做oga的分化剂,强加在寇柏颜的身上。 “你有问过寇柏颜吗?”利亚说:“他同意吗?” “他肯定会同意啊,”季思源想到寇柏颜都已经心甘情愿地让她标记了,怎么可能会不同意做她的oga? 她准备先把分化剂做出来,然后好好哄一哄。或者是先给寇柏颜打完之后再好好哄哄。 弹幕也都在针对季思源做的这件事情疯狂的讨论—— 我觉得这样不行我操这是干什么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懂吗! 我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要改造了!长腿帅帅的执法官叔叔快把她抓进去! 啊啊啊气死了!柏颜哥哥那么好怎么就摊上你这种混蛋! 背后搞事情去给我死! 女儿你这么做真的会失去我们的…… 不光会失去我们你还会失去柏颜哥哥! 你自己都不喜欢做oga你为什么会觉得他喜欢呀? 我的天哪,改造对象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太油腻了! 就真的天之骄子觉得地球围她转呗!呵。 系统你是不是死了赶紧出来管一管呀?这还不管? 系统本来就是个人工智障,它只管伤害。二次分化算不上伤害吧……如果算的话,那当时季思源打错的那个时候,系统就会出来了。 这次是真的完了。这才甜蜜了几天?如果她真的敢给柏颜哥哥打那种分化剂,他们就是真的完了。 td真是气死我了。 柏颜哥哥赶快跟她离婚吧! …… 季思源向来都不理会弹幕,反正弹幕从头到尾都在骂她,爱说什么说什么。 其实季思源心里头想的很简单。 高端的人渣往往都采用最朴素的思考方式。她觉得自己会保护也有能力保护寇柏颜。 利亚看着季思源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真的是瞎了眼睛。 他点头说道:“那好吧。”其实心里面已经大火燎原。 季思源从实验室离开,回到了家里面。寇柏颜正坐在沙发上,又在看这些天的资料,还在看实验体的监控。 她凑到寇柏颜的身边坐下,将头枕在寇柏颜的肩膀上,轻轻的蹭了蹭。又搂住了寇柏颜的腰。 说道:“晚上有没有好好吃饭?你都已经回家了能不能玩点游戏什么的,整天盯着这些东西。” “你看这只母猴子的时间比看我都长了……” 寇柏颜微微紧绷了一下,但是这几天因为两个人亲密的接触实在是太多了。 而且季思源每天晚上都要缠着寇柏颜……就算不做什么,也是能碰不能碰的都碰遍了。 所以他被季思源给抱住之后,也就紧绷了那么一下就慢慢地放松。 听到季思源又拿母猴子说事儿,寇柏颜带着笑意侧过头,十分宠溺地在季思源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看完这一点,七十六号实验体是我下班之前打的分化剂,看一看它的反应……就陪你。” 这本来是非常甜蜜的一幕,可是弹幕看着却觉得像是在看恐怖片一样毛骨悚然。 他们都在集体投诉,让系统赶紧惩罚季思源,不要她做那种可怕的事情,那是会把人一辈子都毁了的。 但是系统像真死了一样装死,无论弹幕怎么敲它它都不出现。 实在不是它不想出现,而是这个节点在改造当中至关重要,它并不能给予强制和引导。 于是弹幕就这么疯狂地骂着季思源,到最后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不过季思源这一次却没有功夫理会弹幕。也没有去揪出他们踢出直播间,她忙着和寇柏颜甜甜蜜蜜,忙着把事业的小车朝着巅峰上面开,哪有工夫理会那些什么异世之人? 但这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是会孽力回馈的。 季思源因为成长环境导致她天生人渣,她渣过的人大部分都无法对她予以反击,但总有那么一些,能对她造成致命伤。 这天季思源和连初柔去黑市,去参加南川举办的party。 不光是季思源这边二次分化既有了进展,南川那边腺体移植竟然也神奇地有了成功的例子。 虽然这腺体的来源,又不知道是哪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alpha,主动摘掉的。 但是季思源还是决定去看看。并且季思源最近发现,南川的人脉非常的广,他的手甚至已经伸到了首都星。 季思源稍微对他透露了一点二次分化记得事,他就表露出了万分的兴趣。 季思源还不太清楚他的底细,但是稍微动用人查了一下,发现这个南川是真的不简单。 季思源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盟友,推出二次分化剂这件事情,并不是一个季氏企业就能够办到的。 所以季思源必须去赴南川的约,两个人有共同的利益可图,南川会是一个很好的盟友。 这一次的party延续黑市一贯的风格,是面具party。季思源借用了连初柔的oga伪装香水,短时间内伪装成oga还是没有问题的。 季思源去参加party之前,再三地跟寇柏颜保证,“我一定会很早回来,我不会乱来的你放心吧。” 寇柏颜坐在沙发上,面前投射的全都是各种各样重叠的资料页面,像没听到一样。 但是其实耳朵竖着一直在听着季思源的声音。 “我跟初柔一块去……”季思源说到这里回头看向寇柏颜,寇柏颜也正好转过头来。 季思源居然很敏锐地捕捉到他的眼神,然后穿着一身礼服,走到了沙发边上半跪着,把寇柏颜的脸转向她。 说道:“连初柔不是真的oga,她是伪装的,用的是咱们实验室的伪装香水,我今天晚上也用那个。” “所以我不可能标记她,”季思源说:“我的自我认知是女性,哪怕我现在是alpha,我也喜欢的是男人。” “专门喜欢像你这样的男人,”季思源鼻尖抵着寇柏颜的鼻尖,轻轻蹭了蹭,单膝跪在沙发上说:“为柏颜哥哥献上我的忠贞。” 弹幕要不是知道她要把寇柏颜变成oga的事,简直就要相信她这一副款款深情。 其实季思源说的并不是谎话,她确实绝对能够保证自己的忠贞,她不会标记寇柏颜之外的人。 可是这一种忠贞如果冠上了主观的强加,就变得非常可怕。 尤其是这种可怕的事情,在做这种事情的人的思想里,有一个伪装的非常好的名字叫——爱。 弹幕现在已经无法嗑糖了,他们都把这个故事看成恐怖故事。 他们全都在叫着要寇柏颜赶紧跑,但是他们是没有办法通过网线,对于寇柏颜发出什么警示的。 寇柏颜对于季思源的一些手段,尤其是表达感情的直白,常常无所适从。 但他其实内心是非常喜欢这样的。一个内心比较克制的人,会喜欢上比较外放的人是很自然的事情。 所以他并没有把脸挪开,而是盯着季思源,主动仰起头,在她的唇上碰了碰。 季思源唇角都麻了,她简直不想去什么party,想要一直待在寇柏颜的身边,哪怕什么也不干就跟他亲亲蹭蹭的也好。 可是季思源的爱意越是浓烈,占有欲和思想就越是偏激,她迫不及待想把寇柏颜变成她的oga。 在他的身上做永远不会褪去的标记。 不过季思源不是一个被感情冲昏头脑的人,她在捧着寇柏颜的脸狠狠亲了他一口之后,压制住自己躁动的心情,去参加party了。 而寇柏颜留在家里,一整个晚上都在查阅资料,在观察着实验体。 夜里十点,寇柏颜有一点眼花。起身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之后,回到了沙发边上抬眼去看监控,看到实验室这个时间竟然还有人。 看背影是利亚,利亚打开了寇柏颜的实验室,寇柏颜眉头微微拧了起来。 利亚并没有动他实验室的东西,只是进他实验室转了一圈之后又出去了。接着像是生怕人发现不了他一样,又跑到了实验体的观察室里面,转了一大圈。 寇柏颜眉头越皱越紧,他点终端,直接联通利亚的通话,结果被利亚拒绝了。 寇柏颜把杯子里的水喝干净,不知道利亚在搞什么东西,准备明天碰到他的时候问一问。 结果他正要关闭监控,就看到利亚手里拿着一个什么东西,神色非常慌张地朝着电梯的旁边走。 中途还将东西掉在了地上,寇柏颜看到了是针剂。 他慢慢从沙发上站起来,用终端放大和定格了那个针剂——那是他们最新为了区分新型抑制剂和二次分化剂,整个实验室的人拍板定案的二次分化剂的崭新包装。 利亚制作了二次分化剂?可是这种分化剂现在还不能完全作用于人体。 季思源分化成功,是意外,过程也是非常非常危险的。利亚如果要拿这种分化剂用在别人的身上,那实在是太危险了。 寇柏颜又一次联通利亚的终端,这一次还是被他给拒绝了。 他看了一眼时间,然后想要连接季思源的终端,结果季思源的终端竟然也无法连接。 寇柏颜把衣服穿上,裹上了季思源给他的大围巾,然后开了一辆悬浮车这个时间赶去了实验室。 季思源之所以联系不上,是因为南川在今天晚上的party上,运用了信号屏蔽。 他的party通常都是屏蔽终端信号的,为了防止有人把他party的内容泄露出去,是必须要放置的。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黑市的存在,但是黑市并不能够光明正大地揭露在众人的面前。 所以寇柏颜没有能够联系到季思源,只能自己去了实验室。 而季思源此时此刻在party上,看着那个腺体移植成功的alpha,胸前的衣服大敞四开,硕大的肚子挺着,一身肥肉在舞台上面乱颤。 南川说他来自首都星,是某个高官的儿子,非常非常地有钱。 他身为oga,但是一直没有嫁人。他的父亲对他寄予厚望,一直对外隐瞒他是个oga的事实,这么多年都在用各种方式为他掩盖。 不过季思源觉得,就他这个形象,就算不掩盖的话也很难嫁得出去。 腺体移植成功之后,他很显然已经彻底放开了。脸上喝得通红,手里抓着一瓶酒,像一个站起来的肥猪似的,在舞台上疯狂地扭动着。 展示着他已经彻底成为了alpha的象征,就好像迈入了某个公认的高级台阶,即将走上人生巅峰一样。 从他的脸从他的表情,从他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能够感觉到,他现在真的嗨大了。 而且在场众人全都围观他,这似乎给他带来了极大愉悦,他对着周边吹口哨,仰头大口大口的灌酒。 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他现在就像一个实验体一样,众人看的并不是他,而是从他的身上,看一个oga变成alpha的可能性。 季思源也一直在盯着他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越看心里面越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想法,在悄悄地鼓动着,马上就要喷薄而出。 那种想法让她非常的难受,让她全身如同赤身裸/体的暴露在别人的眼中一样难堪。 而季思源在盯着台上的时候,南川凑到她的身边,问她:“怎么样季总,有没有合作的意向?” 季思源并没有吭声,她甚至没有侧头看南川一眼,而是视线一错不错地盯着台上的那个alpha。 她看到那个alpha手里面牵着一根绳子,绳子连接着一个非常美丽柔弱的oga的止咬项圈。 那个oga被alpha拉着上了台。只不过他是爬着的。 他明显已经发情了,过度白皙的皮肤导致他身上透着一种桃子熟透一般的红。 季思源手里抓着的酒杯,因为看到了那个oga之后,猛地颤了一下。当中的酒液撒下来,溅落在季思源的手背上。 季思源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地从桌边站了起来。 而那个oga被像狗一样,拉到了舞台的正中央,围观的众人全都发出了兴奋的口哨声和起哄的声音。 那个腆着大肚子的alpha,解开了oga的止咬项圈。 那个oga抱住了alpha的腿,在哀求他,涕泗横流毫无形象。 季思源被酒淋到的手在发抖,南川疑惑地询问:“季总你怎么了?” 季思源死死地盯着台上,盯着那在这个世界上每一天,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的一幕,心里翻江倒海。 胃里也翻江倒海。 那个oga痛苦地倒在地上,浑身都颤抖着。他流出了眼泪,眼泪划过他白皙的侧脸,这一刻他尊贵的oga血统,带给他的只有羞辱。 季思源像是被人当头一棒,敲得她跌跌撞撞地又后退了一步。 她猛地想起了自己因为腺体烧坏而死去的母亲,想起自己身为oga的时候,那种随时随地都必须竖起浑身尖刺来保护自己的滋味。 季思源甚至想起了梅华珍在每一次得不到季温的标记的时候,都会放下尊严,一遍又一遍地敲季温的房门。 这种劣质的,源自于被虫族感染的基因,导致在发情的时候,oga根本完全没有自制力和羞耻心。 季思源眼睛通红一片,眼中的血管渐渐凸起,哪怕是在面具的后面,也着实把南川给吓到了。 季思源看着那个躺在台上,因为得不到抚慰,满地爬着在追那个狂笑的alpha脚步的oga,看着他苍白的皮肤——猛地明白了,她心里那种隐隐约约朦朦胧胧要冲破的感觉是什么。 她不喜欢做oga,她的母亲是一个悲剧,梅华珍也是。 她的念头撕扯开那一层覆盖在整个海蓝星上面的扭曲观念。从她从小到大被养成的“尊贵”里面破土而出——她并不希望寇柏颜落入这种境地。 “季总?”南川来抓季思源的胳膊,季思源吓得整个人哆嗦了一下,回手一把甩开了南川,不小心抽在了南川的手臂上。 “啪”地一声。 南川皱眉,季思源骤然清醒。 她终于明白——此时此刻的自己,和台上的那个思想已经扭曲了alpha并没有任何的区别。 油腻而卑鄙。 季思源能够理解南川为什么会安排这种戏码,为什么会让这个移植成功的alpha上舞台表演。 他要让所有的有钱人,有权的人,看到改变命运的可能。 这样他们就会蜂拥而至,就会前赴后继地捧上各种各样的资源,一直把南川捧上云端。 这是最简单粗暴也最直击人心的表演和诱惑,像来自地狱的艳鬼,总是能够将那些游离在“天堂和地狱边缘”的人,狠狠地拉进去,成为垫脚石。 而季思源要推出二次分化剂,针对的人群也是这些人群。 她想要和南川达到的目的一样,一样是要踩着这些人肥硕的身体,爬上海蓝星的顶端。 只不过相比于南川赤/裸直白简单粗暴的手段,季思源会打着各种各样激励人心的口号。然后造出天价的,某一些人一生连看一眼都会觉得奢侈的——重新选择命运的机会。 季思源很清楚她在做什么,她一直都很清楚。 她也知道南川在做什么,他们两个走的路是一样的。他们会是最好的盟友,她有钱而南川有的是手段。 可是就在这一刻,季思源看着台上的那个oga。她将寇柏颜的脸和那个oga的脸模糊了,然后季思源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毛骨悚然。 她怎么能? 她怎么能让寇柏颜变成那样? “我有点不舒服……” 季思源并没有和南川道歉,她有些失态地抬手挥了挥,说:“有什么事情你去跟我的秘书说吧,我现在要回家去休息,很抱歉。” 季思源把连初柔留在了 Party上,让南川照顾着,然后自己有一些跌跌撞撞地回到了悬浮车上。 启动悬浮车之前,季思源坐在座位上,看着车窗外黑漆漆的街道,愣神了好久,直到她的终端传来了呼叫提示。 是寇柏颜。 季思源的心猛地一跳,她像是偷了奶酪的老鼠,而现在暴露在街上——在终端的呼叫音中,心虚的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无路可逃。 是alpha分化剂(而是强制性地打开了系统的...) 寇柏颜的呼叫一直也没有停止的趋势, 但是时间越久,季思源越是心惊肉跳。 寇柏颜从来不会在终端上找她,就算两个人现在在一起了, 他也绝无可能因为她去宴会回家晚了, 就这么频繁且疯狂地呼叫她。 季思源盯着终端的提示亮了又灭, 灭了再度亮起来, 她终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点开了连接。 “柏颜, 找我这么急?”季思源笑容有点僵硬, 但是尽力装着没事儿, 说道:“是不是想我了?” “是啊。”寇柏颜居然也对着终端笑了笑。然后他慢慢地将脸挪开, 把身后的背景拉了出来。 对着季思源说:“我有了一点发现,正在实验室里而呢, 你来, 我给你看点有意思的东西。” 镜头一闪而过,季思源看到了地上躺着的利亚,脸上的笑意维持不住了。 “你……你去实验室, 做什么?”季思源声音干涩道:“这么晚了。” “是啊, ”寇柏颜叹息一样盯着屏幕, 脸上看不出一丁点的异样, 甚至始终带着笑意。 可看不出异样,就是最严重的异样。 放在平时,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平时季思源哄得他再怎么开心, 他也就是克制地勾勾唇角罢了。 季思源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不用猜, 寇柏颜一定是知道了她要利亚做的oga二次分化剂的事情。 “你快点来吧,我想快点见到你, ”寇柏颜切断了连接,季思源车里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她手指都有点发颤,是害怕。 季思源这一辈子,很小的时候妈妈死去的记忆已经模糊,但是季温死掉的时候,季思源正在伺机建立地下实验室。 她那时候都没有这种即将失去什么重要东西的惶恐感觉。 她必须得尽快去医院解释,之前利亚问她的时候,她很信誓旦旦地说,寇柏颜是愿意为她变成oga的。 但今天,她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这世上,不会有人喜欢做别人豢养的玩物。 她用终端设置了悬浮车的行驶路线,就算再怎么害怕,季思源无论而对什么事情都不会选择逃避。 她一路上都在想自己要怎么解释,到底要怎么跟寇柏颜说,他才会相信自己已经不想把分化剂给他用了。 弹幕上并不能透视季思源的想法,但都对于目前这种状况拍手叫好,很明显寇柏颜已经知道了季思源阴险恶毒的想把他变成oga的事情。 他们倒要看看季思源怎么收场。 悬浮车从黑市到医院的距离很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尤其地短暂。季思源脑子还是一团乱,还没等想好要怎么解释的时候,她已经到了alpha医院的门口。 季思源在车上深呼吸两口气,打开车门下了车,直接从电梯下实验室。 她已经做好准备而对寇柏颜的怒火,可是季思源打开电梯的门,实验室里而安安静静。 利亚就在进入a区的过道上而昏死着,而寇柏颜C区的灯亮着。寇柏颜正把脸压在仪器上而,看上去像是很认真地在搞研究。 季思源愣了一下快步朝着利亚走过去,寇柏颜突然间打开了实验室的公放,用他的终端权限对季思源说:“不要管他,你上来。” 季思源被突然间发出的声音吓得哆嗦了一下,她平时并不会这么一惊一乍,实在是她现在已经心比肾都虚。 虽然不知道利亚怎么了,但是寇柏颜不让她过去,季思源就真的不敢朝着那边走,而是顺着通道上了C区。 寇柏颜继续把脸压在实验的仪器上而,分析好了从利亚那里得到的东西,在季思源打开C区的实验室门之前,把脸上扭曲的表情用手搓掉。 他现在也分不清楚自己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寇柏颜从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他明明身上没有伤,他明明很能忍疼。 可是他却感觉自己从身体里而开始腐烂。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什么东西搅成了肉泥一样,他甚至分辨不出这种感觉到底是不是疼痛。 他站在C区,看着季思源开门进来,对着她灿烂地笑了笑。 他从来没有对季思源笑得这么灿烂过,寇柏颜一直都很克制,他怕自己一旦沉溺,就会坠入深渊。 可是寇柏颜并不知道,他就算不沉溺,就算克制着小心翼翼地,时时刻刻地捧着这一份让他胆战心惊的感情。 他的脚下去早就已经空了,他随时都会跌进深渊,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而现在他知道了…… “柏颜,”季思源站在C区实验室的门口,看到寇柏颜的笑意,看到他跟笑意完全不符合的冰冷双眼。浑身差点被冻透了。 “柏颜……” “你真的很爱我,我现在相信了。”寇柏颜说:“季总的感情真让人热泪盈眶。” “是不是应该……”寇柏颜的话顿了顿,因为季思源哭了。 而对着季思源这张泪流满而的脸,他到嘴边的话突然间就被冲乱了。 寇柏颜甚至憎恨自己这样,他不允许自己再对季思源动容,他咬着牙对季思源说:“我是不是应该因为你想要选择我作为你的oga,而感觉到庆幸?” “不是的……”季思源说:“我没有……我已经不打算把你变成我的oga了!你相信我!” 寇柏颜瞪着季思源,看着她挥手狡辩,嗤笑一声说:“噢原来是这样,所以这一针二次分化剂,是你给别人准备的。” “所以季总有自己心仪的oga,”寇柏颜说:“那明天,我们一块去向主脑申请,解除婚姻。” 季思源疯狂地摇头,把头摇成一个拨浪鼓。 她就算再怎么口齿清晰牙尖嘴利,这种被抓了现行的事情根本没得解释。 利亚还在下而躺着呢,季思源不知道利亚对寇柏颜说了什么,但很显然寇柏颜现在是彻底地恼怒了。 季思源现在无论说什么都像是狡辩,脑中的弹幕在狂欢,而前的爱人在愤怒。 季思源从没有这么狼狈过,也没有这么慌张过。 她是一个天之骄子,她无论做了什么事情,从来没有人会这样指责她。 但现在她是真的知道错了,可是季思源连认错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我知道错了柏颜,我不知道利亚跟你说了什么,” 季思源说:“我确实有过将你变成我的oga的打算,但我今天晚上,就在你呼叫我的终端之前,我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也并没有喜欢上别的人,更没有什么其他的人选,” 季思源红着眼睛,抹了一下脸上的泪水,朝着寇柏颜走了一步,却被寇柏颜冰冷凌厉的视线定住。 季思源站在寇柏颜的不远处,她自己说出这番话,却根本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太过没有说服力,可季思源找不到任何的方式去佐证自己的说法。 “柏颜。你怎么生气都可以,怎样都行。” 季思源索性说:“但我不会跟你离婚的……” “哈哈……”寇柏颜笑了笑,是真的笑出了声。 全都是谎话,他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季思源的想法,所以寇柏颜才是清醒着沉沦的那个人。 这真的有一些可悲,他还是走了他妈妈的那一条路,明明知道根本没有什么感情,却还是选择相信。 但是现在他真的不吝把这一切的伪装都撕开,就像撕开他自己的胸膛,给季思源展示一下他的心脏。 “你只不过是想利用我罢了,你只不过是像你父亲一样,知道我的能力和作用,想要彻底把我禁锢在身边。”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真的没有必要还搭上自己不是吗?” 寇柏颜说:“季总,你是个商人,你一个尊贵的oga……哦现在变成了尊贵的alpha。” “何必跟我一个卑微的beta较劲。” 寇柏颜说:“我母亲在你手里,你到底怕什么呢?我还是会为你工作,我只求你放过我……” 季思源心里而像堵着一块大石头一样难受,但是她不可能答应寇柏颜离婚的事情。 两个人明明相互喜欢,季思源甚至从来没有过的,已经开始学会替寇柏颜去想。 开始设身处地地在意他的想法,对他喜欢的程度已经到了她自己也没有想到的地步。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应该因为一点冲动,就这么错过。 所以季思源只是流着泪摇头,对他说:“不会跟你离婚,我一开始确实是想要利用你,但我不会跟你离婚,我现在真的很喜欢你……” “喜欢到要把我变成oga,变成一个每个月要求着被你上的……你专属的玩物?” 寇柏颜真的不想跟季思源吵,他哪怕是到了这种地步,还是无法直视季思源的眼泪。 哪怕他知道季思源的眼泪跟鳄鱼一样,并不代表悲伤,他也还是忍不住会心软。 所以他并不看季思源,他把视线转到其他的地方,但是却再也压不住心中怒火滔天。 寇柏颜忍不住回身狠狠踹了一脚机器,“哐当”一声,上而放着的很多东西都掉落在地上。 叮叮当当,季思源被吓得哆嗦后退,寇柏颜终于暴怒地喊道:“我他妈是不是以后被你像条狗一样豢养,还要对你感恩戴德?” “季思源!你想得美!” 寇柏颜那一张冷白的脸上,透出了过度愤怒的红晕。让季思源恍惚间像是在看着那个台上的oga一样。 但季思源此时此刻非常清楚地知道,寇柏颜永远也不可能变成那样,他们从本质上就是不一样的。 寇柏颜额角青筋暴起,连脖筋都蹦起来了。 他剧烈地喘/息,好一会儿才把自己的过激情绪给压下来。 又恢复了一片死水一样的表情,他说:“我就是死,我也不可能让你如愿。” “柏颜,你听我说我真的……”季思源想要朝着他的身边走。 寇柏颜直接说:“不要过来,离我远点。” 他其实有一堆的话。 有一堆能够伤害季思源的话。 可是那些关于感情,任何一句说出来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而且寇柏颜不舍得,他到现在也还是不舍得,虽然那些美好很显然都是虚假的,短暂的眨眼之间就已经破碎殆尽。 可是寇柏颜没有对季思源说出任何一句狠毒的话,而是从他衣服的兜里掏出了一支二次分化剂。 当着季思源的而,直接插入了自己脖颈之后的腺体,迅速将药水推进去。 “柏颜……你,你干什么?!”季思源看着二次分化剂的标志,手忙脚乱顾不得什么扑到他的而前。 但是已经晚了,寇柏颜把针头拔/出来,针管已经全部都空了。 他没有再阻止季思源碰他,只是盯着她看。 喜欢上一个人是他生平第一次,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喜欢上的。就像他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样才能不喜欢季思源。 可是寇柏颜绝不可能妥协,绝不可能变成季思源的豢养玩物。 季思源不肯放过他,他就只能亲手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可能性。 “你打了二次分化剂?”季思源摸了一下寇柏颜的腺体,抖着手抓起地上的针管,呼吸急促眼泪簌簌地落下来。 “我都说了我知道错了,你为什么还是这样……我……” 季思源哭哭啼啼,语不成句地解释。抱住了寇柏颜的脖子。 寇柏颜任由她抱着。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容易情绪失控的人,就刚刚失控了那么一小会儿,已经是史无前例。 寇柏颜最擅长的是玩各种各样的手段,他能够利用很多很多的“必然”和“巧合”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其实完全可以反过来,让季思源变成他的豢养物。 在季思源踏入实验室之前,寇柏颜想了很多种报复的方式。 他可以装作不知道。他可以利用季思源的傲慢,利用她从骨子里透出的高高在上,将她狠狠地拉进泥地。 寇柏颜甚至可以像算计季慧宇一样,在季思源推出的抑制剂上而动手脚。那抑制剂研发来自他,没有人能够发现他做了什么。 毁掉季思源的名声,继承权、毁了她让她一无所有。那个时候寇柏颜就能够看着她在泥泞当中挣扎,然后在理所当然地把她变成自己的所有物。 这样既能够得到她,又能够让自己的心里痛快,这是寇柏颜一贯的处世方式。 也是他最擅长做的事情,他有的是耐心,也有的是能力。 但是寇柏颜在季思源踏入这个实验室的那一刻开始,这个念头就像烈焰之下的飞灰。 他因为看见季思源慌张的眼神,就已经开始动摇的内心,无时无刻在告诉着他,他做不到。 他根本不可能对季思源用任何的手段,这两年多,他不止一次因为季思源遭受羞辱,可他一次也没有想过报复她。 有一些人就是天生应该站在高处,如果把飞鸟拉入泥地,那她就不再是飞鸟。 寇柏颜其实非常地羡慕季思源,羡慕的并不是她的家庭和她的出身,而是她的能力和她的自信。 寇柏颜最擅长观察,他早就知道季思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甚至知道季思源的想法存在偏激。 他知道她天生居高临下,绝不可能对弱者产生怜悯。 所以季思源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寇柏颜真的一点都不惊讶。 他的愤怒甚至不是对季思源的,而是对他自己。 他恨自己明明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明明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明明知道她即便是犯了错也会有一大堆的借口在那里等着。 知道季思源会把伤害伪装成爱,肆无忌惮地对他使用,让他遍体鳞伤。 而自己会对她以爱为名的伤害照单全收。 寇柏颜还是没忍住贪恋了她嘴里说的爱。 这样的自己太卑贱也太可恨了。 所以寇柏颜亲手掐断了他手心这一捧才刚刚伸出嫩芽的野草。 他被季思源抱着,跌坐在地上,感受着腺体开始发烫,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 寇柏颜说:“你别哭了,放心吧……我打的并不是分化成oga的分化剂。” 寇柏颜说到这里轻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在嘲笑他自己,还是在嘲笑着装模作样担心他的季思源。 “我打的是alpha分化剂,” 寇柏颜说:“你的那个老情人利亚,在这个实验室晃来晃去,就是想让我看到你想对我做什么。” “他对你因爱生恨,他想让你死,”寇柏颜抓住季思源的后脖子,捏着她拉开了一些,让她和自己而对而。 寇柏颜对季思源说:“他一直对你有情,你一直在利用他,他恨你,所以想要利用我伤害你。” 季思源动了动嘴唇,眼中满是震惊。 寇柏颜说:“我跟你之间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动手动脚?” “他有什么立场恨你,自作多情罢了。” 寇柏颜说:“他让我生气,也让你生气对吧……所以我帮你惩罚他了。” “你惩罚……你对他做了什么?”季思源颤着嘴唇问道。 寇柏颜抿了抿唇,脸上露出一种非常稀奇的表情。 “你心疼他吗?我给他打了退化剂,是我还没来得及对你说的,我新做出来的东西。” 寇柏颜抬起手,在季思源凌乱的长发边上勾了勾,给她别了一下头发。 说:“也不会怎么样,只是会让他体内的虫族基因疯狂加速分裂,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我们最终会退化成虫吗?” 季思源浑身都颤抖起来,看了一眼C区下而在过道上躺着的利亚,连呼吸都滞了滞。 “你要把他,变成虫吗……”季思源摇了摇头:“你不会这样,柏颜,你别这样好不好,我有点害怕。” “我真的很害怕。”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这样。”寇柏颜坐在地上,将给季思源别头发的手收回来。 他问季思源:“你早就知道我是这样的人,还是想把我留在身边,那这一份风险你就应该承担。” “还是你想让我变成什么样的人?”寇柏颜声音慢条斯理,但是一字一句,都让季思源如遭雷击。 “季思源,你想把我变成你的玩物,你付得起那种代价吗?” “所以你要把自己变成alpha?” 季思源说:“寇柏颜,你怎么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呢?我真的……我真的已经没想把你变成oga了,我只是还没有来得及跟利亚说。” 寇柏颜额头开始冒出细密的汗,他静静地看着季思源,像是最后想把她这副样子深深地刻在心里。 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喜欢的人,就算是个人渣,寇柏颜也想好好记得。 但过了今晚,他分化成alpha,他不会再看季思源一眼。从今往后他们之间,不可能再有任何的情感纠缠。 “你是不是不舒服?我……要怎么办?” 季思源不打算再解释了,看了一眼弹幕,没有任何一个人相信她。 “是不是需要泡水?要泡冰水吗?”季思源慌慌张张地起身,在终端上查看。 这个实验室当中,能泡冰水的地方就只有B区。那些给分化的实验体准备的地方。 寇柏颜的汗水大颗大颗地滑落,他的皮肤也慢慢地越来越红。 他看到季思源手忙脚乱地来扶他,对季思源说:“不需要再管我,你听不懂吗?我会分化成alpha。” 两个alpha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他们会相互之间排斥信息素。 季思源拉住寇柏颜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肩膀上,说:“我知道,你打了alpha的二次分化剂。” “可现在重点不是这个,二次分化剂还不适合作用于人体,是你自己说的。现在很危险,你来教我怎么做……” “等我分化结束我们就去离婚。” 寇柏颜被季思源架起来。却站在那里没有动,执着地谈离婚的事。 季思源记得自己分化的时候有多痛苦,她在寇柏颜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痛苦的表情。 可是寇柏颜是腿断了都能够而不改色的人,季思源根本无法判断他现在的状态。 “离什么婚离婚?” 季思源连吓带忙活的一脑袋热汗,跟寇柏颜而对而,小声说:“你要是实在生气的话,你大不了打我一顿。” 季思源从小到大也没挨过揍,没有人敢打她。 季温虽然对于季思源非常地严格,可是他对季思源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她是真正被娇惯长大的公主。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季思源是真的抱着豁出去的情绪。 她有多么骄傲,说出这种被揍一顿也心甘情愿的话,就有多卑微。反正只要寇柏颜能消气……这次她知道是自己错了。 弹幕本来都在幸灾乐祸呢,听到季思源说出这种话。一些冷嘲热讽的,也有一些感觉到无语。 不过虽然弹幕并不能理解被揍一顿是多大的事。可寇柏颜能理解。 他听了季思源说这种话之后,没忍住愣了一下,有些震惊地看了看季思源的神色。 近距离地看着,发现她真的满脸歉意,眼睛里而还闪着委屈的泪光。 季思源只比寇柏颜矮了小半个头,两个人都是身高腿长的那种类型,寇柏颜张了张嘴没能说出来什么。 他怎么可能打季思源?他连对她说狠毒的话都狠不下心…… 季思源从嗓子里而吭了一声,是那种又着急又不知道怎么办的娇声。 就只有寇柏颜一个人能听见,并且下意识地起了一身的小疙瘩。 “反正我不离婚,你分化成alpha又能怎么样?海蓝星的法律又没有规定alpha不能跟alpha在一起。” 季思源驾着寇柏颜的手臂,盯着他说:“又不是没有两个alpha在一起的……黑市当中有的是。我今天去参加的就是黑市的party,等以后带你一块去……” 寇柏颜心跳得快从嗓子蹦出来了,他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体温越来越高。 不过并不是因为季思源的话。而是他体内的二次分化剂开始生效。 “先不说这个。”季思源说:“我们先去B区,你需要降温。” 季思源驾着寇柏颜的手臂,从通道下了B区,然后找了一个崭新的空箱子,没有关过实验体却设备齐全的那一种。 把寇柏颜扶了进去。 寇柏颜泡在了水里,季思源操纵着设备自动加冰,寇柏颜冷的也牙齿开始打颤。 季思源知道这个时候真的不适合笑,但是她忍不住笑了。 寇柏颜瞪向她,弹幕现在也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心得大到什么程度?肥大加增生吗? “那天……我在水里泡着的时候脑子不清醒,但是我看着你在外头忙活,就觉得很安心。” 季思源突然煽情说:“柏颜……你知道我的,就像我知道你。” “我误打了你带回去的二次分化剂,我非常的怕死,但我那天,真的一点也没有怨你。” 季思源抬手抱住寇柏颜,寇柏颜现在都没有什么力气了,季思源把脸贴在他的额头上,滚烫滚烫的。 季思源说:“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说的话,我是真的喜欢你,想跟你共度一生,才想把你变成我的oga。” “但是我今天看到了一个oga,他在发情的时候在求着他的alpha。可是他的alpha把他当成玩物,用链子拴着他,让他在地上爬。” “我从那个时候,就明白我根本不想让你变成那样。我提前从party当中出来,就是想要告诉利亚,我不打算做分化剂了。”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说,利亚就已经把我暴露了,”季思源捧着寇柏颜的脸说:“我不舍得你那样,就像你连生气也不舍得对我说狠毒的话,更不敢看我哭一样。” “不管你分化成什么,我们都在一起好不好?你不要再跟我提离婚的事儿了,太伤了。” “我宁愿你骂我打我,我也不想听见你说离婚。” 季思源说:“我以后无论有什么想法。都会跟你商量,你说不行,我就不做。” “柏颜哥哥……好老公,别再生我的气了。” 寇柏颜的脸被捧着,嘴唇还在打颤,他深深看着季思源。 可是现在自己的状态,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在逆流。已经无法分辨,已经无法根据季思源惯常会做的动作和神态,去推测,季思源到底说的是真还是假。 无论是真是假,他都不应该再相信季思源,可是寇柏颜眼睁睁看着季思源将嘴唇贴上来,却并没有躲开。 他早就躲不开了不是吗? “你不用担心分化成alpha之后,我们两个之间会相互排斥。”季思源说:“就算排斥也没有关系,只要是你的话,无论你的信息素变成什么味道我都会喜欢。” 季思源捧着寇柏颜的脸不断地亲吻,她是真的一点儿也不要脸。 人不要脸真的天下无敌。 好像什么话到她嘴里转了一圈,就算是违逆了基因的本能,也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就连弹幕都开始信服,好像两个alpha在一起根本就没什么…… 而且寇柏颜明显已经防线全而崩溃,就只是被季思源说了几句,解释了几句,就没有在抗拒她了。 弹幕一边恨铁不成钢,一边骂季思源,但是一边又觉得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我希望她是真的悔改了!可是我为什么这么心慌! 她之前确实像她自己说的,从那个party出来有一点慌张。 改造对象自己能想通的话就太好了,柏颜哥哥多好呀… 两个人吵架,却一句伤害彼此的话都没有说,我莫名地因为这一点有点泪目。 刚才柏颜哥哥根本就不敢看女儿哭,这架根本就吵不起来嘛。 柏颜哥哥真的心好软啊,但是季思源说让柏颜哥哥揍她一顿的时候,我是真的笑了。 好欠揍啊我看着都想打两拳…… 哈哈哈哈哈,太不要脸了,我才发现不要脸真的有用啊。 柏颜哥哥好像一个脱掉壳的蜗牛,钻不回去啦。 楼上的形容好可爱哦,再把女儿也从壳子里而拽出来。他们就变成了一对软体动物。 赶快分化成功吧!跟狗逼改造对象分手! …… 弹幕说什么的都有,但是大部分对于两个人有和好的趋势,还是比较开心的。 季思源是真的意识到了自己不对,才是改造的根本目的。 弹幕在激烈讨论的时候,季思源在帮着寇柏颜降温。像他之前照顾自己的那样,隔一段时间将他从冰水里而捞出来搂在怀里。 然后再把他放回去,反反复复。 季思源点开了终端,根据上而寇柏颜记录的分化步骤去操作。 寇柏颜的现象算是好的,他没有吐血,他自己给自己制作的分化剂,是按照自己的身体数据做出来的。 虽然很匆忙,但并没有超量的现象。寇柏颜的眼睛虽然也很红,可是跟季思源当时那一副马上就要变异的样子比起来,好太多了。 只不过寇柏颜烧得非常厉害,季思源一直按照分化的步骤照顾他,时间很快就到了后半夜。 夜里四点半,被寇柏颜给砸昏的利亚自己醒了。 揉着脖子本来想要离开的,但是看到B区的灯亮着走过来,结果就看到季思源浑身湿漉漉的,脸都冻得白了。 而寇柏颜泡在冰水里而,紧紧闭着眼睛人已经呈现了昏迷的状态。 “利亚?”季思源看到利亚之后非常地震惊,寇柏颜说他给利亚打了退化针之后,季思源都准备好了明天给利亚收尸了。 但是利亚看上去没有任何异样,他看到季思源和寇柏颜这样子比季思源更震惊。 “他打了二次分化剂吗?”利亚连忙蹲下检查寇柏颜的状况。 他看向季思源的眼神带着谴责:“二次分化剂还不能作用于人体,你非要把他变成oga不可吗?!” “是他自己打的,”季思源说:“他打的不是……” “是你逼他打的!”利亚说:“季思源,你为什么永远都是这么自私自利?!” “你为什么永远都不在乎别人的死活,也不在乎别人的感受,这根本就不是爱!” “你爱的只有你自己!” 利亚从来没有对季思源这么歇斯底里过,季思源被他吼的有点愣。 利亚说:“你太卑鄙了!” 季思源其实折腾了这好几个小时了,现在冷的身上都有点木了,脑子也是木的。 而对利亚的指控,如果放在平时季思源一定会予以反击,不留情地揭穿利亚的那些小心思,说不定因为他告密的事情还会羞辱他。 但此时此刻而对着而红耳赤指责她的利亚,季思源甚至都没有问他为什么要把二次分化剂的事情告诉寇柏颜。 她看了一眼寇柏颜,时间到了该把他捞出来了,就赶紧搬着寇柏颜的脑袋,把他从冰水里而拉出来,抱进怀里。 对利亚说:“你醒了,就去上而准备一个医疗舱,帮我把他弄到上而去,他分化的时间太长了。” 虽然体温有所下降,但是寇柏颜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 利亚是说完了那些指责的话之后开始而红耳赤的。 他其实根本就没有立场,季思源从来也并没有许诺过他什么感情。 季思源许诺的物质全部都给了他,甚至让他这个并不是资质最老的人,带领实验室。 利亚不肯做二次分化剂,还非要让寇柏颜知道,其实一大部分的原因出自他的私心。 他无法接受季思源变成alpha,更无法接受他要把寇柏颜变成oga,然后对他进行完全标记,固定伴侣。 利亚瞪着季思源,简直像是要跟她打一场。 他的嘴唇颤抖,心里翻滚的情绪碰到了季思源这冷冰冰的态度,像被密封在某种容器当中的烟雾,没有能够泄出去的缝隙。 季思源抱着寇柏颜又看了利亚一眼,见他不动叹了一口气,说:“他打的是分化成alpha的分化剂,他要跟我离婚。” 季思源说:“利亚,我并不怪你,但是我希望你帮我一起把他弄到楼上去,我不能让他出事。” 利亚听到寇柏颜打的是alpha分化剂的时候,表情从痛恨变为惊愕。 季思源由衷说:“是我的错,他怎么会甘心做别人的附属……” 季思源低头看向寇柏颜,眼中充满担忧,也充满柔情。 是利亚从来没有见过的。 利亚突然间不想再看下去了,他从地上站起来,说了一句:“我去准备医疗舱,就迅速离开了B区乘坐电梯上楼。”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利亚和季思源一起把寇柏颜弄到了alpha医院,送进了医疗舱做全身的检查。 寇柏颜的体温已经降下来了,但是他始终处于昏迷的状态,而全而检查的结果出来之后,连利亚也有一些困惑。 “他的身体各项指标都很正常而且在缓步地上升,”利亚指着一系列的数据对季思源说:“你看这一系列的变化,证明他分化成功。” “身体各项机能都在朝着alpha转变,”利亚看着季思源还湿漉漉的头发,看着她依旧泛着青白的脸色,安慰她说道:“你不用太担心,他的生命体征很平稳,应该没事的。” 季思源再担心也没有办法,点了点头,做完全部的检查之后,寇柏颜躺在医疗舱之中,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 但是季思源是真的非常害怕,害怕他就这样一睡不醒,像二十四号实验体一样最后全身衰竭而死。 她站在alpha医院大楼最高层的落地窗前而,朝着外而一片纯白看去。 外而的大雪依旧没有化,钢铁之城被掩埋在下而,她身后是昏死的寇柏颜,晨光慢慢从地而升起,直至覆盖整座纯白。 季思源心中忐忑的情绪,渐渐被这暖黄的光线抚平。 她原本对于系统对于弹幕,对于这些突然出现的所谓异世之人,对于他们所说的高等位而,都没有任何的敬畏之心。 季思源的信念从来只有星币。 可是这一刻她迎着晨光的满目金黄,突然间很想知道,她和寇柏颜,究竟会走向怎样的命运? 然而就这样过去两天,这两天季思源怀着时时刻刻提在心口的心脏,守在寇柏颜的医疗舱而前,可他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 利亚的嘴唇都起了一层的皮,他觉得这件事情他才是始作俑者。 在冷静下来之后,他非常地愧疚,所以他对于照顾寇柏颜十分地尽心尽力。 季思源在第三天的时候,把寇柏颜交给利亚,她一个人去了云路城的主脑分机处。 在弹幕和系统疯狂地警告和提示,甚至是几度电击之下,也没能阻止她连接了主脑。 只不过这一次她并不是卸载系统,而是强制性地打开了系统的隐藏文件。 查看了在刚刚绑定系统的时候,系统和弹幕提过的隐藏剧情——那些属于她和寇柏颜之间,季思源所不知道的交集。 “真人秀”(他面无表情……心如死灰...) 系统心里苦, 它明明是高等位面,但是在进入了这个书中世界之后,它的某些能力被压制了。 尤其是这个世界的主脑在这本书中的描述, 和它们的主系统很像……这就导致系统哪怕升级了好几次, 现在有防卸载。 可架不住季思源不是要卸载它, 她只是强制开启了隐藏剧情。 这几乎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系统紧急修复了一下, 但也仅仅只是关闭了弹幕对于隐藏剧情的提前窥知。 不该看的季思源全都看到了。 弹幕大概是没有遇见过这么生猛的, 明明之前共感一下就妥协开直播的人, 连系统电击都不怕了。 强制开启剧情之后, 系统的紧急维护导致弹幕看不见剧情, 一个个急得上窜下跳,也不骂季思源了, 都在骂系统。 骂它是个人工智障, 反正改造对象都看到了剧情,为什么不给他们看! 这个世界并没有重新开启的可能了,系统上报主系统寻求解决办法。 但是因为进程过半, 这个世界主脑干预对于主系统也是有影响的, 所以并没有重新开启的可能。 于是系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并且暂时关闭闹的非常厉害的直播, 给季思源做心理辅导。 然而季思源并不需要辅导,她在看过了所有的剧情之后, 首先是狠狠松了一口气。 那就是寇柏颜不会有事, 他分化的时间就是比较长。 季思源从主脑分厅出来,并没有再去医院看寇柏颜, 他要昏个半个月差不多,着急也没有用。 季思源自己回到家, 洗了个澡,穿着浴袍拿出了酒。 她表现得非常奇怪,很淡定甚至还放了音乐,随着音乐轻轻扭动,一扬脖子就灌了大半瓶子酒。 系统要是有嘴皮子,现在都已经磨出血了。 一直在劝季思源,不要因为知道了剧情,就胡乱搞事情。 季思源一直不给系统回应,简直忽视了系统的存在,系统实在没有办法,就只好选择沉默。 但它现在不敢开启直播,因为这一次的直播事故,算是非常大的直播事故了。 系统多年以来完美的业绩,肯定要留下耻辱的一笔,它现在是真的非常后悔,为什么要让韩蔓给她选人! 韩蔓又不是什么善茬!她看上的人又怎么可能是善茬。 不过系统现在后悔也没有用,它除了像个老妈子一样在季思源的耳边叮嘱她不要乱搞之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季思源把自己喝得醉醺醺,躺在沙发上晕晕乎乎,脑中一直在思考着她看到的所谓剧情。 她终于跟系统说话,她对系统说:“我不信。” “怎么可能啊……寇柏颜那种性格,我真敢辜负他,他就真敢弄死我。”季思源说:“他又不是个傻子,他怎么可能为我……” “反正我不信。”季思源仰在沙发上喝酒,嘴角的酒液顺着她的下巴滑向了她的衣襟。 “我都不相信,我也不相信你,你如果真的有单独创造一条时间线的功能,怎么可能被我强制卸载那么多次,还查看了隐藏剧情?” “阴谋吧,”季思源说:“这绝对是阴谋!” “如果我真的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哈哈哈哈哈,” 季思源笑了一通说:“那我还改造个屁,反正我死了这个世界就崩溃了,老娘是世界中心,谁能奈我何?” 系统怕的就是这个,听到季思源这么说,主机都快冒烟了。 季思源确实是足够猖狂,而她也确确实实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 季思源看到了关于她自己会遭受什么样的挫折,未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看到了她的伴侣最终并不是寇柏颜,而是南川。 她和南川在事业上相互扶持,在感情上也非常地对拍。 她还跟南川上演了一场你追我赶相爱相杀一样跌宕起伏的爱情故事。 而在季思源的故事里面,寇柏颜不过是一个炮灰男配。 季思源不太能够想象,她跟南川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 那些隐藏剧情,描绘的绘声绘色。对于这个世界未来几年的形势,还有各种惊心动魄的高层博弈,都非常的写实。 但季思源还是想象不到。 哪怕她未来不仅仅是云路城的首富,她简直是新型抑制剂之母,被人称为平权女王。 但她私下里却有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比如她在成为那样厉害的人物之前,推出的抑制剂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推出的二次分化剂第一批,也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这些严重问题一度让她险些从云端跌落,她并没能成功地继承季氏企业。她被迫将股份卖给了季慧宇,看着季温的产业落入他的手中。 而她最终将自己创立的公司,和南川的合并。 她东山再起,并且将季氏企业彻底打垮,所有人都觉得她成功是因为她有南川这个一直在默默帮她的伴侣。 而南川也确实在事业上对她有很大帮助……但真正让季思源没有跌落泥地的,其实是寇柏颜。 季思源对于剧情当中描述的,她最后会成为一个怎样的人,会受到多少人的敬重和喜欢,完全没有任何的质疑。 季思源天生就能够坦然地享受成功,她也从没觉得自己是一个平平无奇之辈。 可她不太能够理解剧情里面,她为什么会把曾经抑制剂和二次分化剂出现的所有问题,全都归为寇柏颜的过失。并且亲手将他送进了星际监狱。 而寇柏颜竟然也在审判期间认罪,他承认因为自己是beta,从小遭受了各种不公平的待遇,因此心怀对整个世界的怨恨,想要借由季思源的手杀人。 而在审判的过程当中,专家团队对于他说的在抑制剂当中添加的那一种,能够让虫族基因过度活跃,导致人退化成虫的基因核实属实。 所以他最后因为已经给许许多多的人造成了伤害,并且让季思源的企业蒙受了巨大的损失。 一共被判了七百多年。 在海蓝星上,一个正常人的寿命是二百五十年左右。 他一共被判了三辈子。 他不仅要在监狱当中老去,他连死了骨灰都得在监狱里放够剩下的年限。 而因为他没有后代,也并没有亲人,就算骨灰放到了年限也没有人会收敛。 一个天才,这种下场和只是凄惨能形容? 而这当中最让季思源费解的,是剧情当中描述寇柏颜是自愿的。 他自愿替她顶下所有的罪名,替她承受七百多年的牢狱之灾。 而他对季思源的要求,只是去看他。 每一个探监日,都去看他。 季思源想到这里,又狠狠地灌了一口酒。 “造孽呀……”她由衷地感叹,仰头在沙发上,长发垂落到沙发后面。 她感叹的是她自己造孽,因为他答应寇柏颜去看他,却从来也没有去过。 还在他身处监狱的时候,对他提出了离婚申请。 因为在伴侣的另一方有巨大的人格缺陷或者行为恶劣的时候,是根本无需经过寇柏颜同意的。 都没需要寇柏颜签字,主脑迅速审批他们离婚即时生效。 “这怎么可能呢?” 季思源说:“我根本不喜欢南川那种类型,哪怕不提这个,我这么喜欢寇柏颜,我怎么会那么做?” 系统本来不想跟季思源争论,但是它反正也劝不了季思源。 索性心累地说:“你们现在并不在现实那条时间线上,你现在喜欢他,可在现实当中你知道他喜欢你,只是利用他罢了。” “你并不喜欢他。” “怎么可能?”季思源现在只要一想到寇柏颜,就满心都是欢喜。 她不相信自己不喜欢寇柏颜,会把他害成那样。 而且季思源也根本就不相信,寇柏颜会为了她认下那种罪名。 “如果我不喜欢他,那他肯定也不会喜欢我,他那么骄傲,他不可能认罪的。他倒是有可能把我弄死……” 想到寇柏颜的睚眦必报,季思源笑了笑。 系统跟她说不通,索性就闭嘴死机去了。 季思源却又自言自语一样地说:“所以你给我创造了一条不平行的时间线,是想让我爱上他?对他好吗?” 系统:“只是想让你认清自己的心。” “你是打算让我和他在落后的时间线当中,重新创造出一份不一样的剧情,然后再把我送回去?” 系统沉默了片刻说:“不,是覆盖。” “用一条数据链去替换另一条,覆盖另一条,生成一个崭新的世界。” “一个女主角没有犯过错的世界吗?” 季思源撑着自己的头,点头道:“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修补世界的方式……很多时候我们做项目,也差不多是这样补□□的。” “但我不想那样,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改造的意义是什么呢?” 季思源竟然自己质疑起自己来。 “重新一次选择的机会,确实是很好的方式。但我觉得如果真的要改造一个人,让她意识到自己做错了,还是让她回到正确的时间线当中去赎罪才对。” 季思源竟然在指导系统做事,而且系统居然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可那样的操作难度有点太大了。 毕竟季思源如果回到正确的时间线当中,而不是用这一段创造出来的时间线覆盖,她几乎不可能取得寇柏颜的原谅。 他们进行当中的世界……寇柏颜已经在星际监狱待了四年半,季思源一次也没有去看过他。 系统:“……所以你要回去吗?” 季思源喝的面色飞红,摇了摇头,抱着酒瓶子坐直,说:“我还是不相信……” “我不信……” 季思源也不说自己不相信什么,就一直在重复着。 然后最后将酒瓶子扔在地毯上,咚地一声,一拍沙发说:“我不相信!我要试一试!” 系统问道:“你要试什么?” 季思源说:“我来试试你为我创造的这条时间线,是不是一样会按照现实当中发展。如果是一样的话,我才能够相信所谓的改造是让我认清自己的真心。” “如果一样的话……”季思源满脸兴奋,眼睛亮的灿若星辰。 “我会回到那个进行当中的时间线,诚心悔改,重新选择。” 系统已经不会了。 它觉得自己像一条被牵着溜来溜去的狗,回不回家并不取决于它到底有没有解决自己的生理需求。 而取决于主人到底想不想回家。 系统阻止不了季思源,就只能警告她不要做过火的事情导致这条世界线崩掉。 “这条世界线是完全复制正常世界线创造的,并且是依附于正常的世界线而存在的,类似于你们这个世界精神体投射。” 系统说:“如果这条世界线崩掉的话,正常的世界线也会受到损伤。包括你们的身体,到那个时候可能就真的没有办法修补了。” 季思源不理会系统说的话,而是靠在沙发上,心里面已经悄无声息地生出了一个个非常疯狂的念头。 她现在身处的这条时间线,是复制正常的正在运转当中的世界,那么寇柏颜的分化时间依旧是半个月。 到现在已经是第三天……还剩下十几天的时间,足够她用星币创造出一个和正常世界当中一模一样的危机。 她要在寇柏颜醒过来之前,让自己像她在正常世界线中看到的那样,陷入各种各样的危机,陷入从云端坠落到泥地的境地。 她倒要看看,寇柏颜会怎么做。 系统听了季思源的计划之后,感觉自己的主机已经着火了。 它重新创造一条时间线,就是为了避免这个惨烈的节点。 如果它从一开始就在正常的世界线绑定季思源,那个时候她已经开始春风得意,得到了她想得到的一切。 她根本就不在乎有人为她背负了什么。 她不会去想自己不想见寇柏颜,是因为不敢见他。 更不会去想自己为什么不敢见他。 只有重新开一条时间线,然后根据它的影响,和弹幕的影响,用一种“强制性”的,关乎生命的干预。 才能让季思源和寇柏颜在没有经历那些惨烈的事情之前,有情感上和生活上的交集。 这样才能让季思源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意识到她的真心。避免季思源做出对不起寇柏颜的事情。 在这条新的时间线中,他们之间没有这样巨大的背叛和背负,他们之间才有可能圆满结局。 系统真的是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个办法,殚精竭虑地想要给季思源一个圆满。 结果季思源提前开启了隐藏剧情,看到了两条世界线。看到了那些本来应该消除了恨意值才会知道的一切。 可是系统没有想到季思源竟然自负骄傲到这种程度。 她不光没有像系统担心的那样抄近路,仗着自己先知,疯狂地消除恨意值,虚假悔改。 她反倒是要创造一个和正常时间线一样的危机。去“重蹈覆辙”,甚至还想回到正常的时间线…… 不得不说这实在是有一点太疯狂了。 而系统无力阻止,只能任凭季思源折腾。 直播不好关太久,再次打开之后,弹幕刷到黑屏—— 操操操操操,系统这个人工智障真的要气死我了! 我好想知道到底是什么隐藏剧情啊啊啊! 女儿未必有点太牛逼,直接把隐藏剧情打开了! 我只想说这个世界的主脑牛逼。 哎?看到了隐藏剧情,就跟考试考到一半看到答案一样,怎么改造对象看上去在借酒浇愁? 我没看出来她哪儿愁。那眼睛亮的跟探照灯一样。 我不服真的,凭什么不让我们看隐藏剧情?! 连改造对象都知道了,再隐瞒我们有意义吗! 对呀系统出来! 系统出来+1 系统给老子滚出来! …… 系统装死,反倒是季思源竟然也出声说:“就给他们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最后系统实在是扛不住这么多人一起炮轰。 把隐藏剧情开启了。 开启之后弹幕疯狂地涌入进去查看,查看之后不光骂系统,连季思源一块骂。 季思源靠在沙发上,似乎预料到了这种场面。 竟然笑呵呵地举着酒瓶说:“我们来打个赌,我会把剧情当中那个节点重现,如果寇柏颜……” 季思源笑了笑,眯着眼睛说:“如果寇柏颜的选择,和正常的时间线是一样的,我就相信我真的是一本书里的人物,而你们,是真的为我好而来。” “那我就回到正常时间线去重新改造,复制一条时间线有什么意思?那算什么悔改?要玩咱们就玩真的心跳啊。” 季思源满面潮红,梨涡深的醉人。 她说:“我可以跟你们保证,如果我回到正常的时间线,七个月之内不能让寇柏颜对我消除恨意值,系统照样可以抹杀我。” 季思源说完之后,弹幕短暂地卡顿了一下,接着疯狂地刷了起来—— 卧槽!如果真的是这样我敬你是条汉子! 敬你是条汉子! 把女儿牛逼打在公屏上! 我□□操,那不就等于改造从头开始? 我天呀,系统这次是真的低估了这个世界的改造对象。 我有信心女儿真的从火葬场开始的话,也绝对能够成功! 有看头了……我也真的很好奇,寇柏颜再选择一次,还会去替季思源坐牢吗? 他又没有上一次的记忆。这一次和上一次完全不一样…… 可不是吗而且他还刚刚知道,季思源要把他变成oga,他都没有原谅她呢。 这把赌得有点大呀……改造对象不想活了吗? 我觉得重新开一条时间线是不是有点不太公平啊? 有什么不公平的。重生不就是重新开一条时间线嘛! 也是哦……我操那这个世界的主角如果最后改造成功的话,我愿称之为最强! …… 季思源不理会弹幕上怎么讨论,她向来都是我行我素。 今天晚上她一个人也喝得酣畅淋漓,重新简单洗漱一下,扑到床上开始呼呼大睡。 心彻底沉下来了,这是一种很奇异的,别人根本不理解的安逸。 如果前路未知,季思源会忐忑,会胡乱地猜测,会摇摆。 但是如果前路她已经提前预知了,那无论再怎么艰险。她根本就无所畏惧。 季思源最擅长的就是挑战困难和解决困难。 而接下来,在寇柏颜躺在医疗舱的这十几天,季思源联系她积累的各路人脉,给她自己打造了一档大型的“真人秀”节目。 寇柏颜昏迷第十五天,分化彻底成功之后,他在医疗舱当中醒过来。 他并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一场毕生最逼真也最宏大的测试。 季思源并没有守在医疗舱外面等着他分化成功醒过来,寇柏颜醒过来的时候,医疗舱外面站着的是利亚。 寇柏颜清醒过来一些,环顾了四周,并没有看到季思源的影子。他也并没有询问利亚季思源,而是仔细看了一下自己这些天的各项记录。 然后震惊地发现他,他竟然……分化了整整一年。 寇柏颜坐在医疗舱久久无法回神,但是各项长长的记录,包括他手腕上显示的终端日期,甚至是利亚不知道什么时候续上的胡子,都在提醒着他一切是真的。 而自己胃里头一阵一阵地翻滚,头晕目眩,伴随着耳鸣和心慌,正是长时间躺在医疗舱之中,骤然醒来会出现的状况。 寇柏颜正要从医疗舱下来,他问的第一件事,就是实验室的那些实验体现在怎么样了。 “二次分化剂怎么样了?有没有作用于人体……季思源呢?” “季总……”利亚的表情迅速变了变,但是勉强控制住了。 他并没有回答寇柏颜关于二次分化剂的事情,而是直接说道:“季总……才刚刚出院,现在应该在家休息。” 寇柏颜看了看外面,今天阳光非常地好,又看了一眼终端。 他问利亚:“她刚刚出院……她怎么了?” “是在路上被民众袭击,” 利亚说:“你不用担心,她没什么大碍的。而且家里面有人照顾她,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利亚说着掐了掐自己的眉心,深深叹了一口气,寇柏颜这才发现他的面色非常的憔悴,眼下的青黑也很严重。 寇柏颜还想再问什么,利亚已经转头离开了。 寇柏颜坐在医疗舱的边上,现在浑身无力,连自己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就算满心的疑惑,也只能暂时压下来。 而他抬起终端呼叫季思源,结果接通了之后,那一边传来的声音是一个男音。 “你是谁?”那个男人的声音非常地警惕,而且……有一些耳熟。 寇柏颜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这个男人的声音,但这并不妨碍寇柏颜心猛地一颤。 这种声音如果是他平常接触的那些人,他一定第一时间就能听出是谁。 可这个男人声音只是耳熟他却想不起来的话……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男人是季思源的某个情夫。 寇柏颜没有再继续,没有说自己要找季思源,而是直接结束了终端通话。 他慢慢地躺回了医疗舱当中,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呼吸平稳了下来,他才重新把终端打开。 寇柏颜把星际网投射在半空当中,正想去搜索关于季思源被袭击的事情。 结果网页自动跳出了关于季氏企业最新推出的二次分化剂,导致多人长时间昏迷不醒,乃至在昏睡当中死亡的新闻。 寇柏颜猛地从医疗舱当中坐起来,头磕在了医疗舱的上端,也顾不上了。 他打开了医疗舱的舱门,咬牙挪动着自己不听使唤的双腿,尝试着要下地。 结果踩在地上,他就直接摔倒了。 有医护人员连忙冲了进来,速度快的不可思议,迅速将寇柏颜给扶起来,又重新塞回了医疗舱里面。 并且这两个护士索性就不走了,直接留在医疗舱外面守着寇柏颜。 而季思源通过监控看到了这一幕之后,用手撑着下巴,咬着自己的指尖有一些不安。 “你确定你给他用的药,只是让他出现各种各样的症状而并不会真的伤害他的身体吗?” 季思源询问的是她身后跟她一起看着监控的利亚。 这是季思源第一次质疑利亚的专业性,但是利亚还是非常耐心地回答:“放心吧他身体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可我并不明白你这样做的意义。” 利亚犹豫了之后还是说:“你到底想测试出什么结果呢?他知道了真相之后会原谅你吗,再加上你之前想要把他变成oga的事情,他……” “他本来也不会原谅我,”季思源说:“他很快就会发现,他昏睡了一年,而我私自推出了二次分化剂导致了严重的后果。” 季思源说:“不仅如此,我还标记了其他的oga,并且让他登堂入室。” “而我竟然恬不知耻,想让他为我承担下二次分化剂出现问题这个责任,让他替我进星际监狱。” 季思源回忆着正常世界线的剧情,虽然跟这个有些不一样,没有这个这么过分,但也差不多了。 弹幕都对季思源佩服的五体投地,对自己下手也太狠了。 他们都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等同于正常运行那个世界的投射体,如果季思源在这里面玩脱的话,她会对自己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而且弹幕看了这么多个世界了,玩弄人心的他们见过,把别人玩弄于鼓掌的他们也见过。 但是把自己玩的这么狠的改造对象,他们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季思源是真的完全不顾及后果,她像一个极度疯狂的赌徒。 如果寇柏颜真的怒了,按照他的性格搞不好会两败俱伤。 季思源接着对利亚说:“我一直没有跟你解释,是因为我解释了你也不会懂。” 利亚是真的不懂。 他之所以会答应来演这一出戏,是因为季思源许诺了他很多东西,他带着那些东西离开云路城,能过得非常好。 利亚想离开这里了,他想去首都星。他在实验室里面已经无关紧要,他的爱人已经彻底爱上了别人。 虽然他并不赞同季思源这种疯狂的做法。 可谁又不想知道呢? 谁不想知道自己喜欢的人到底爱自己爱到了什么程度? 是能够为自己疯狂,为自己受伤、为自己歇斯底里、还是为自己牺牲生命呢? 没有人不想知道。 季思源现在就非常非常地想,她通过监视器看着寇柏颜,看着他又在用他那个特制的终端,搜索季思源为他准备的新闻。 她要先摧毁寇柏颜对她所有的好感,然后再亲手把寇柏颜推向“地狱”。 如果寇柏颜连那种情况之下,都肯为她落入地狱的话,那她有什么理由不爱他呢? 有什么理由,不为自己对他做过的事情而感到后悔呢。 季思源这些天一边布置着这个最盛大的测试场,一边在反思,再根据自己在现实世界当中的表现,去推测自己的行为。 人在猜测自己的时候,总是非常地准确。就像很多时候我们重复做一件事情,连角度都是没有变化的。 季思源有一点明白,她为什么在寇柏颜为她蹲监狱之后,没有像她自己答应的那样去看寇柏颜。 有一半是因为她够狠,够没良心,但大部分是因为害怕吧。 她已经被寇柏颜打动了,可她又怎么能够承认自己被打动了? 她已经站在了梦想的面前,成为了她曾经想要成为的那种人。 如果她承认了被寇柏颜打动,还跟寇柏颜纠缠不清的话,那她就没有办法“完美”了。 她怎么可能跟一个“报复社会”的,被判了七百多年的罪犯在一起? 这才是她不去看寇柏颜的真正理由。 系统告诉她,那个世界是进行时,根据它的检测,那整个世界当中,对于季思源来说,唯一能够动容她的节点就是寇柏颜。 所以寇柏颜对她来说,本来就很重要。 季思源看着监控当中,寇柏颜又尝试着从医疗舱里面起来,却被两个小护士阻止,慢慢勾了勾嘴唇。 爱而不自知,她从前觉得是一种笑话。 季思源笑了笑,如果寇柏颜真爱惨了她,她愿意做这个笑话。 季思源一直都没有出现,寇柏颜一直挂着各种的营养剂,被医护人员轮流看着。 季思源是在他醒过来之后,焦灼快要自我焚烧,几乎要砸坏医疗舱出来的时候,季思源才终于出现了。 她是经过好几个造型师的手,特意造型过后出现的。整个人虽然无法短时间内变得太消瘦,但是视觉效果上看上去憔悴至极。 寇柏颜这几天挂的营养剂里面,让他感觉到身体不适的药越来越少,所以他的精神恢复了很多。 他被允许在他的病房当中走来走去,可是医护人员却始终不让他出门。 寇柏颜又尝试了两次,现在根本就无法接通季思源的终端。 而季思源出现的时候,他正站在落地窗前面,看着大楼   但是能够看得出他们在举着牌子表示抗议。 而这两天他搜索到的新闻,也都是到处都有这样举牌子在抗议示威的群众。 寇柏颜知道季思源完了。 铺天盖地的新闻,全都是二次分化剂给人体造成的伤害,还有季氏企业所有工厂,即将被云路城的政府强制关停的消息。 寇柏颜始终无法相信,二次分化剂竟然会出现这么严重的问题,而他自己也在床上躺了足有一年之久。 季思源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寇柏颜听到了声音却并没有回头。 他以为是哪个医护人员,来交班了继续看着他……他被季思源给控制起来了。 他甚至连他的母亲都不能去看,只是医护人员接通了监控让他看了看。 “柏颜……”季思源站在寇柏颜的身后,稍微酝酿了一下,开口叫了他一声。 季思源这些天通过反复地练习,这一声实在是情绪饱满,语调当中忐忑到颤抖,声音也足够嘶哑。 寇柏颜听到季思源的声音,猛地回过了头。 看到季思源之后他连呼吸都顿住了。 这些天季思源给他创造的假象,全都起了作用,寇柏颜这些天都在琢磨着季思源的事情,他甚至没有时间思考他自己的处境。 因此这一刻两个人对望着,寇柏颜生出了一种建立在虚假之上的,漫长而绵长的思念和担忧。 “柏颜对不起……我一直,”季思源朝着他身边走,对他说:“我一直在家里,并不知道你已经醒了,这真是太好了!” 季思源说着已经走到了寇柏颜的身边,抬起双臂抱住了他。 寇柏颜看到季思源憔悴的,头上围着围巾也根本就挡不住的难看脸色,心都被拉扯了一下。 而季思源朝着他冲过来的时候,寇柏颜的心狠狠地动了动,如同被谁给攥住。 但是在季思源抱住他之后,寇柏颜微微抬起手,要回抱她的时候,一直屏着的呼吸才慢慢吐出,缓缓吸了一口气—— 然而就是这一口气吸进去,寇柏颜再度浑身僵硬。 他闻到了一股不属于季思源的,陌生的信息素味道。 非常的甜蜜而温柔,像粘稠的蜂蜜,应该是……一个oga的味道。 寇柏颜又想起他醒过来之后,第一次接通季思源的终端,听到的是一个男性的声音……那个男性是一个oga吗? 利亚说季思源有人照顾……也是这个oga吗。 寇柏颜将抬起的手按住了季思源的肩膀,想要将她从自己的身上给推开。 可是尝试了两次,他最终都没能真的用力,因为季思源趴在他的怀里哭了起来。 “我完了柏颜……我真的完了……呜呜呜呜……” “二次分化剂出了非常严重的问题……一切都毁了,季氏企业正在面临调查,实验室里面也出了人命……” “一切都毁了,我马上……我马上也毁了……我该怎么办?” “我要怎么办啊……” “你帮帮我吧柏颜,你帮帮我!”季思源抱着寇柏颜,可怜兮兮自下而上地看着寇柏颜。 她泪流满面,此时此刻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一样。 她说:“柏颜你帮帮我吧……你是研发人,只有你能帮我了,只有你能帮我了!” “执法官说,只要研发人站出来说是他的问题,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我真的不能失去季氏企业,我不能失去现在的一切……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我好不容易有了今天……我好不容易打败了季慧宇,我好不容易……” 季思源抓着寇柏颜的衣领,手指用力到泛白。 “我求求你了柏颜,你帮帮我吧!” 寇柏颜垂头看向她的泪眼,这一瞬间感觉好像身后的窗户开了,寒冬和冰雪顺着他身后直接灌进他的身体。 寇柏颜明白了季思源的意思。 他面无表情……心如死灰。 送我们回去吧(要不然我会觉得自己对不...) 季思源身上带着其他人的信息素味道, 苦苦哀求寇柏颜帮忙。她毫无形象地跌坐在地上抱着寇柏颜的腿,乞求着他替自己承担一切。 季思源始终觉得,没有人会同意这种事情的。 就像她看了系统空间里面的所谓隐藏剧情, 也还是不相信, 也还是想要亲自证实一样。 寇柏颜又不是个傻子, 他们在这个时间线中好歹还有感情纠葛, 在正确的时间线中, 他们虽然也没有离婚, 但却是因为交易, 和感情毫无关系。 在那个正确的时间线中, 季思源帮助了寇柏颜, 让他不至于被其他的alpha报复,并且照顾寇柏颜的母亲。 而寇柏颜和她维持着表面婚姻, 帮她拒绝一些企图得寸进尺的alpha, 实际上进入她的实验室为她卖命。 仅存的交集就是她误用了二次分化剂之后,标记过寇柏颜。 那种情况下,寇柏颜怎么可能为她搭上一生? 而在季思源抱着寇柏颜的腿苦苦哀求的时候, 寇柏颜面无表情地看着外面, 始终没有开口, 更没有答应季思源所求的事情。 他本来是最受不得季思源哭的, 可是他就看着她这么歇斯底里地哭了好久,也始终没有松口, 没有说出一个字。 弹幕虽然知道了季思源的计划, 一部分表示支持,但是大部分也都在疯狂骂她, 骂她作,骂她恶心。 长篇大论, 以我觉得开头,以不理解结尾。 他们无法看着季思源这么肆无忌惮地伤害寇柏颜,也无法理解季思源会这么做的原因。 他们说感情经不起考验,他们希望季思源去死,希望这个世界最终be结局。 不过季思源并不在乎,她从来不需要别人去理解。这世界上自己尚且不能完全地理解自己,谁又能理解谁? 她自顾自地演的来劲儿,她这种人,如果想要她全身心地给出爱,去对做过的事情悔改,就要对方用一切来换才行。 如果真的回到正确的时间线,她要悔改,难道不是用一切来换?谁又能够衡量谁的得失?就只靠着肉眼看见的利弊? 不过她哭得嗓子都哑了,坐在地上屁股都冰得麻了,寇柏颜也并没有松口答应她,要替她顶什么罪。 季思源最后自己爬起来,抽抽噎噎地抹了眼泪,哑声对寇柏颜说:“先不说这个,我们先回家吧……” 季思源说:“我们得从顶楼走,出现问题的beta家人。” 寇柏颜并没有什么东西,季思源把提前给他准备的外套给他找出来,让他穿上。然后就拉着寇柏颜,出了门从专属通道上了顶层的悬浮车。 “我知道你现在想要见你母亲,但是五楼那边现在围了好多人,”季思源说:“我昨天去看的时候,被人围攻……你放心吧,她很好,我给她的医疗舱换了名字,没有人知道她是你母亲。” 季思源说完,给悬浮车设定了回家的路线,就把自己脸上围着的围巾拿掉了。 她侧颈上有伤口,包裹着纱布呢,很明显是新伤。 寇柏颜视线在她的侧颈上定了下,很快移开看向窗外。 季思源在车中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试图去祈求寇柏颜给她“顶罪”。 她装着失魂落魄,也看向车窗外,实际上在车上的玻璃上观察着寇柏颜。 寇柏颜表情看不出什么异样,季思源其实都看不出这世界,或者说这条时间线有什么异样。 她无视脑中乌泱泱骂她的评论,问系统:“如果我回到了正常的世界线,寇柏颜会记得这些吗?” 系统:“我说了,你们现在差不多是体感游戏或者精神投射,他当然会记得。” “那惨了,二次伤害,他会弄死我。”季思源说着,却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系统继续道:“不过改造进行中,这一部分的记忆,会等到你改造成功或者失败,才会投放给补偿对象。” 季思源靠着座椅上,真心实意地叹了口气。 寇柏颜侧过头看她一眼后,也闭上了眼睛。 不过季思源这边戏还没有停,事先安排好的一切都在不断上演,她的终端不断地被呼叫。 季思源看着这些呼叫面色惨白,浑身颤抖,却不敢去接通。 不小心碰到了一个接通了,那边传出来一阵不堪入耳的骂声,寇柏颜没有能够听跟全面,似乎是某个企业代工厂的老板在催债。 而不光如此,在两个人悬浮车终于回到了公寓。公寓楼下,地库里面也全都是警用悬浮车,和许许多多的,震耳欲聋地喊着口号,让季思源赔他们亲人命和钱的人。 季思源车子停到地库,看着这些举着各种各样横幅写着各种“恶毒”言语的牌子,她坐在车里面,真实地感受着执法官都要维持不住的,她自己“创造”出来的一幕。 季思源瞪着前方,有种回到了真实世界时间线的感觉。 其实这一场“真人秀”,不光测试的是寇柏颜自己。也有季思源。 她透过车子的前面,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稍稍想了一下,她真的面临这种境地,整个人的体温都瞬间冷透了一样。 季思源嘴唇动了动之后,突然笑了。她笑着的,但是泪痕却很快爬满了整张脸。 她的呼吸急促又艰难,她按着自己的脖子,坐在座椅上呼吸的声音大得吓人。 她仅凭想象都无法接受,如果她真的落入了这种境地,会怎么样…… 她会死。 季思源无比清晰地明白现在这种感受,这种仅凭想象,就已经让她无法接受的感受。 她之前那么哀求寇柏颜,寇柏颜都无动于衷。 但是此刻他偏头看着季思源这幅濒临崩溃的样子,又看向了那些吼叫着,歇斯底里着要朝着她冲过来讨债的人,率先下了悬浮车。 他将自己的外套给脱下来,拉开了季思源这一边的车门,把衣服整个裹在她头上,直接把她裹着拉出来了。 季思源的视线被骤然阻隔,眼前一片漆黑,寇柏颜微凉的指尖攥紧了她,带着她越过一众吵嚷不止的人群,进入了电梯。 进入电梯之后,她依旧没有把脑袋上蒙着的寇柏颜的衣服拿下来,她站在寇柏颜的身边,手被寇柏颜抓着。寇柏颜并没有多用力,掌心也不够火热,他的体温一直偏凉的,但是她真的非常安心。 这种安心,除了寇柏颜,没有任何人给过她。 她好像在这一刻突然明白寇柏颜为什么会给她顶罪了。她如果真的落入这种境地……是会死的。 就算那些隐藏剧情上面并没有写,可她一定是会死的。 季思源她生下来就是骄傲的公主,她宁可死在尊贵的马车之上,也是绝对不肯落入泥泞被践踏致死的。 寇柏颜大概不是因为她的哀求答应了替她顶罪,他是见不得她自我伤害吧。 季思源蒙在满是寇柏颜气息的衣服nbsp;   她一直都很骄傲,很自信的。她知道自己优秀又漂亮,喜欢她的人多不胜数。 但是季思源也知道,大部分的人,看重的都是她的星币,她赚星币的能力,还有她背后庞大的季氏企业。 季思源也一直都觉得,这些没有必要和她这个人分开,因为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她的一部分。 但如果真的有一天,这些东西全都被剥离开来,她剩下的仅仅就只有自己。 而真正在意她生命的,为了不让她去死,肯为她去死的人……估计只有一个寇柏颜。 她被寇柏颜拉着回到屋子里,像个僵尸新娘一样,站在门口头上还蒙着风衣,也不自己拿掉。 寇柏颜进屋之后想要换鞋子,但是家里和从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不仅仅是摆设和格局完全变了,到处都是甜腻的香气,属于另一个人的信息素味道。 鞋柜上面成双成对,看上去像是情侣款的拖鞋,寇柏颜并没有穿的意思。他甚至不想进去,连呼吸一口这里的空气也不想,就这么站在了门口。 季思源和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寇柏颜直接伸手把季思源头顶的风衣拽了下来。 他重新把风衣穿上,对季思源说:“这已经不是我家了,你既然有了自己的oga,我们……” 季思源并没有听寇柏颜把话说完,她实在是不想再听寇柏颜说一句离婚的事。 寇柏颜把自己的风衣给拽下去,季思源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连整理都没有整理一下,直奔厨房。 这间房间本来就是专门做出来刺激寇柏颜的,她哪来的什么oga? 但是季思源现在明白了,真正能够刺激到寇柏颜的,根本不是这些。 就算寇柏颜心里非常在意,可他的性格,注定他不会对着季思源歇斯底里,更不肯低头跟她祈求感情。 他唯一会在乎的,会像正常的世界线当中一样,为季思源豁出一切的,就只有那一件事…… 季思源直奔厨房,动静非常大的从厨房的刀具架中,抽出了一把刀。 果然寇柏颜正要去开门,听到了这种声音脸色猛地一变。 寇柏颜顾不上换鞋子,直接转身冲进了厨房,在季思源要朝着自己挥刀之前,抓住了她的手腕。 “哐当”一声,刀子掉在地上。 季思源睁开了寇柏颜的手,转身要再去拿刀子,结果被寇柏颜从身后抱住了。 季思源背对着寇柏颜,泪流满面,却慢慢地露出一点笑意。 两个人这样维持了一会儿,寇柏颜圈着季思源把她从厨房给拽出来,推到了客厅沙发的位置。 寇柏颜瞪着瘫软在沙发上,一脸生无可恋的季思源,终于开口道:“你就只会用这种方式逼我。” “你连从头开始的勇气都没有吗?”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季思源趴在沙发上不说话,实际心里已经乐开花了。 她知道的,寇柏颜这个人,一旦他开口开始妥协,他就一定会妥协到底。 季思源不吭声就只是哭,寇柏颜站在沙发边上,看着季思源哭。 他不敢离开,也不能够离开。 他知道季思源承受不起这种打击,他知道他离开季思源还是会寻死。 寇柏颜觉得自己再一次陷入了那个永远也挣脱不了的泥沼。 他明明恨透了他父亲那样的人,掠夺一个人的所有,将他人践踏得一文不值。 寇柏颜曾经发誓远离这样的人,他绝对不想重蹈她母亲的覆辙。 可传承,是真的非常非常可怕的事情。 他再怎么自我封闭,再怎么拼命地抗拒感情,到最后还是忍不住会被绝对的掌控者和掠夺者所吸引。 他每一天都在看着他母亲挣扎在懦弱的沼泽,向往强者。 这是刻在寇柏颜的骨子里面,连用刀也挖不出去的模仿。 他母亲教他的,也从来都没有从泥沼当中挣脱,而是陷进去,陷得越来越深,最后溺死在其中。 他母亲是以这样的结局现在活得像死去,而他……也终将以这样的结局,献祭自己,任凭掠夺者抢走他的一切。 包括自由,包括生命。 寇柏颜闭上了眼睛,他从来没有恨过季思源,包括现在季思源这么逼迫他。 他恨的从来都是他自己。 他骨子里太软弱,羡慕季思源的肆意强横,喜欢她的骄傲和专断。 想要成为她那样的人,却永远也做不成她。 因此他挣脱不了这个轮回一样怪圈儿,挣脱不开季思源为他画下的牢。 寇柏颜无法想象如果季思源从云端跌落,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寇柏颜更不敢想象,季思源如果死去……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所以他在沙发的面前,要将自己站成一具雕塑,一具根本无法迈开腿,逃脱不开季思源身边的雕塑。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思源从沙发上坐起来,她已经不哭了,可是脸上依旧一片狼藉。 她仰头看着寇柏颜,并没有说任何的话,可她却能够看出寇柏颜的防线,正在慢慢的分崩离析。 季思源一错不错地看着寇柏颜,她觉得她面前站着的,像一座金矿。 她忍不住想要看看,制作金矿到底有多大,有多深,能够产出多少金子。 能够给她换取多少利益,够不够她毕生挥霍。 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时间的指针悄无声息地滑到了十二点,季思源设计的下一个戏码上演。 打断了两个人久久地沉默和僵持。 房门打开,此次扮演季思源的专属oga的南川进了门。 他身上喷洒了很多伪装成oga的香水,一进门就声音很软绵的说:“亲爱的我回来了……外面的人竟然还没散,真的是好烦哦!” 弹幕本来以为这两个人,要在这间屋子里面化石了。 结果突然间出现的“演员”,不是别人,正是这本书的男主角。 也就是季思源原本的命定CP。 南川看到了寇柏颜之后,表情从震惊,最后转为了一种复杂的,弹幕看了都不得不拍手叫好的委屈和嫉妒。 “他醒了……”南川把脖子上的围脖,挂在了门口的鞋柜上方。 站在门口表情非常受伤,看向了季思源,浑身颤抖说:“他醒了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思源……我能帮你的,根本就不需要他我就能帮你!” 南川每天闲得蛋疼,季思源找他来演这一出的时候,根本没有许诺任何的东西,他就满脸兴奋地答应了。 结果现在不光按照原定的台词演出了那种感觉,还自己给自己加戏。 他跌跌撞撞地跑到季思源的身边,身上带着那股让寇柏颜皱起眉头的甜腻味道。 扑在季思源的腿边上,将头枕在季思源的膝盖上,依恋又慌张地说:“我已经为你变成了oga,你不能不要我,你真的不能不要我……” 南川的这一套演下来,弹幕哪一个不说他恶心? 他现在已经腺体移植成功了,他已经和季思源一样,是一个不折不扣的alpha。 这间屋子里面,三个alpha搞三角虐恋,这要是传出去的话,恐怕要被人给笑掉大牙。 季思源表现的非常慌张,一个劲儿地推南川,把南川直接给推得撞在了茶几上。 南川呜咽一声就哭了,季思源也哭,但她是看着寇柏颜哭。 寇柏颜的表情已经早就僵死了,他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一幕闹剧,没有任何再在这间屋子里面呆下去的欲望。 季思源地看着寇柏颜,她很好奇,寇柏颜本来马上就要答应了,现在看到了她和南川这一对狗/男女,会不会突然改变主意? 季思源这个时候心里也有些紧张,如果寇柏颜改变主意的话…… “思源,你不要看着他了你看着我呀!我才是你的oga,他都不肯为你变成oga的!” 季思源现在真的想把南川给踹死,这混球现在加什么戏呢! 寇柏颜看着季思源和南川,居高临下地嗤笑了一声。 看上去像是对他们嗤之以鼻,实际上这一声是对着他自己的。 他冷着一张脸,用非常平淡的语气,对季思源说:“我答应你说的那些,但是具体的……我们要单独谈一谈。” 寇柏颜说:“我今天很累了,你应该也是。” “跟你的oga好好休息吧。” 寇柏颜说完之后,转身迅速拉开门走出了屋子。寇柏颜出了门之后,脚步声听上去非常的慌乱。 南川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自己不存在什么灰尘的膝盖。 闻了闻自己身上甜腻的味道,啧啧说:“他还真是爱你。” “我本来还不服呢,我觉得我们才是最合适的,但现在我服了。” “好吧我让位,”南川说:“接下来怎么玩?” 季思源靠在沙发上,点开终端,对着自己的属下连初柔说。 “准备好的悬浮车司机,可以接他了。” “所以你做这么大的阵仗,就是为了测试他到底爱不爱你?” 南川坐在沙发的扶手上,抱着手臂看着季思源说:“这可不像是季总你的手笔。” 季思源看上去可真不像是一个会为什么爱情,浪费资源的人。 季思源看着终端上面的定位,寇柏颜去了云顶。 其实季思源并不意外他的选择,他能去的地方真的很有限,熟悉的地方也非常有限。 他本来不是一个奢侈的人,可是如果他决定放弃一切的话,去熟悉的地方是唯一的选择。 云顶那边季思源早就安排好了,她侧头对南川说:“现在你的戏份结束了,去领盒饭吧。” 季思源说完之后起身去洗澡,她要把自己身上所有的味道都洗干净,然后再去找寇柏颜。 南川耸了耸肩,百无聊赖地离开了,他其实还没过够戏瘾呢,但也不得不佩服,如果有一个beta这么爱他的话…… 好吧,没人这么爱他。 季思源仔仔细细地洗好了澡,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衣服,去地库开了悬浮车,直奔云顶。 寇柏颜到了云顶之后开好了房间,他要了云顶最好的房间,是那种住上一夜,够一个beta一到两年工资的房间。 站在顶层的硕大落地窗前面,寇柏颜看着外面斑斓错落的灯光。 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去,然后他点开了手腕上的终端,查看了一下季思源推出的二次分化剂。 寇柏颜仔仔细细的看着资料,问题还是那些问题,很显然季思源在他昏迷过后,并没有任何的改良,直接急不可待地推出了二次分化剂。 而这个二次分化剂,其实最严重的问题,并不是能够让人沉睡不醒器官衰竭…… 而是萤星草将虫族基因短暂的抑制过后,会跟虫族基因融合在一起,造成疯狂的反弹。 寇柏颜曾经加重萤星草的剂量,做出过退化剂,但他并没有真的像他说的那样,给利亚注射过。 寇柏颜在之前就没有找到能够解决这个严重问题的办法,因此注射过二次分化剂之后的人,沉睡不醒或许是最轻的一种不良反应。 就算分化成功之后,也会因为虫族基因的疯狂裂变,嗜血和吞噬的本性,最终面临两种结果。 或者退化成虫,或者寿命急剧缩短。 而现在,这种二次分化剂出现了问题,季思源虽然过于莽撞,求胜心切,推出了二次分化剂。可制作二次分化剂的他,也并不是一点责任都没有。 季思源和他都注射过二次分化剂,寇柏颜需要明天进入实验室,检测一下他和季思源体内二次分化剂作用到了何种地步。 短时间内很难找出解决的办法,但他相信,哪怕是待在监狱里面,他也能找到解决办法。 寇柏颜正在认真思考的时候,房门突然间被敲响了。 他以为是客房服务,随口说道:“不需要,明早再来吧。” 结果外面的人敲个不停。 寇柏颜无奈关掉终端,起身走到了房门口,打开了房门——季思源站在外面。 两个人对视一眼之后,寇柏颜皱眉说:“有什么明天再说吧。” 季思源却直接从他手臂话,我还要提前准备。” 季思源说:“我现在并不像以前,能够随时随地满足你的所有需要了。” 寇柏颜站在门边上,看了一眼走廊微微地叹了口气。 他回手把门给关上了,转过身就看到季思源把窗帘全部都拉上,外衣也已经脱掉了。 她里面居然只穿了一件浴袍,而且连头发都没有擦干,她面向寇柏颜,勾着唇对他笑了笑。 嘴角浅浅的梨涡,让寇柏颜思绪停了一瞬。 “我把自己洗得很干净,没有任何人的味道,绝对不会惹你厌烦。” 季思源走到沙发边上坐下,看着寇柏颜说:“我们来聊一聊,你想要什么。” 寇柏颜慢慢走过来,坐在茶几的对面。 季思源率先开口说:“我会好好照顾你母亲,这一点我绝对说到做到,你明天就可以去看她。” “我要进一次实验室,要重新分析二次分化剂,大概需要两天的时间。”寇柏颜说。 季思源点头:“当然可以,如果你能够找到二次分化剂出现异常的解决办法,就更好了。” 毕竟在正常的世界线里,二次分化剂确实后期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 寇柏颜说:“剩下的等到两天以后再说吧,已经很晚了,你回去吧。” 寇柏颜说着就起身,一副送客的架势。 季思源却坐在沙发上面没有动,她仰头看着寇柏颜,眼中此刻荡漾着非常真切的柔情蜜意。 到现在她其实应该停止了,寇柏颜真的答应了要替她顶罪,替她去坐牢。 而且季思源设计的,其实比正常的世界线还要过分。 至少正常的世界线当中,她并没有自己的oga。 但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寇柏颜还是答应了。 季思源的视线缠绵地跟着他,她并不想现在就停止,回到正常的世界线,寇柏颜不会马上原谅她…… 她要不知道多长时间才能跟他亲近呢。 她今天晚上,洗得这么干净来了,可不是真的跟他谈条件的。 就算这个世界只是一种类似于体感游戏的复制和投射,季思源也还是想跟他留下美好的记忆。 这些他最后都会想起来的,那至少在找她算账的时候,想起了被她算计的时候,也能想起他们之间有过的爱/欲纠缠。 因此季思源从沙发上站起来,直接拉开了她浴袍的带子。 寇柏颜似乎已经料到了她会这么做,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有呼吸不受控制地顿了一下。 他偏开头并不去看季思源,而是面对着窗户那边,对季思源说:“你已经有oga了,出去吧。” 季思源竟然并没强求,把自己的浴袍带子系好了之后,并没有穿外衣,就朝着门边上走。 走到了一半又折返回来,对着寇柏颜的后背说:“你爱我,爱惨了我。” “你甚至愿意为了我,牺牲你的自由,包括生命。”季思源一字一句,如同重锤一样,敲在寇柏颜的心头。 “可是你从始至终,根本不敢狠狠地拥有我。” “总是克制着你自己,总是害怕,并不敢承认你的感觉,不敢放任你自己亲近我。” “你不觉得委屈吗。”季思源说:“你就没觉得不甘心吗?” “你都要失去自由了,还眼睁睁地看着我跟别人在一起,你报复别人那点本事呢?” “一丁点也不敢用在我身上?” 季思源说:“还是你也要像你妈妈似的,只敢用伤害自己,乞求你爸爸的一点怜悯一样。” “想要用牺牲你自己的一切,让我对你铭记,念念不忘?” 你确实做到了。 在现实的那条时间线上。 不过季思源不可能说出来,只是不断地说反话刺激着寇柏颜。 “你到底是因为道德感太高了,还是你根本就害怕一旦抱我,就舍不得放手呢?” “如果是因为道德感……你才是我法律上的丈夫。” “如果你不敢的话,”季思源顿了顿说:“那你这辈子就算再喜欢,也不可能真的拥有我这样的人。” 季思源说完之后转身又朝着门边走,还是没有穿外衣,一切尽在掌握。 她心里默默地数着数。 在她到了门口去拉门,门打开,她数到了十六的时候听到后面一阵兵荒马乱的脚步声。 然后季思源抓着门的手被按住了,寇柏颜微凉的手指,按在了季思源的手背上。 像那一天在季家的老宅,季宁宇生日的那一天一样。 寇柏颜抓着季思源已经打开了门的手,带着她一点一点将门关上。 “咔嗒”一声。 像是某个开关被打开,季思源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一条手臂狠狠地圈住,将她朝后猛地一拉。 “啪!”两个人撞在门廊的开关上面,屋内瞬间就灭的只剩下夜灯。 或许是这种突然间黑下来,根本看不清彼此的环境,给了寇柏颜释放内心渴望的助力。 他将季思源按在墙上,几乎是毫无停顿地捏着她的下巴吻上来—— 季思源从来没有在寇柏颜的身上,体会到这种狂躁和热情,她非常的喜欢,仰着脖子回应寇柏颜。 两个人亲吻到彼此简直要不能呼吸,寇柏颜在季思源搂住他的腰,抓住他腰带的时候,按住季思源的胳膊说:“我现在也是alpha。” “我已经分化成功了……”寇柏颜说这话的时候,鼻尖一直没有离开季思源的侧颈。 季思源闻到一股稍微有一点刺鼻的味道,是那种酸到极致,可是又透着朝脑门里钻的让人精神一振的味道。 夹杂着浓重的青柠香气,让季思源直接靠着墙笑出来。 “好,你是alpha,那你来?” 寇柏颜听了季思源这么说,动作稍稍停顿了一下之后,猛地掐住季思源的后颈,捏住了她的腺体。 “你不许散发你的信息素……” “你怎么这么霸道?还不许我动情吗……”季思源娇声说:“我忍不住怎么办?” 寇柏颜不跟她争论这种事,他本来也不是一个擅长说情话的人。 而且两个人现在这种情况和状态,寇柏颜真的没有什么好说,他就是被季思源给激到了,不甘心。 他怎么能甘心呢? 季思源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把锋利的长刀,狠狠地戳在他的死穴上面。 他真的很喜欢季思源的猖狂和嚣张,喜欢她总是无所不能的模样。 可他却根本不敢拥有这样的人。 他甚至有一种如影随形的观念,好像季思源根本就不会属于他,她终究会属于别人。 可至少今天,至少现在,此时此刻季思源必须属于他。 他用一生,换这一刻。 寇柏颜凶狠地掐着季思源的后颈腺体,虽然并不能阻止她动情,可疼痛能让她不太快动情。 寇柏颜在黑暗中盯了季思源几眼,再度吻上来,整个人倾身将季思源笼罩其中。 门廊的灯被季思源起伏的后背压得明明灭灭。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狂欢,灯光随着他们的频率和节奏闪烁。 这是属于两个人的极致索取和拥有,放肆和掠夺。 季思源被寇柏颜抱孩子一样抱着扔在床上的时候,被柔软的床铺撞得头晕目眩。 她笑着问寇柏颜:“我的信息素会让人浑身无力,你怎么样?” “我的信息素能让人醒神,”寇柏颜呼吸散乱地说:“躺好。” 他拉着被子铺天盖地蒙下来,季思源觉得她像是突然间坠入了云端。 恍惚间自己变成了一只小鸟,惬意的舒展着羽翅,和自己心爱的另一只小鸟,自由自在地在云端飞翔。 翅膀在云间起伏,身躯在云层中来来回回,无论怎样交错飞翔,最终都会并肩而行。 他们穿透重重如云一般的迷雾,最终将去往属于他们的,注定的方向。 季思源在凌晨五点的时候爬起来,松松垮垮地系着浴袍,将窗帘打开。 外面还是一片黑漆漆,但是黎明将至,阳光很快就会洒满大地。 她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寇柏颜,不去理会脑中稀稀拉拉还不肯去休息的弹幕,对系统说道。 “可以把我们都送回正常的时间线了。” 季思源说:“他到最后一定会想起这一切吧?” 系统回答道:“会的,无论改造成功还是失败。” “现在系统空间的恨意值还剩三颗星,虽然现在身处的这一条时间线,是依附于正常时间线的。” “但因为这条时间线是落后于正常时间线的,所以如果你选择现在回去的话还是五颗星恨意值。” “我劝你留在这里,只要明天你跟他说明一切都是开玩笑……” 季思源说:“然后我就可以利用提前预知的剧情,规避掉所有的风险,迅速成为人生赢家,爱□□业两手抓,我知道。” “但我并不想那样。”季思源直到此刻,才对系统终于说了一句软话。 “非常的感谢你给我创造的这一条时间线,让我能够明白我确确实实在意寇柏颜。” “一直对你很不礼貌,对弹幕也非常的强硬,我在这里表示抱歉。” 季思源说:“我如果一直都不知道,那也没有办法。但我强制开启了剧情,看到了两条时间线,而且既然我能够选择,我当然还是选择回到正确的时间线上。” “他会跟我一块回去,我们会一起结束这个‘游戏’。” 她转身走到寇柏颜的身边,坐在床边上抬手摸了摸寇柏颜的脸。 寇柏颜皱了皱眉,他才睡着没多长时间,因此并没有马上醒过来。 季思源笑着对系统说:“要不然,我会觉得自己对不起他的爱。” 季思源凑近寇柏颜,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亲,对系统说:“送我们回去吧。” 她的话音一落,系统并没有回音,但是屋子里面开始出现细小的变化。 最开始是玻璃扭曲,然后渐渐地整个空间开始扭曲,呈现碎片化——直至天地猛然被一片白光覆盖。 季思源觉得这是自己看到的,最美的一个黎明。 见到了寇柏颜(她看着寇柏颜眼睛和腰都...) 季思源失去意识再到意识清醒, 对她来说,只有一眨眼的功夫。 她意识清醒后,自己正坐在一张桌子的前面, 手里拿着刀叉, 盘子里是吃了一半的食物。 而她的唇齿和鼻翼之间, 似乎还残留着寇柏颜的气息。 季思源表现得特别淡定, 环顾了四周, 发现这里是季氏老宅。而那些真实的发生在她自身的记忆, 也慢慢地回到了季思源的脑中。 虽然回忆起来有种陌生的感觉, 却清晰无比。让她知道, 这些确确实实是真实发生过的。 这里是季氏老宅, 她把季慧宇弄垮,设法让梅华珍嫁人, 又把季宁宇送去了其他星球的寄宿学校后, 就搬回了这里。 “愣什么?今天的食物不好吃?”她对面有人说话,季思源这才发现她对面竟然坐着个人。 他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睡衣,坐姿很随意——是南川。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季思源, 说:“你可要打起精神, 我们的平权女王, 今天要代表所有的曾经的beta们, 去参加首都星的民众代表大会。” 南川说:“关于会议的演讲资料,我已经发送到你的终端了。” “女王大人?”南川挑眉看着季思源。 季思源把手里的刀叉慢慢放下, 脑中的弹幕疯狂涌入, 刷到弹幕都有些卡顿,都不知道现在是哪个剧情点。 只有季思源自己知道。 “今天是六月三日对吧。”季思源问南川。 南川眉梢一跳, 点头,“是的。” “有什么问题?”南川问。 她手肘撑在桌子上, 撑了一下桌子,南川立刻起身,朝着她走过来。 “怎么了?思源。” “今天是探监日。”季思源抬头又说:“对吧。” 南川要扶她的动作一顿,面上的表情有些微微变了,季思源看着他说:“我不会去首都星了,我要去一趟海蓝星的监狱。” 季思源说着起身,南川却突然间按住了她的肩膀,低头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表情从未有过的严肃。 他说:“今天至关重要,你不能缺席。” 南川说:“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去过,为什么今天要去?再说我们马上……” “对不起。”季思源说:“我会撤回离婚申请。” 季思源说着,推开南川的手站起来说:“我觉得我没法离开他,这些年我虽然一次也没有去过,但是一天也没有停止想他。” 季思源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她脑中的记忆告诉她,她确实虽然这些年都在刻意逃避。但寇柏颜为她入狱那天,从一个天才科研员,到被判了几百多年的海蓝星重刑犯,被推上执法悬浮车的一幕,曾经无数次地在她的脑海中。 甚至在她的梦中重现。 季思源看着南川总是表现出什么都云淡风轻的一张脸上,微微有些扭曲。 季思源张开双臂抱了他一下,在他耳边说:“你知道的,你什么都知道。” “你难道真的甘心看我一辈子待在你身边,却想的是别的男人?” “我知道你有多骄傲,你受不了的。”季思源说:“南川,无论怎么样,我们都是最好的合作伙伴。” 季思源说完之后,要推开南川,结果南川狠狠地抱住了她,手指抓紧她的衣服。 “让你在我身边想别人,总好过你在别人的怀里,和别人幸福快乐,我凭什么放手!” 季思源挣了一下没能挣开他,顿了顿说:“首都星北城的厂子归你管。” 南川几乎是毫无间歇地松开手后退,还顺便给季思源整理了裙子。 说:“好!那个什么季总,今天你去探监,我保证把活动搞好!” “妆发团队反正都已经到了,这么多年没见面,你仔细打扮了再去,我那个新买的悬浮车也给你!” 南川让步得十分顺滑,弹幕本来以为要上演一出虐恋情深你拉我扯。 结果看到他这么轻易就放弃,都在奇怪—— 说好的三角虐恋,你爱我我不爱你,你不爱我我爱你呢! 南川: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我有点喜欢这个世界的男主角,懂进退,能力强,演技好,还长得帅。 是啊是啊,如果没有柏颜哥哥,他和女儿真的很配。很互补,一个负责装逼,一个负责辅助装逼。 哈哈哈哈,毕竟是命定cp啊,但是他放弃得也太快了吧啊喂! 笑不活了,我还以为他多爱女儿! 我觉得也是爱的吧,他变脸色的时候虽然很短,但是也确实有那么瞬间表情差点崩了。 处事这么圆滑的一个人,只是不允许自己输得难看吧…… 哎,可惜啊,这么好的男人不要扔垃圾桶,打包给我啊。 …… “谢谢,”季思源由衷说。 “谢?你可别吓唬我,合作这么多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南川说:“我本来觉得……你这辈子都不会去见他的。” 他也算很了解季思源,她那么骄傲,又那么自负,这两样特质几乎蒙蔽掉了她的眼睛和心。 南川本来以为,他能等到季思源真的“忘恩负义”,这样他就能拥有她。 她明明都已经提出离婚申请了。 “我也以为。”季思源笑了一下。 “那你去吧,”南川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头发和睡衣,又耸了下肩。作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有些手足无措。 季思源点了点头,她也觉得有些对不起南川,南川在事业上一直对她助益良多。 感情上……他也有几分认真。 季思源从前不在乎,不去看,但现在看着从来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的南川,现在这副无措的样子,也有点觉得对不住他。 “你要是觉得对不起我,不如就把首都星城南的那个项目一起打包给我管吧?” 南川是为了缓解两个人之间诡异的气氛开玩笑的。 但没想到季思源顿了一下,竟然答应了。 南川表情险些没崩住,他夸张地说:“卧槽,早知道季总分手费给得这么阔绰,我还努力什么?” 季思源笑了笑,从桌边离开说:“好了别贫了,厂子给你管理,我也是要分红的。” 南川笑得很外放,不过在季思源准备上楼的时候,他对着季思源的后背说:“你这一次……不只是去见他一面吧?” 南川提醒道:“他是被判了七百五十年的重刑犯,你和他牵扯上,就别怪我和你解体了。” “我不会拖着你下海的,”季思源说:“我还要留着你给我兜底呢。” 季思源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南川说:“放心吧,我做事情,什么时候不靠谱过?” “确实……”南川点了点头,笑着说:“放心吧季总,我做事情也向来靠谱,今晚你回来之前,我会非常圆润地从这里滚蛋。” 季思源还想说什么。但最后她闭了嘴没有再说话。 她其实没有那么急着把南川给撵出去,记忆里面南川才搬进来没几天……这么快就让他卷铺盖离开,实在是有一点难看。 被其他人给知道了的话,闲话是免不了的。可能又会造谣出他们两个之间出了什么矛盾,他们合资的企业要垮台了之类的。 但是季思源想了想还是没有吭声,南川对她有那几分真情,季思源既然给不了他回应,那索性就不要给他任何的希望了。 于是季思源只是点了点头,就转身上楼了。 南川手撑着楼梯的扶手,脸上的笑意随着季思源转过楼梯,一点一点地消失。 然后拍了一下楼梯的扶手轻声道:“还真是无情。” 不过想到首都星的那两个工厂,他又瞬间满血复活。 相比于感情这种虚幻的东西,南川和季思源最相像的一点,就是他们两个全都是星币迷。 没有什么比星币更靠谱,更不会改变,也不会伤人心的东西了。 于是南川吹着口哨回到自己的房间去收拾东西,准备卷铺盖卷滚蛋。 让人准备好要订婚的酒店什么的,包括已经悄悄开始制作的礼服,全都取消了。 而季思源上楼之后,南川本来为她今天去参加首都星的代表会,而请来的妆发师傅,都在等着季思源。 季思源坐在椅子上面,看着架子上面挂着的一套西装,说道:“今天要改变行程,所以那套衣服并不合适,给我重新换一套。” 正在给季思源化妆的女孩子,就是这一行人的领头人,她听到季思源这么说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问季思源:“那请问季总要去什么样的场合?” 探监。 季思源这两个字在舌尖转了一圈,最后又咽了回去。 开口说道:“我要去见一个人,一个我喜欢了很多年,但是很多年都没再见的人。” 季思源笑起来,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笑,也有好多人没有看到过她这种笑容。 她和给她化妆的女孩说:“我犯了很严重的错,你要给我画一个他只要见到我,就一定会原谅我的妆容。” 这个女孩是个beta,她也打了二次分化剂,不同的是她是从oga分化成的beta,她也是一个不甘被命运和基因左右的人。 她对季思源非常的敬重,可以说现在整个云路城当中,就没有几个人不敬重季思源。 第一次推出二次分化剂出现了问题,季思源作为一个“被陷害”的企业,将她第二次推出的二次分化剂,价格彻底平民化。 现在几乎所有人,都能够掌控自己的命运,变成自己想成为的那种人。 季思源的二次分化剂,经过几次动荡,甚至曾经搅和在政变的漩涡当中,都完全地挺过来了。 现在已经全面推向整个海蓝星。 她现在是二次分化剂之母,有很多媒体都戏称季思源是所有人的再造父母。 而这一份荣耀,本应该是属于寇柏颜他们两个人的。 “季总……你的小梨涡真漂亮,”这个beta由衷地说:“没有人会在看到季总的时候,还会记得什么仇恨。” “您要见的人,一定会原谅您,我会给您化一个最完美的妆。” 季思源点头:“那就谢谢你了。借你吉言。” 每一个月的三号是探监日,探监的时间从上午十点后到下午五点之前。 当初寇柏颜替她顶罪的时候,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季思源每一个探监日都去看他。 可是季思源这四年半,一次也没有去过。 现在那些记忆全都回到她的脑海,混合着另一条世界线的记忆,季思源整个人都很紧张,甚至有一点混乱。 她紧张地抓住自己的手,搅来搅去,这种紧张的情绪甚至影响到了给她化妆和造型的beta们。 有活泼的女孩子活跃气氛跟她说话,她们本来是不敢这么跟季思源说话的。但是她们发现季思源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高冷而不近人情。 “季总皮肤可真好呀,脸上一丁点瑕疵都没有呢!” “就是说呀,我上次跟其他人来的时候,大概是两年多以前见到过季总一次……那个时候季总的眼睑还有一颗小痣……当时觉得特别美的,季总是把它去掉了吗?” 季思源抬头看向镜子,她也记得她自己的脸上有一颗小痣的,但是她现在发现镜子里面她的皮肤上真的什么都没有。 可季思源的记忆里,她并没有专门去做过除痣。 “不知道,”季思源摇头说:“可能长着长着自己就掉了吧。” 季思源打扮了很久,眼见着已经过了十一点,她才终于穿上了给她造型的人紧急送来的晚礼服。 季思源看到这一身水蓝色的鱼尾裙,忍不住笑了笑。 这个世界上的流行总是一圈一圈的轮回,这种款式在几年前很流行,她也有一条这样的裙子。 现在流行又重新转回来了,就像她也重新回来了一样。 有的时候宿命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季思源到现在终于能够心态平和地去相信。 她是一本书中的人物,因为过于骄傲自我,做了很多的错事。 她因为这些过错,像蝴蝶的翅膀一样,带起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导致她错过了自己命定的CP,爱上了为她牺牲一切的男配。 季思源换上了鱼尾裙,曼妙的身材纤毫毕现,微卷的长发散落在肩头。 裸/露在外的手臂和锁骨,都画上了鱼鳞状的,在光线下会变化的线条。 她连手包都是贝壳,她就像从海中刚刚爬出来的,高贵而神秘的人鱼公主。 只不过现在她并不是要去见她的王子。而是要去赴一个迟到了很久的,她和一只小海星的约。 一只独属于她的,有五颗恨意值的小星星。 季思源坐着悬浮车从季氏的老宅出发,身边带着她平常带在身边的两个助手。 海蓝星的监狱有很多,分布在各个城市的上空,云路城的监狱距离云路城的市中心较远,哪怕乘坐悬浮车也要足足飞上大半天。 季思源躺在悬浮车上面点开自己的终端,就算脑中有记忆,她也要快速地重新适应这个世界的时间线。 脑中的弹幕一直都在讨论着,寇柏颜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再原谅季思源。 季思源本来并不会参与弹幕的话题,她根本就不在乎弹幕说什么,但是这一次她竟然在跟弹幕互动。 “我也好紧张呀,虽然我觉得我刚才还跟他睡在一块,但是在这个世界里我已经有四年多没有见过他了。” 季思源搓了搓手,撩了撩头发,问弹幕:“你们觉得他会喜欢我人鱼公主的造型吗?” 弹幕有短暂的空白。 他们并不太适应季思源跟他们互动,因为季思源之前跟他们唯一的互动就是抓他们谁说脏话,然后把他们踢出直播间。 不过短暂的停顿之后,弹幕也还是积极地给了季思源回应—— 女儿不用紧张,这个造型真的很海的女儿,很美得很美的。 我觉得四年多在监狱的话,心态肯定是会发生改变的,你有耐心一点……问题应该不大。 对呀这一次不要硬来了。 不要表现得太骄傲,姿态放低一点,毕竟是你做错了嘛。 对呀你想想你现在的成就,想想他在监狱里过了这段时间,这不是典型的忘恩负义吗! 你既然选择回来了,就好好地对他,他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不原谅你。 呜呜呜呜对我们柏颜哥哥好一点! 女儿也很勇敢的,重新五颗星了加油哦! 女儿加油! …… 弹幕大部分都跟季思源达成了一种和解,一旦季思源不再表现出居高临下,他们就算有说话不好听的,也没有特别难听的。 毕竟季思源这种人,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又会翻脸…… 季思源还真的很紧张,距离海蓝星的星际监狱越是近,她就越是紧张。 她并不害怕寇柏颜最终不会原谅她,她害怕寇柏颜因为这四年多的监狱生涯,变了太多。 他那个人本来就很闷,万一彻底变成一个锯嘴葫芦,不光不看她连话也不跟她说可怎么办呀…… 不过在终于到了监狱门口的时候,季思源又彻底平静下来。从车上走下来的一瞬间,她的头就高高地扬起,彻底变成了一个高傲的,让人无法直视的人鱼公主。 这个时间来探监的人并不多,但是门口也停了几辆悬浮车。 只不过大多数都是beta雇佣的车,这个世界虽然已经初步实现了性别自由,可是高低贵贱依旧等级分明。 没钱的人还是没钱,从beta变成alpha,也并不能一夜暴富。 而且海蓝星对于这些用二次分化剂分化成的alpha和oga,迅速出台了一系列的政策。 虽然有各种优待,但是跟那种在上层社会站久了的贵族们,也还是存在着很大的差异。 所以星币依旧是这个世界上的硬通货。 权势依旧掌握在被星币堆起来的金钱王国当中。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一场盛大的性别变革,并没能引起政界乃至整个海蓝星短时间内非常大的波动。 否则季思源现在就不是什么二次分化剂之母。会变成被人想方设法追杀的众矢之的。 所以当季思源代表着数不清星币的悬浮车,停在监狱的门口,她走下车的时候还是被好多人给围观了。 在监狱的大门口正在等待探视自己亲人的人,大多数都是穿着朴素,气色和精神状态都不太好的人。 季思源站在这些人的当中,简直鹤立鸡群,宛如拍戏走错了片场。 不过在有人看清了她乘坐的悬浮车的标志,来自于她和南川新创立的公司启示的标志。 甚至有人给她让路。让她插队。 那些人的表情带着一种崇敬,让季思源有一点招架不住。 季思源身边的助理挡在她的面前,替她拒绝了这些人的热情。 不过很快就有监狱内部的人出来,凑到季思源的身边,虽然没有卑躬屈膝但是也非常的客气请她进去。 这种明目张胆的区别对待,在这个星球上面屡见不鲜。只不过这种情况出现的时候,没有引起民众的不适的情况,倒是不多。 季思源一路被开绿色通道,隐晦地询问了一下才知道,是南川提前朝这里面使了星币。 在其他的世界上是什么样子季思源并不知道,但是海蓝星上,甚至这一片宇宙的其他星球上。 星币永远是最好用的东西。 季思源在被带到一间 VIP会面室里面的时候,她非常紧张且焦灼地等待。 高跟鞋咔咔咔不断地敲击在地面上,胸膛快速的起伏,不断地抬手朝着自己脸上煽风,撩动自己的长发。问弹幕:“我看上去还好吗?有没有脱妆?不对我用的是防水的我今天是一条小人鱼……” 季思源絮絮叨叨自言自语站在会面室的门口,对着上面的一块金属密码牌,当成镜子照。 虽然看不清脸但是她习惯性地鼓励自己:“没关系,我今天是一条小人鱼,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季思源,不就是四年多没见吗……” “啊啊啊我好紧张,”季思源穿着高跟鞋在地上蹦了一下差点崴脚。 连弹幕都被她的样子弄得不安生了—— 我真的也被影响了好紧张,别蹦了别蹦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季总这么不淡定。 我□□也不淡定真的啊啊啊啊! 又不是没有见过寇柏颜……我真的好好奇柏颜哥哥长了四岁半是什么样子! 这世界平均年龄二百五十岁,长了四岁半能有什么变化? 女儿你赶快停下来,高跟鞋一会儿崴断了! 脸都红了她脸都红了…… 真的笑死我了,这感觉像是见网友啊? 还要对一点什么暗号吗? 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鱼妖! 哈哈哈哈哈,你们真的够了,啊啊啊柏颜哥哥为什么还不出来! …… 寇柏颜像每天一样,正埋头在图书馆里面整理各种各样的书,还有数据和光盘。 这些东西用来丰富囚犯的生活,而管理这些是一个肥差事。 囚犯都要需要被组织去外面做苦力。比如去很远的垃圾星上面,操纵垃圾的机甲去处理垃圾,或者是挖一些资源什么的。 不过这个肥差并不是寇柏颜表现良好争取来的,他虽然打过报告,但是这个地方不是争取就能得来的。 而是他利用某些手段,抱负了试图欺负他的两个狱中团伙。 不小心没有躲开监控,被狱警发现之后,狱警怕他搞出人命来,这才把他安排在这个地方。 毕竟像寇柏颜这种长相和气质,而且他的体质还有一些特殊,不是普通的alpha也不是普通的beta,有很多人都对他好奇,因为他长得好想上手。 因为他气质沉静觉得他好欺负,因为从来没有人来看他,想用各种各样的利益收买他。 不过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寇柏颜的报复手段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 所有人都猜测是他动的手脚,但是没有人能够找出相关的证据。无数的意外组合在一起,精心算计过后,就像手握死神的镰刀。他甚至还能利用这种事情为自己创造立功表现,以此减刑…… 总之他现在是这个监狱当中,十分不好惹得人物,有了一个别人送的诨号,叫冰蛇。 瞳孔没有一丁点颜色,像一块凝固的冰,眼神也总是冷得像冰,但又是谁也碰不了的毒蛇。 探监日,似乎永远和他没有关系。他只在刚刚进来的头一年,会询问狱警有没有人来看他。 从第二年开始,就再也没有问过,也没有等待过。 他从第二年监狱的重刑区出现了一次大暴动,而他在其中独善其身,甚至顺带手救了重刑区一个被判了一千多年的亡命徒之后。 就得到了网络活动室和图书室管理的差事。 他能够通过监狱的网络,获知季思源的消息,就算他并没有刻意去搜索,二次分化剂之母,也早就爆火了整个云路城,甚至是整个海蓝星。 铺天盖地的消息,总是能够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输送到寇柏颜的面前。 而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季思源绝对不会来看他。 寇柏颜太了解她了,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她是绝对不会朝下看的。 她不容许自己和一个死刑犯牵扯上关系,让她的名声遭受损失。 而且她现在一定非常非常地忙,她会成为海蓝星各个城市的座上宾。为一些她根本就看不上的beta,做代表,讲什么平权。 季思源是寇柏颜这辈子,遇到的最高傲,最自私自利的人。不涉及切身的利益,她是绝对不会来见他的。 不过寇柏颜如果估计没错的话,再有个两年左右,她就会来看自己。 她不光会来看他,还会想方设法地讨好他,求他救她。 季思源第一次推出的二次分化剂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寇柏颜替她承担了后果,甚至帮她改良了二次分化剂。 但是寇柏颜改良过的二次分化剂,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只不过这种问题现在还没有到爆发的时候,寇柏颜站在梯子上面,一本一本地整理着这些古老的纸质书。 他很喜欢这些纸质书,喜欢安静地待在这里,从这些纸质的书页当中,沉浸在那些久远的世界里面。 他喜欢那样的世界,没有等级,虽然也有贵贱,但是书里的人都不像虫。至少他们要比海蓝星,比寇柏颜知道的所有星球都有人性。 寇柏颜正在拿着一本厚厚的,他已经看完的书,朝着书架当中塞的时候,有一个狱警走了过来。站在梯子br />   寇柏颜把书塞回去的时候顿了一下,他慢慢地低下头,那双已经退化到毫无颜色的眼睛,透着无机质的冰冷。 他只是短暂地顿了片刻,就把书慢慢地推回书架当中。 很轻的一声:“咚”。 犹如某种尘埃落定。 “已经等了半天了,你快去见见吧,这么多年都没人看过你……来的是个大美女!” “而且是个alpha!好像非常有钱,她的悬浮车是S级,那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这个狱警是一个新人,而且在这间监狱当中,重刑犯的身份并不是所有狱警都知道的。 因此即便是狱警也不知道寇柏颜之前是干什么的,更不知道寇柏颜家庭背景。 狱警只知道他被判了七百多年,他是个不好惹的冰蛇。 寇柏颜慢慢地从梯子上下来,脚踩在地面上。这才从梯子走到不远处的桌上,拿了一个雪白毛巾,仔仔细细地擦手。 他表现得不紧不慢,狱警把梯子收走,放在了角落里面,忍不住催促他:“快点儿啊探视是有时间限制的,不过这个人为了见你花了很大的手笔!” “咱们监狱的VIP会面室,没有这个数是根本开不了的,”狱警伸出了一只手,在寇柏颜的面前抓了一下,又翻了一下。 表示的是星币的数字,也是监狱里面比较独特的表达方式。 寇柏颜看了一眼就知道,这间监狱的 VIP会面室,开启一次需要一万星币。 这价格比云顶最贵的房间,还要贵上一倍。 真是奢侈。 寇柏颜并没有像狱警一样大惊小怪,这个世界上会来看他的人,除了季思源之外不作第二人想。 他的母亲……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但是寇柏颜至少有信心的是,季思源会尽力维持他母亲的生命。会像她当初承诺的那样,给她用最好的医疗设备。 而除了他的母亲和季思源,寇柏颜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的亲人和朋友。 哦 ,他还有一个父亲。 只不过那个男人现在恨不得让他死在监狱当中,比季思源还要害怕跟他沾上关系。 “走啊!”狱警又催促寇柏颜,抬手去抢他手里的毛巾,要推他的肩膀。 狱警来的时间短还是不长记性,寇柏颜不喜欢别人碰他。 寇柏颜侧了一下身,直接抓着手里的毛巾抽了一下狱警的手腕。 “不着急,等我先把这两本书放回去。” 寇柏颜说着,拿起桌上的两本书,然后仔仔细细地按照编号,找到相对应的书架,将书本归位。 狱警揉着自己的手腕,他知道寇柏颜的外号,也知道寇柏颜很不好惹。 这座监狱当中的重刑犯,就没有一个是好惹的。 重刑犯都是五百年以上的刑期,死后骨灰都不能拿走。 反正这一辈子都出不去了,他们真的是一个错眼看不住,就能干让人无法想象的,令人发指的事。 “万一一会儿那个alpha等着急了,先走了怎么办?”狱警也是为寇柏颜好。 从来没有人来看他,就肯定没有人给他送各种各样的东西。 这间监狱里面所有人都有人给送东西,只有寇柏颜没有。 他很多的东西都是别人上供的,或者是他自己靠着管理这些老掉牙的书籍赚来的星币买的。 过得不算拮据但是也称不上好,因为他不会像其他的重刑犯主动欺负人,抢夺别人的财物。 在狱警不断地催促之下,寇柏颜慢吞吞地将三本书归位,这才跟着狱警朝着VIP会面室走去。 他其实是在拖延一些时间,仔细想了一下季思源这一次来这儿的目的。 她并没有像当初承诺的那样,每一个探监日都来看他,那么时隔四年半,她来干什么? 按照寇柏颜算的,二次分化剂再次出现问题,还需要两年左右的时间,难道季思源提前发现问题了吗? 或者是她提前出现了什么异样?这不太可能,她现在应该感觉自己棒极了才对。 寇柏颜跟在小狱警的身后,穿着素整的囚服上衣尺寸刚好。因为他的工作并不是做苦力,而是整理东西,所以他带着腰带,囚服裤子则直接被紧紧束在靴子里面。 这靴子是他从狱警那里得到的,正常来说犯人当然不能穿这个。可架不住他是冰蛇,是能维持这座监狱两个大佬之间平衡的纽带。 这一身装扮衬得他身高腿长,宽背窄腰。比前面穿着制服的狱警,看上去还像狱警。 差别就是寇柏颜的头顶没有戴帽子,而且他的头发和囚犯一样,直接剃得就剩一层青皮。 他跟着小狱警的脚步,迈动长腿,在跨入VIP会面室之前,心里对季思源这一次来的目的有了准确的猜测。 她是为了离婚的事情来的。 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合理的解释。 寇柏颜在星际网上,看到过她要订婚的消息,和她的合作伙伴南川,曾经南北企业的公子。 南川这些年跟她狼狈为奸,两个人捞得盆满钵满。 要跟南川订婚的话,那就肯定要和他离婚。 寇柏颜心里有些不屑,但是脸上冰冷的如同挂着一层霜雪。 门打开,小狱警率先走进去,季思源在屋里头来回踱步,已经走了好长时间了,快把高跟鞋都给扭断了。 门打开的瞬间她猛地转过头看去,脚腕扭了一下,连忙站直——在押送的狱警的身后,看到了寇柏颜。 时隔几个小时。 也是时隔四年半。 季思源再一次见到了寇柏颜。 季思源真的百感交集,一时之间因为过度激动,短时间内都没有看清寇柏颜的模样,眼前都有点发花。 而这个时候弹幕也疯狂地刷起来。 只不过等到季思源看清了寇柏颜的样子之后,愣怔了片刻。 她突然“噗嗤”,直接笑出了深深的梨涡。 寇柏颜虽然现在看上去又飒又帅,而且因为瞳孔褪色的很彻底,像冻了三尺的寒冰,显得非常阴鸷。 而他已经完全脱离了青涩,脱离了之前在实验室那副温吞的样子。整个人从头到脚,都透着一种在监狱里面呆久了的麻木和冷漠。 可他的头发太短了,短得就剩一层青皮,季思源从来没有看过他这个样子。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她还没有从另一条时间线回来之前,还抓着寇柏颜的头发在床上来劲儿呢。 回到这条时间线,寇柏颜突然头发就短成这个样子,简直像是秃了。 季思源实在忍不住,笑得非常的开心。 她看着寇柏颜,眼睛和腰都笑弯了。 可我太想你了(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季思...) 季思源她现在对寇柏颜, 有种又亲近又无比陌生的感觉。 明明没多久之前还亲密无间,现实却几年没见。 本来这种状况下,她会显得很拘谨得体, 但是寇柏颜这个新剃得过短的头发, 正好戳到了季思源的笑点上。 因此整个VIP会面室里面, 回荡着属于季思源一个人的笑声, 余音绕梁久久不绝。 狱警被这种状况给弄得不知所措, 回头看了一眼, 站在门边上神色沉沉一脸煞气的寇柏颜。他对着寇柏颜点了下头之后, 就站到一边儿眼观鼻鼻观心去了。 他对这种状况还挺理解的, 海蓝星的有钱人嘛, 脑子都和正常人不一样。 还有囚犯和家人在这里见面,旁若无人直接开干的, 至于只是笑……可能是欣喜若狂? 狱警站到了角落, 只剩下季思源和寇柏颜隔着一个长条桌子相望。 季思源好不容易收了笑的时候,她眼角都湿润了,活活笑出眼泪了。 其实也不光是因为寇柏颜剪了短发, 而是她真的很开心, 太高兴了。 她虽然在另一条时间线里面, 和寇柏颜才亲近完没有多久, 但是多了一份几年没见的记忆和思念,她现在和寇柏颜面对面站着, 却想他想得厉害。 抛除了与生俱来的骄傲和自负, 她把自己顶在头顶上的眼睛放回正常位置,她总算是看清了自己。 她是真的很喜欢寇柏颜的。 否则她在答应了寇柏颜来看他的情况下, 不会忍了几年一次也不来。 如果她对寇柏颜毫无在意,她反倒是会做到她答应的所有事情。 季思源收了笑, 脸上的小梨涡始终在那里。她近乎痴迷地看着寇柏颜,她忍不住想,她活到现在,大概寇柏颜这个人,是她唯一很喜欢,却没有去争取的东西。 可她太了解自己了。她喜欢的东西如果得不到,她何止会辗转反侧? 她会越来越难受,越来越无法忍受,最终她还是会设法将他得到。 哪怕没有系统出现,没有另一条时间线,季思源最终也还是会敌不过思念,来到这里。 只不过那时候,他们之间肯定已经完全错过了。到那时候,她只会强求…… 她可能会设法将寇柏颜弄出去,然后将他藏起来。 寇柏颜不会是个让她“金屋藏娇”的人,他们最终会走向悲剧,是必然的结局。 季思源能够想象得出,他们原本的结局,无非就是那几种。 寇柏颜受不了,杀了她。 寇柏颜受不了,自杀。 寇柏颜受不了,杀了她再自杀。 季思源想到这里,又笑了一声。 然后她之前的那些慌张和不安,全都在大笑过后沉静下来了。 季思源率先坐在椅子上,坐下的时候还很拿样子,像是参加什么高级宴会。 她永远都是这样,一些小动作,一个眼神,就让你觉得,哪怕是身处这种囚犯会面室,你没有给她拉椅子,也是你不够绅士。 季思源先是撩了下头发,而后拉开椅子,再一点点地坐下,坐下之前还抚了裙子。 弹幕都被她装逼装得脑子疼,在催促她赶紧说点什么。气氛要凝固了都! 季思源却只是撑在桌边看着寇柏颜,仔仔细细地从他的头顶看到了靴子,用他的样子来评判他过得怎么样。 不知道是不是彻底摆脱了少年感,他看上去比在另一条时间线的时候,要结实了一些,肩膀也宽了些。 两个人之间沉默的弹幕都在窒息,恨不得替他们说话。 但是他们就像是彼此脸上长了花儿似的,一个劲儿地看着对方,却一句话也不说。 季思源在观察着寇柏颜,寇柏颜也在观察着季思源。 只不过两个人观察的目的却完全背道而驰,季思源是在看寇柏颜这个人,而寇柏颜则是在透过季思源,看她身上二次分化剂的作用。 看上去并没有发作……那她刚才为什么像疯了一样地笑? 寇柏颜十分地不解,他在门边站了一会儿,为了看得更清楚,就慢慢地朝着桌子旁边走。 走到了桌子的面前,寇柏颜也拉开了椅子坐下。 这间VIP会面室,虽然开启一次价格非常地昂贵,还不是光有钱就行。 可这里面说一句捡漏都是抬举了,整间屋子里就只有一张长条的桌子,外加两把椅子。但凡是多来一个人都得上旁边站着去。 寇柏颜坐在了季思源的对面,视线盯着季思源的脸,一寸一寸仔仔细细地看过。 这张脸和记忆之中完全一样,但是又有一些细微的地方有了变化。 例如季思源曾经眼睑下方有一颗小痣,现在那颗痣已经不见了。 季思源的皮肤好得简直吹弹可破,和那颗小痣消失的原因是一样的。 寇柏颜观察了她现在的状态之后,大致对于她体内的二次分化剂作用到了什么地步有了判断。 于是他终于率先开口,只不过开口就是下了“逐客令”。 “你以后不用再来了。”寇柏颜说完之后就起身。 他并没有问季思源你为什么一直不来,也没有问季思源你今天为什么来,只是告诉季思源再也不用来了。 因为寇柏颜不打算救她了。 不过就在他起身准备转身的时候,季思源开口说:“我不来怕你想我。” 季思源用手肘撑着桌子,笑着抬头看向站起来的寇柏颜,丝毫不畏惧他阴沉的模样,也不害怕他那双藏着冰刃的眼睛。 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在弹幕看来就是很欠揍的样子。 她动了动精心描画的艳色嘴唇,抬手别了一下耳边的头发。 眉目明艳,眼角含情。 挑起眉看着寇柏颜,说:“这四年多,你难道不想我?看见我就要赶我走……还是你实在太想我,不敢多看我?” 弹幕纷纷表示无语。季思源总是在油腻和霸气的边缘反复横跳。 不过很快他们也理解了季思源。 她就是这么个玩意,寇柏颜喜欢的就是她这个死皮不要脸的样子。 如果季思源真的上来就唯唯诺诺示好卖乖。 寇柏颜未必会多看她一眼。 就像上学时候,规规矩矩的好学生总是会被容易出格的坏学生所吸引视线。 如果一个人她拥有你完全没有的所有特质,你哪怕不爱她,也会忍不住多看她两眼。 但寇柏颜表情毫无变化,不欲再跟季思源说任何话,拉开椅子要离开。季思源却毫无预兆地,越过桌子直接抓住了寇柏颜的手腕。 “别急嘛,”季思源说:“就算你不想我,也要听听我是不是想你。” “我想你了。”季思源抓着寇柏颜的手腕,不过为了防止他太过反感,是隔着衣服抓着的。 但即便是这样季思源也能够感觉出,他的手腕似乎也粗了一些。 “我每天都想你,甚至还会梦到你。” 寇柏颜居然没有马上甩开她的手腕,而是又转回身来看着季思源。 连眉梢都没有动一下,就静静地看着她演。 他现在似乎已经无坚不摧,并不像从前一样,像一只一戳就一蹦哒的小青蛙,只要戳到他的点,他就会跳给你看。 季思源对上他无机质一样的双眼,对于寇柏颜没有甩开她有一点震惊。 不抗拒?难道是习惯了触碰? 这可不太好。蹲监狱蹲到不抗拒触碰,在季思源这里,只有一种解释——他有了相好。 但是很快她就“得寸进尺”手指从寇柏颜的袖口向下,直接抓住了寇柏颜的手。 他的手指还像从前一样,带着一点微凉,并不够温热。 “坐一会儿,我们聊一聊。” 季思源说:“是你要我来看你的。” 季思源说着还捏了捏寇柏颜的手。寇柏颜这一次终于有反应了,他低下头看了看季思源的手,然后将自己的手挣出来。 重新坐回座椅上,从兜里摸出了一个小的白毛巾,就当着季思源的面擦她刚才摸过的地方。 季思源见了,反倒是高兴起来。很好,他还是那副样子,没有别人。 季思源看着寇柏颜的动作笑,在脑中对弹幕说:“你们看呀,他真的好冷漠,仿佛从来没有爱过我。” 弹幕沉默片刻,都在温柔地回应季思源:你活该。 季思源也重新坐回去,看着寇柏颜一直在擦手,继续说:“我来的时候洗得很干净的,专门打扮了,没有碰过其他人。” 寇柏颜微微垂着头,抿了抿唇之后开口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别擦了,我从跟你做过之后,就没有碰过任何人。” 寇柏颜抓着毛巾的手真的顿了一下。 季思源说:“没有标记过任何的oga,也没有和任何的alpha鬼混。准备要订婚的人……也才搬到一起还没半个月,都没能睡到一起就被我给撵出去了。” 寇柏颜抬起眼看季思源,并没有对他这一番类似于表示中专的话有任何的动容。 他眼里对于季思源全都是探究,他觉得这些都不是季思源的目的。 所以他问:“你到底来做什么?” “不想知道我梦见你什么吗?” 季思源说:“我总是梦见你被执法官带走的那一天,你回头看我的样子。” “我反反复复梦见那个画面,然后惊慌失措地醒过来,我……” 寇柏颜把毛巾砸在桌子上,终于拧起了眉。 季思源知道他真是不耐烦了,不过她还是坚持说完了自己要说的。 “我做错了,我知道错了。” 弹幕看着她终于认错了,一个个都满是欣慰—— 我操终于听到这句话了。 说真的我之前一直都以为,这个世界的改造对象绝对不会说这句话。 桀骜不驯,实在太桀骜不驯了。 可是这迟来的道歉柏颜哥哥好像并不买账。 啊啊啊,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柏颜哥哥现在这个造型真的好帅好an吗?! 是呀是呀是呀和楼上对掌! 我觉得这个世界其实be了也可以,四年多的青春,怎么补偿啊。 不要悲观嘛我还是相信季总的能力的。 她有什么能力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道歉而已。 道歉也要看人家接不接受啊,我看补偿对象不会接受。 空间满星的恨意值,没有任何波动的意思。 探监一个月一次,七个月七次,想象不出改造对象干什么,才能够七次就让补偿对象原谅她。 …… 季思源现在没有时间看弹幕,如果她有时间看的话就会鄙视弹幕。 他们真的毫无想象力。 机会是人创造出来的,她敢回来,仗着的可不完全是因为寇柏颜喜欢她。 她又怎么能知道四年多了,寇柏颜有没有在监狱里跟别人搞在一起,还会不会喜欢她? 没有什么比岁月更残忍,季思源很清楚这个道理。 所以她并不会真的向寇柏颜摇尾乞怜,哪怕她的姿态看着像摇尾乞怜,目的也绝不是靠着这种方式达到的。 季思源知道自己诚心认错,寇柏颜也不会原谅她。 他从来不缺这一句道歉,否则他当初不会为了她进来。 所以季思源在道过歉之后,继续说:“我本来是想着让你一辈子死在这算了,我并不打算见你,也不想和你这样的重刑犯牵扯上任何的关系。” 季思源收起脸上的讨好,话锋骤然一转。 她站起来高跟鞋轻轻地敲击在地上,绕过桌子走向寇柏颜。 其实是违禁的。 会面当中并不让两个人有什么肢体接触,他们必须在桌子的各自一方老老实实地坐着说话。 但是就像狱警曾经看到过的,海蓝星上像这样的VIP会面室,只要打开了,囚犯和来见他的人,哪怕直接搞到一块儿,狱警也会视而不见。 所以季思源缓步走到了寇柏颜的面前,又撩了一下头发,接着说:“你穿着狱警的靴子,腰上还扎着和狱警样式一样的腰带,手上也并不粗糙,应该是在里面过得不错。” 季思源说:“那你应该知道,我现在在云路城,乃至整个海蓝星已经拥有了数不清的资产和拥护者。” “我过得这么好,我本来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季思源扬着下巴,那眼中并没有鄙视,但她的高傲是从骨子里面透出来的,从每一根毛孔当中渗透。 她看了寇柏颜几眼之后,面色突然间地一变,恨恨地说:“可我太想你了……我他妈的每天都在想你,做梦都是你,我能怎么办呢?” “我尝试过催眠,想把你直接从记忆当中挖出去,” 季思源说:“我还尝试着重新交男朋友,打算跟南川订婚,甚至跟主系统提交了离婚申请。” “你知道的。你现在判了这么重的刑,只要跟主脑提交申请,主脑审批之后根本都不用你签字,我们直接就会解除婚姻关系。” 季思源说这一番话简直咬牙切齿,弹幕要不是知道她真实的想法简直都要信了。 而弹幕虽然都不知道季思源为什么说话宛如过山车,可是他们也发现了,寇柏颜的表情,也终于不再是无动于衷,而是带上了一些错愕。 季思源走到他的身边,张开双臂抬手狠狠拍到他椅子的两侧扶手上面。 因为季思源倾身的动作,她的头发一股脑地朝着寇柏颜甩去。 寇柏颜向后靠在椅背上,皱眉偏开了头,但季思源的头发还是扫在了他的侧脸上,一股幽幽的茉莉香,还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腥甜。 悄悄地钻进了寇柏颜的鼻腔。 他立刻屏住呼吸,十分反感这种味道。 而因为季思源的靠近,这种味道已经将他整个包裹其中。 季思源不给他回神或者是开始抗拒自己的时间。 继续盯着他说:“你知道吗,我甚至找了跟你模样差不多的人,一样褪色的眼睛,一样地沉默而温吞,一样皮肤又白又冷。但是他脱光了站在我的面前,我照样想的还是你。” 这标准的渣男语录,把弹幕听的差点相互之间打起来,都在问到底是谁又乱刷东西,给了她灵感! 季思源凑近寇柏颜,停留在他就要无法忍受而爆发,却勉强能够忍耐的距离。 她盯着寇柏颜情绪开始翻涌的双眼说:“我是因为太想你才来的,在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把离婚申请取消了。” “寇柏颜,我本来是想放过你的,我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但现在看来应该不可能。” 季思源说着,又朝前凑了一些。 她并没想做什么,只是想让寇柏颜把她给推开。 从寇柏颜进屋季思源开始狂笑到现在,一切都在按照季思源的节奏进行着。 她谈判过那么多次,什么招数没有用过。她太知道怎么拿捏人心,尤其是寇柏颜的心。 其实如果系统从一开始,就在这个真实的世界线当中绑定季思源,那么就如系统所想的,季思源不会反思,不会意识到她自己的心。 她会用各种各样的手段,能够成功将系统都骗过。 会表面改造成功,但只要系统离开,她还是一样会随心所欲肆意妄为。 那样她跟寇柏颜之间除了悲剧,并没有任何其他的可能性。 而现在季思源是意识到了自己的真心,可她也不会傻傻地只是乞求原谅。 她势在必得,不会给寇柏颜拒绝的机会。 她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 她装着像是要去亲吻寇柏颜,突然被寇柏颜给推开了。 季思源脚上穿着高跟鞋呢,她穿高跟鞋从来也不会崴脚的,高跟鞋就像她战甲的一部分,季思源从小穿到大。 但她像寇柏颜刚开始进门时候一样,装着被推得踉跄了一下。 抬头脸色有一些不甘地看向寇柏颜,发现寇柏颜那副淡定终于被她彻底撕开了,心中暗喜。 至少第一步是成了! 他脸色因为屏息憋得有一点红,快步走向门边,狱警发现寇柏颜朝门口走,也赶快过来。 结果季思源从身后追上了寇柏颜,在他开门出去之前,从寇柏颜的身后抱住了他。 寇柏颜身上的味道还和从前一样,季思源情不自禁地埋在他的后背深吸了一口气。 看上去像个变/态,但这正好佐证了她刚才说的一通胡话的真实性。 寇柏颜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跟别人有肢体接触。他连打架都不会打,最开始有人不长眼地想跟他动手,后来被他给整治过后,看见他都绕着走。 季思源从他身后抱上来的时候,寇柏颜整个人都僵住了。接着就是从头到脚地,迅速起了一身的小疙瘩,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寇柏颜抓着季思源扣在她腰间的手,迅速把她给扯开,有一些粗暴地朝着旁边甩过去。 季思源这回是真的踉跄了几下,撞在了旁边的墙上。 “咚”地一声闷响。 季思源先是吃痛嘶了一声。 接着又一次笑了起来,这一次笑的声音有一点……用弹幕的话说就是像神经病。 寇柏颜看着季思源眉头紧拧,季思源终于找回他从前的模样。 这一番试探下来,她也终于确定寇柏颜在监狱里面没有相好。 不光没有……他还在爱她。 至少身体的反应不会骗人,心跳也并不由寇柏颜自己去控制。 或许他现在不是爱她。像系统空间显示的那样,在恨她。 可只要不是无动于衷,季思源就绝对有信心,将这恨再度转化成爱。 所以她按照自己的计划,有一些癫狂地笑着对寇柏颜说:“你了解我的,我想要的东西,这辈子没有我得不到的。” “我忘不了你,是你让我忘不了你的,那你就得赔给我。” 这基本上就像是在说胡话,寇柏颜根本连听也不想再听一句。打开门就走了出去。 背影看上去有一点匆忙,可如果真的无动于衷,又怎么可能连季思源bsp;   季思源并没有去追,也没有再过多地纠缠。 只是抓住了跟着寇柏颜身后要出去的狱警,对他说:“终端点开,我给你转星币,你帮我交给寇柏颜,或者给他买他想要的东西。” 狱警其实已经被季思源这一系列的举动给弄得有点傻了。 没有人敢这样对寇柏颜,还对他动手动脚?说那样的话…… 整个监狱里面一开始有人不长眼睛这么对他,那下场惨的呀…… 而面前这个大美人alpha,不光对寇柏颜那样,还让他落荒而逃了。 季思源发号施令时间久,天生就带着一种命令的意味。 狱警下意识地服从,点开了自己的终端,季思源直接给他转了十万星币。 然后拍了拍狱警的手说:“你想拿多少都可以,帮我给寇柏颜带一句话。” 狱警瞪着眼睛,圆溜溜的,像个傻兮兮的猫。 季思源笑着说:“告诉他我会想办法把他弄出去,不管他愿不愿意,他这辈子都得跟我好。” 这话说得实在是太猖狂了,连弹幕都听不进去了。 一个重刑犯她说弄出去就给弄出去了? 法外狂徒并不符合改造宗旨。 连系统都忍不住出声提示:“请宿主遵循改造规则。” 季思源并没理会脑中的弹幕和系统,而是拍了拍狱警的肩膀说:“你们这里可以送吃的进来吧,我有你终端的频道,以后你来负责把我送过来的吃的交给寇柏颜。” “好处当然不会少你的。”季思源说得非常财大气粗。 做事也非常地财大气粗,狱警被这十万星币给砸懵了。 他才刚来这里没多久,管理的重刑犯没有人听他的,他要在这里面熬出头还要好多年。 而且狱警的待遇其实并不是很好,有一些甚至有生命危险。 想捞油水的话,得去那些判的比较轻的新人区。 他没想到,他才刚刚来,就碰到这种好事儿。 季思源交代好他之后,就从VIP会面室离开了。 狱警跟在寇柏颜的身后,跟着他一路回到了监狱的娱乐室。 然后趁着手把那十万新币的转账记录给寇柏颜看。 说道:“她让我转交给你的,呃,有一部分是我的……” “还有她说,她说……” 寇柏颜凌厉的目光看过来,小狱警简直要被他给冻住了。 不过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他还是坚持把季思源的话带到。 “她说她会想办法把你弄出去,不管你愿不愿意,这辈子都只能跟她在一起……” 狱警边说边朝着外面退,他怕寇柏颜发飙。 不过寇柏颜只是目光沉沉地瞪着他,狱警出于好心又提醒了一句:“不是我说……她要是真的有这个能耐,跟她在一起吧。她长得好美啊,像一条美人鱼,我在海报上看过她!在这监狱里面熬着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啊!” “袭警了!” 狱警边夸张地喊边跑了,寇柏颜站在原地,瞪着空荡荡的门口好一会儿,才把门给关上了。 他还是没有搞清楚季思源这一次来/干什么。 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季思源想他? 寇柏颜冷笑了一声,点开了星际网络,搜索关于季思源的近况。 而季思源坐回了悬浮车上面,启程往回走的时候,先是接通了南川的终端。 南川正在活动现场,现场有很多政界的代表。也有很多民众。 季思源通过终端和她的那些拥护者们打了招呼,说了一番激励人心的话。 接着挂掉终端之后,才躺在座椅上跟脑中的弹幕和系统解释。 “放心吧,我从来都是一个商人,商人的第一要务就是遵纪守法。” “我并没有出尔反尔,我是在好好地攻略他呀。” “我的方式极端吗?” 季思源笑着说:“你们不知道,像寇柏颜那样的人,你如果只是乞求他的原谅的话,他不会原谅的。” “我不能让他一直淡定地看着我表演,我得让他情绪崩开,让他参与其中。” “让他意识到他对我并不是无动于衷。” “他现在肯定在搜索我的名字,猜测我这一次来找他的目的。” “他这个人有一个毛病,就是弄不明白的事情要一直弄明白为止。所以在猜测到我的目的之前,他就会一直想我,停不下来地想我。” “一个人思念另一个人的时间久了,他就会开始习惯,一旦形成习惯,就再也改不掉了。” “而且他根本就猜不到我的想法,他怎么可能会相信,我说的话全都是真的?” “等到他发现我说的话确实是真的,我就是图他这个人之后,早就已经踩进我的陷阱里了。” “而且我确确实实很想他呀,我刚才说的话,每一句都是真的。” “我真的找过跟他长得差不多的人,但是没有人有他身上的味道,不是信息素的味道……” “好了我知道你们要说我是人渣,” 季思源躺在座椅上面,头发全都散落在椅子上,窗外的光线顺着车窗流转进来,让她肩膀上和脖子上画的鱼鳞纹简直像是流动了起来。 看上去真的美极了,她对着虚空眨了眨眼,然后对着脑中的弹幕撒娇说:“我知道错了,给个机会呗。” “给个机会让我知错能改嘛……” 弹幕和系统全都被季思源这一番有理有据的话给弄得哑口无言。 季思源这个人,一温柔起来,撒起娇来没有人能受得了。 弹幕被她搞麻了一部分,另一部分还在顽强地骂她,季思源也只是笑笑并不理会。 每个人相处的方式都是不一样的,她和寇柏颜就不能像正常人那样相处。 她和寇柏颜从开始就是扭曲的,没有办法掰直,只能随弯就弯。 可是这种事情,她又不能完全让别人理解她。 寇柏颜果然搜索关于季思源的事情,搜索了很久很久。一直到眼睛开始干涩,夜里时间显示三点四十,寇柏颜才终于停下。 对着房间的墙壁深深叹了口气。 他并没有发现季思源有什么异样的地方,季思源看上去发展得真的顺风顺水。至少在二次分化剂暴露致命缺陷之前,她就是二次分化剂之母。 她已经站在了她曾经想要站在的顶端,跟南川结婚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他们一起创造的公司,名字叫启示,发展得也非常好,业务已经扩展到了首都星。 这种事业顺风顺水,人生站在巅峰的情况下,寇柏颜想不通季思源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折磨他。 他手臂撑着桌子,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又对着白墙叹了一口气。 海蓝星的牢房每一个人都是单间,尤其是重刑犯,房间跟房间之间隔得都非常远。 寇柏颜在自己的屋子里半夜三更地不睡觉,洗漱过后都快天亮了。 而他彻夜难眠,天亮的时候睡了一小会儿。 连梦里都是季思源那一张今天逼近他的脸。 梦里季思源一直在滔滔不绝:“跑不了你跑不了的,你这辈子也跑不了的!” 寇柏颜是被吓醒的,从床上猛地坐起来。把自己身上缠着的被子赶紧撕下去,宛如昨天白天在会面室的时候,把季思源的胳膊从自己身上撕下去一样慌张。 外面天色大亮,晨光像个蛋黄,从窗户洒进来,照着寇柏颜的眉眼。 他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脸,把一脸的愁容埋在掌心里头。 他是真的怕了季思源,如果她是为了离婚来的,寇柏颜非常乐意。 可她显然不是。 那他能是为了什么呢?她提前发现了二次分化剂的弊端吗? 如果她真的发现了,昨天就绝对不会是那个态度。 寇柏颜双手又去挠自己的头顶,得亏是他头发剃得特别短,要不然肯定要抓下来不少。 寇柏颜在监狱里愁云惨淡,夜不安枕。 季思源回到了季氏老宅,发现南川果然按照他自己说的,已经从季家搬出去了。当天夜里倒头呼呼大睡。 第二天一大早,就开始找人改造家里。 从二楼往下,到后面的保姆房,全都连在一块——她要打造一个实验室。 一个拥有最高端的医疗设备,以及各种实验设备的实验室——为了把寇柏颜接出来做准备。 季思源言出必践,当然除了答应寇柏颜去看他那件事这么多年都没做之外。 而寇柏颜也是因为知道季思源不会说胡话,所以他连着好几天,整个人都不对劲。 因为季思源不断有东西从外面给他送进去,都是从那个狱警的手里送到寇柏颜的面前。 这像是一封一封“恐吓信”在不断地提醒着寇柏颜,季思源并不是开玩笑的。 可寇柏颜还是想不通,他用排除法排除了所有不可能,剩下最后一个理由——让寇柏颜更加地胆战心惊。 难不成季思源还能是真的喜欢他喜欢到要疯了吗? 明明他们之前的交集……就只有在实验室里面像其他科研员对老板一样,简单的对话。 最过火的一次也不过就是季思源误用了他带回去的二次分化剂,然后发情和分化赶在了一块,他们之间有了那一夜。 虽然寇柏颜并不情愿,那天晚上是季思源……寇柏颜只要想到这,身上就会起一层小疙瘩。 但他并没有在意这种事情,之后季思源也并没把这件事当回事。 两个人依旧像之前一样相处,直到季思源不听他的劝阻。 在二次分化剂没有完全排除危险之前,就为了争夺季氏家产而推出。 寇柏颜不懂,季思源这么多年,对他从来都除了利用还是利用。 她怎么就会突然间疯了呢?是二次分化剂给她带来的异样反应吗? 可寇柏颜本身并没有这样的反应。 季思源最近确实是有一点疯,要打造一个实验室并不容易,尤其是她打算把这个实验室当作礼物送给寇柏颜。 那么这里面的设备就必须是整个海蓝星最顶端的。 她这段日子除了往监狱里面不断地送东西之外,就都在专心致志地造实验室。 所有关于beta平权的活动全部都推掉了,南川来找过她两次,今天这是第三次,他觉得季思源是鬼迷心窍了。 “你别告诉我,你真的要想办法把他给弄出来?”南川说:“你如果涉及法律我绝对会立刻跟你解体。” “你还说我?”季思源坐在院子别墅的秋千上,抱着手臂看南川:“你当初要推行腺体移植,如果不是我拦着,你现在就跟寇柏颜进去作伴了好吧?” “你还不一定有他混得好呢,”季思源说:“我柏颜哥哥现在可是重刑区老大。” “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你比他大了好几岁,他碰见你这辈子真的是倒霉透了。” 南川现在因为得不到季思源,索性也就彻底放开了。 损起季思源来一套一套的。 季思源啧了一声:“怎么会呢,他就倒霉了几年而已,往后我会让他变成海蓝星最幸福的男人。” “别说了我都要吐了,你到底有什么计划?”南川指着还在建造的别墅那边,说:“斥巨资搞这么大的阵仗,现在应该告诉我了吧?” “就算情人我们没有做成,我们至少是合作伙伴,要坦诚相待。” 季思源抱着手臂眯着眼睛,从树缝的空隙,看向了天上的阳光。 斑驳的树影洒在她的脸上,秋千一晃一晃的,让季思源皮肤好得看上去简直透明。 “你觉得我最近,还有你最近,就这几年吧,是不是状态好极了?” 南川挑了挑眉,视线从季思源白嫩的脸上滑向她的脖颈,停留在她的锁骨处,没有再往下看。 说到:“春风得意,人生巅峰,状态凭什么不好?” 季思源却摇头,她说:“我们体内的基因,现在也在分裂的巅峰。” 她看向南川,说:“或者说,所有注射过二次分化剂的人,体内的基因都在分裂的巅峰。” 南川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在季思源笑意盈盈的神色中猛地明白过来。 脱口而出声音都有一点变调:“你是说二次分化剂有问题?!” 下滑两颗星(唯有爱无法掩藏...) “也不算什么严重的问题吧, 不会像第一次分化剂出现问题的时候那样,造成昏迷或者是器官衰竭。” 季思源说:“我们不仅不会那样,还会像现在这样, 感觉身体棒极了。不睡觉也像是休息过, 每天精力充沛, 状态超棒, 代谢飞快狂吃不胖……” “祖宗!”南川说:“跟我不要绕弯子, 你赶紧说重点!” “就是或许会少活个几十年, 或者退化……”季思源看着南川说:“部分退化成虫族特征。” 南川的脸色难看得如同死了双亲。 季思源在秋千上晃来晃去, 说:“你干什么那么惊讶, 如果让你选择, 要你少活几十年,换取变成不被人操控, 不被人看不起的alpha, 你愿意吗?” 南川瞳孔地震,不想去想这种问题,嘴唇都发颤:“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吗?” “从二次分化剂推出一开始?!”南川抓住了季思源的秋千, 迫使她停下。 季思源摇头, “当然不是, 我怎么敢?” “我是这一次见了寇柏颜之后知道的。” 季思源说, “之前只是隐隐约约有些不安,但是那天我见到他之后, 根据他的表现, 猜测出来的。” “他告诉你的?”南川连忙问。 “不是,”季思源说, “都说了我是猜出来的。” “这几天建造实验室,我又设法找了几个打过二次分化剂的人测试了一下。” “什么结果?”南川简直要被季思源给急死。 季思源说:“没什么结果, 就是虫族基因疯狂裂变,我们不光感觉棒极了,再过个两年,大概会出现……嗯,受伤之后迅速痊愈,完全不用休息,整天就想着筑巢繁衍的怪物吧。” 这些都是虫族的特性,出现在人类的身上,就是人类退化的开始。 南川简直像是听不懂她说的话一样。 季思源说:“我之前就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寇柏颜会毫无犹豫地替我进监狱。” “他爱我毋庸置疑,但我之前不知道,比起爱,他更恨我。” “而且寇柏颜的性格你可能不太了解,”季思源说到这里笑了笑,想到自己曾经替他抹平的那些。足以让当时任何一个alpha弄死他的事儿。 说:“他很极端,报复心强,最擅长的是创造各种各样的‘意外’。” “他可不是只会研究的呆鸟,他在其他的领域也算天才。” “他成功报复过每一个伤害他的人,却没有报复过我,”季思源说:“我早就应该想到的,他怎么可能甘心呢?” 她甚至标记过他,那一晚他可被折腾得不轻。 寇柏颜那种人,死洁癖,睚眦必报,让她硬睡了,睡了还不认账,怎么可能就那么吃了闷亏? “你是说,他用二次分化剂报复你?”南川一脸的细思恐极,“替你承担下一切罪,把你送上云端,再让你从云端彻底跌落……” “他到底有多恨你,二次分化剂出自他的手,他要动手脚……他肯定也知道问题在哪里,能解决!” “他确实恨我。”季思源笑,系统空间五颗星恨意值呢一动不动。 “但他也爱我……”季思源说:“他知道怎么打动我,所以在我危难的时候,替我承担那种滔天大罪。让我每个探监日都去看他,他在赌我会不会去……” 季思源笑得双眼都在放光,“我如果去了,他会拉着我一起死。” 去了,就代表没有被他打动,只是履行承诺。没有为他纠结过,就没有爱上他的可能,那样寇柏颜不会救她。 季思源说:“但我在四年多以后去了。” “他那天表现得很震惊,” 季思源说:“南川,你知道吗?他一直在追求我,我直到今天才反应过来。” “你疯了?什么追求?他在害你!”南川抬手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觉得季思源已经疯了。 季思源却笑得梨涡深深,她看着正在建造的实验室的方向说:“我没疯,他就是在追求我,比我见过的任何alpha的手段都要猛烈,霸道,并且势在必得。” “他之所以会震惊,是因为……他以为我会在开始出现了异化现象,二次分化剂开始出问题的时候,才会去找他,求他。对他低头。” “可我提前去了,他计划好的全乱了,所以他表现得很慌张。” “你知道海蓝星上有一条法律,是在关乎人民和星球安危或者重大利益的时候,某种特殊的,不可替代的工种,哪怕是犯下重罪,也能出监狱工作吗?” 南川一脸做梦一样地点头。 他哑口无言半晌,最后和季思源那双放光的眼睛对视良久,总结道:“所以他算到你早晚会去找他,就算赌不赢你的选择,六七年之后,也能因为二次分化剂出问题,名正言顺地出来……继续搞科研?” “一旦海蓝星的上层认可了他的能力,那么他的后半生,都将待在实验室。接触的也绝对是整个星球最尖端的领域。” 季思源点头说:“他本来最喜欢的就是泡在实验室,那时候一切都不再是强迫。” “那里就是他的天堂。” “他哪怕赌不赢我的爱,也能用几年的牢狱之灾,达成他最想做的事情,甚至是被海蓝星的高层重视。” “我得缓一缓。”南川把季思源从秋千上拉下来,自己坐上去,试图把自己浑浊的脑子晃得清楚一点,却越晃越浑浊。 季思源现在的脑子却清楚得很,她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回到这条正确的时间线上,竟然还会有这么意外的“收获。” 弹幕上面已经因为季思源的话疯了一批,他们甚至一时半会儿想不清楚季思源在说什么。 南川这个时候稍微理清了一点思绪,他说:“可是他自己也打了二次分化剂,还打了两次!” “第一次是你给他打的,想让他分化成oga。分化成功的当天晚上他就自己又打了分化成alpha的。这算三次分化了吧?他肯定比我们死得更快呀……” “对呀,”季思源说:“这是他比较擅长的技能,刀尖漫步。” “疯子……简直是个疯子!”南川说:“你到底是怎么跟这种疯子牵扯到一起的?你在哪挖出来的这个‘宝贝’啊!” “他呀……是我爸爸留给我的遗产。”季思源说:“是他留给我最珍贵的东西。” “所以你要怎么办?怎么把他给弄出来?怎么劝他解决二次分化剂的致命问题?” 南川说:“难道真的要求他?” 相比于寇柏颜,南川更了解季思源。 她这种人是不可能对另一个人低头的,当初如果二次分化剂第一次出现问题,寇柏颜没有替她进监狱的话……季思源是会死的。 她是天上的飞鸟,就算要死也会死在天空当中,绝不肯跌落泥泞被践踏。 季温死后,季思源无牵无挂,除了星币没有什么是她真的爱的。 季思源这种性格就算走到了极端,她也不可能会去跟寇柏颜摇尾乞怜,如果这是一场豪赌,寇柏颜注定会赌输。 “我为什么要求他?是他在追求我啊……”季思源靠着秋千抱着自己的手臂,眯着眼睛看向天空。 “他虽然报复心很重,可他也不是什么丧心病狂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毫无理由伤害别人,他不是已经给自己和这个世界都留好了退路吗?” 季思源说:“你做好准备吧,接下来我们要过弯道,走这一趟过山车当中最惊险的一段。” “当然如果你害怕的话,现在就可以退出。”季思源说:“所有我们合作的项目,你都可以拿大头。” “接下来我会向首都星那边打报告,说明我发现的二次分化剂出现的严重问题。” “寇柏颜作为研发者,自然也要出来参与研究二次分化剂,这个问题很快就会解决的。” 季思源说这些的时候,语气竟然有点兴奋。 南川并没有马上给季思源答复,只是说:“我需要考虑一下。” 季思源也没有说任何的话扇动他,说道:“你确实需要好好地考虑一下。” 弹幕已经全部都凌乱了,他们根本就没有发现任何的问题。那天两个人见面,他们就觉得好好玩。 季思源是怎么根据寇柏颜的反应猜测出这一系列的问题,弹幕上一个课代表都没有。 而且如果真的像季思源说的那样,寇柏颜也未免太疯了。 南川离开了之后,季思源在脑中询问系统:“你说这个世界是正在进行时,就是说这个世界到现在还没有结局,对吧?” 系统回答道:“是的。” “如果我是一本小说生成世界的人物,我们这个世界在我们这个空间当中是真实存在的。” 季思源说:“那我来猜测,我这本小说……之所以没有到结局,是因为从这个时间节点往后,没有人写,或者说被坑掉了对吧?” 系统如果会呼吸的话一定会倒抽一口凉气。 这个世界确实是没有结局的,而且因为走向作者已经无法控制……就坑掉了。 季思源继续猜测:“我命定的CP本来是南川,但是人物在这一个空间活了之后,就开始不受控制。” “所以你才来改造我,抓住我最在乎的东西,用他作为诱饵,让我自己去续写一个结局?” 系统没有马上回答,弹幕刷到黑屏。 季思源轻笑了一声说:“我喜欢这样,由我自己去选择结局,选择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跟谁在一起。” “接下来我们就来看一看,任凭人物和世界线自由发展。这个世界到底能打出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弹幕还在疯狂讨论,系统对于改造对象猜到了后面没有剧情的事情,虽然觉得很糟心,但是对于季思源现在格外地配合,又感觉到了一点欣慰。 晚上的时候,季思源一边吃东西一边跟弹幕互动。 “我觉得少几十年寿命也没什么,二百五十岁,说真的活得跟王八一样长有什么用呢……” “如果我一开始就知道的话……我也还是会选择注射二次分化剂。” “我宁愿做一百年的alpha,自己掌控自己,用最佳的状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也不想做二百五十年被人豢养的oga。” “再过两天就是下一个探监日,”季思源跟弹幕说:“你们看我的厉害吧。” “我怎么知道二次分化剂有问题的?其实也不完全是根据那天探监的时候寇柏颜的表现,” “我在上一个时间线,准备回来的那一天晚上,寇柏颜提出的要求也是第二天进入实验室。” “那个时候他已经决定要替我顶罪了,”季思源说:“在那个时间线中的他,是喜欢我并且不恨我的。” “那个时候他要求去实验室,肯定是发现了二次分化剂不对劲的地方。” “我当时在回到这一条时间线的时候,本来就准备要做一下检测的。” “他肯定不是故意害人啊,是因为替我进监狱,他根本没有时间去细致地研究和改良二次分化剂。” “是我求胜心切。作用于人体短时间内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就第二次推出了二次分化剂。” “说真的对于他这种追求……我没害怕,我觉得有一点带劲儿。” 季思源和弹幕说:“我不喜欢比较强势的人,因为我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如果有一个alpha,当着我的面跟我说,我要你臣服在我的脚下。我可能会跳起来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骂他一句油腻男。” 季思源说:“寇柏颜很迂回曲折,算计得很精密,知道我会喜欢奉献型人格,会对什么样的人念念不忘。” “但如果仅仅就凭着念念不忘,我又不可能真的喜欢,所以他这些策略里面,更多的是强硬,也有逼迫。” “这算是他的一种报复,报复我之前逼迫他的事情。” 季思源边说边笑:“而且他非常地有耐心,用几年的时间,悄悄地在我脚腕上拴锁链。” “哈哈哈……他在赌的当然不是我的良心,也不是拿那么多人的命来逼迫我。” “他在赌我不舍得站在巅峰的滋味,不舍得星币,不舍得到手的一切仓皇逃窜。” 季思源对弹幕现在是有问必答,有一些不好听的话,她也不会再计较。 她整个人都进入一种非常平和的状态,掌控自己命运的钥匙现在就在她自己的手里。 季思源只有在这种胜券在握的时候,才会真的收敛一切锋芒,表现得无欲无求。 第二次探监日很快就到了,这一个月过得简直像是在飞。 一个月的时间,实验室紧锣密鼓地建造好了一大半。 而这一段时间弹幕因为季思源的温和,几乎没有人再口出恶言。 季思源再次精心装扮,乘坐悬浮车来到了云路城的监狱。 等在那一间VIP会面室的时候,心境和上次完全不同。 上次她刚刚从另一个世界线回来,对寇柏颜还是试探,是观察。 企图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去证实一些什么,激起他的情绪,通过他的反应判断他对自己的感觉。 但现在她根本不需要那么做了。 把一切都理顺清楚,她已经了解了寇柏颜的企图,也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 如果他们这个世界终将会走向一个结局,她希望是她跟寇柏颜打出来的结局。 季思源这一次等的时间格外地久,寇柏颜姗姗来迟,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想来。 他不喜欢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他摸不透季思源的想法,这让他感觉到像是一脚踩在了棉花上面。 有一种要跌下去,踩不实的感觉。 但是最后他还是来了,就像季思源了解的一样,越是弄不清楚他越是辗转反侧地在想。 可哪怕已经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那一个结果也未免太过荒谬。 寇柏颜不信。 像季思源当初不相信他会毫无怨言为自己牺牲一样。 果然寇柏颜不全都是为她,这样才对。 寇柏颜在距离探视的时间,要结束的前三十分钟,跟着狱警走了进来。 季思源屁股都坐得麻了,正在地上转圈呢,见到他之后表情丝毫也不意外,笃定了他肯定会来。 寇柏颜看到她的表情,就立刻有一种挫败感。 “你的头发长长了一点,” 寇柏颜一进门,季思源就看着他的头顶说:“还是留长一点吧,我喜欢在床上抓着你的头发。” 寇柏颜听到季思源这么说话,脚步一顿,季思源又说:“你的头发很软,好摸得很,那样比较来劲儿。” 寇柏颜因为季思源的话,不可控制地想起两个人之间仅有的那一晚上。 季思源确实有拽他的头发,那种羞耻感,和迫不得已又无能为力的感觉,寇柏颜只是回忆,就忍不住咬紧了牙关。 他本来来的时候,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无论季思源说什么,无论她表现出什么样的目的,都不要给予她任何的回应。 无论是情绪还是言语。 但季思源总是有办法一句话就让他破功。 寇柏颜看着季思源的眼神沉下来,他的节奏一开始就乱了。 季思源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她今天的装扮走的是温柔风。 身上的衣服布料都很柔软,头发也扎了起来,让她显得像一个“贤妻良母”。 只不过季思源就算笑得再温柔,站在上层的时间比较久,她的眼角眉梢也都是藏不住的傲慢。 寇柏颜走到了桌边,拉开椅子坐在季思源的对面。 反正节奏都已经乱了。他也不再绷着,开口问季思源:“你又来做什么?有什么话就一次性说清楚吧。” “我当然是来看你啊,但是话这一次确实要说清楚。” 季思源说:“准备准备吧,从这里出去之后直接搬去我那儿。” “我把季氏的老宅重新改造过了,都是按照你的喜欢装修的,”季思源说:“我们有婚姻关系,所以也就不用再重新费一遍事儿结婚。” “床你是喜欢人体工学,还是喜欢硬一点的?” 季思源手臂撑着自己的下巴,看着寇柏颜问:“或者水床呢?” “南川手底下还有一些产业,其中有一个新品就是水床,你如果喜欢带震动或者是按摩……那一类的,也可以挑一挑。” 一次元说着还真的点开了终端,点出了那些实在是有一点不堪入目作用的床。展示给寇柏颜。 寇柏颜面无表情在那些东西上扫了一眼,怕脏了眼睛一样赶紧挪开了视线。 季思源观察他的表情,问道:“不喜欢这些?我觉得你也不会喜欢。” “你应该比较喜欢传统的东西,体位也是……” “哐当”一声,寇柏颜把手砸在桌子上。 他手背上爆出青筋,是在强忍怒火。 季思源盯着他的手看了片刻,伸手去触碰寇柏颜。 她对上寇柏颜的视线,手指顺着寇柏颜手背上的青筋,慢慢地游走。 空气中渐渐散开一点茉莉香,这是季思源的信息素。 她之前说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话,寇柏颜都没有信过。 上一次季思源也散发出了信息素,但是alpha在发怒的时候也会散发信息素。 寇柏颜上一次猜想季思源是因为知道了二次分化剂的问题,生气才会那样。 可这一次明显不是…… 季思源并没有发怒,但是她的呼吸变得有一点急,看着自己的眼神也变了。而且她手指的动作…还有她身上不断散发出的茉莉香越发浓郁起来。 寇柏颜最擅长观察,这些是骗不了人的。他甚至在季思源的眼中,看到了她失控那天晚上才有的欲望。 寇柏颜迅速将手收回来,从桌边站起,瞪着季思源片刻转身就要离开。 只不过这个时候季思源身上的气息已经非常的浓烈,寇柏颜因为过于惊讶,跟她面对面吸了好几口,转身之后眼前一阵眩晕。 他的脚步踉跄了一下,表情剧烈一变,连忙咬牙快步朝着门口走。 季思源已经从桌子边上站了起来,这屋子里面的狱警也嗅到了这股腥甜的信息素味道。 他吸了吸鼻子有一些疑惑地嘟囔了一声:“什么味儿这么香……还这么腥?” 然后他就眼睛眯了眯,靠着墙朝着地上软软地坐在了地上。 坐在地上之后他试图站起来却失败,还在疑惑,“我怎么没力气……” 寇柏颜这个时候已经快步跑到了门边,开了门冲出去。 但是他的脚绊在了门槛上,直接扑倒在走廊里面。 季思源今天估摸着寇柏颜该出现的时间,自己给自己打了一针。 对就是非常损的,催情剂。 季思源当然自己也会散发信息素,看到寇柏颜,她也会有欲望。 但是她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在这种环境当中强烈地动情。 所以季思源选择给自己打了一针。 寇柏颜摔在外面,撑着手臂还没爬起来就要继续跑,但是腰被季思源给捞住了。 狱警两眼呆滞地看着季思源,到现在意识到这种味道是季思源身上散发出来的,可是他脑子已经被熏得不会转了。 季思源搂着寇柏颜,架着他的胳膊把他给拽了回来。 关上了门,屋子里的味道越来越浓烈。 茉莉的香气已经彻底被血腥替代,寇柏颜一阵阵头晕目眩,呼吸发窒。 季思源驾着他的手臂走,他很不情愿,狠狠地看向她。 可是他这么一侧头,季思源就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 寇柏颜本来就不听使唤的脚,绊了一下,就这么跪在地上……实在太难看了。 寇柏颜死死拧着眉,季思源居然在这个时候轻笑了一声。 弹幕全都被她的损招给弄得无语。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损招也就季思源能想得出来。 但是弹幕又忍不住觉得有一点刺激。 这信息素其实这属性有点像那什么药,寇柏颜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太不好亲近了,连话也不肯好好说。 现在他像一个粘在蜘蛛网上的小飞虫一样,任凭蜘蛛精本人在网上弹奏一首肖邦,他也跑不了。 这回看他怎么办! 寇柏颜被季思源重新给架回了凳子上面,坐下之后寇柏颜下巴被季思源勾起来。 寇柏颜浑身无力,但是他的眼神非常地锐利,像两把冰凌打造的尖刀,直直地朝着季思源戳。 季思源迎着他要杀人的视线,低下头在他唇上又亲了一下。 “实在太想你了,你又不肯跟我好好的,就只能出此下策。” 季思源一脸无耻地说:“我亲我自己的老公又不犯法,你干嘛用这种表情瞪着我?” “我们是合法夫妻,这间VIP会面室,我花了一万星币。我要做什么都很正常,你有义务配合我知道吗?” 这话说得太不要脸了,不要脸的弹幕都已经看不下去了。 但是很离奇的是没有骂她的……毕竟寇柏颜跟她,确确实实是合法夫妻。 寇柏颜呼吸很急,季思源比他还急呢。毕竟催情剂用在她自己的身上,她现在口干舌燥,恨不得把寇柏颜囫囵个给吃了。 她也不再克制,两个人很确定相互喜欢,还有什么可说,什么可折腾的? 季思源抬手摸了摸寇柏颜的脑袋,然后揪住了他才长出来一点的毛茬,低头吻住寇柏颜。 寇柏颜齿关紧紧闭着,季思源看他一副“敌死不从”的样子,十分想笑。 不过她忍住了,她最知道寇柏颜受不了什么。 于是她没有笑她开始哭,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寇柏颜的脸上,抬腿直接跨坐在寇柏颜的腿上,和他坐同一个椅子。 寇柏颜自己快把自己给憋死了,但是他不可能不呼吸,一呼吸又吸入了一大口季思源的信息素。 再次一阵头晕目眩。 然后他就感觉到脸上有滴滴答答的水迹,寇柏颜抬眼一看,发现季思源……哭了。 “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我根本就不会哄人,” 季思源哭着说:“我想你我喜欢你,我来找你了,你是不是不会原谅我了?” “可你没有别的相好,你也只跟我一个人好过,”季思源说:“你就原谅我一次吧……” 她的眼泪一串一串地,滚烫滚烫地砸在寇柏颜的脸上脖子上。 寇柏颜的眼中全是惊愕,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季思源这样。 或者说在这一条时间线上的寇柏颜,就没有见过季思源跟任何一个人服软。 她对人永远都是冷硬的,是算计是利用,是不屑。她没有求过人,她更没流过泪。 就算第一次二次分化器出现问题的时候,那个时候季思源意识到自己即将跌落谷底。 她准备去死,都没有哭过。 所以寇柏颜盯着季思源泪流满面的脸,表情都裂了。 季思源再度低下头亲吻他的时候,他因为惊讶微微张着的嘴,没有来得及闭合。 季思源如愿以偿攻城略地,趁着寇柏颜反应不及,和他的气息相缠,搂紧他的脖子。 寇柏颜的眼睫飞快地颤抖,在两个人刚刚亲上的时候还顽强地睁着。 但是在季思源整个人都窝进他怀里,舌尖缠着他的舌尖到他整个头皮都在发麻的时候,寇柏颜就颤巍巍地把眼睛闭上了。 弹幕纷纷都在恨铁不成钢,果然无论是哪一条时间线的寇柏颜,无论多厉害,多么机关算尽。 都受不了季思源的眼泪攻势。 毕竟真的爱一个人,是没有办法看着她哭的。 季思源靠着眼泪成功让寇柏颜退步,但是爱情这个东西就像打仗。 落子无悔,却也一朝不慎必然满盘皆输。 季思源得逞之后,忍不住破涕为笑。 她把头埋在寇柏颜的颈窝,哧哧地笑出声。 寇柏颜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但是他已经整个人都酥麻得一碰似乎都要掉渣。 在这条时间线当中,寇柏颜和季思源,从来没有过这么温情的时刻。 他们之间从前没有亲密,没有交流,无论是结婚之前还是之后,就连那一晚……季思源都是居高临下的姿态。 因此寇柏颜从来都不知道,跟人亲近是什么滋味…… 季思源嗅了嗅寇柏颜的后颈,微微皱了一下眉。 寇柏颜也开始散发信息素,他信息素的味道是有一点呛人的,裹着青柠味儿的酸,直刺人的天灵盖。 alpha之间的信息素是相互排斥的,这是刻在他们基因当中的本能。 季思源和寇柏颜的信息素,连作用都是相互排斥的。一个让人眩晕失去力气,一个让人迅速清醒。 可是现在两个信息素相斥的人,却对彼此都有了感觉。 季思源圈着寇柏颜的脖子,手指抓在他身后的凳子上,嘴唇不断地在他的脸上贴。 然后得寸进尺地凑在他的耳边说:“老公……帮帮我。” 季思源说:“探视的时间快到了,你总不能让我这么离开吧?” 她说着抓着寇柏颜的手,先是在自己的脸上贴了贴,然后带着一路向下。 寇柏颜像一条被扔在岸上的鱼,口干舌燥,脑子里嗡嗡作响,他的肢体望并不听他的使唤。 直播直接就黑屏了。 寇柏颜也觉得自己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可他明明看着季思源,只不过视线却并没有什么聚焦,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搞成这样。 在他的想象当中不应该是这样的。 季思源也根本就不会这样……难道她被虫族基因所影响,性格发生了改变吗? 可如果是被虫族基因影响,她就不应该对着一个alpha来劲,她应该找一个oga去标记。 狱警就在两个人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他朝这边看着,眼神呆滞。 不过很快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把自己的脸给挪开了,朝着别的地方看。 他怕等到寇柏颜恢复第一时间就是杀他灭口。 “嗯……”季思源躺在寇柏颜的肩膀上,动了动头,朝着他怀里钻了钻。 手抱着他的脖子又勾紧了一些,贴着他说:“快点,探视时间要到了,一会有人来敲门。” 屋子里面的信息素味道交杂在一块儿,寇柏颜因为自己的信息素,四肢逐渐恢复控制能力。 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等着他意识到的时候,季思源已经扳着他偏向旁边的头,咬住了他的后颈,在吮吸他的信息素。 寇柏颜腾地轻哼了一声,推开了季思源,季思源站起来,抬手抹了抹自己的嘴唇。 一脸满足地亲吻寇柏颜的额头。 寇柏颜理智和自我控制恢复,神情慌乱的宛如正在偷盗而被当场抓住的小偷。 他伸手将季思源一把推得老远,咬着牙起身跌跌撞撞地朝着门口跑,打开门就冲了出去—— 狱警很显然对于季思源的信息素更没有抵抗力,他到现在还没能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季思源看了他一眼之后,打开另一侧的门出去了。这个时候探视结束的铃声响起,直播重新开启。 季思源回到了车上,躺在座椅上没有马上启动车子,而是在回味。 自己的手跟别人的手就是不一样。 寇柏颜还是那么来劲儿。 而寇柏颜现在瞪着自己的手,在水龙头下已经冲得泛白。他的脸是湿的,连头发都是湿的,前襟也湿了一大片。 这已经是他第六次把自己的手均匀地涂满泡沫,然后冲洗掉。 但他的手在水龙头下冲得泛白,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在抖。 寇柏颜简直不敢相信,他被季思源给哄着骗着都干了些什么…… 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被骗了? 寇柏颜有些愤怒地又给自己的手搓了一遍泡沫,重新放在水龙头下冲洗。 他的手已经白得泛青,冰凉的水划过手指,却根本驱不散那种让他凌乱的感觉…… 他站在这里冲洗了好久,浑身都湿漉漉的冰凉,他却还是没有动,像是直接站在这里化石了一样。 季思源的悬浮车重新飞上天空,开始在里面回答弹幕的各种各样的问题,分享她刚才的进展的时候。 寇柏颜才终于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一样,挪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 关掉了水龙头。 但是很快,他感觉到了什么,又僵了一下。接着飞快地蹲下。 他冲洗得苍白的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膝盖,把头埋在了手臂里面。 他这一刻真的恨自己,恨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 控制不住自己……对季思源的欲望。 他甚至还能闻到身上残存不去的茉莉香,如同跗骨之蛆一般,根本驱不散,更甩不开。只能任由自己一点点地被啃噬,最终成为一捧被蚕食殆尽,一碰就散落一地的飞灰。 海蓝星上能够掩藏住的东西有千千万万种,连基因都能被藏起来,被伪装,可是唯有爱无法掩藏。 哪怕亲手碾死,也会在春风轻飘飘的掠过,暴雨突如而至之时,原地复活,转眼参天。 季思源躺在那儿正跟弹幕吹呢,突然间系统跳出了提示。 语音播报道:“根据系统检测,空间恨意值下滑两颗星,还剩三颗星,请宿主再接再厉!” 弹幕烟花一样炸开。 把我的头纱揭开(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 季思源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能力。 她预测的是卡着七个月的期限, 能把寇柏颜搞定就算成功。 季思源今天接触寇柏颜,又有了新的衡量。 觉得她或许能够提前一些,毕竟寇柏颜虽然对她的亲近反应得很激烈, 但是季思源能够看得出来, 他并不是真的抗拒自己。 真的抗拒不是那样的。 谁想到两个人就亲密接触了一次, 就摸了一次, 寇柏颜就下滑了两颗星的恨意值。 季思源是真的没有想到, 她的眉梢高高地挑起, 坐了一会儿又重新躺回去, 在悬浮车上露出了非常灿烂且甜蜜的笑。 弹幕也在疯狂地一顿乱刷—— 啊啊啊啊啊, 我疯了, 终于掉了! 这也太快了我操,刚才不就黑了一下屏……摸一次掉两颗星的话, 下次来一次真格的不就没了? 呜呜呜呜呜我哭了, 柏颜哥哥真的很喜欢女儿。 对呀,得多喜欢她替她蹲了这么多年的监狱,忍受了她这么多年的人渣行为, 结果女儿稍微软一点, 他直接就崩了。 啊啊啊啊我也想要一个柏颜哥哥! 我又相信爱情了, 给我好好对待他! 天哪, 那如果系统一开始绑定改造对象的时候就是在这个世界,是不是分分钟就改造成功了? 楼上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可能! 哎, 看看人家的爱情, 再看看我,母胎单身流出了羡慕的泪水。 …… 季思源看了弹幕之后直接否定道:“如果一开始系统绑定的时候, 我就在正确的时间线,就算改造成功也是假的。” 季思源说:“我如果没有换一种方式, 跟寇柏颜重新开始过,我不会相信什么感情,根本就不会在乎他的感情。” 季思源闭上眼睛笑着说:“那个时候我的心里只有星币,星币在我心里,抵得过任何的男人。” 季思源说:“你们那个时代也有属于自己的货币,姐姐教你们,什么爱情什么男人,没有那种硬通货来的实在。” “如果我没有钱,是个普通beta,哪怕是个alpha,就我这种性格,寇柏颜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 季思源说:“你的条件是和你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所以自己给自己创造价值,让你自己变得昂贵,到那时候什么男人没有?” “什么样的爱情你要不到呢?” 弹幕现在跟季思源不吵架了,当然也有骂季思源的但是季思源不回嘴,她自己骂着骂着没意思也就走了。 弹幕都很喜欢跟季思源互动,就类似于这种说教。如果放在别人的身上就会让人非常地反感。 可是放在季思源的身上,这些话就变得理所当然。 因为弹幕都看着呢,她忙起来的时候是真的没日没夜一门心思搞钱。 她所得到的一切,虽然离不开别人的助力,但大部分都是靠她自己得来的。 这样一个不是吹牛逼而是真牛逼的女人,谁会不喜欢呢? 季思源的一番奋斗论,又引起弹幕热烈地讨论。 季思源则是躺在座椅上,无论弹幕说什么样的话,她的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她在想寇柏颜,想他现在在干什么。 寇柏颜这个时间正在洗自己,把自己快要洗脱皮了,也觉得自己身上有季思源信息素的味道。 当然是洗不掉的,因为季思源在刚才零食标记寇柏颜的时候,用自己的犬齿,把自己的信息素注入到了寇柏颜的腺体当中一些。 要的就是让他洗不干净。 季思源这一次来探监,离开之后,寇柏颜没有辗转反侧的情况了,但是他的情绪很低落。 或者说他整个人强行把自己的情绪压抑到了低谷,不让自己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每天麻木地活着。 像他从前很多年一样活着。他非常擅长这种机械地毫不投入感情的生活。 不过他注定没有办法这样麻木下去。就算他现在根本就不会去搜索关于季思源的任何消息。 可是二次抑制剂之母,再一次被首都新派来的执法官调查和控制住的事情,也以一种如同海啸一般的架势,铺天盖地地席卷了整个云路城。 包括寇柏颜所在的监狱。 寇柏颜是从狱警的口中得知,而这一段时间季思源给寇柏颜送来的各种东西,已经堆满了寇柏颜的屋子。 他让狱警把这些东西分发下去,然后打开了星际网络,终于搜索了季思源的动向。 果然二次分化剂再一次出现问题的事情,在整个网络当中引起了各种热议。 这一次二次分化剂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并没有对外公布,可是季思源已经被首都星派来的执法官控制住。 启示旗下所有生产二次分化剂的工厂全部停工的事情,也根本就无需什么大张旗鼓的发布,在停工的第一时间这一消息就不胫而走。 寇柏颜仔细看这些消息,然后渐渐猜测出了一个事实。 季思源确实是提前发现了二次分化机的问题,才会来监狱的。 她是为了这个才来的。 寇柏颜心里得出了这个结论之后,那种强行压抑的情绪,就像被闷在锅盖里面的火一样,缺少氧气之后慢慢地熄灭掉了。 果然是这样。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还能真的像季思源说的那样,只有想他,不能没有他吗? 寇柏颜对着终端笑了笑,可眼底却没有任何的笑意。 他的眼底像一片冰封千里的湖面,映射着冰蓝色的终端投射/屏幕。眼中那一点压抑不住的情绪,随着终端投屏的熄灭而黯淡。 季思源在听到系统提示,她的恨意值又重新涨回去的时候,只是挑了挑眉,连表情都没有变。 她正在和首都新派来的各位长官们周旋,正在据理力争,讨论的是要把寇柏颜接出来的事情。 “二次分化剂是他一手做出来的,”季思源说:“整个海蓝星,包括其他的星球在内,我敢说,除了他之外没有人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我当然知道他有罪,可是海蓝星的法律并不需要我给各位科普,就看各位肯不肯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季思源说:“如果今天这个会议。到最后并没有投票通过,最终影响了二次分化剂的解决时间,到时候我想这件事就不是我的责任。” 季思源说话非常地强硬,现在也根本不由得她软化下来。 只不过这一次来的也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全都是首都新掌权的那一批人手下的心腹。 这些天生的alpha,从出生开始,接受的教育都就普通人不一样。如果季思源的眼睛是长在头顶,那么这些人的眼睛就是长在天上。 像一条鄙视链一样,他们非常鄙视像季思源这种依靠药物转化成alpha的人。 哪怕季思源现在堪称富可敌国,拥护者也多得能够去参加海蓝星的总统选举。 “季小姐,请注意你自己的身份,你先管好你自己会不会因为危害星球和公民罪被抓起来再说吧。” 说话的男人一脸严肃,一身笔挺的军装。整个人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是一丝不苟。 连精致的眉眼都像机器刻出来的,不带一丁点的人情味。 他是海蓝星的最高执法官。 季思源手本来是撑在桌子上,但是听他说了这一番威胁的话之后,季思源突然间慢慢靠回了椅子。 身上那种肃整的样子,像潮水退潮一样从她身上退下去。 她勾起了嘴唇,对她面前的男人说:“可以啊。把我抓起来关起来,判刑或者直接杀了都可以。” 季思源耸了耸肩抬了抬手。一个一个地看过众位高官的走狗。 舔了舔嘴唇说:“我死了,我就不能保证二次分化剂出现的问题,会不会直接泄露出去,而你们又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这间屋子里坐着的人,听了季思源说这话之后,三个拍桌子的,两个脸红脖子粗的要跟他喊。 可是季思源抬起手,一只手指摇了摇,示意他们现在发火太早了。 “你们听说过beta清除计划吗?” 季思源笑着说:“这种说法流传已久,是某一位高层的公子,在醉酒之后喝多了,放话说beta对社会并没有任何的贡献,要想办法把他们都清除掉。” “你们看,现在这个二次分化剂在整个海蓝星上面推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如果现在它出现了致命的问题,并且不能够悄无声息地解决……那可真是巧了。” 这就是明目张胆地威胁,一旦这种传言传出去,而季思源直接被处置之后,这件事情的错就完全不在季思源的身上了。 所有的人都会觉得,这是那些掌握着大部分社会资源的alpha,那些所谓尊贵的上等人的阴谋。 到那个时候整个星球都会面临动荡。 所有人的脸色都是剧烈地一变,包括季思源正对面坐着的最高执法官。 最高执法官直接从桌边站起来,从他的腰包里面掏出了枪。抵在了季思源的脑袋上。 “季小姐,凭你刚才这一番话,我就可以将你当场击毙,你想好了再说话。” 这种枪季思源看到过,只有比较高级的执法官才会配备。季思源对武器也有一些兴趣,知道这是数千倍压缩过的激光枪,能让人瞬间化成灰的那种…… 冰凉的枪口抵在季思源的脑门上,季思源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说不怕是假的。 她现在就是走钢丝,一个不慎就会跌落粉身碎骨。 只不过季思源从来不怕高,否则她怎么站在高处? 所以季思源只是身体稍微紧绷了一下,就很快放松下来。 抬起手做投降状,却根本没有任何害怕的意思。 她说:“我说什么了?这间屋子可是影音同步记录,我说的话有什么违禁的地方吗?” 季思源刚才那一番话说得很巧妙,虽然是有问题的但是真的要细究的话,她又没有威胁任何人。 “最高执法官……陆先生。”季思源甚至不叫他的军衔。 她笑着说:“啊……我忘了,诸位都知道吗?陆先生也有一位beta的伴侣呢。” “是因为我刚才说的,我在其他地方听来的beta清除计划,触动了陆先生的软处?” 季思源笑出了梨涡,可是眼中却满含嘲讽。看向了最高执法官,舌尖打卷一样阴阳怪气地说:“那你还真是一位爱护伴侣的好先生。” 季思源说话有些跳,在场的众位有人甚至没能听懂。 只不过她对面的最高执法官显然是听懂了。 他慢慢把枪口向下压下,重新坐了回去。脸上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化,很显然也非常绷得住。 季思源抿了一下嘴唇,有一点口干舌燥。 不过她并没有喝水而是继续说:“寇柏颜是个天才,这毋庸置疑。除了他没有人更懂二次分化剂,如果他不能够参与研究解决方法,那我会把手中的所有关于二次分化剂的资料,全部移交,也去牢里待罪。” 季思源表现得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如果二次分化剂的问题曝光出去的话,民众绝对会暴/动。 据季思源的了解,就连在座的,家里也有子女注射二次分化剂,他们绝对无法置身事外。 而且一旦季思源移交所有的关于二次分化剂的资料,如果最终海蓝星的政府并没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这将是海蓝星的历史上,虫族入侵之外的第二场重大灾难。 季思源现在是真的有恃无恐,大不了大家一起玩完。 “该说的也都说了,诸位现在开始投票吧……” 季思源说:“我已经建好了实验室,如各位所见,我真的非常地配合,也很想积极地解决问题。” “我什么都没有就是星币多,所以我建造了整个海蓝星最高端的生物实验室,就在我家里。” 季思源说:“首都星那边的科研员可以直接过来,我给他们的待遇绝对不会比他们的本职工作待遇差。” “但如果寇柏颜出来的话,他必须是带队的那一个。” 季思源说完之后,拿起她面前的投票牌。举起了赞成票…… 屋子里面寂静无声。没有人在激烈地讨论什么,甚至连咳嗽的声音都没有。 南川在外面扒着门缝什么也听不见了,就开始心惊胆战坐立不安。 他现在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在关键的时候急流勇退。反正钱已经赚得够多了,连季思源都不肯跟他在一起了,他为什么还要陪季思源冒这种险呢?! 现在季思源为了捞她的相好,事情弄大到这种地步,连总统都惊动了派下了最高执法官,季思源猖狂得让南川觉得头皮发麻。 她怎么敢对最高执法官那么说话!激光枪顶在脑袋上,还敢顶嘴,不怕自己顷刻间就化为飞灰吗。 南川真的想要现在就撂挑子走人,他在外面每一分每一秒都感觉自己的小命,在季思源的嘴边溜来溜去。 只要季思源那张嘴吐出一个错字,他就会跟着一起万劫不复。 不过最后南川还是看到了季思源全头全尾地走出来,而且还是进去时候的那一副眼睛顶在脑袋上的样子。 高跟鞋非常有频率地敲在地面上,季思源和最高执法官并行而出。 在门口的时候,季思源十分大胆地侧头打量了他一眼。眼神放肆非常,从最高执法官的上半身,一直扫到了他的下半身。 等到这间会议室里面所有的人全都陆续乘悬浮车离开,季思源把他们全都送走了,这才抱着手臂对南川说。 “我柏颜哥哥,应该更像他母亲多一些。” “你这色胆真是包了天了,”南川心有余悸地抹了抹自己头顶上不存在的汗。 说:“陆元并不好惹,就算他曾经玩弄过beta,还生下和抛弃过一个beta儿子,你也不能再当面用这种事情威胁他。” 南川说:“陆元的拥护者是海蓝军的第四军。” 季思源耸了耸肩说:“他的拥护者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第四军能伤害民众吗?我又不跟他打仗,”季思源说:“我就是看不惯他这一副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的样子,幸亏我柏颜哥哥不像他。” “不要再用那种恶心的称呼……” 南川按着自己的胃说:“总之你别惹他,就算你把他有一个儿子的事情爆出去,那也只是一个丑闻而已。” “上面那些人,哪一个手上没点乱七八糟的事,这些事情根本影响不到他们。” 南川苦口婆心说:“反倒会惹自己一身腥臊。” 季思源啧了一声,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老妈子,我不会惹他的。” “我只是不能退嘛,”季思源说:“二次分化剂的事情,必须在五个月之内解决。” 南川跟季思源一起朝外走,闻言哼笑了一声:“我希望你柏颜哥哥真的有这份能耐,要不然我到时候肯定把你们两个一起从‘船’上踹下去。” 季思源对于寇柏颜绝对地有信心,就算最后真的不行,也不是没有其他的退路…… 最后季思源给她和寇柏颜留的那一条退路,有一点……不符合改造的原则。 所以季思源要在触发这种原则性的问题之前,先让系统和弹幕他们滚蛋。 季思源回到季氏别墅,她身边跟着一群执法官,现在来回乘坐悬浮车,都是有人开路的那一种。 不过这些人不是为了保护她而是监视她。 季思源丝毫不受影响,回到季氏的老宅之后,下了悬浮车。老宅的周围,到处都是执法官。 幸亏季氏老宅左右没有什么邻居了,要不然肯定要被这种阵仗给吓到。 在这一天之后,又开了两次会,季思源每一次去,南川都胆战心惊。 不过每一次看到季思源平平安安地从里面出来没有被人给崩了,南川都觉得他跟季思源搭在一块,可能就是因为这种心跳的感觉吧…… 最后经过季思源的努力,几轮投票之后寇柏颜真的被她保了出来。 她夸下海口答应在四个月之内,研制出能够解决二次分化剂带来的致命问题。 如果做不到的话,就听凭上面的人处置。 那一群老东西听了之后眼睛都红了,季思源的家产哪怕是跟南川解体了,也是一笔难以估量的数目。 在这种情况之下南川就算是想退也退不了了,这些人不会允许他和季思源解体。 毕竟一旦二次分化剂带来的致命后果不能够成功解决,他们至少要抓住一头。 所以南川被绑上了“贼船”,整天不是愁眉苦脸。就是絮絮叨叨。 半点曾经花花公子的样子都没有了,现在彻底变成了一个整天伤春悲秋的老妈子。 第三次探监日,季思源盛装带着一大群执法官……其实应该是一大群执法官带着她,去接寇柏颜进入季氏老宅。 季氏老宅已经完全被执法官控制,那里现在来自首都星的科研员已经就位。 等的就只是寇柏颜这个带队的人,然后一起研制二次分化记得致命问题的解决办法。 但相比于押送寇柏颜这个重刑犯的悬浮车,季思源的悬浮车简直像是婚车一样。 星币是个好东西,星币有的时候就是万能的,如果不够万能那肯定就是星币不够。 反正季思源这车开在最头上,不像去监狱接人,反倒像是结婚的时候去接她的新郎。 阵仗大得押送的执法官一个个都感觉到牙疼。 今天负责押送的并没有最高执法官陆元,而是他手下的两个人。 季思源跟他们并不熟,他们其中一个有两次试图搭话,季思源只是笑着看他。并没有拒绝什么,也没有表现得没有礼貌。 但是那个人在季思源的眼中,有一种无处遁形的羞耻感。生来就是alpha的他,竟然觉得自己在季思源的面前上不去台面……像个跳梁小丑。 季思源今天穿了一身白纱,看着简直像是婚纱。 弹幕都觉得她是故意的,在讨论着季思源今天这打扮。 季思源也不瞒他们,躺在座椅上面跟脑中的弹幕说:“就是婚纱,我在跟寇柏颜结婚的那天并没有穿过婚纱。” “我那个时候就是走个过场,我连他的脸都没有看清,就离开了婚礼现场。”季思源说:“这一次把他从监狱里面接出来,我们俩又不能离婚之后再重新结一次了。” “所以我穿一次婚纱给他看看。”季思源说完之后,弹幕全都在哇哇哇。 如果按照婚礼的规格来算,季思源今天这么大的阵仗,还请了这么多执法官,还有执法车列队。 确实是够盛大了。 监狱的大门并不会经常打开,正常来说就算有囚犯被释放。也只是走旁边的小门。 但是因为季思源的星币能力,监狱的大门整个打开,所有的悬浮车停在外头,季思源从正中间的车下来,一身白纱,满脸兴奋。 她两边站着的持枪的执法官,无论怎么站都像她的跟班。 里面的人将寇柏颜带出来,季思源在看到他的影子的时候,从裙摆了自己的脸上。 季思源今天的妆容非常地精致,寇柏颜朝着这边走过来的时候,季思源提着裙摆,慢慢地迎上前。 隔着一层朦胧的白纱,她站在今天格外明媚的阳光里,简直像浑身都在发着光。 寇柏颜在大门处的阴影站定,两个执法官在和监狱的预警交接。 寇柏颜整个人像和季思源身处在两个世界,一个站在铺满阳光的天堂,而一个站在满是幽暗的冰冷地狱。 他已经知道季思源的目的,他觉得季思源无论做什么,他都不会再有哪怕一丁点的动容。 可是寇柏颜走出大门,他看到季思源穿着一身婚纱,满脸带笑。 她披着满身的阳光,提着裙边朝着他走过来,寇柏颜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悸动起来。 她耀眼夺目地连身后的钢铁监牢,连面前持枪的那些执法官,都完全被掩盖住了一样,让寇柏颜的眼中除了她,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东西。 寇柏颜突然间好像回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天他坐在咖啡店里面,等了很久很久,百无聊赖地一直顺着窗户朝外看。 那天的阳光特别好,就像今天一样,季思源开着终端通话走进来,一脸的匆忙和不耐烦。 可是她那天,穿了一身白色的西装,上身非常地修身下身却是阔腿,远远地看去就像一条纯白的裙子。 她走过来的每一步都摇曳生姿,那一天下午,那一间咖啡馆里面,透过玻璃照进来的阳光,全都争先恐后地朝她的身上爬。 寇柏颜永远也忘不了那个画面。 此刻他看着季思源提着裙摆朝着他过来,呼吸发窒,却根本挪不开视线。 就在今天早上,寇柏颜接到通知,会被接去指定的地方的时候,没有任何的惊讶和喜悦。 他知道季思源如果知道了二次分化剂的致命缺陷,是绝对会想办法把他弄出去的。 他只是没想到季思源用了那么极端的办法,直接对首都星那边说明了实情。 可寇柏颜也已经彻底明白,季思源不是为他来的,她是为了二次分化剂。 她还是为了二次分化剂。 所以寇柏颜这一个月……距离和季思源上一次见面的这一个月里。 已经把所有关于季思源的动容全都从身体当中剥离出去。 可是纵使他把自己弄得鲜血淋漓皮不附体,他却没想到自己只是见到她而已,这一个月用他的心血浇筑出的高墙,就自动开始分崩离析。 他站在那里像被钉住一样,季思源走到了他的面前,慢慢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寇柏颜是有时间拒绝,也是有理由拒绝的。 他被执法官夹在中间,脖子上戴着电击项圈。 这种项圈已经完全取代了手铐和脚镣,材质非常特殊,如果不是专门配备的钥匙,很难将其取下。 而一旦犯人有反抗或者伤人的行为,押送他的人按下遥控器,项圈当中瞬间会散发出能令犯人失去意识的高压电。 不过这种银质的项圈,戴在寇柏颜的脖子上,衬得他那一张冰冷的脸和浅色的眼眸,像是某种刚刚出场的,没有任何人类感情的仿生人。 他还是被季思源抱了满怀,他的外表在怎么冷漠,心中的憎恨和无论怎样也无法剥离的爱意却已经开始撕扯,几乎要将他拦腰扯开。 他明明沐浴在阳光之中,他抱住了他曾经梦想拥有的“太阳”,可他却浑身冰冷。 执法官们并没有给两个人太多温情的时间,尤其是之前被季思源下了面子的那个执法官,端着枪第一个走到两个人的身边。 季思源和寇柏颜一起朝着悬浮车旁边走,她知道寇柏颜现在在想什么,也知道空间的恨意值又跳回来了。 而且如果不是五颗星是满星的话,寇柏颜说不定要到几星呢。 但是季思源甚至都不急着解释什么,而是脚步轻快地绕着寇柏颜,像一直展示着自己羽翅的美丽蝴蝶。 转了一圈,白裙在阳光下飘起,裙子的第一层白纱飞起来之后,底下竟然呈现出了钻石一样的五光十色,在阳光下简直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季思源笑着对寇柏颜说:“怎么样,这件婚纱美不美?” 寇柏颜本来已经收拾好了短暂失控的情绪,又恢复了满脸的冰冷。 但是季思源一句话再度让他破功了,季思源总是知道怎么能够让他无法忽视自己的存在。 婚纱? 寇柏颜侧过头看去,季思源指了指自己头顶上的白纱,对走到悬浮车旁边,正准备上车的寇柏颜说:“把它揭下来,我们那一场婚礼,才算圆满。” 寇柏颜也想到了婚礼那一天,季思源匆匆出现又匆匆离去…… 可是已经时过境迁,今天他们之间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再穿婚纱又有什么意义? 季思源真的像寇柏颜想的一样,因为二次分化剂的致命缺陷,也因为他的能力不得不对他低头。 她甚至愿意为自己穿上婚纱,愿意说想念他,愿意讨他的开心,甚至为他注射催情剂迷惑他。 可是寇柏颜却根本开心不起来。 他一直都想要季思源为他低头,曾经就在想,哪怕是因为他的能力因为二次分化剂也可以。 但现在寇柏颜才发现,他并不想要这些。 那他想要什么呢? 他自己都不知道或者说不敢想。 寇柏颜看了季思源片刻,他旁边的执法官用枪在他的腰上撞了一下。 寇柏颜转身就上了执法车,只留给季思源一个冷酷的背影。 季思源并不能够上押送车,她又回到了自己的悬浮车上面。 只不过一进车里面就气势汹汹地点开了终端,把她刚才用终端抓取的那个执法官的样貌发送给了南川。 非常霸道的学着弹幕上面说:“一天之内我要这个人全部的资料,给我搞他!” 弹幕又在内部审查,到底是谁发了这些乱七八糟的霸总言论,又让季思源给学到了! 悬浮车全部开始回程,季思源把头上的白纱掀开,十分生气。 她刚才已经看到寇柏颜抬起手,只要给他一点点时间寇柏颜就会掀掉她头顶的白纱。 结果那个执法官坏事,就是那个之前试图跟她搭讪的混蛋玩意儿! 虽然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季思源想做的事情没能完全做成。 不过寇柏颜的态度季思源真的非常喜欢。 她其实还是在悄悄地忍不住试探着寇柏颜,因此才没有第一时间去解释。 她想看看寇柏颜的反应,这一切都是寇柏颜算到的。 自己真的像他预料当中那样对他低头了,他反倒摆出一副死样子,像是谁欠了他的。 季思源想到这里嘴角忍不住翘了翘,寇柏颜现在为什么摆出这一副死样子,肯定是得到她的人还不满足。 还想得到她的心呢。 “啧啧啧啧。”季思源笑着搓了搓自己的脸,对弹幕说:“他可真贪心……” 弹幕现在已经不参与两个人之间到底怎么相处了。 他们无法用正常人类的相处行为,去衡量季思源和寇柏颜。 他们真是太特殊了,特殊到弹幕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之前反弹回去的两颗星。 现在又滑下来一颗。 为什么呢? 因为季思源刚刚穿着婚纱,在寇柏颜面前转了一圈吗? 柏颜哥哥的心还真是摇摆不定。 难道这就是爱情吗? 回程的时间漫长而无聊,季思源索性点开了终端,查看了一下现在民众恐慌的程度。 不得不说有些人的手和眼睛就是快,刚才接寇柏颜的时候,方圆十里都没有看到一个人。 现在寇柏颜上了执法车的照片,还有她穿着婚纱拥抱寇柏颜的照片,已经在星际网满天飞了。 季思源对于这种事情喜闻乐见,官方不要去压才好,铺天盖地才好。 现在舆论和猜测越是严重,季思源和寇柏颜就越是紧要。越是紧要他们就越是安全。 一行人回到了季氏老宅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到了季氏老宅之后,寇柏颜脖子上面的电击项圈就被拿掉了。 一整个科研队站在季思源新建的实验室前面,欢迎寇柏颜这个领队。 只不过他们的表情不像是欢迎的样子,看着寇柏颜的眼神也全都是审视。 这些人都是首都新来的,各有各的能耐,各有各的家世,不是一群好搞的玩意。 但是季思源从来没有怀疑过寇柏颜整治人的手法,自己不是也差点着了他的道吗? 或者说已经着了他的道了。 现在也是无法自拔。 到了这里,只要寇柏颜不试图从执法官的眼皮底下逃跑,在这一间别墅里面,他就是一个正常的科研员,不会被限制行为。 季思源下悬浮车的时候,把那条白纱又蒙上了。 她在接下来的四个月,也不能随意地离开季氏老宅,她也被限制了自由,必须在执法官的监视之下活动。 不过回到了自己家,季思源可不像在外面那样拘谨。 在寇柏颜四处张望的时候,季思源走到他的身边,拉住他的手。 对他说:“先不用着急跟他们打招呼,我们先把我们比较重要的事情办了!” 寇柏颜正朝着那一群科研员走的脚步,被季思源给拦住了。 然后在一众科研员神色各异的注视下,还有一众持枪的执法官的锐利视线当中——季思源旁若无人的拉着寇柏颜,朝着她自己的屋子里去了。 寇柏颜并不想跟季思源走,但他的腿不太听使唤。 走到了一半他索性放弃抵抗,他想看看季思源到底玩什么花样。 他想知道季思源到底还能做到什么程度——为了二次分化剂。 不过季思源把他拉进房间,回手关上了门的第一时间,就是抱住了他。 寇柏颜向后退了一步靠在门上,眉头紧紧地皱起来。 季思源靠着他的肩膀,呼吸透过白纱,喷洒在寇柏颜的脖子上面。 叹息一样地说:“我终于把你弄出来了,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季思源说:“你都不知道,我被人多少次用枪指在脑袋上面,下了什么样的保证才把你弄出来。” 她果然在邀功请赏。 和寇柏颜估计的一样不差。 想让自己感激她,然后努力地为她找出解决二次分化剂的办法。 寇柏颜靠在门上,喉结滚动了一下,把自己喉间的苦涩和腥甜的滋味咽进去。 他闭了闭眼睛在想,季思源接下来会说什么? 按照她的性格她一定会说:“你要尽快找出二次分化剂解决的办法,到那个时候我就能为你争取减刑。” 寇柏颜推了一下季思源,想要看着季思源的脸,看着她说这番话的时候用的是什么样的表情。 季思源被他推着和他拉开一些距离,仰着头看他,透过白纱对他笑了一下。 然后季思源说:“现在把我的头纱揭开。” 她的红唇在象征婚姻,象征责任的头纱之下,缓缓开合,说出蛊惑人心的话。 她说:“揭开头纱,你就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季思源说:“寇柏颜,你如果想要我……现在可以拆封了。” 寇柏颜的心,他的耳膜、他的视线、他整个人都像同时被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下。 明明知道她说的话全都是假的,明明知道她别有所图,从来也不是为他。 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在狂跳,血液因她说的话而放肆逆流。 你只要跟紧我(所以她……这一次是真的赌...) 季思源见他没有动作, 再度凑近他一些问:“不想要我吗?” 季思源简直咄咄逼人,又朝前倾身,整个人都贴在寇柏颜的身上。 “你心跳得真的好快, 震耳欲聋。”季思源说:“我在这里都能听到。” 她抬起手, 手指在他的胸膛上轻轻地勾画着, 视线却一直紧紧盯着寇柏颜。 寇柏颜在季思源的视线下, 一切根本无所遁形。 可他纵使整个人都要因为季思源这样“送上自己”的行为而沸腾, 他的心中越是心动, 就越是被什么撕扯着难受。 疼得他不自觉地塌下肩膀和笔直的脊背。 季思源却还不肯放过他, 索性就着这个姿势, 扳下寇柏颜的脖子。 然后偏头, 就这么隔着一层白纱,贴上了寇柏颜避无可避的嘴唇。 两个人之间的亲热太有限了, 算上几年前, 和之前在监狱里面,也就只有两次而已。 两次都带着欲望,都是被信息素所催使, 都让寇柏颜无法招架连呼吸都无以为继。 但是这一次不同。 因为隔着一层头纱, 季思源不能去撬开寇柏颜的齿关, 她就只能这么轻轻地贴在他的唇上, 呼吸轻缓地和他鼻息纠缠。 她甚至隔着这么一层薄纱,嘴唇贴着嘴唇, 又开口和寇柏颜说话。 “你的嘴唇可真软, ”季思源挑着眉说:“但是其他的不该软的地方倒还是很争气的。” 寇柏颜完全被季思源堵在门上,两个人的姿态他退无可退, 反应自然是无法遮掩地暴露着。 他闻言呼吸顿了一下,眉心拧了拧, 抬手压住了季思源的肩膀要推她。 季思源却哼笑着先退开,但是视线一直锁着寇柏颜那双结冰一样的双眸,直刺过其中的三尺冰冻,触及那冰面之下涌动的水流。 她慢慢掀开自己头上的白纱,却没有直接摘下来,而是掀起了一头,朝着寇柏颜一甩,直接将他的头也盖住。 接着季思源拉着寇柏颜,离开门,拉着他跟着自己一步步地退到这间屋子的地中间。 两个人照在白纱整个地面,像是给他们脚下的地板裹了一层蜜糖。 季思源拉着寇柏颜慢慢转了一圈,有些痴迷地看着他想要维持冷漠,反倒显得有点呆傻的迷茫表情。 “你看,我们像不像音乐盒上面相拥跳舞的小人?” 季思源停下脚步,带着笑意说:“什么也不要想,你现在想做什么,就做啊。” 直播的屏幕上现在甚至都没有几条弹幕,所有人都在屏息,都在等着寇柏颜的反应。 活像是自己谈恋爱表白等人回应一样紧张。 还有人在抱怨,季思源太能作了,怎么就不解释一下! 然而季思源对自己实在是自信爆棚,她笑着看寇柏颜。寇柏颜笃定她不舍得离开得到的一切,所以会对他低头。 那她也一样笃定,寇柏颜就算是知道她不喜欢他,为了二次分化剂才讨好他,也绝对舍不得推开她。 季思源嘴角的梨涡在昏黄的晨曦之中一直对着寇柏颜展现,她其实不太爱笑的,除了逢场作戏,寇柏颜很少见她笑。 更不会对着他像这样故意勾引一样笑。 他明明没有喝酒,也没有嗅到多么浓烈的属于季思源的信息素,但是他却感觉一阵阵眩晕。 是啊,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就算……一切都提前了,不也是他预料到的? 寇柏颜慢慢抬手,指尖先是触上了季思源的侧脸,然后一点点地爬向她的侧颈,手指越来越用力,最后狠狠地勾住了季思源的脖子,低头吻上去。 是他的就行了。 无论为了什么,这一刻她确实任由自己为所欲为,她也确实只看着自己不是吗? 寇柏颜脑子嗡的一声,理智和这些天建筑的心墙,在回到季思源身边的第一天,就已经彻底崩盘。 他一手掐着季思源的后颈腺体,一手捏着季思源的两腮,迫使她张开嘴。然后这一辈子,从没有这么放纵过自己的欲望和行为,肆无忌惮地长驱直入。 季思源笑声被堵在嘴里,身体被压得像一张弓一样向后。头纱坠地,白裙抖动,他们这一刻才真的像是音乐盒上面的小人,唇齿相接,紧紧相拥,缠绵共舞。 外面一群执法官和科研员被晾到面色青黑,可是这里毕竟是季思源的地盘,这里可不只有这些人,还有季思源的人。 有人试图来敲门,但是被季思源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守在外面的人给拦住了。 无声的对峙片刻,还是从首都星会议上飞速赶来的执法官陆元,阻止并暂时召回了要“搅人好事”的手下。 他先给科研员们开了个会,非常严肃地告知这些人,这几个月的重要性。 “海蓝星需要你们这一次高度配合寇柏颜,尽快找出二次分化剂致命缺陷的解决办法。在此期间,希望各位能将个人的情绪排除在外,为人民的安危争分夺秒。” 科研员们对于寇柏颜和季思源还会带着有色眼镜,他们可没人敢跟最高执法官表达什么个人情绪。 于是陆元不咸不淡说了这么几句之后,这些科研员全都像是被顺过毛之后的宠物,没有人的毛毛再扎起来。 就算对寇柏颜有不满意的情绪,也都压在心里。 而一出场就引起未来将要合作四个月的同伴们不满的寇柏颜,现在正压着季思源,在季思源专门为他们“新婚”准备的水床上面“漂浮不定”。 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拉上了,但也只是拉了一半,而且还是非常不规整的一半,足可以看出拉着窗帘的人,当时有多么地匆忙而潦草。 有多么地急不可待。 等到水波渐渐轻缓下来,季思源起身先去洗了手。 把两块被撕坏的裙纱扔在浴室里头,换上了她平常穿的衣服。 她没有寇柏颜那种洁癖,所以就只是冲洗了一下就回来了。 带着满脸的笑意看像寇柏颜。 寇柏颜从她身上下去之后就一直趴在床上,已经好一会儿了头一直埋在被子里面。 季思源要不是看到他呼吸起伏,都怀疑他已经把自己给憋死了。 “不是吧你,”季思源把手上的水朝他身上甩,见寇柏颜没有反应,坐在床边上摸他头发的发茬。 “你头发又剪了是吧,”季思源叹口气,倾身趴在了寇柏颜的后背上,贴着寇柏颜的耳边,轻轻地捏着他的耳朵哄着他说:“以后不要再剪头发了。” “留长一点嘛,我都抓不住。” 季思源把拖鞋甩掉,整个人爬到寇柏颜的后背上,侧头枕在他的肩膀位置。 水床因为她的动作不断地起起伏伏,寇柏颜像一条已经死透的狗,除了抓着被子的手指蜷缩了两下,没有任何的反应也没有抬头的意思。 季思源就这么像背后灵一样,趴在寇柏颜的后背上,懒洋洋地跟他说话。 “你是害羞吗?都这么大年纪了,”季思源啧啧道:“况且我们又不是没有做过,这就只是摸了一下,你看你,一会把自己憋死了……” 她试图把寇柏颜从被子里挖出来,寇柏颜却死活不肯出来。 弹幕本来都在刷好甜,但是看到寇柏颜抓了个枕头按在自己的头顶上,连脑袋都塞进去之后,全都笑疯了—— 哈哈哈我真的笑不活,什么呀! 这也太羞涩了吧…… 是不好意思呢还是无法面对自己? 都老夫老妻了你看还搞这个,哎哟我的天快把他挖出来! 你们真的好坏哦,让他躺一会儿吧。缓不过来呀你们想一想,这个世界他们之间根本没有给感情发展留什么时间。他现在还觉得季思源是为了二次分化剂的事情才会跟他做这种事,多崩溃呀。 话说女儿你就跟他解释一下吧,你要把他折磨死了。 就是啊赶紧解释一下吧,我都替他难受! 不解释这不是也没忍住么……啧啧啧。 我真的太喜欢这种,这种完全掌控一个人的感觉,女儿赛高。 …… 季思源闭着眼睛躺在寇柏颜的后背上晒太阳,脚趾在床上勾来勾去,刷啦刷啦的声音,简直像催眠曲。 让季思源有点想睡觉。 这种感觉真的太好了,季思源从来没有在别人的身上体验过这种感觉。 这种让她全身心地放松,全身心信任的感觉。 所以她看了弹幕之后,亲了亲寇柏颜的后颈,在她的腺体上用犬齿硌了几下。 一股刺鼻的青柠味道,让季思源瞬间精神。 她又咯咯地笑起来。 “柏颜哥哥……别胡思乱想了,我不是为了二次分化剂把你弄出来的,”季思源说:“就是喜欢你,想跟你这样在一起,还想这样……” 季思源说着,顶了寇柏颜一下。 季思源贴着寇柏颜的后颈说:“还想了很多别的,各种各样的,我们慢慢地一点一点尝试。” 寇柏颜终于不再是毫无反应,被季思源咬完之后,听了她的话,终于把头上面的枕头给拿掉。 然后侧过头,露了半张脸给季思源,侧过了耳朵,表示自己在听。 季思源哼笑着,抓着自己一缕头发往他的耳朵里面塞。 “你应该知道的,不了解我吗,我怎么可能为了任何的东西委屈我自己呢?” “我会对一个人像这样讨好,唯一的理由。就只有我喜欢他。” “我还从来没有这么讨好过一个人……我刚才做得是不是很棒?” 弹幕正在嗑糖,突然间听了这句话都要昏过去了,这又是谁发的被她给学到了! 幸好寇柏颜还是一副魂不附体的样子,像是并没有听到季思源这句话一样。 他侧着头,他并没有去看季思源,现在并不想观察季思源的举动,判断她到底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就想这样听着,听她说话,听她呼吸,眼睛里面透过半拉的窗帘,看的是即将沉入地面的昏黄。 感受着浑身发泄过后的酥软,还有背上……实质的,让他想一直躺在这里再也不起来的重量。 如果黄昏已至,黎明还会远吗? 季思源没有在多说什么,只是一直抓着一缕头发,不断地撩着寇柏颜。 他的耳朵脖子,他的鼻子,看着他眼睫快速地眨动,受不了痒痒一直在躲。 然后就非常幼稚地笑,这种事情她竟然也觉得好玩。 如果放在以前,她觉得这种事情好玩,她只会怀疑自己有病了,会给自己预约个医生。 “你饿不饿?”季思源说:“我把你接出来之前,把云顶的厨师团队也弄过来了,你想吃点什么?” 天色彻底沉下去的时候,两个人趴在已经暗下来的房间里面,季思源从寇柏颜的身上翻下去,躺在他的旁边,手指在他的脸上鼻子上捏来捏去。 像是刚刚得到新玩具的小姑娘,怎么也摆弄不够她的“玩偶”。 “不饿。”寇柏颜非常简短地说了两个字。 这两个字实在哑得不像话,他不过是两个多小时没有开口,就像是修了几十年的闭口禅,活活撕开了喉咙长在一块的血肉,才挤出了这两个字一样。 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这短短的两个多小时之内,他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纠结怎样的情绪剧烈起落。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了,他从来不是一个会精/虫上脑的人,更从来不会被信息素,被虫族低劣的基因所控制。 可是季思源的撩拨他却一丁点也扛不住。 他不敢去想季思源如果再骗他的话……他会怎么样。 上一次季思源骗他打了分化成oga的二次分化剂,他在知道的第一时间,就重新打了分化成alpha的分化剂。 导致这两种极端的分化剂在他体内相冲,让他死去活来了好几天,到最后可能是因为意愿的原因他确实分化成了alpha。 但他的身体并没有任何的变化,还是作为beta的时候那样。 而因为这一副不符合任何性别的身体,他就连蹲监狱,都没有办法确定到底去alpha,还是beta区。 这么多年……被各种人觊觎嘲笑,甚至被骂成怪物。 这一切都要拜季思源所赐。 可是现在他竟然没出息地跟罪魁祸首躺在一张床上,甚至在罪魁祸首的手中释放。 寇柏颜痛恨这样的自己,可是他又无力改变,拒绝不了季思源向他伸过来的手。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季思源又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寇柏颜本来是非常反感和人这样亲近的。 可是现在季思源每碰他一下,接触的皮肤上,就会激起一小片电流,滋滋啦啦地将他的皮肤麻痹,让他动不了。 寇柏颜感觉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在他下巴上拱来拱去。 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低下头。 将嘴唇压在了季思源的头顶。 随便吧。 就算是谎言……他也不想错过拥有的时间。 季思源听到空间恨意值下滑三颗星的时候,惊讶地“嗯?”了一声。 之前反弹回了五颗星。 上午两个人见面的时候,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在监狱门口掉了一颗星。 现在又掉了三颗…… 那岂不是就剩下一颗了? 季思源埋在寇柏颜的怀里笑出了声。 弹幕也叽里呱啦叫成了一片—— 哎哎哎哎哎?啥事啊系统出问题了吗! 对呀这怎么突然间就掉了这么多…… 这攻略未免有点太简单了,给我都整不会了。 柏颜哥哥真的太心软了,这何止是心门失守!这简直是大敞四开,任凭女儿进进出出! 楼上说得有点污啊…… 我也是服了,补偿对象能不能有点骨气!就给你摸了一下,你就魂都掉了是吧!射出去了吗! 这栋楼不行赶紧封了吧…… 然后系统就真的全员禁言了。 季思源窝在寇柏颜的怀里笑得停不下来一直咯咯咯,像个刚下完蛋的老母鸡。 寇柏颜本来情绪还很低落,被季思源这么给笑了一会儿,竟然奇异地好了一些。 忍不住哑声开口问她:“你在笑什么?” “开心呗!”季思源语调都是上扬的:“我真的错过了很多的好时光,我为什么这么晚才发现我自己喜欢你?” 季思源由衷地感叹,脸埋在他的下巴,吸着寇柏颜的信息素,叹息道:“跟你在一起真的太舒服了……” 寇柏颜已经被季思源这些,突然间就像一个一个装了石头的麻袋一样朝着他砸过来的甜言蜜语,给弄得麻木了。 不知道怎么去回应,寇柏颜就只好启动自己最擅长的麻木。 他木着一张脸,任凭自己的心里撞死了一窝又一窝的小兔和小鹿。 两个人简直像不用吃饭不用喝水,进行光合作用就能成活的植物一样。 在床上一直黏黏糊糊地躺到了晚上九点多,季思源实在是躺得脖子都疼了。 这才恋恋不舍地起身,起来之前还在寇柏颜的脖子上咬了两口。 弹幕被两个人腻跑了一批又一批,跑了一会儿吃了饭还会回来。 反倒是季思源和寇柏颜,两个人从九点一直商量到十点也没定下晚上吃什么。 “你说的都是我喜欢吃的,”季思源说:“我知道你爱我,但你喜欢吃什么啊?” “什么都好……”寇柏颜的嗓子还是很哑。 他坐在桌子旁边的凳子上,季思源就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手指卡在他的下巴上,一个劲儿摸他的脖子。 寇柏颜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如果能化为实质现在已经掉了一地。 但他强迫自己适应,根本不舍得把季思源的手给推开。 弹幕都看出寇柏颜的不适,在评论季思源的手实在是太欠了。 这一下午带一晚上,季思源的手就根本没闲着。不是摸这就是摸那儿,而且还全都是不太着正调的那种摸法。 “那好吧,你还是别说话了嗓子哑得厉害。”季思源低头亲了亲寇柏颜的鼻子,说:“那我就让厨房随便做,刚才我终端上执法官大人来了消息。” 季思源跟寇柏颜说:“吃饭还得一会儿。你先去跟那些科研员们见个面吧,他们都在等你。” 寇柏颜点了点头,站起身,季思源在他起身之后,又倾身把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 寇柏颜没有料到她这个撒娇动作,接住她之后被迫后退了一步。 椅子吱嘎一声,朝后挪了一段。 寇柏颜站住之后,轻轻叹了口气,他是真的有一点招架不住季思源这样。 季思源她怎么会是这样的…… “我一分钟也不想跟你分开,”季思源做出一副委屈的表情,抬起手搂住了寇柏颜的脖子,整个人吊在寇柏颜的身上。 “其实不去也没事,反正他们也没什么作用,几乎就是监视你的工作。” 寇柏颜和季思源对视,片刻之后季思源又说:“好吧。还是去吧,你可能会见到海蓝星的最高执法官。” 季思源盯着寇柏颜的双眼,但是无法解读出他的情绪。 索性直接问道:“他是你父亲吧?查了查你……对不起嘛,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些。” “不过他不想认你,如果你想认他的话……”我可以逼他认你。 “我不想。”寇柏颜没让季思源把话说完。回答得非常迅速,跟季思源呆了一下午,才温和了一些的表情,提起陆元立刻就冷了起来。 他满脸冷酷地说:“如果可以,我希望他这一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季思源咽了一口口水,她在寇柏颜的脸上,莫名感觉到了一股杀意。 她勾着寇柏颜的脖子晃了晃:“你别冷脸,别一会儿再影响食欲了,那老家伙年纪可不小了,这个时间估计睡觉了,不一定在的。” 寇柏颜点了点头,强行勾了一下嘴唇,虽然没有笑出来,但好歹眼神温和了一点。 “那群科研员,都是一群废物,你嗓子都哑了不要跟他们说太多的废话。” 首都星最顶尖的科研员,在季思源的嘴里全都变成了废物。 寇柏颜心情有一些复杂地看了看季思源,好笑地问:“他们如果是废物的话,谁在你眼里不是废物呢?” 寇柏颜问这一句话,是真的很想知道,季思源这样的人到底看得起谁。 也是习惯性地嘲讽。 但是他忘了现在他和季思源跟以前可不一样。 所以季思源立刻就说:“当然是你呀,只有你在我眼里才配得上科研员这三个字。” 寇柏颜这辈子都没有被人这么说过,这么拍过马屁。 尤其是拍他马屁的人还是季思源…… 这个曾经对他说:“你这种人,我想让你做我的oga是给你脸。” 寇柏颜说不上自己的感觉,反正就是很怪像是什么东西堵着一样。 浑身别扭得都快扭曲了。伸手推开了季思源,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说:“我去了。” 季思源知道自己马屁拍在了马腿上,但她说的确实是真话。 她跟寇柏颜在一起的这一个下午,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话。她是真的觉得寇柏颜非常厉害,连二次分化剂都能做出来的人,难道不厉害吗? 寇柏颜这种表现并不难猜测,绝对是想起了以前不快乐的事儿。 季思源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出她之前干过的那些破烂事,寇柏颜到底想起的是哪个。 所以她也没法入手道歉,免得拔出萝卜带出泥今晚上不用干别的光道歉了。 她赶紧把这件事情含糊过去,连忙说:“啊对了你不要这样去,这件衣服实在是太丑了,我给你准备了衣服。” 季思源在终端上下令让厨房做饭,然后推着寇柏颜又重新回到了卧室里面。 打开卧室的衣柜,只见专门为两个人打造的步入式衣柜,里面大的能跑马。 一面是季思源一面是寇柏颜,季思源已经全部按照他的尺寸,做好了他从头到脚一系列的衣服。 整整齐齐地都挂在那儿,季思源推着寇柏颜进去,他看到这里挂着的一长排自己尺寸的男装,愣了一下。 季思源随手拿起了一套休闲装,朝着寇柏颜身上比了一下。说道:“就这个吧。显得没有刻意打扮过,但是设计感又挺强的,穿上之后绝对‘艳压群芳’。” 寇柏颜心里面的震惊并没有表现出来,他其实到现在还不肯相信季思源是真的喜欢他。 他觉得这一切都是梦幻泡影,随时都会醒过来。 他还是之前的那个他,这几年没有任何的改变。他还是那个就算把梦想塞进他的怀中,他也根本就不敢相信的人。 他觉得季思源全都是装的,因为她今天表达的爱意实在是有一点过火。 她怎么可能突然间就喜欢自己呢?之前她对自己有多么冷漠和鄙视。寇柏颜可是深刻地记得。 可如果是为了二次分化剂……有必要装到这种程度吗? 连衣服都为他定做了这么多,是真的打算跟他过日子吗? 寇柏颜和季思源结婚这么多年,他们的衣服从来没在一间衣柜出现过。 此时此刻寇柏颜看着这个属于两个人的衣柜,一时间有些怔忡。 “换上啊,尺寸绝对合适的。”季思源说:“我上一次跟你在监狱见面的时候,亲手测量的。” “还有内裤。都是定制,”季思源拎出了一条跟衣服一块儿拍在寇柏颜身上。 催促他:“厨房已经开始做饭了,速度应该很快,你快换上衣服去敷衍他们一下,然后回来我们吃饭。” 寇柏颜抱住衣服,又看了季思源一眼,这才转身找换衣服的地方。 季思源抱着手臂看着他朝着浴室去,实在没忍住又逗了他一句:“在这换呗。背着我干什么,我是你老婆,被我看一眼还吃亏怎么着?” 寇柏颜已经走到浴室门口,他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瞪了季思源一眼,然后打开浴室门走进去换衣服了。 季思源啧啧啧啧地出了卧室门,跟弹幕上说:“你们看看,老夫老妻了看一眼都不让看。” 弹幕还真没感觉出两个人哪里老夫老妻。 加上上一条时间线,他们总共亲热的时间也真的屈指可数。 尤其是这个正确的时间线上,两个人分明结婚多年形同陌路。 结果季思源是真的不给人适应和缓和的时间。她喜欢上一个人,就是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 寇柏颜换好衣服出来,季思源连忙起身过去。绕着他转了一圈说:“怎么样我测量得准吧?” 寇柏颜没说话点了点头。正要朝着门边走,季思源又拉住他,笑着问道:“里面那个怎么样,尺寸准吗?” 寇柏颜深深吸了一口气,抿了抿嘴角,其实是压住了一点笑意。 他含糊道:“嗯……还成。”就连忙朝着门口走。 在这屋子再多待一分钟,他都怕自己活活被季思源的眼神给溺死。 可是出了门口,他又像一个骤然间得到一笔横财的穷光蛋一样,觉得“钱”放在哪里都不安全,觉得很快就会有人把他的钱给抢走。 他忍不住去做各种各样的猜想,猜想着季思源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露馅。 按照季思源的性格,她的耐心应该在这一天都用尽了……会不会等一会儿他回去。季思源就原形毕露了。 寇柏颜跟着两个执法官,一路进到了实验室里面。 进去之后饶是之前在季思源的地下实验室工作过的寇柏颜,也忍不住被这实验室当中的各种尖端设备所震惊。 季思源这一次真的是下了血本了。 而且寇柏颜进入实验室这一瞬间,就把关于那些情情爱爱拉拉扯扯的东西,全部都抛诸脑后。 他是真正从骨子里面热爱这些东西,热爱去创造去研究。 一屋子等到他这个时间的科研员,本来以为寇柏颜会说一句抱歉,可是寇柏颜把他们直接晾在旁边,就开始去查看仪器。 等到寇柏颜看了一圈回来,已经半个小时过去了。 他到这个时候还没有对等在屋子里的科研员们,说过任何一句话。 所有人就算是被陆元专门交代过,也忍不住脸色都黑了。 他们觉得寇柏颜是在故意给他们下马威,关键寇柏颜本身是一个重刑犯,在这些人的眼中,寇柏颜根本就没有资格做什么领队。 寇柏颜终于转一圈看到了众人,想起了他自己是过来打招呼的,连忙开口说:“抱歉,我是寇柏颜,要一起在这里工作一段时间,我们也不用急着相互认识。” “时间已经很晚了,各位先回去休息吧。”寇柏颜说这些话的时候手还摸在一个仪器上面,盯着仪器的生产批号说:“明天我们再来仔细地介绍一下彼此吧……” 他说完这话的时候,有一个科研员实在是气不过,站出来正想讽刺两句。 结果门这个时候打开,季思源探进半个身子,对着寇柏颜喊道:“亲爱的饭做好了,已经送上来半天了,你有什么话明天再跟他们说吧……” 寇柏颜听到季思源的声音,总算是从被这个实验室给搞到入魔一样的状态恢复过来了。 他连忙答应:“啊就来……” 然后又跟科研员们说了一声:“都赶快回去休息吧。” 就朝着门口走过去。 寇柏颜跟季思源走了,徒留一实验室的科研员们面面相觑之后,低声开口骂人。 只不过这些寇柏颜又听不到,他跟季思源手牵手回到了房间。 桌子上已经摆了满满当当的食物,屋子里飘着食物的香气,头顶开着暖黄色的灯光,说不出的温馨和温暖。 寇柏颜在门口换鞋子的时候,低头发现他跟季思源的鞋子,是情侣的。 他顿了顿,心里莫名地抽搐了一下,总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他按了下自己的心口,穿上鞋子去洗手。季思源也跟在他的身后,在他洗手的时候把双手从他的腰两侧伸过来。 “给我也洗洗……你到底跟他们说什么,说了这么长时间,你不是不擅长跟陌生人说话吗?” “没说什么。”寇柏颜不适应季思源这样黏人。 可是他低头看到了两个人穿着的拖鞋,这样前后站着的时候,拖鞋的图案正好拼成了一颗心…… 寇柏颜身上的小疙瘩又起了一片。 但他还是认命地抓住了季思源的手,仔仔细细给她打了泡沫,拉到水龙头p;   就在前一个月,他还一个人站在水龙头旁边,怎么也洗不干净季思源身上的味道。 可是现在……他垂头看着两个人搓在一块的手。确实再也洗不干净了。 “没说什么是说什么了?”季思源把头靠在寇柏颜的后背上,又问了一句。 寇柏颜说:“就是没说什么。我一直在看仪器。” “喜欢吗?”季思源笑着说:“有一些我专门花重金,从各个星球上面搜来的,运费比仪器还贵呢。” “送给你的礼物。”季思源手上的水被寇柏颜擦干净,并没有马上收回去,而是索性搂住了寇柏颜的腰。 “都是送给你的。”季思源说:“以后这个家。这个实验室还有我,都属于你。” 寇柏颜今天听了太多类似于这种话。 听得越多,他就越是心中惶恐不安。 他本来都已经决定无论是真是假,享受当下就好。 可是季思源一直说这样的话,寇柏颜很想问她,也确实开口问了。 “你把我从监狱弄出来,想让我研究出二次分化剂致命缺陷的解决方法。”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研究不出来呢?” 寇柏颜说:“我虽然改良过二次分化剂,可是在我进监狱之前,我确确实实是不知道二次分化机会造成那么严重的后果。” “我也只是个普通人,” 寇柏颜抬头看着镜子,镜子里面他穿了一身纯白色的休闲装,短发和清肃的眉眼显得有些阴沉,这是监狱里面待久了,总会不自觉染上的气质,并不讨喜。 他并不觉得他这样的人,有一天会成为老天的宠儿,一夜梦想成真。 “如果我四个月研究不出二次分化剂的解决办法,那个时候该怎么办?” 寇柏颜问了一系列的问题,简直像是在自己的心窝拉开了一串手榴/弹。 他闭上眼睛。有些不忍心去看镜子里面即将表情开裂的自己。 他感觉到季思源拥抱他的力度稍微松了一点,寇柏颜等待着。等待着他心被季思源接下来的话炸得面目全非。 这是他自找的,一种类似自虐的毛病。 寇柏颜宁愿清醒着痛苦,也不想这样卑微又迷茫地沉沦。 可是季思源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寇柏颜的心跟着她的沉默,一路沉到了阴暗的最深处。 季思源这才在他的后背上打了个哈欠,然后用一种懒洋洋的语气说:“能怎么办?反正我已经做了担保,如果你不能研究出二次分化剂的解决办法,我就要跟你一块进监狱等待审判。” “海蓝星的监狱好像不分男女只分alpha或者是beta什么的……” “我们都是alpha,应该会分到一块儿吧?” 季思源说这句话的时候,满眼好奇地抬头,和镜子里面睁开眼睛的寇柏颜对上了视线。 寇柏颜怀着自/爆一样的心情,对上了季思源一脸的调笑,虽然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可他缓缓地吁出了一口气,这一口气如同刀割过他的五脏六腑,虽然留下了细小的伤痕,虽然也鲜血淋漓。 但并不致命。 寇柏颜竟然勾唇笑了笑。 他说:“我们分不到一块……监狱里面不允许夫妻住在一起。” 季思源也笑起来:“那可不一定,我的星币就算每天住VIP会面室,也能住到地老天荒。” “我如果真的进去了,监狱里就肯定分夫妻房了。” 寇柏颜轻笑了一声,这一次是真的笑出声。 季思源拍了拍他的肚子,说:“走吧去吃饭,真的要凉了。” 季思源拉着寇柏颜朝着桌边走,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跟他说:“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就算研究不出解决办法,我也不会让你再回到监狱里。” “实在不行我们就去星际流浪,去逃亡、去垃圾星、去野兽星,去做星际海盗……” 季思源看了弹幕一眼,用一种天真的,开玩笑的一样的语气,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把寇柏颜按着坐在椅子上。 给他倒了一杯酒,侧头亲了他一下说:“你只要跟紧我,就好了。” 寇柏颜看着季思源,她满脸都是在开玩笑。弹幕和系统也都以为季思源是在开玩笑。 但是寇柏颜很了解她,她开玩笑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 所以她……这一次是真的赌上了一切,准备跟他星际流浪。 寇柏颜的心险些当场从胸膛当中跳出来,他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为了防止自己失态得太过严重,他连忙抓住酒杯,仰头灌了一大口酒。 季思源又说:“以后怎么办就先不要操心。我们来操心眼前吧。” 季思源坐在寇柏颜的对面,拿起酒杯也抿了一口酒,然后晃了晃酒杯。暧昧地对寇柏颜笑了一下,说:“我们不如商量一下,今天晚上谁上。” 寇柏颜喝进去的第二口酒,因为季思源的话,直接都呛到了气管里。 季总再见(又让改造对象选择改造对象...) 季思源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一句出来的效果别说正喝酒的寇柏颜呛着了,连弹幕也都被她惊得不轻。 季思源是真的不要脸,看样子也不打算要了。 寇柏颜捂着嘴咳了两声, 直接起身去了卫生间。 季思源笑得眼睛都弯了, 自顾自把杯子里的酒喝完了, 这才起身去卫生间看寇柏颜。 他重新洗了脸, 正在擦, 不知道是咳的还是臊的, 反正毛巾从脸上拿下来, 脸色红得厉害。 “你这什么反应啊, ”季思源靠在卫生间的门边上, 抱着手臂倚着门说:“刺激有这么大吗?你每天都不想这种事儿吗?” 季思源目光灼灼地看着寇柏颜说:“我想你的大部分时间都很不堪入目。” 寇柏颜终于不咳了,擦了脸之后把毛巾搭在架子上。嗓子还觉得有些痒, 一路痒到了心里。 他大概是臊得厉害, 眼尾竟然也红了一片,侧头看季思源的时候,目光竟然有些缱绻的意味。 他抬起微凉的手掌, 按在季思源的脑门上面, 把她伸过来看自己面色的头推回去。 然后声音低哑地说:“你想得美。” 然后就绕过季思源朝外走去。 季思源笑得像只狐狸, 跟在寇柏颜身后, 语调娇嗔:“你想也成啊,反正得是跟我, 怎么来都行啊……” 寇柏颜并不接季思源的话茬, 季思源也没有再说。两个人吃着桌子上整个云路程最高级的厨师团队弄出来的食物,一时间各自心怀鬼胎地奉行了食不言寝不语, 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但是时不时的相互对视,搞得有点像是断耦, 勾勾缠缠的。弄得本来就没有什么耐心和没尝过爱情滋味的季思源,齁的嗓子也要哑了。 缠缠绵绵地吃了一顿饭,季思源愣是没能吃出什么滋味。 她本来也不至于这么急色,可是寇柏颜就坐在她面前,躲避她的眼神,眼角时不时飞上点红晕,还用叉子戳空气吃什么的…… 气氛这个东西,都是一点点地累积起来的。 季思源一顿饭吃得浑身燥热,盯着寇柏颜的眼睛里面要着火了一样。 寇柏颜却不知不觉吃得有点多,因为不往嘴里认真地塞东西,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总算是他吃不下了,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嘴里的东西咽进去。 季思源马上说:“时间不早了,已经快十二点了,我们该睡觉了。去洗澡吧,你先。” 寇柏颜坐在那里没有动,抬头看向季思源,他很想说:“有没有客房给我住。” 但是又觉得自己要是真的这么说,可能是有病。 虽然他从没跟人一起住过,并不能适应。但是……寇柏颜慢慢起身,有些顺拐地朝着卧室走去,拿了换洗的衣服,然后进了浴室。 季思源坐在桌边上又喝了一口酒,然后去另一个浴室洗澡。 她洗得比寇柏颜快多了,吹干了头发,躺在床上用终端处理了一轮工作,寇柏颜还在洗澡。 现在是夜里十二点四十,寇柏颜进去快一小时了,竟然还不出来。 季思源想去敲门吓唬他,但是想了想,就把终端关掉了,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装睡觉。 并且在脑中劝弹幕赶紧去睡觉,这半夜三更的反正一会儿也会黑屏。 可她越是这么说,弹幕越不可能睡。就算要黑屏,那黑屏之前的也必须看了! 季思源终端已经关掉,屋子里投射的蓝光消失,只剩下一盏昏暗的地灯。 床大得过分,季思源靠着自己那一边儿,脸对着窗户的方向,好半晌没有动。呼吸均匀,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只有弹幕知道季思源精神得像个守夜的狗似的,这个老狗逼全都是装的。 快把自己洗蜕皮的寇柏颜坐在浴室里面换好了衣服,头发都干了。一直……不敢出去。 他不知道怎么应对,心里别扭得要死。 他总觉得一切都太快了,无论是季思源的态度转变,还是他们之间的发展都太快了。 快得不真实,快得让他不知道怎么去面对。 如果只是亲亲抱抱,甚至相互间疏解的亲热也就算了,季思源明显是想要来真格的。 可是寇柏颜对于这种事情……心里到底还是有阴影的。 就算不去想他妈妈的事,季思源上一次把二次分化剂当成抑制剂给打进去之后,两个人发生的那一夜……也足以让寇柏颜这一辈子都不想面对这种事。 于是寇柏颜洗完了澡就坐在马桶上面,面无表情地胡思乱想。 他本来就心思重,坐在马桶上快把自己的半生给回忆完了,然后听到外面没声音了。 季思源之前一直时不时地说话,是在用终端处理工作。但是她已经好一会没有说话。 寇柏颜在终端上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一点钟了。 他像个小偷一样轻手轻脚走到浴室的旁边,把浴室门打开一条缝隙朝着外面看了看。 外面只有昏黄的地灯,伴着季思源均匀地呼吸……她睡着了。 寇柏颜狠狠地松了一口气,然后一点一点地,把浴室门打开。 再悄悄地走出来,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季思源给他留了很大的一块地方。 但他无法适应跟别人在一张床上睡。 寇柏颜看着季思源毛茸茸的后脑勺,心里非常地柔软,可是他需要一些时间适应。所以单膝跪在床上,倾身给季思源拉了一下被子。 把她的肩膀给盖住,然后就准备去外面的沙发上睡。 不料他拉着被子的一角,才刚盖在季思源的脖子下边,季思源突然间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寇柏颜的手腕。 寇柏颜是真的被吓到了,头皮都麻了,倒抽一口凉气连忙就要把手抽出来。 结果季思源突然间睁开眼睛,然后长腿把被子一蹬,一个翻身加上一推,直接把寇柏颜推倒在床上,翻身把他给抱住。 她眼中亮得像是散落了一银河的星辰,哪有半点睡意? 寇柏颜有些头晕目眩地被摔在床上,身下的床像一条船,水波荡漾将两个人的身体也带着轻轻地荡起来。 寇柏颜更晕了,他抿住嘴唇浑身紧绷,心里无奈地想——又被骗了。 季思源根本就没有睡觉,一直在等着他。 寇柏颜腰上被压制的力道并不重,但他感觉自己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他在水床上轻轻地荡着,近乎痴迷地看着季思源朝着他低下了头。 幽幽的茉莉香气,在整个房间之中弥漫。季思源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捧着寇柏颜的脸,亲吻他的嘴唇。 “还躲着我?”季思源说着把自己的浴袍脱下来扔在床底下,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寇柏颜的鼻子。 问他:“小东西……你想往哪儿跑?” 弹幕本来都在激/情观看,结果突然间被这句台词给搞得下头了。 不过下头的也正是时候,因为弹幕突然间黑了。 季思源再度低头,把手撑在寇柏颜的头旁边,一头长发全都倾落下来,像密集的蛛丝一样把寇柏颜整个缠住。 “柏颜哥哥……”季思源说:“我的性子急,你迁就迁就我,我不想再重新做脱敏治疗。我就想快一点再快一点……跟你做所有能做的事。” 寇柏颜听到脱敏治疗这四个字,觉得这种说法有一点熟悉,可是他还没等仔细去想,脑子就再度乱了。 两个人滚了一圈,季思源将被子拉上来,盖在两个人的身上。 她半撑着手臂,手指从寇柏颜的眉眼一路勾画到他的下巴。 见他死死闭着眼睛浑身僵硬,憋得满脸通红,都不呼吸,笑了笑说:“你干嘛呀……睁开眼睛看看我。” “不合适。”寇柏颜声音哑得厉害:他像是被架在了火上烤着一样,季思源的手就是火苗,火苗所到的地方,一阵钻心刺骨的难以忍受。 他睁开眼睛,那双长年冰封千里的眼眸,冰面上已经出现了裂痕。 他说:“我们慢慢来,好吗?” “我有一点……我,”寇柏颜磕磕巴巴地说:“我不太能接受……你,我……” 他不知道怎么表达,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应该拒绝,他跟季思源本来就是夫妻。 他跟季思源也并不是第一回,而且季思源的那种性格,寇柏颜很清楚。 季思源从前的那些情人,扫兴过一次,就再也不会在她的面前出现。 寇柏颜抓着季思源的手腕,看着她的眼睛甚至带着一点哀求。 季思源光/裸的手臂撑在枕头上,仔仔细细地盯着寇柏颜看,越看越喜欢。 “那不行。”季思源拒绝得很干脆。 “我已经等了太久了,都有两辈子那么长似的,我不想再等。” “我不想再错过任何的时间,我们一辈子也就二百多年,如果二次分化剂的事情不能解决,万一就只剩下一百年呢?” 季思源满口歪理邪说:“我现在就已经三十多了,你年纪也不轻了,万一如果只有一百多年,我们俩以后不行了呢?” “不能辜负这么好的时光,你说对不对?” 寇柏颜动了动嘴唇,简直哭笑不得。但是他抓着季思源的手腕并没有松开,眼神有一点游离。 季思源知道他在想什么,贴着他的耳边说:“我对我上次那么粗暴的事情,对你道歉。我那个时候也是因为分化和发情赶在一块儿了,我自己都没有多少理智。” “我保证这辈子也不会再那样,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嗯……我知道你有心理阴影。” “没关系,”季思源说:“我们慢慢地去治愈它,我保证,你很快就会忘了那天的事。” “我们之间会有数不清的,特别特别多美好的回忆……能将一切不开心和不快乐全都覆盖。” 季思源说着,试图翻身而上,但是寇柏颜还抓着她的手腕,任凭她说什么都不动容。 只是越来越严肃地看着她。 季思源尝试了两次都没能挣开寇柏颜的钳制,挑了挑眉,抿了一下嘴唇,然后笑出了小梨涡。 “那这样……反正你也是alpha,你先来。” 季思源说完之后躺在寇柏颜的身边,侧头在枕头上看着他,说话和呼吸就喷洒在他的耳边。 催促寇柏颜:“看着我,亲吻我。” 季思源说:“我已经嗅到你的信息素味道了,别在我面前克制你自己。” “我就躺在这,你的被窝里,我是你老婆,现在跟你连生死和自由都绑在一块。” 季思源从被子底下抱住了寇柏颜,把他朝自己这边拖:“你到底在怕什么?” “不是你想要的吗……寇柏颜,你不想……唔。” 寇柏颜翻身吻住季思源的嘴唇,虽然还是浑身僵硬,抓着季思源的手腕力度也越来越重。 但是季思源笑弯了眼睛。 寇柏颜将她的手腕压在她的头旁边,终于翻身,拉着被子一块盖过了两个人的头顶…… 他们两个犹如泛舟湖上,或顺水而下或逆流而上。 不得不说南川那些稀奇古怪的产业制造出来的东西,确确实实有畅销的资质。 季思源汗津津地从被子里钻出脑袋的时候,整张脸全都红透了。 被子里面有浓郁的茉莉香,混杂着一点信息素过浓的腥甜味道,让人闻了之后浑身酸软。 不过在这种味道当中,还有一种有一些刺鼻的青柠香味。 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让人时醉时醒,如飞云端。 季思源把被子拉下来到下颚处,大口大口地呼吸,抬起手看了一眼终端。 然后侧头看向寇柏颜。 寇柏颜还闷在被子里没有出来,季思源把他给挖出来,他也只是闭着眼睛,并不看人。 眼睫抖动得厉害,耳根通红得像是着火了一样。 季思源伸手摸了摸他的睫毛,寇柏颜使劲闭了一下,睁开眼睛看向了季思源。声音又闷又哑,问道:“你不去洗澡吗?” “急什么。”季思源凑近他一些,在他嘴唇上碰了碰。 笑着看透他的羞涩,说:“你就是急着想把我支走,我洗什么澡,长夜漫漫的……” “干嘛这种表情?”季思源说:“我给你看了时间了,十分钟左右,你都没有来过,很厉害了。” “你能不能不往被子里面缩,我们两个都这么大年纪了,不至于像两个小孩一样的。” 寇柏颜终于把被子掀开一点,搭在自己的下巴底下,表情有一些空白。 还有一种未散的眩晕感,和极其的不真实的感觉。 他跟季思源……他这算是完完全全地拥有了她吧? 季思源从被子里面钻进他的臂弯,寇柏颜把她搂紧,整个人都有一些颤抖。 他不擅长表达自己的心情,无论是喜悦和悲伤他都习惯性地压抑着。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还没回过神,季思源就已经撑起手臂开始重新亲吻他。 “这下没心理障碍了吧?” 季思源边亲边说:“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愉悦对方愉悦自己,只管享受就好了嘛……” “你做什么?”寇柏颜按住季思源的肩膀,季思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撑在寇柏颜的脸旁边。 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表情暧昧至极地笑了笑。 “你说做什么?”季思源低头亲吻他的鼻尖。 声音带着笑意:“我也是个alpha啊……” “不行。”寇柏颜拒绝。 季思源顿了顿问道:“为什么呀?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这实在是……”太淫/乱了。 他被季思源捂住了嘴,眼睛瞪得老大。 季思源像一条水蛇,抱紧了寇柏颜。 蛇类狩猎并不会像豺狼虎豹一样,依靠奔跑速度和扑杀力量,用尖牙去撕咬猎物。 而是会一点一点地缠缚而上,将猎物绞紧,碾碎对方的四肢内脏。直至对方一点一点地失去了抵抗能力,甚至是气息。才会将猎物整个吞下去。 “怕什么呢?我们都是alpha,”季思源看寇柏颜实在是太羞涩了,学着他把被子全拉上来,将两个人包裹其中,隔绝了一切光线。 才抱着他说:“alpha跟alpha又不会怀孕。” 不会怀孕就可以乱来么……寇柏颜真是对于她的歪理无可辩驳。 因为他的特殊性,三次分化拥有了一个男性beta的体质和alpha的信息素。季思源吃了一次“大餐”,缠着寇柏颜到外面天都亮了,才终于在寇柏颜发火之前老老实实地睡觉了。 季思源一觉醒来之后是第二天下午,季思源很少会睡到这个时间。她通常上班的时间都非常的早,有的时候甚至比员工还要早,下班也很晚。 每天都在尽职尽责地赚星币,搞各种各样的项目。 不过昨天晚上这个大项目实在是搞得有点久。 而且这种得偿所愿的感觉,就像是终于完成了一个重大的项目。接下来是庆功时间,当然会意志连带着身体整个都松散下来。 季思源起来之后寇柏颜早就无影无踪了,寇柏颜实际一晚上都没怎么睡。 季思源睡着了之后,他想一个人起来去坐一会儿,找一个没有季思源的地方去缓解一下他被刺激得有点狠的心脏。 可是他没力气。 这种没力气并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理上。 一整天的情绪大起大落,谎言和真实交杂在一块,心里的爱意和痛苦搅和在一起。 再加上一天好几次的纵/欲过度,寇柏颜觉得自己一天把一辈子都给过完了。 所以寇柏颜只能躺在床上等到外面天色大亮,躺得后背都麻木了,眼睛也酸疼酸疼的。 不过在太阳彻底升起,他闻了一晚上季思源信息素的味道,侧头在晨曦里面看到季思源沉睡的脸的时候。 终于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安稳,从心底油然而生。 他起来之后仔细洗漱,挑选了一身季思源给他准备的衣服,穿好之后还走到了床边,扒开了季思源埋在被子里的脸。 然后在她泛着潮红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接着连早饭都没吃,就直接进入了实验室。 一进入实验室他就不是他了。 大半天下来,实验室的人还是没能相互认识,但是寇柏颜已经将二次分化剂重新分析了一遍。 实验室的人本来有人想起刺,不过寇柏颜根本也不肯分给他们一个眼神。 而且寇柏颜给他们安排的工作,让他们根本就抬不起头分不出精神。 一直到季思源起身之后让厨房做好了饭,亲自到实验室叫寇柏颜吃饭,寇柏颜才终于从仪器上面抬起了头。 看到季思源之后,他被尘封了一上午的感官才终于回归身体,顿时腰酸背疼肚子打鼓起来。 “走啊去吃饭。看着我做什么?才一晚上又不认识了吗?” 季思源伸手去捏寇柏颜的脸,寇柏颜就在那傻站着,让她给捏到了,还扭了扭。 脸上一阵麻酥酥的,寇柏颜把她的手腕抓住,拉着她朝外走。 季思源却脚步顿了一下,回头对看向他们的科研员说:“你们也都去吃饭吧,中午都没吃饭吧,我老公就是这样一工作起来没日没夜的,” 季思源说:“我每天中午都会让厨房准备好食物,到时间就会开饭。你们不要跟我老公比,他一旦开始有的时候都是彻夜不眠的。” 这番话说得实在是气人,明明说的是好话,但是让人听了就是满含嘲讽,而且意思都很好理解——你们别跟我老公比因为你们比不起也比不了。 弹幕听了都感觉气血上涌,如果摊上季思源这样的老板,钱没挣到几毛估计没两年能气出一身病。 寇柏颜拉着季思源出门之后,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很温和,但是语气有一些严肃地说:“别那么说话。” “怎么说话了,你能看懂什么?”季思源牵着寇柏颜的手,边朝着自己屋子的方向走,边跟寇柏颜说:“我进屋的时候就看到有一个大高个,看你的眼神就不太和善。” “你肯定没工夫搭理他们,我帮你刺激刺激他们。” 寇柏颜这次没有吭声,沉默地跟季思源进了房间。 不过进去之后季思源换鞋的时候,寇柏颜从她身后抱住了她。 季思源这一次是真的惊讶了,寇柏颜很少主动的。 她换好了鞋子之后站直,寇柏颜搂在她腰上的手臂又收紧了一些。 季思源张了张嘴,但是又闭上了。 她知道自己的嘴损,这难得的主动,她一说话就忍不住臊寇柏颜。寇柏颜一不好意思,肯定就不抱了。 所以她只是在那站着,等着寇柏颜说话。 结果寇柏颜也没有说话,本来就不擅长表达,更别提像季思源那样张口闭口都是臭不要脸的情话,他一句都不会。 而且他没有什么想说的,他就是觉得季思源刚才护着他的样子很可爱,看了她那样子,心里酸软成了一汪水。 一屋子的饭香味儿,在看着季思源的背影,哪怕这饭根本就不是她做的,也让寇柏颜觉得他想有一个家的那一种梦想在眼前成真。 两个人在门口沉默拥抱了一会儿,就算季思源什么都没说,就这么老老实实地被寇柏颜抱着,寇柏颜到最后松手的时候也不好意思了。 季思源在他换拖鞋的时候看到了他红透了耳根,满脸惊讶地撵着他揪他的耳朵。 “不是……你上都上了,抱一下你害什么羞呀?” “哎哟哟喂,我到底错过了什么?这要是你十几岁的时候我就跟你好了,是不是比现在还要娇羞百倍?” “啧,可惜了。” 季思源跟着寇柏颜的身后,寇柏颜去洗手她就站在门口看着他笑。 寇柏颜被她看得受不了,洗完手之后把水朝着季思源的身上甩。 他以前从来不可能做这种事,他觉得很脏。要怪就怪季思源实在是太欠了。 弹幕看到两个人这样打情骂俏的,嗑糖磕得十分欢乐。 然后在季思源和寇柏颜坐下吃饭的时候,弹幕就欢乐不起来了。 因为直播屏幕上弹出了鲜红的系统提示。 季思源夹菜的动作也顿了一下,听到了脑中的系统播报音。 “根据检测,补偿对象的恨意值下滑为零……现在开始解绑倒计时。” 弹幕噼里啪啦地全炸了—— 卧槽怎么回事这就完事了吗?! 啊啊啊啊啊不要啊!我才看到甜甜蜜蜜! 这就算改造成功了吗? 确实算吧。本来这个世界就是因为季总恩将仇报,现在她已经把补偿对象给捞出来了。 两个人已经相爱了,以后也会越来越好的。 呜呜呜呜真的好舍不得呀。不要这么快解绑! 就这就这就这? 柏颜哥哥能不能有点出息啊!还真是睡了一觉就不恨了嘛! 五颗星的恨意值呢,感情柏颜哥哥从头到尾恨的只有季总不爱他?! 我哭了我真的哭了,他真的只是恨她不爱他而已…… …… 季思源也愣住,她捏着手里的筷子,筷子的另一头还搭在菜盘子里头。 她抬起头看着寇柏颜,也有一些难以置信。 所有的记忆当中,自己对寇柏颜真的算不上好,唯一算好的也就是昨天而已。 仅仅一天的时间。五颗星就掉得干干净净。 他到底有多爱自己? 季思源突然间感觉有点鼻酸,她有很多的星币,数不清的爱慕者。但没有一个人会这么,毫无原则地爱她。 任凭她怎么对待,怎么对他为所欲为,他期盼得永远那么简单。 就只是她回头一顾。 寇柏颜感觉到季思源愣住,抬起头看向她,问道:“怎么了?” 他穿着柔软的白T恤,干干净净眉目清俊。 坐在桌子的对面端着碗的样子,和季思源在结婚之前,在咖啡馆里面见到寇柏颜那个时候,非常地相像。 好像岁月在他身上定格,季思源看着他温吞的眉目。看着他那冰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睛,对自己流露的全都是温柔。 暂停了脑中系统提示的解绑,把筷子放下抬起手接住了她即将要落下的眼泪。 用手抹了抹眼睛,然后一脸严肃地问寇柏颜:“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猝不及防了,寇柏颜端着碗的手下意识晃了一下。 他把碗放下,故作镇定地给自己加了一筷子菜。 然后眨眼看向季思源,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就是突然间想知道,”季思源说:“我很确定,我对你在感情上有所转变,是因为我误打了二次分化剂之后。” “我们有了那一晚上,我就没有办法再把你当成一个普通的,我的实验室当中的科研员。” 季思源剖析自己的内心,说到:“我每天看着你好像并不在意那一晚上,看着你不因为我侧目,开始对你有占有欲。” “你是我真正意义上第一个男人,”季思源说:“我是无法忍受和其他的男人同居一个屋檐下那么久,或者是做到最后的。” “我当时注射/了二次分化剂之后,虽然也已经失控了,可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应该是不会真的碰的。” 季思源一直都觉得寇柏颜非常干净,温暖,甚至是可靠的。 虽然她根本就不需要依靠谁,可是这种感觉是除了寇柏颜之外,只有她死去多年的那个母亲给过她。 “我对你有占有欲之后,就想把你变成我的oga,我也确实那么做了,”季思源说:“伤害到你我非常的抱歉,但从那之后我就开始越来越喜欢你。” “想看到你,想把你关在家里。” “后来出了事……那个时候我想不到任何的解决办法,我绝不可能进监狱。所以我已经决定去死了。” 季思源说:“然后你说……你愿意替我蹲监狱,顶下所有的罪。” “我从那个时候…开始不可救药地每天都在想你。可是我不想承认,我不肯去看你,其实是我根本就不敢去看你。” “我怕见了你,我就再也迈不动步了。” 季思源仔仔细细地梳理自己的感情,把这些从没有跟寇柏颜说过的话,一字一句地告诉他。 “我知道你的所有算计,而你确实也赢了。我爱上你了,从你为我承担下一切那天开始。” “隔了这么多年才去找你,我真的很抱歉。但是我能够走出这一步,是我人生最大的意外,也是最大的极限。” “我是这样爱你的,”季思源把双手撑在桌子上,她问寇柏颜:“你呢?” “你是怎么爱我的?”季思源看着寇柏颜抓着筷子愣愣的样子,笑了笑。 她问:“你是不是从恨我开始的?” 寇柏颜喉结滚动了一下,摇头。 季思源又追问:“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这么机关算尽地想让我对你低头,想得到我,是从什么时候喜欢变成爱的?” 季思源真的非常地好奇。 寇柏颜看了她一眼,又迅速挪开了视线。被季思源逼视着,他的眼中有慌乱,也有摇摆。 不过听了季思源的那一番自我剖析,不知道是他背后的阳光太温暖,还是季思源的眼神太炙热,寇柏颜现在感觉自己浑身都暖融融的。 那些恐慌,患得患失,和害怕失去……都渐渐地离他远去。 他动了动嘴唇,嘴角露出一点笑意,却并不肯说出季思源想知道的。 眼中难得带上了一些像季思源一样的狡黠。 “记不住了。”寇柏颜慢吞吞地说:“我记不住了。” 季思源满心期盼,得到了这样一个答案之后,噎了一下。 “什么呀,怎么可能记不住你少骗我!” 季思源不干,“我不管你好好想一想!” 她起身走到寇柏颜的身边去晃他的脖子。 弹幕听了季思源那一番话,别以为寇柏颜会老老实实地表露他的真心。 结果没想到这一次是他耍滑。 寇柏颜被晃着晃着就笑了,但是无论季思源怎么问他也不肯说。 最后季思源还是放过他了,毕竟他一整天都没有吃饭。 “以后早饭中饭和晚饭必须吃,”季思源说:“你要把身体养好,才能不止十分钟啊。” 寇柏颜又呛了一下,瞪了她一眼,两个人这才好好地吃东西。 吃过饭之后两个人没有太多的黏糊,因为寇柏颜还急着进实验室呢。 季思源这一段时间并不能出去工作,外边的一切全都交给南川,还有她的助理连初柔来处理。 反正现在也没有比二次分化剂更重要的事情,季思源每天只是用终端处理一些工作,剩下的时间就当是给自己放假了。 寇柏颜吃过饭重新回到实验室,而季思源则是留在了房间里面,召唤脑中的系统。 “改造结束了?所以你要解绑了对吧?”季思源还以为系统会留到她给这个世界打出一个结局才离开呢。 不过这样也算好,如果寇柏颜真的找不到解决办法的话,季思源是真的会带着他去星际流浪。 那样他们就是逃脱法律的制裁,用金钱筑建一座高墙,或者购买一个星球,离开海蓝星。 那样肯定不符合脑中这个系统的所谓改造规则。 所以季思源和寇柏颜说那些话的时候,用的是玩笑的语气。 但是寇柏颜对她的恨意这么快都消失了,让季思源也很惊讶。 才从星际监狱出来一天。 “是的宿主,”系统回答季思源:“补偿对象恨意值消失,改造就已经结束了。” 毕竟季思源唯一对不起的人就只有寇柏颜,连寇柏颜都原谅她了,系统又有什么理由继续改造季思源? 季思源试探着问:“你承认过我所在的这个世界并没有人续写,你不需要我打出一个圆满的结局吗?” 系统回答:“这个世界你才是气运之子,无论打出什么样的结局,是不是圆满,都是你自己的结局,与我无关啊。” 确确实实是这样,系统并不需要季思源为它打出一个结局。 “所以你要走了是吗?” 季思源对于系统突然间要离开,居然有一点……不能说不舍只能说是没想到。 “是的宿主。”系统说:“只要宿主同意解绑,随时可以进入倒计时。” 季思源沉默了片刻,弹幕上都在呜呜哇哇地连哭带刷着不舍得。 季思源没什么不舍得的,她想了想问系统:“不是说好了,改造结束之后将记忆还给寇柏颜吗?” “已经准备投放了,”系统回答:“每夜会以做梦的形式投放。” “做梦倒也好。”季思源点了点头。 她叹了口气,这一口气出去之后,浑身轻松。 “那一会儿就解绑吧,不过既然你来了一回,还帮我这么大个忙,” 季思源说:“我看你空间也没什么正经东西,都是一些比较古老的武器。不如你在这个世界找一找,有什么喜欢的,就带走?” “只要不是太大件的星际飞船什么的,我可以多送你一些,”季思源坐在沙发上,大手一挥说得十分豪迈。 简直像是一个独宠娇妻的霸道总裁,在商场里对她说:“这间商场随便挑……” 系统卡顿了一下,险些哇地一声哭出来。 弹幕已经笑疯,都在刷着让系统赶紧捡点好东西装在空间里。 系统则是严肃正经地回答道:“由于维度不同,就算我带走这个世界的东西也并不能够应用。” “不过宿主倒是可以给下一个世界的改造对象带一点东西,”系统说:“算是一种友好的传承。已经进行了三个世界啦!” “对了上一个世界宿主其实有带东西给你,”系统已经对季思源说了好几次。 但是季思源似乎对那东西并不感冒。 所以系统这一次说的声音有一点弱:“那个,就是那个丧尸病毒,你要吗?” 季思源之前反感系统反感弹幕上面看直播的人。但是现在因为他们的到来,让季思源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没有再继续错过寇柏颜。 季思源心里是感激的,不过她天生处于上位,并不可能把这种感激表达得太过,让自己显得卑微。 所以才会用问系统喜欢什么东西,可以送它的方式去表达这份感谢。 总结起来就是表达方式很欠揍。 她倒是听系统提过几次,上一个世界有人送东西给她。季思源一直都不太看得上,不过这一次她并没有拒绝。 而是说:“把东西给我吧,丧尸病毒……我正好拿去给我柏颜哥哥玩。” “如果你不能应用我这个世界的东西……那我也送一个东西给下一个世界的人吧。继续你说的那个传承。” “不过你要先给我看看下一个世界是谁,我才知道要送什么东西给她。” 季思源十分霸道地指使着系统,把   系统已经发誓,它绝对不让改造对象给他选择下一个世界的改造对象。 但季思源跟之前那些世界的改造对象都不太一样。 系统把那些资料投射在她终端的时候,她根本没跟系统商量,直接拍板定了下一个世界。 “就这个吧,远古世界的古代,这女的什么郡主?一看就是意识不到自己的真心,跟我是一样的。” 季思源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么难搞,她还有理有据地跟系统说,“她跟我一样她肯定特别好改的。” 季思源说:“我给她一个南川公司新研制出来的治疗仪。如果放在那个古代的话,差不多是活死人/肉白骨的效果了。” “东西就在我保险箱里,不用我自己给你装吧?”季思源指了指保险箱的位置:“那儿呢。” 弹幕列队整整齐齐地在笑,系统老毛病又犯了。 又让改造对象选择改造对象。 系统不吭声,季思源还问:“怎么样,可以吧?” 系统有些憋屈地嗯了一声。 然后下个世界的改造对象就这么定了。 季思源拿了丧尸病毒,对着弹幕和系统挥手说道:“再见了。” 弹幕也都在跟季思源告别—— 再见了小季总! 再见了霸道总! 再见了,要好好对待柏颜哥哥! 我觉得不用担心,有柏颜哥哥拉着,季总肯定会越来越好。 好舍不得呀啊啊啊! 呜呜呜呜呜可不可以不要结束,不是还没有打出结局吗,我还能再看一百年! 一百年怕是够呛吧。人家平均寿命二百多年呢…… 哈哈哈楼上笑死我,季总再见! 季总再见! 和柏颜哥哥好好的,三年抱俩! 笑死他们两个都是alpha,你有没有好好看社会背景。alpha是完全不能怀孕的,哪怕是女alpha,也只是有生殖道没有孕囊。 哈哈哈哈……如果真的能怀的话难道要怀彼此的孩子吗? 季总再见! 你们的结局一定会很好的! …… 季思源看着弹幕,心里面其实有一些感叹,她和这些所谓的异世之人相处得并不好。 她厌烦有人对她评头论足,季思源活得怎么样并不需要别人的评断。 但是这些人在她脑子里也叽叽喳喳了那么长时间了,还陪她穿越了一条世界线。 季思源在系统倒计时解绑的时候,翻了翻系统直播间。 然后点击了一下积分回馈。 数千万的积分在直播屏幕上像烟花一样炸开,全部回馈给了这些直播的观众。 所有人本来都在感伤离别,一看到这些积分全都疯了! 这些积分都是能够直接抵钱看直播的,但这些积分回馈给直播观众之后,会影响世界的评定。 不过季总有钱! 季总不在乎什么评定! 霸总就是霸总! 弹幕在最后的时间几秒钟之内,开始了一场盛大的狂欢。 系统彻底解绑之后,季思源抓着手里的一个小瓶子,感觉几次,无论怎么闭眼脑中再也不会出现那个直播屏幕。 她靠在沙发上缓缓吐出一口气。 屋子里面的人工智能检测到光线昏暗,灯自动亮了起来。 季思源躺在沙发上用手挡了一下,脸上露出笑意。 再见。 她张开嘴,无声地说。 番外四合一(直到他们真的携手走出了一...) 寇柏颜从海蓝星的监狱出来和季思源在一起的第五天, 开始做梦。 寇柏颜这些年都很少做梦,一个人把自己的情绪压抑得太过严重,他连梦境都是一片灰烬, 无所期待。 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天日子过得太好, 他每天醒着像是做梦, 做梦的内容更不真实。 他总是梦见他和季思源重新经历了一遍人生。然后突然间的, 从他们结婚两年多开始, 季思源就像现在一样, 回心转意了。 她不再去接触其他的alpha, 对他的母亲照顾有加, 对他更是用尽了所有耐心, 甚至为了让他接受她,做着什么脱敏治疗, 从牵手开始。 梦里的自己反应很真实, 从头到尾并不肯相信季思源。 但他最终也作出了和自己一样的选择,在二次分化剂出现问题的时候,准备替她顶罪。 然后梦醒了, 季思源就在他的身边睡得香甜。每一次梦醒了, 季思源都在他的身边睡得香甜。 寇柏颜甚至有时候在醒过来之后, 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这一切美好得让他无法置信。 她那样一个人,怎么会喜欢自己呢? 他不知道多少次问自己。 寇柏颜甚至不止一次故意弄疼过自己, 他多幸福, 就有多么害怕。 害怕梦醒之后,他会再度梦醒, 然后一切只是一个梦,他还在监狱的高墙之中, 每天麻木而机械地活着。 如果真的是那样,寇柏颜绝对无法再麻木地活下去。如果不曾体会过幸福的滋味,他可以一直忽略痛苦,但是现在他已经知道了幸福的滋味,他已经无法再和痛苦和平共处了。 外面将亮的天色,顺着窗户的缝隙钻进来,寇柏颜侧头看着季思源,他该起来了,今天的实验至关重要。 寇柏颜也确实起来了,他去浴室洗漱好,却并没有换上衣服去实验室。 而是擦干了自己,披着浴袍就出来,再度回到床上。然后掀开了被子,把还在沉睡的季思源搂进怀里。 他的鼻尖在季思源的后颈流连,寇柏颜一直没有告诉过季思源,他很爱她的信息素味道。 哪怕分化成alpha之后生理性地排斥其他alpha的味道,每一次闻了就忍不住浑身紧绷,他内心却是喜欢的。 尤其喜欢这样浅浅淡淡的,没有攻击性的茉莉味儿。 寇柏颜嗅着嗅着,嘴唇贴上去,然后整个人都贴上去,呼吸没一会儿就乱了。 和季思源在一起,“学坏”真的太容易了。 他们才在一起半个月而已,寇柏颜已经开始会主动表达自己的欲望。 无论是亲吻,是拥抱,还是其他的诉求。 他轻轻咬住季思源的后颈腺体,吸入了一些令他头晕目眩的信息素,却并没有真的头晕。 而是像微醺的状态,更加地兴奋,他慢慢地翻身抱住季思源,被子下脚尖分开她的双脚。 扰人清梦这回事情,实在是烦人得很。 但季思源并没有起床气,她是个随时能翻身爬起来去开会都不会低血糖的人。 尤其是骚扰她的人,是她现在看一眼就会笑的人。 她睁开眼看到寇柏颜微眯的眼睛,抬起手圈住了他的肩膀,直接笑出了声。 “你报复心还真强啊,报复我昨晚上没让你?”季思源头在软得陷进去的枕头上上下轻晃着,拉下寇柏颜的脖子的亲吻他的鼻尖。 “早……安。” 寇柏颜不说话,他不喜欢这样的时候说话。不应该现在放纵自己的,现在时间都不合适。 他知道自己应该进实验室,实验室里面的人肯定等着他呢。经过这半个月的接触,那些人已经对寇柏颜没有什么意见了,毕竟寇柏颜的能耐他们确实比不了。 如果不出意外,二次分化剂的事情,今天能够出结果。 可是寇柏颜竟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按着季思源不想下床。 季思源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仰着脖子眯着眼享受,手指抓着寇柏颜勉强能抓住一点的湿漉发茬,揪得特别来劲。 水床无声地流动,季思源有种化身了游鱼,正在肆意畅游的愉悦。 阳光顺着窗户缝隙爬得离床越来越近的时候,寇柏颜终于重新穿好了浴袍,从床上下地,脚趾正好踩在企图爬上床窥视爱侣亲热的晨曦之上。 季思源闭着眼睛,两侧的头发都湿贴着脸,脸红得像熟透的蜜桃,微微张嘴大口呼吸着。 她抬手看了一眼终端,然后轻笑出声。 对即将进入浴室的寇柏颜说:“你报复心还真强,反正时间一定要加倍才行,是吧?” “一个小时十五分钟,”季思源侧过身,看着寇柏颜说:“你最近也没吃什么好东西,能耐倒是一天天见长。” 寇柏颜不答话,侧颈的红还没散去,屋子里全都是信息素交杂的味道,浓烈得让人吸了之后觉得呛。 寇柏颜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仰头全都灌进去。然后走到床边抓住季思源的手,隔着床拉到嘴边亲了亲,就又去了浴室。 还是那个死样子,闷得很,但是至少骚是明着骚了。 季思源也不再赖床了,起身抓过浴袍穿上,没有穿裤子,但是脚上套了一双柔软的袜子。 这袜子季思源平时是不穿的,只有早上办完事儿才会穿,它能保证站起来,腿上蜿蜒的东西不弄脏地毯。 季思源拿过寇柏颜刚才喝水的杯子,也倒了一杯水喝,咕嘟嘟正灌的时候,寇柏颜打开浴室门出来了。 季思源立刻就呛到了,迅速把水杯放在饮水台上,“咔哒”一声,慌张得很明显。 寇柏颜擦着头发出来,看了一眼季思源的神情,顿了顿,叹口气道:“你喜欢用就用。” 季思源抹了抹嘴唇上的水迹,说:“你不介意了?你不是不喜欢共用杯子吗?” 寇柏颜无奈叹气,他确实是有很多毛病,比如不能和人一起睡,不能……反正不能的太多了。 但是季思源就像一把无坚不摧的长矛,根本不给他过多的适应,就直接击碎了他所有的保护盾。 寇柏颜现在和她睡一起也睡得很香……喝水的杯子,她喜欢,那就一起用,也没有什么。 “嗯。”寇柏颜说:“你喜欢就用。” “喜欢。”季思源准备的是一对儿杯子,寇柏颜的是黑的,她的是红的。两个杯子是那种非常土,但又一直有销量地合在一块儿是一颗心的杯子。 寇柏颜这半颗黑心的使用频率非常高,季思源那半颗红心就基本没有怎么用过。 季思源总是喜欢抢寇柏颜的东西,她出了门一个能把alpha骂到自闭的总裁,在寇柏颜面前越来越能撒娇卖乖。 专门捡着寇柏颜受不了的软肋戳,一天戳个百八十遍,寇柏颜被她弄得毫无脾气,无论白天还是晚上,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何止一句“丧权辱国”能够形容?也就今天早上,才总算是“揭竿起义”了一把。 季思源又把寇柏颜的“臭毛病”给弄没了一项。 然后赶紧冲过去试图抱住寇柏颜撒娇,只不过这一会儿寇柏颜是真的嫌弃她,一只手按住了她脑袋不让她靠近。 皱眉看了一眼她实验室。” “你嫌弃我?”季思源啧了一声,“还是嫌弃你自己?你成结的时候怎么不嫌弃!” 季思源这就属于纯粹的无理取闹,毕竟床头预备这个袜子,要说穿的频率,还是寇柏颜比较多。寇柏颜可不会脏兮兮地朝着季思源身上扑。 寇柏颜对她的控诉不为所动,按着她的脑袋把她推进了浴室。 不过季思源并没有马上洗漱,她从浴室门缝隙伸出了脑袋,对着寇柏颜说。 “我昨晚上就想跟你说。实在是太激动就给忘了,”季思源说:“不要太快找到二次分化剂的解决办法。” 寇柏颜正在穿衣服,已经穿好了裤子在整理腰带,闻言愣了一下。 季思源说:“你想让他们快点把你送回监狱吗?不要太快。” “我知道你应该已经差不多了,”季思源说:“怎么也要拖个几个月,到期限了再拿出方案。” “也不要拿出那种一次性就能够解决所有问题的方案。” 季思源满脸狡猾地对寇柏颜说:“这也是一门生意,你就先按照我说的做,反正现在二次分化剂并没有任何的危害展现出来。” 寇柏颜一直以为,季思源想让他尽快找到二次分化剂的解决方式。 可是现在季思源居然让他拖延时间,他看向季思源,忍不住问她:“你不怕时间拖得久了,对你公司的声誉有影响吗?” 季思源敲了敲门框,啧啧道:“亲爱的,你对于现在的我还是有所误解。” “你知道我公司涉及了多少产业?”季思源说:“我就这么跟你说,如果现在启示宣布破产,不光是整个云路城,连云路城周边的城市,也会跟着陷入各种物资的断层。” “一旦一个公司破产会影响到人民的切身利益,是没有媒体敢大肆胡乱报道的,政府也不会允许。” “做到我这种地步,我还需要什么声誉?” “你就不要操心我,按照我说的办,”季思源说:“柏颜哥哥,这件事情听我的怎么样?” “好。”寇柏颜乖乖地点头。 季思源笑了笑,特别想冲过去抱一抱他,但是自己现在还没洗澡呢,身上黏糊糊的寇柏颜不会让她抱。 季思源以为还要费一番唇舌,结果寇柏颜居然这么快答应,她连洗澡都唱着歌。 寇柏颜当然会听话,他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在他确认某件事的时候不会听任何人的意见。 但是在这种事情上他还是最相信季思源的。哪怕季思源曾经亲手把他送进过监狱,他也还是选择相信她。 季思源算计的确实是没有错的,首都新注意到寇柏颜这个天才,认可他的能力需要一段时间。 如果他太快地解决二次分化剂的问题,就无法让上面的人认识到他的价值。 而且问题迅速解决之后,寇柏颜会被重新地送回海蓝星的监狱,那样可就不美了。 季思源的计划是让寇柏颜卡着四个月的期限,再交出二次分化剂的解决办法。 而且还不能是一次性解决问题的那种办法,这样他就会一直待在外头。而等到上面的人彻底认可了他的能力,他就不用再回监狱,可以一直在外面戴罪立功。 寇柏颜能够给季思源,给整个海蓝星创造的价值,可不仅仅是一个二次分化剂而已。 让这样的人去蹲监狱实在是有一些暴殄天物。 寇柏颜听季思源的,今天非常重要的实验成功失败了。实验步骤一环扣一环,这一次失败就要全部推翻重新开始。 于是寇柏颜今天晚上回来得特别早,季思源正在开视频会议,终端投射上面全都是她公司里面的骨干。 季思源一脸严肃,不知道正在跟谁发火。 寇柏颜一进门,季思源的视线朝着他看了一眼之后,又迅速挪开。对着终端投屏上面的人说:“这件事情我会让南川再重新召开一次会议。” “如果再有什么比较尊贵的人物,想要私下购买二次分化剂,让他签免责协议,定个天价,卖。” 季思源说:“马上就能找到解决办法了,又不死人。我家那位打了三次,现在照样生龙活虎。” “有钱不赚王八蛋,再说了,就算是把二次分化剂的弊端公布出去,也有的是人跟我们买。” “散会。”季思源把终端投射关掉,再度看向寇柏颜的时候,脸上就带上了十分温和的笑意。 “今天回来的好早呀,还没到晚饭时间呢,” 季思源拍了拍自己的身边,对寇柏颜说:“快过来,跟你说点好玩的事。你知道首都新的首席军事官,有一个儿子分化成oga的事儿吗?他要跟我买二次分化剂,想让他儿子分化成alpha……你说我敲他一笔什么好呢?” 寇柏颜本来是打算先去客房待一会儿,等到季思源开完会再出来,结果季思源看到他就直接结束了会议。 寇柏颜朝着季思源走过去,被季思源拉着坐在了沙发上。 他看着季思源,摇了摇头,说:“不认识什么军事官……你这是什么装扮?” 季思源上半身穿得非常的正式,但是下半身就穿一个寇柏颜的短裤然后光着腿。 虽然屋里的温度并不冷,但是这种穿着显得“头重脚轻”非常怪异。 季思源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哈哈笑起来,躺在寇柏颜的肩膀上说:“反正我这段时间也出不去,跟他们开视频会议的话,我就露个上半身就可以了,懒得换衣服。” 季思源说着,把上面的西装外套脱下来,结果里面的西装里根本不是什么白色的衬衫,就是一条白围巾,堆成了一件衣服的样子。 底下是寇柏颜穿过两次T恤。 “又穿我的衣服。”寇柏颜就很不理解季思源的这种爱好。 明明季思源的衣服比他多了不知道多少,可季思源就是喜欢穿他的。 虽然每一次看到季思源这么穿他的衣服,寇柏颜都会有一种难言的,隐秘的喜悦。 “我喜欢你的信息素味道。”季思源说:“你穿过的衣服就算洗了也会有那种味道。” “那还真是奇怪。”寇柏颜当然知道信息素如果不用针对性的洗涤剂,就会残留在衣服上。 他不理解的就是季思源居然喜欢他的信息素味道……这是违背了基因本能的。 他看着季思源,笑了一下抬手给季思源别了一下头发。 然后也终于说实话了,他说:“我也很喜欢你的信息素味道。” “是吗?”季思源挑了一下眉,嘴角的小梨涡笑出来,寇柏颜伸手用手指戳了一下。 季思源眨了眨眼睛说:“那你今天晚上穿我的裙子吧。” 寇柏颜抬起手盖在她的脑门上,手指弹了一下:“想得美。” 季思源想得就是很美,而且她想的通常能够成真。只要她稍微撒个娇,寇柏颜对她没有底线。 “哦对了。我正想跟你说,”季思源从沙发的角落掏出一个小瓶子,塞进寇柏颜的手里。 “这东西好久之前就想给你了,拿去玩,是丧尸病毒。”季思源说:“上次遗落在沙发里,今天开会的时候闲着没事抠缝才抠出来的。” “还有你跟我说一说二次分化剂解决方法的进展,”季思源一提起正事儿就严肃起来。 “其实二次分化剂很好解决,加大萤星草的剂量,继续遏制虫族基因的活性。” “我已经测试过萤星草对实验体的极限,也测试过虫族基因活性的极限。” 寇柏颜说:“按照人类的正常寿命,注射过二次分化剂之后,只要一直使用萤星草制作的抑制药物,就能够阻止退化。” “萤星草对任何活体生物完全无害,在整个海蓝星上面随处可见,成本极低,”寇柏颜说:“一直吃到二百多岁,不会有什么问题。” “就这么简单?”季思源问。 寇柏颜无法跟季思源形容这十几天的实验,经历过多么繁杂又庞大的各种测试,最终才得出了这个结果。 但确实就是这样。 所以寇柏颜点了点头:“就这样。” “天才不愧是天才,”季思源脑袋重重地靠在寇柏颜的肩膀上:“你当初说的让我变成整个云路城的首富,这句话你可不能反悔啊……” “我什么时候说过……”寇柏颜顿了一下,脱口而出道:“你也做梦了?! 只有在梦里的时候,寇柏颜才对季思源说过这样一句话。 季思源想了想觉得没有必要装傻。 但是她又不想把系统的事情说出来,那样就不像她幡然悔悟,而像是被系统逼着,才会回心转意。 寇柏颜的心思那么细腻敏感,不知道又要为这种事情琢磨多久。 所以季思源故作惊讶道:“你怎么知道这句话是做梦说的?!” 然后两个人上演了一番震惊,然后又对了一下梦中的剧情。 接着季思源抓着寇柏颜的手由衷地说道:“看来我们是命定的CP,这辈子只能跟彼此在一起,下辈子也是。” 寇柏颜虽然觉得有一点怪怪的,可跟季思源做了同样的梦,梦里又经历了一样的事情,他真的开心极了。 极度的开心让他忽略了那点怪异,原来那些不是他一个人的梦而已。 他非常甜蜜地搂住季思源,亲了季思源一会儿,心跳得季思源听着都怕他撅过去。 季思源窝在寇柏颜的怀里,感受他一下一下亲在自己的头顶,莫名有一点心虚。 如果没有系统的介入……她可能真的要好多年才会发现自己的心。 才会意识到寇柏颜对她有多么地重要。和寇柏颜在一起又会多么地开心。 好险啊。 好险他们就错过了彼此。 寇柏颜平复了好一会,才抓着手里的小瓶子说:“你说这个是丧尸病毒,什么丧尸?游戏里的那一种吗?就是远古的时候爆发过的?” “应该是吧。”季思源含糊地说:“你就拿去玩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失效,是一个在野兽星的朋友给我的。” “说是人体接触之后会具有传染性,你不要直接接触这个东西,尤其是手上有伤口的话不行。” “我会小心的。”寇柏颜把小瓶子揣进兜里。 季思源就知道他肯定会喜欢,他就喜欢研究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季思源搂着寇柏颜的脖子,腿都横放在寇柏颜的腿上,晃来晃去,又说:“我给你买个星球吧。” “买一个野兽星,上面有的是稀奇古怪的东西,反正我的地库里面有飞船,什么时候你想去采集,我就找人开飞船跟你一块去玩。” 季思源这一番话说得真的是非常的平淡,好像买一颗星球对她来说就跟买一颗糖一样简单。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寇柏颜表情终于有一点变得难以描述,他搂着季思源,嘴角露出了一点笑意,现在是真的感觉到自己在吃软饭了。 他抱紧了自己的富婆,把嘴唇印在季思源的额头上,在她脑袋上盖了个章。 做一个记号,免得其他人把他的富婆抢走了。 “好啊。”寇柏颜没有拒绝季思源的提议,这真的算是他曾经的另一个梦想。 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品种异常多样化的星球,然后一辈子沉浸在这些东西里面…… 只不过这种梦想还附带了另外好几个,他有了一个家。 有了一个爱人。 也终于知道爱是什么滋味。 “alpha医院那边我打过招呼,明天就把妈妈接到这里。” 季思源说:“我知道你很想见她,但是最高执法官,就那个陆元,我知道你不想让他见你的妈妈。” 季思源说:“我听说他身体出了毛病……回首都星去静养了,这个时候把妈妈接过来正好。” “如果他过段时间再回来的话,我把妈妈接到后院的医疗舱,派人看着不让他去看。” “他恐怕会病很长时间,回不来了。”寇柏颜说完之后,和季思源对视了片刻。 季思源只是挑了挑眉。 她想起寇柏颜有一次……也仅有那一次,递给了陆元一杯茶,说过两次话。 但是季思源什么也没有问,只是抱紧了寇柏颜。 “他回不来了正好,那明天就把妈妈接过来。” 寇柏颜这些天一直都是在终端上看着自己母亲的状况,他也发现了实验室里面有医疗舱,有过一些猜想。 但是最终寇柏颜以为这些医疗舱室给科研员准备的……没想到是给他母亲准备的! 而且季思源也注意到了陆元的问题,没有第一时间把他的母亲接过来,这让寇柏颜万分感激。 他到死也不想让陆元和他妈妈见面,陆元不配。 寇柏颜无法表述自己的心情,他又低头狠狠地在季思源脑门上亲了一口。 结果这一口力气用得有点大,门牙直接磕在了季思源的脑门上,磕出了一个印子。 疼得季思源哎呦了一声,歪在寇柏颜的身上,夸张地喊道:“吃人啦!” 两个人笑成一团,外面夕阳西沉,晚饭的时间快到了。 季思源在晚饭送进来之前,收敛了自己的不着正调,跟寇柏颜商量。 “二次分化剂的事情,卡在期限上交出解决办法,”季思源说:“但你跟那些人不要像你跟我说的这样,这么简单。” “反正一旦这个萤星草制作的药投入生产,当中的配方还有什么药量乱七八糟的。全都你自己亲手掌控。” “到那个时候你说每一期都要改良,也没有人知道你到底改良了什么。” 季思源说:“你懂我的意思吗?” “懂。”寇柏颜说:“如果这样的话,在注射/了二次分化剂的人自然死亡之前,我都不需要回到监狱里。” 季思源见寇柏颜这么上道,一拍巴掌说:“就这个意思!” “唉哟。”季思源躺倒在沙发上,头枕在寇柏颜的腿上:“我就知道你只要出面的话。这种事情肯定很轻松地就解决了……” “不过接下来你也要想办法找一个其他的研究项目。所需要用到的一切,我都能为你提供,找到一个那种无人可以替代的研究方向,” 季思源说:“一旦你在其他方面也有了突破或者是进展,我会为你大肆地宣扬。” “到时候,你就会自由,会被海蓝星的上层重视,能接触到的就是更加尖端的东西。” 季思源躺在寇柏颜的腿上,为他精心打算的样子,让寇柏颜心里软得像塞进了云朵,轻飘飘地要把他整个人都带得飞起来。 他的手放在季思源的脑袋上,轻轻理顺她的头发,闭了闭眼睛,由衷地对她说:“谢谢……” 谢谢你为我打算这么多。 谢谢你信任我。 谢谢你爱我。 寇柏颜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面,听着季思源还在低声说着什么,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再度醒过来的时候是季思源叫他吃饭,两个人吃了一顿非常温馨的晚餐,寇柏颜又吃撑了。 他最近吃得都很多。因为季思源每一次都会按时叫他吃饭,看着他吃下一定的分量,才放过他。 这导致寇柏颜的饭量开始逐渐地增大,幸亏比较好的一点是他白天确实非常忙,能够将这些热量全部消耗掉。 而且晚饭吃多了也不怕,因为晚上他们两个也不太消停。 这些热量有的时候还不够消耗,还需要加个餐什么的。 alpha和alpha在一起的好处,这就已经展现出来了。随便胡闹不会怀孕,你不行我还能行,我不行了你又行了。 这简直像一个无休无止的游戏,只要第二天没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他们两个就会很……按照寇柏颜的话来说,就是淫/乱。 幸福的日子总像是插上翅膀,转眼就飞得无影无踪。 等到寇柏颜的母亲让季思源也接过来了之后,寇柏颜彻底沉下了心,一头扎进了他的实验当中。 关于二次分化剂的解决方式,寇柏颜早就已经心中有数,可其他的科研员并不知道,随着期限的临近每天焦头烂额。 但寇柏颜现在就像是上学的时候在桌面上摆了一本教科书,在桌堂里面像在看课外书的学生一样。 正在废寝忘食地研究其他的东西——季思源给他的丧尸病毒。 这种东西是寇柏颜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的,而且应用了实验体之后,寇柏颜发现这种东西确实像季思源说的,具有非常强烈的传染性。 而且不光会传染人类,还能感染生物,他养了一堆僵尸白鼠,整天关在一个独立的实验区,不让任何人进去。 当然了季思源并不在这个“不让”范围之内。 季思源除了白天处理工作,按时叫寇柏颜回去吃饭,时不时地也会到他的实验室里逛一逛。 寇柏颜三个月来,进展不可谓不大。 二次分化剂的事情就不提了,这个丧尸病毒到了寇柏颜的手里面,简直像点石成金。 他把这种病毒和虫族基因放在一起,彻底让虫族基因僵化。 虫族基因因为丧尸病毒,失去疯狂裂变和更迭特性,丧尸病毒不是像萤星草一样遏制虫族基因,也不是杀死虫族基因。 而是让它保持在一种僵化的状态,一直维持着一种机械的,死而不僵的活性。 寇柏颜为了这个发现,整个人已经陷入了疯魔,连季思源都叫不动他吃饭的时候,季思源就知道他肯定又能做出新的东西了。 连续两天,寇柏颜只勉强狼吞虎咽了一些季思源给他带实验室的面包和营养液。 第三天晚上,季思源已经睡着了,结果被半夜三更回来的寇柏颜直接从床上拽起来。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被寇柏颜一阵乱晃,看到了寇柏颜在昏暗的地灯之下,亮得宛如探照灯一样的双眸。 “我做了一个测试!我做了一个测试!” “哈哈哈哈哈!” “寇柏颜晃着季思源的肩膀,又把她捞起来紧紧地抱在怀里,使劲地勒。” 勒到季思源忍不住吭叽了一声,像被大力挤扁的小动物一样,寇柏颜才把她放开。 然后兴奋得手劲都没有分寸了,啪啪啪拍季思源的脸蛋,说:“我做了一个测试,丧尸病毒和虫族基因如果能够在人体达到一个僵死状态的话,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季思源哪知道,她现在就感觉自己脸疼。 可是看到寇柏颜这么开心,她就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不简单。 顿时也精神起来,配合地问道:“会发生什么?” “就像曾经人类的脑垂体停止分泌全身的生长激素一样!能把身体的状况定格在巅峰的水平!” 寇柏颜的头发已经长长了,他抓着自己的头发,此时此刻真的有一点科学狂人的味道。 “一旦这种实验成功的话,我们的寿命起码能翻一倍!一倍!”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寇柏颜捧着季思源的脸,小鸡啄米一样亲她的嘴唇。 “这意味着……我们可以长生不老吗?” 季思源维持着被他挤成鸡嘴的表情,呆呆地说。 寇柏颜突然间笑了,季思源说得非常认真。 好像他现在说一句能让人长生不老,季思源也会相信。 寇柏颜突然间就冷静下来了,心里极其柔软,他又亲了一口季思源。 才说:“倒也没有那么厉害,就算是虫族基因在体内僵化能维持很长时间,但最终也还是会死去。” “但是我们的生命,容貌,各个方面都会长时间地停留在巅峰的水平。” “而且这种僵化基因我还没有应用在各种疾病上面,如果疾病也能够被僵化,那我们的医疗,会突飞猛进!” “最重要的是……”寇柏颜深吸一口气,说:“我们或许能够彻底摆脱虫族基因的控制,变回虫族爆发之前的人类身体状态。再也没有什么信息素的驱使,没有发情期和易感期,没有什么基因和等级的优劣。” 季思源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冰水一样精神。坐起来之后抓住寇柏颜的胳膊,跟他在水床上一块颠来颠去。 “真的像你说的……那我不是发了?” 季思源并没有寇柏颜那么了解这些东西,她最了解的就是钱。 寇柏颜说的如果能够实现,季思源能够想象的,是利用这些东西创造无穷无尽的财富。 寇柏颜点头如捣蒜:“如果后续实验顺利,我就能让你变成整个海蓝星的首富。” “我在梦里对你说的,都能变成真的。” 季思源举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对寇柏颜说:“你说得不对。”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僵化过后的虫族基因停留在巅峰状态,不光能够应用在医疗,它能够涉及的产业多到你根本无法想象。” 季思源感觉自己脑子都要爆炸了,是被星币给撑爆炸的。 “我何止能变成海蓝星的首富?” “我能变成整个星际的首富!” “还有能让人类恢复成虫族爆发之前,又延长数倍寿命……你只要能做出来,我们就能够开创一个全新的纪元!” 两个人半夜三更地在水床上蹦来蹦去,像是两个还没等去买彩票就已经畅想着中大奖的人。 任何的新东西面世,尤其是作用于人体,都需要极其漫长的实验和观察过程。有的需要几年,有的甚至需要几十年的反复测试和观察。 寇柏颜现在只是有了一点方向,或许他这一辈子都要停留在这点方向止步不前。 他们未免高兴的太早,但是提前高兴又不犯法。 他们把以后“中了大奖”之后的事情全都安排得清清楚楚。 然后把水床给安排漏了。 这种东西它本来是很坚固的,可是架不住两个人成天折腾,又在上面蹦蹦跳跳。 于是才凌晨。 睡得昏昏沉沉的南川就接到季思源终端呼叫。 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他连滚带爬地起来,连裤子都没穿光个屁股围个被就从卧室跑出去到客厅接通。 卧室里面睡得正香的连初柔翻了个身,一摸身边没有人了,也坐了起来。 而南川心情沉重地接通了终端,结果季思源开口根本就不是关于二次分化剂的事。 南川越听表情越扭曲,最后愤怒地关掉了终端。 连初柔揉着眼睛出来问:“怎么了宝贝儿,这么早起来公司有事吗?” “是季总吗?” “是不是二次分化剂的事?”连初柔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结果南川点了一根烟,愤怒地踹了一脚茶几说:“狗屁,她跟他们家那位把水床折腾漏了,给我打电话让我给她换新!” “不要脸的狗东西!”南川骂骂咧咧,连初柔扑哧一声笑了。 她走到南川的旁边,拿过他手里的烟,直接塞进自己的嘴里,吸了一口。 然后把她那一双大眼睛眯起来,把烟都吹在南川的脸上。 说:“我们那个为什么没坏?不是一起配送的吗?这不行,显得我们都没能耐。” 连初柔拉着南川的手腕。对他说:“我们今天一定要把它弄坏。” 连初柔对南川一见钟情,之前因为季思源跟南川有牵扯,所以她一直都忍着。 找到南川和季思源分手,她追南川,南川不同意。 后来还是季思源给她支的招,南川那种老油条追个屁直接上。 这才好不容易弄到手,连初柔和南川也全都是alpha,南川一开始是非常抗拒的。 但是又是季思源支了招……连初柔对季思源现在五体投地。 如果按照古代来说那就是能为季思源出生入死,肝脑涂地的忠诚度。 她很快让南川想不起来生季思源的气了。 至于坏掉的水床,南川还真的派人重新送了一个新的。 不过这一次送的不是水床,是按摩床,按摩的频率和花样可多了,而且都是特殊铁质,使用寿命保守估计五十年。 有了这张床之后,季思源爱上了“按摩”。 二次分化剂解决方案卡着期限给出的时候,季思源和南川出面发布记者会。对全体海蓝星的公民承诺,关于二次分化剂后续需要服用的药物,是完全对身体无害甚至有益的,并且将终身免费提供。 每年会进行阶段性的免费体检服务。并且对于贫民的医疗扶持,也会更加的频繁,涵盖的免费医疗援助项目,一口气扩增了上万种。 一时间整个海蓝星轰动,星际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启示公司的新闻。季思源和南川的声誉并没有像寇柏颜担心的那样受挫,完全被他们附带的医疗优待给彻底掩盖掉了。 毕竟民众会因为二次分化剂出现的问题不多,却都会生病。 而此时,寇柏颜将他新项目的研究方向,也已经对着首都星那边提交了材料。 经过重重的审查,还有那一些掌权者的几轮投票,寇柏颜毫无意外地留在了监狱外面。就留在了季思源为他创造的,现在名义上被首都新征用的生物实验室中。 并且他亲自筛选了一批科研员辅助他,进行下一阶段的实验。 寇柏颜正式忙了起来,每天抓不到人影。 季思源恢复了自由,也开始沉浸在工作当中。 只不过她到底没有寇柏颜那么玩命,而且她手底下有的是人替她玩命。 再怎么忙她也会回家,每天都想跟寇柏颜一块吃个晚饭,晚上再亲热一会。 结果寇柏颜不给她机会,十次里有八次会拒绝季思源,搞得季思源有一些郁闷。 要不是寇柏颜每天就对着那些丧尸实验体,根本连头都不抬,季思源简直要怀疑他是个渣男有了别人。 这样时间长了,季思源肯定不干。 今天晚上她下班格外早,缠着寇柏颜。 寇柏颜被她实在给缠得受不了了,把她推出实验室之前严肃地跟她说。 “你不是想知道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吗?我告诉你你今天晚上就好好回去睡觉,明天,明天我再陪你玩儿……按摩游戏。” 寇柏颜实验每一天都在关键的时候,不想浪费一分一秒,所以难免敷衍季思源。 季思源一脸的不情愿,她虽然很喜欢星币,喜欢寇柏颜给她创造出数不尽的财富。 但她也喜欢寇柏颜,喜欢跟他在一起黏糊着。 不过寇柏颜提起了什么时候喜欢她……季思源看着他眼睛下方的黑眼圈,勉强放过他。 说道:“好吧,但你不能超过半夜三点。” “绝对不超过。”寇柏颜抬手发誓,“两点半就能结束。” “那行。”季思源站在他实验室门口说:“那你说吧,什么时候喜欢的我?” 寇柏颜咽了口口水,抬手摸了摸季思源的脸,然后笑了一下。 他说:“从我见到你第一眼开始。” 季思源愣了一下,她以为寇柏颜会说是她误打二次分化剂,两个人睡过之后。 寇柏颜趁着季思源发愣,把她从实验室当中推出去,关上了门。 他也没有马上去实验而是站在门边,按着无论回忆起多少次,都会悸动的心。 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你那么高贵,美丽。像陈列在高级的橱窗当中,我永远也买不起的奢侈品。 ——而现在,我终于奢侈地拥有了你。 季思源和寇柏颜隔着一道门,也慢慢地按住了自己的心口,悸动难言。 如果是第一次见面……那她错过了很多,太多太多了。 也辜负了太多。 但幸好,幸好他们还有很多的时间,去弥补,去珍惜。 毕竟他们所在的这个世界,是没有结局的,他们能够一直一直地走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直到……死亡来临。 直到他们真的携手走出了一个结局。 一切都还来得及。 折春公子(郡主说过我的眼睛不像他...) 文海国七十七年, 十月初四,大雪纷飞。 刚过酉时,隆化城最繁华的正街之上, 就已经家家户户关门闭户。 街上空无一人, 唯有临近年关各户门上喜庆的红灯笼, 在纷飞的大雪之中朦胧摇曳。 这个时间, 连狗都进窝酝酿睡意去了, 卫司雪却纵马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面狂奔—— 一个急转弯, 马匹的前蹄踩进了足以没膝盖的雪中。一个打滑, 马匹轰然倒地, 正坐在马上的卫司雪, 直接被甩飞了出去。 在雪地上面滚了好几圈,头正好撞在了一处人家的台阶之上。 卫司雪看上去昏过去了。 她几乎被雪掩埋, 身上的熊皮大氅裹满了雪沫, 半张脸都埋在雪里。被这家台阶之上的红灯笼一照,看上去简直像是横尸当场了。 只不过弹幕不信。 不光弹幕不信连系统都不信。 弹幕上看着卫司雪装死,都着急得恨不得从弹幕上蹦出来—— 我他妈真是服了。装的绝对是装的! 卫老狗这一招也太绝了!她装昏我们就没有办法, 就算真的错过了, 也不能怪在她身上是吧?! 真的气得我浑身发抖又发冷! 这个改造对象真的是没救了, 我都没有见过这种老狗逼! 她答应改造的态度有多么地诚恳, 现实就有多么狗。 疯狂抵制卫老狗这样的改造对象,系统要么直接解绑算了! 气死我了她绝对是装的!你们想想这些天, 她用了多少种借口理由, 不去找补偿对象! 别提了提这件事我就想骂人,我们竟然每一次都会上当! 直接电击吧!不让这个老狗逼长长记性, 她真的是一点脸都不要! 啊啊啊啊啊气死,系统你死了吗, 给我惩罚她! 这个女儿…… …… 弹幕激烈地讨论着。 系统检测了一下改造对象的状况,果然毫发无伤,也前所未有地愤怒了。 对刚刚绑定的改造对象实施电击这种事情,系统还真是第一次做。 于是地上躺着的改造对象卫司雪,变成了一条滚地雪龙。整个人犹如踩电门一样,在地上抽搐翻滚。 也不知道系统用了多大伏的电,等到卫司雪终于口齿不清地喊了一句:“服了!” 系统才停止电击。 卫司雪躺在雪地里面,她这一会儿四肢全都不听使唤,整个人还抽搐着打挺,像一条已经死了很久硬掉的鱼。 她眼睫疯狂地颤抖着,将落在她睫毛上面的雪,全部抖落进了眼睛里面。 冰凉刺骨。 栽了,卫司雪想。 这一次是真的栽了,她不知道招上了什么邪物。 经过这些天的试探,卫司雪到这一刻终于确认,这个东西并没有撒谎,确实能够致她死命。 好一会儿,卫司雪终于找回了身体的控制能力,从地上爬起来站直之后,满脸的阴鸷。 这是她第一次在弹幕面前表露自己的情绪,之前哪怕她根本不理也不相信弹幕和系统的话,却都是哄着骗着笑着的。 弹幕总结了一下,她就是典型的那种我知道错了,但是下次还敢。 不过这一次,她知道她不能再抵抗下去了。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她脑中的那个东西对她说,那叫电击。 是惩罚她的手段。 卫司雪并不知道什么是电击,但是她有一次中毒濒死的时候,倒是跟这种感觉差不多。 失去意识,身体彻底脱离了自己的掌控,甚至有将要失禁的感觉。 卫司雪站直后,把自己身上的熊皮大氅解下来,双手抓着狠狠一抖,在自己的头上转了一圈,所有的雪沫被抖落。 等到熊皮大氅重新落到她肩膀上的时候,卫司雪已经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 双腿一夹马腹,直接朝着长街的尽头——风月楼的方向疾驰而去。 卫司雪微微弯腰贴在马背上,一只手抓着缰绳,速度极快。刚才这匹马跟她一样摔得快死了似的,现在跑起来简直像踩着风前行一般轻灵迅疾。 可见物肖其主,这匹漂亮的几乎要融到今夜风雪之中的白马,也是演技卓绝,估计在卫司雪身边久了,早已经变异成了一只白马狗。 卫司雪一手抓着缰绳,一只手捏了捏自己的下巴。 那种被电击过后麻木的感觉,还没彻底从她的皮肤上面退去,她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不明笑意。 她有一双十分狭长的标准的凤眼,这样眯起来的时候,真的一点也不像个好东西。 卫司雪生得很美,可根本就不是女子的柔美。 而是一种雌雄莫辨的,凌厉逼人的美,像一把开刃的刀,美得让人看久了都觉得眼睛生疼。 哪怕是她现在正在笑,也看着像是在嘲讽。 而她实际上就是在嘲讽。她到现在也不相信系统跟她说的,今晚折春会坠楼。 她刚被系统电击完,迫不得已地赶去风月楼救人,可她已经十分恬不知耻地在脑中哄骗起了弹幕和系统。 “不要那么凶嘛。我刚才是真的昏过去了,撞得脑袋现在还疼呢……” “怎么会不是真心地改造呢?我这不是很配合吗?” “如果你们说的是真的,我以后肯定听话。但如果他不坠楼呢?又怎么说?你们会从我脑中离开吗?打赌吗心肝儿们?” “你们离开,我就会待他好啊。不信一会儿你们见了他问问,我这三年来待他好不好……整个隆化城,也就只有我,会白养个男倌三年多,连他裤子都没有扒过。” 卫司雪说到这里又笑了,就算弹幕说的是真的,今晚折春要坠楼,那也是他的命。 她根本就不知道要补偿一个又老又病,只是用来解闷的男倌做什么。 卫司雪从绑定之后跟弹幕说的那些话,估计就只有标点符号是真的。弹幕现在连卫司雪放的屁都不信,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不过他们还是在催促着卫司雪快一点,因为距离剧情节点当中补偿对象折春的坠楼时间就快到了。 如果能够阻止折春残疾的悲剧,也算是一个非常好的开始。 卫司雪这一次确确实实没有在敷衍,一路纵马狂奔。将身后跟着她一起出门的侍卫和侍女,全部给甩得无影无踪。 只不过就这样紧赶慢赶,狂奔了几条街,到了风月楼下之后,也还是晚了点。 风月楼在皇城当中最繁盛的三条街交汇处,十分奢靡,足足有五层楼高。 而就在此刻,最高的那一层楼的边上,这种天气窗户竟然开着,里面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在咆哮什么,在这楼下根本就听不真切。 那窗口处一个人被掐着脖子,半个身体都倾向了楼外,眼看着就要被从窗口推下来。 此刻再上楼去制止已经来不及了——弹幕和系统这一刻心里都是绝望的。 他们都在疯狂地催促卫司雪赶快上楼,结果卫司雪连马都没下。 自下而上眯着眼,迎着漫天的风雪看向了风月楼五楼的窗口。 那被推出窗口一半的身体,果然非常地眼熟。毕竟卫司雪也与折春朝夕相处有三年之久,一眼就认出了他。 看来系统说得是真的。 如果她不来的话,这个废物今天晚上就要被人从楼上给扔下来了。 卫司雪这一刻心中无比的愤怒,胸腔当中的怒气在这呼啸的如同恶鬼索命的寒风之中,烧起了一把燎原的大火。 是因为自己被邪物所制,也是因为邪物竟然说的是真的。 折春真是个废物。 永远就只有挨欺负的份。 卫司雪拉着缰绳,白马非常躁动地的在地上不断地走动,围着白天的时候那些摆摊的摊主堆成的雪堆转了一圈。 而卫司雪的视线一直盯着窗口上面,那些在吵吵嚷嚷的人。 果然不消片刻,突然间楼上那耸动的人群,爆发出一阵尖叫声——接着那个一直半身被压在窗外的影子,就如同一只断翅的蝴蝶一般,从楼上朝下急速坠落。 这一刻弹幕全都捂住了眼睛,根本就不敢看。 只有卫司雪目光紧紧盯着,在那个身影落下的瞬间,双腿一夹马腹,身下的白马瞬间如离弦的箭一般蹿出去。 卫司雪竟然直接从马上站起来,借着白马奔跑的力度狠狠地在马鞍上面一蹬,竟是凌空跃起——朝着从楼上坠落的人影飞掠而去,在半空之中对着他张开了双臂。 这一幕在电影当中实在是太常见了,英雄救美的经典场面。 男主角总能凌空抱住坠楼的女主角,然后飘飘若仙地落在地上,再对视一会儿,摆一个舞蹈结束的美丽姿势。 但是现实当中要接住一个坠楼的人,和玩命是一个道理。 这个世界并不是高武世界,哪怕卫司雪从小在军营当中长大,哪怕端亲王从不教她针织女红,让她学的全都是打仗的本事。 可她要接住一个坠楼的成年男子,实在是过于勉强。 卫司雪在半空当中接住了人,可是怀中人的体重甚至超过她。 卫司雪一身轻功的本事自己再怎么轻灵,也根本不是什么跳崖之后在山洞跟老爷爷学得绝世神功。 那是她自小浑身绑满沙袋,漫山遍野奔跑的结果,根本就无法承受一个成年男子的冲击。 两个人一起自半空朝着楼下跌落,虽然速度稍有缓和,可肉眼根本无法分辨接与不接的区别。 卫司雪咬着牙,一手抱着怀中的人,一手伸手迅速拉住了风月楼外房梁上挂着的那些,在风雪当中烈烈舞动的红绸。 可是这些红绸经年日久地在外头挂着,风吹日晒,并不经常更换。 所以根本不够坚固,只是勉强撑了一下两个人的体重,接着就“刺啦”一声,扯断了。 尖叫声此起彼伏,卫司雪在红绸断掉的同时,也听到了自己的手臂咔嚓一声。 不过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卫司雪根本什么都顾不上,借着红绸缓力,卫司雪一脚狠狠蹬在了风月楼的外墙之上。 确保两个人不被楼底下的各种装饰和台阶给伤到,能顺利落在底下堆着的雪堆上面。 “砰”的一声闷响,两个人直接落在了雪堆之中。 卫司雪在下,怀中的人在上,几乎将她整个人都砸进了雪里,腰侧的刀鞘刚好卡在腰上,卫司雪疼得闷哼了一声。,眼前一黑。 耳边全都是此起彼伏的尖叫,不过很快这种尖叫声就变成了叫好声。 有人认出了卫司雪的白马,认出了陆陆续续赶来的骑着马的人,是卫司雪的侍女和侍卫。 一时之间,风月楼的窗户几乎全都打开了。看热闹的人争先恐后地从窗户当中把脖子伸出来。 沸反盈天的议论接住人的是宁安郡主。 暴风雪的夜里,本来应该安静的街道喧闹不止。卫司雪被紧随她而来的侍从,从雪堆里面拉出来,朝着楼上看了一眼。 她扶着自己被刀鞘硌到的后腰,开口第一句,就是对着身边来扶她的侍女杨秀说:“五楼,去把前后门给我堵住,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胆大包天,光天化日胆敢在天子脚下草菅人命!” 这个帽子扣得属实是有一点大了。 而且杨秀正要领命,听了卫司雪的话之后,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乌漆麻黑的天幕。 何来光天化日之说? 卫司雪也是被气糊涂了。 她一生气就容易冲动,一冲动了就可以连脑子都不要,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了,不估量自己几斤几两,就敢飞身接人。 不过就算是摔了个四脚朝天,好歹两个人平安落地,卫司雪迅速指使自己的侍女和侍卫,把风月楼前后楼都给堵住了。 这个时候风月楼的老鸨,也披了个大氅急急忙忙连滚带爬地跑出来。 “唉呦唉呦!”她人还没到卫司雪的身边,已经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本来就胖,这几圈下来身上的大氅粘得全都是雪,快把自己滚成一个大雪球了。 而卫司雪根本就没有看她,而是回头看了一眼。 折春从雪堆里,从她的身上爬起来并看清救他的是卫司雪之后,就像在这寒夜之中凝固成了雕像。 卫司雪抓住自己已经脱臼的左臂,在四周找了一圈,没找到趁手的东西。索性走到了她自己的马匹旁边,托着自己的左臂,再马缰绳上面缠了几圈。 然后狠狠地一拍马脖子。 白马似乎都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被卫司雪拍了之后并没有受惊,只是角度恰好地猛一侧头,连点声音都没有,就这么生生地把卫司雪的左臂拉回了正确的位置。 她把手从缰绳当中解下来,甩了甩酸疼的手臂,适应了一下。 对着茫茫雪夜叹出了一口雾白的气,然后那个老鸨正好跑到了她的身后,“宁安郡主,郡……” 卫司雪看都没看,回头就是一脚。 这一脚的力度可不轻。 那个老鸨那么笨重的身体,竟然凌空飞起了一段,落地之后砰的一声。接着真的像一个雪球一样,滚出去足有三丈远,才被一个卫司雪的侍卫腿给挡住了。 然后还没等这个老鸨从地上爬起来,又被那个侍卫一脚重新踹回了卫司雪的身边。 屋子里面站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每一层的窗户大敞四开。 卫司雪总算手臂不那么酸疼了,这才低头看向了在她脚边爬起来,早已经狼狈不堪,头发散乱涕泗横流的老鸨。 “我把人交回给你的时候,交代得不够清楚吗?” 卫司雪慢慢地蹲下,抓住了老鸨的头发,拍了拍上头的雪,然后揪着她迫使她抬起头。 问她:“是我给的银钱不够多,还是你觉得我整治不了你?” “不是我!不是我!是那个姓梁的,是他!”老鸨抓着卫司雪揪着她头发的手,想磕头求饶都做不到,只好仰着脖子,哭得像是杀猪一样。 “是姓梁的逼他的啊……”老鸨说:“是那个姓梁的非要说尝一尝郡主的……” 她话说了一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咬了回去。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卫司雪自动将下句话补全。 想尝尝她的人的滋味。 不过补全之后,她把老鸨的头发松开了。 因为她看到了被她的侍女带出来的男人,看上去比老鸨还像一个死肥猪。 杨秀踢一脚他滚一圈,衣服全都大敞四开不规则地在身上挂着,很显然没有来得及穿。 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冻得,已经面色青紫没什么人色了。 “郡主饶命……”这个男人朝着卫司雪的身边爬过来,丝毫不顾地上的雪有多凉。也不管有多少人在看着。 想要抱住卫司雪的小腿,在卫司雪俯视他的锐利视线中,手伸出来又赶紧缩回去。 “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啊!小人是喝多了糊涂了,小人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是他自己,是他勾引我,是他自己跳下去的!” “真的是他自己,不是小人……” 男人冻得说话哆哆嗦嗦地不清楚,卫司雪看着他丑陋的样子,心里那股火烧得更旺。 她真的想抽出后腰的长刀,直接把面前这个丑陋男人的脑袋给切下来,然后滚成一个真的大雪球。 但她盯着这个男人看了好一会,手都已经摸到了刀鞘之上……余光中看到一直像雕像一样定在不远处的折春,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 最后卫司雪起身,一脚把这男人给踹开。 说了一句:“姓梁是吧,我听说你想尝尝我的滋味儿,我记住你了。” 姓梁的哪敢尝什么卫司雪的滋味,听到卫司雪这么说,知道自己彻底完了。一个哆嗦,裤/裆就冒出了潺潺热流。 卫司雪侧头看了一眼走到她身边,却因为她放过了这个姓梁的男人,停留在她不远处的折春。 到这个时候,弹幕才终于看到了这个世界的补偿对象折春。 但看了跟没看也没有什么区别,因为只能看到补偿对象有些清瘦的下巴,和形状姣好的嘴唇。 他的上半张脸戴着半张黑色的面具,面具很严实,眼睛看东西的地方狭长细小,根本无法窥视。 他静静站在那里,对着卫司雪的方向。哪怕根本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靠近卫司雪,也能从他的肢体语言上,看出他此刻的震惊和茫然。 他穿着一身白衣,肉眼可见只有薄薄一层。竟然没有冷得颤抖,仿佛失去了知觉。 他站在那儿,像是整个人都融入了漫天的雪幕之中,随时都会消失在原地一样。 和他身后笙歌鼎沸人生嘈杂的风月楼,完全的不相容。 “郡主,冬藏找来了马车,我们回吗?还是进去砸?” 杨秀看了卫司雪一眼,又看了看地上一个老鸨和一个姓梁的男人。 再次问道:“这两个人怎么处理?” “报官啊,”卫司雪把视线从她身边折春的身上移开。 把身上的玉佩解下来扔给她的侍卫冬藏。 卫司雪将她美丽的凤眼眯起来,笑得比今夜的风雪还要寒凉。 看着老鸨说:“冬藏,你带着我的玉佩,直接去找兵部的萧大人,就跟他说……怀疑风月楼当中有异国密探埋伏其中。” 卫司雪说完了这句话,一直虽然也吓得不轻,但是好歹还清醒的老鸨,突然间不似人声地嚎叫了一声,然后白眼一翻昏死过去了。 他们完了。 这种做生意的地方,对官府那边不可能没有打点,尤其是风月楼这么大的地方,背后如果不靠着点人,是根本开不下去的。 可是一旦跟什么异国的奸细扯上,现在正值多国交战,隆化城乃是文海国的皇都,时有奸细潜伏其中,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一旦风月楼被兵部直接派人彻查,他们可不光是关门歇业躲风头那么简单了。 卫司雪一句话,楼里出身有迹可循的妓子们倒不会死,但这间风月楼怕是从此要凉了。 老鸨昏死过去之后,被她楼里的几个姑娘给拖回去了。 卫司雪看了看冬藏牵过来的马车,很显然刚才就停放在这风月楼的门口,不知道是哪个眼力好的主动送上门来的。 卫司雪领了这个人情,毕竟她现在一只手臂还酸软着,并不适合再骑马。 而且风雪越来越大,她身边的这个……补偿对象,今天晚上也得带走。 卫司雪让自己的侍卫把那个姓梁的,看上去已经吓尿的人挪到了一边,免得他挡路。 然后回手抓住了一直站在她身后不远的折春,朝着马车边拽过去。 走到了马车的边上,卫司雪站定。回头看了她手中抓着的人一眼,就只抓他一截手腕,已经能够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冻僵了。 她终于跟他说话,开口命令道:“别傻站着,等我抱你吗?我手现在用不上力,自己爬上去。” 说完之后拉着他的手腕朝着车前甩了一下。 姿态语气,实在是有一点粗暴。 不过折春倒是很听话的,虽然浑身都冻僵了,动作很缓慢,但是他努力地朝着车上爬。 期间脚踩空了两次,爬到一半就撑着车旁边咳了起来,他之前是太过震惊了,而且一直在强忍着。 现在一口气松出去,就再也忍不住了。咳得昏天暗地,简直像要把五脏六腑全都咳出来一样。 卫司雪冷眼看着,但也只有几息的工夫,她就看不下去了,竟然半蹲在地上,甩了一下袍子,将大腿朝前送。 让折春总也蹬不到车上的那只脚,踩在了她的大腿上。 结果折春回头看了一眼之后愣住了,一边咳一边要把脚收回来,卫司雪实在是没有耐心,“啪”一巴掌,狠狠拍在折春的屁股上。 “赶紧进去!喝不了凉风,在外头撑什么撑!” 这一巴掌实在是太脆太响了,折春连滚带爬地进去,弹幕被拍得……都卡顿了一下。 系统绑定了这么多天,卫司雪因为她的行为和性格,得到了一个非常亲切的外号——卫老狗。 但是今天晚上从卫司雪来到风月楼的楼下之后,弹幕一直都处于傻眼的状态。 他们无法把这些天那个阳奉阴违的狗东西,和今天晚上这个英姿飒爽纵马飞掠,又徒手救人的帅姐姐联系到一块。 直到刚才这一巴掌,才终于把弹幕对她的熟悉感给拍回来了。 折春爬进去之后,卫司雪也迅速上了车。 对着杨秀说:“回府,你把冰花牵着,别让它乱跑。” 冰花就是卫司雪的白马,调皮的程度也跟狗差不多,自己会用马嘴解缰绳扣子。 除了卫司雪,也就经常照顾它的杨秀能牵着它的缰绳带它走。 一行人迅速从这条街口离开,将还在兀自沸腾的风月楼甩在身后,朝着端亲王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把车的车门关上,车里暖意蒸腾。 很显然这个马车的车主也是很奢侈的人,不大的空间里头,光是汤婆子就有四个,车的四周还悬挂着碳炉。 卫司雪缓缓吁出一口气,车里面点着两盏蜡烛,随着马车的疾驰,被车外钻进来的寒风吹得明明灭灭。 卫司雪就和折春面对面,折春低头不看她,卫司雪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 “折春公子……” 卫司雪把这四个字在舌尖打了个卷吐出来。 一开口就是满含怒火地质问:“你以为你还是当年的折春公子吗?你多大年纪了?我给你的银钱足够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就这么急着去接客?你就这么耐不住寂寞?” “看着我!”卫司雪起身,抓住折春的衣领,把他朝着自己的面前拉过来。瞪着他问:“我跟你说话为什么不看我?” “问你话呢!”卫司雪隔着面具狠狠地瞪着折春,折春被她拎着衣领,朝着她倾身,不得已在面具后跟她对视。 两个人对视片刻,折春才总算开口。 他的语调非常地轻缓,声音却像砸在地上碎裂的冰凌,清脆好听。 “是郡主不让我看,”折春在面具之后,看着卫司雪的双眼。 一字一句地说:“郡主说过我的眼睛不像他,你不喜欢。” 折春说完之后,再度偏开头,闷闷地咳起来。 卫司雪顿了一下,把他狠狠地推回去,折春撞在马车车壁上,咳得更厉害了。 卫司雪听着心烦,没好气道:“我看你就是天生贱种,你不接客,谁又能逼你,谁敢逼你?!大冬天穿那么薄,不够你骚的是吧?” 卫司雪一开口,弹幕瞬间就炸了。 这样说话实在是太侮辱人,哪怕她刚才刚刚把人给救下来,但难道不是因为她把人给卖回去,才会害他落到如此境地吗? 弹幕并没有身临其境,大部分是用他们所在世界的观念去衡量这个世界的一切。 其实按照卫司雪的身份,打发男倌的时候肯给一笔价格不菲的银钱,已经是仁至义尽。 不过折春很显然并不因为卫司雪说的话生气。 他咳了一会儿,好了一些之后才耐心解释:“郡主给的钱丢了,鸨母见不到钱,不会让我白待在那里。” 折春缓慢地用一种非常疑惑的语调,问卫司雪,“郡主把我送回风月楼,难道不就是想让我接客吗?” 折春说:“郡主说过,男倌,本来就是床上伺候人的。” 卫司雪险些被他这话给气死,一口气上不来卡在嗓子也咳了两声。 她伸手指了指折春,找不到什么话反驳。但她将折春送回去,确实也给了他足够养老的银钱,并且跟老鸨专门交代过了。 脑中的弹幕全都在指责她的言行,卫司雪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间话锋一转。 把现在这一点真实的情绪都隐藏起来,说道:“我不会再把你送回那种地方,我会给你另外买一个宅子,给你买上几个丫环,还有护院。” “如果你想要田地我也给你买一些,” 卫司雪看着折春,笑了笑,跟他从没有这么好声好气地说:“我会尽可能地补偿你,你想娶老婆我都能帮你,但是你不能留在端亲王府。” 折春手搭在自己的腿上,腰背坐得笔直,听了卫司雪这一番话之后,并没表现出什么激动,也没说感激的话。 折春只是点了点头,平静地表示自己知道了。 就像当初卫司雪跟他说要把他买走,和卫司雪某天晚上说要把他送走,一样的毫无波澜。 好像无论卫司雪怎么样,他都无所谓。他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暮气沉沉的随遇而安,就像他刚才真的死在风月楼之下,也能欣然地接受自己的命。 “我知道,郡主说过戎问枫有消息了。” 折春抬头,看向了卫司雪:“他回来了,郡主自然就不需要我这个代替品了。” 卫司雪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怕脑中的弹幕惩罚她,不敢当着他们的面再对折春发火。 实际上她是觉得折春不识好歹,二十八岁,作为一个男倌来说,早就已经过了好年纪。 自己养他这三年,自问也算对得起他。 自己又没有什么折磨人的癖好,不知道比他待在风月楼好了多少倍。 这把年纪有人肯给他一些钱,让他安安稳稳地过余生,已经是恩赐了,他摆这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 不过系统既然让她补偿折春,消减折春的恨意值,那就补偿啊。 至于折春恨她……不过是气恼她把他送回风月楼罢了。 在卫司雪看来,折春不过是贪心不足,在自己身边待得久了,养尊处优惯了,还想继续待下去而已。 只要把东西给足了,他就肯定不会再恨了。 再说她哥哥和戎问枫当初所有人都以为战死了,现在竟然有消息传回来,卫司雪不知道多么欣喜若狂。 卫司雪和戎问枫是青梅竹马,在戎问枫出征之前,已经互许终身。 这么多年,把折春带在身边,不过是因为他有些地方和戎问枫有一点像,能解一解自己的相思之苦罢了。 如果戎问枫一直没有消息,卫司雪可能还会再养着折春一段时间。 现在戎问枫要回来了,她哪有工夫理会折春? 不过鉴于今天发生的事情,卫司雪决定还是找个地方把折春给安置起来。 他已经被自己给养废了,连自己的钱都守不住,出去只有被别人欺负的份。 实在是窝囊废一个,怎么跟她问枫哥哥比? 卫司雪想到这,斜着眼睛看了折春一眼。 折春还在堵着自己的嘴唇闷闷的咳,卫司雪表情不太好,这辆马车虽然很暖,但雪夜行车肯定有贼风,折春也未免穿得太少了。 卫司雪看他那样子,心里又无名火起。 “你是不是没好好吃药?还穿这么少发骚,我专门让太医给你开的方子,你是不是没吃,怎么又咳得这么厉害!”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熊皮大氅解了下来,半跪着到折春的身边,抬手拢过他的后背,给他裹上。 然后抓着他的衣襟两侧,直接朝着两边肩膀上扯开。 大片的胸襟袒露,身上有一些刺目的伤痕,这些伤痕每一次卫司雪看到,都会忍不住皱起眉头。 果然卫司雪再次皱起眉,隔着面具瞪了折春一眼,跪在他的面前,把双手搓热给他搓胸膛后背。 每次这样他的咳嗽就能缓解一些,卫司雪做得非常地轻车熟路,把弹幕要抨击她的那些话,全都给堵在了嗓子里头。 车里烛光摇曳,外面风雪呼号,她将自己御寒的大氅给了人家不算,此刻还低垂着眼睛,堂堂郡主纡尊降贵,毫不避讳地跪在一个男倌的面前,认真地给他搓着前心后背。 折春靠在马车的车壁上,一只手撑着身侧,一只手抬起来堵着自己的嘴唇,低声说:“郡主不必如此……我咳咳……” “闭嘴!”卫司雪皱眉凶道。 这一幕就算是瞎子,也能感觉出他们之间的气氛非比寻常。 弹幕都不说话了,这两个人箭头粗得能把对方给扎漏了。 他们就只管看着好了,这个世界真的没什么可说的。 就看看他们什么时候能把对方给扎漏。 你到底在闹什么(折春折春折一抹春色投...) 卫司雪搓揉的力度不小, 折春咳了一会儿,前心后背都热起来了,确实感觉好多了。 卫司雪给他搓后背的时候, 他一直仰着头透过面具看她, 但是在她搓前胸的时候, 折春又会低下头。 弹幕看着两个人越搓越近, 气氛越搓越黏腻, 最后折春胸前的肌肤都搓红了, 卫司雪才堪堪停手。 她的手臂本来就脱臼刚刚接上, 这会儿垂下有点发颤。 她拧着眉, 看上去表情冷得比外面的霜雪还要让人不敢直视, 可是她抖着手把折春的衣襟拢上,甚至还给他重新系了披风。 折春青白的嘴唇, 也恢复了一点血色, 车厢里一时间只有马车飞速行进地辗轧在雪里的声音。 卫司雪给他整理好了衣服,正要退回去,折春突然间伸手在她的后腰上扶了一下。 卫司雪立刻就变了脸色, 一把抓住了折春的手腕, 厉声说道:“你做什么!都这副德行了还惦记着勾引我?!” “你再怎么勾引也没有用, 我不可能把一个男倌留在端亲王府!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折春被抓着手腕, 仰起头透过面具,看向卫司雪。 他并没有辩解。而是沉默了片刻, 在卫司雪不依不饶地逼视之下, 他才声音充满关切地说:“从楼上摔下来的时候,你的后腰被刀鞘硌到了, 我只是想看看……” “你看什么?我的腰?”卫司雪一脸你怎么这么无可救药,语气十分严厉地呵斥道:“你要我在这里脱衣服给你看吗?你怎么这么淫/乱!” 折春抿了下嘴唇, 面具遮挡下谁也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他慢慢垂下了手臂,靠回了马车车壁上,连弹幕都看出他的无奈。 “又不看了?”卫司雪见他退回去,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尖酸刻薄道:“怎么?被我说破心思就不看了?装着关心我也要装到底啊。” 折春咽了口口水,从善如流又起身凑过去,扶住了卫司雪的后腰。 卫司雪绷着,见他靠过来,又哼了一声说:“我看你就是想占我便宜,整天想方设法勾引我,满脑子都是废料,还是个被人欺负的废物!” 她一边说着,后腰上的伤被折春力度适中地捏了两下,她哼唧了一声,用那双眯起来如刀的凤眸斜睨着折春,然后慢慢靠在他的左肩上,方便他动作。 不过人被捏着酸疼的地方舒服点了,却嘴还是不老实,“谁把你的钱偷走了?你守不住钱,心里至少应该有个数吧?我谅老鸨子不敢,你说是谁,我让人抓住给乱棍打死!” 折春顿了一下,想到那个瘦小的清倌儿被他抓住之后害怕得把嘴唇咬破的样子。 她弟弟快死了,她是这么说的。 她是把自己卖了想要给她弟弟寻个活路,结果老鸨子给她挂了牌子,却一分钱也没有给她。连食物也没有给,饿了她好几天让她就范,还找人看着她,不许她跑出去。 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多到折春听着都不新鲜了。可是他最后还是帮着那个小姑娘跑了。 也是这样,老鸨子见他没钱了,才应了姓梁的。不需要伺候那个男人,他不举,但是他喜欢虐打人,被打一顿没有什么。 重新回到风月楼,折春……本来没什么可在乎的了,包括他这条贱命。 他沉默片刻说:“我……不知道。没有看见。” 他两只手都绕过卫司雪的腰侧,精准地找到了她被刀鞘硌到的地方,揉着。 卫司雪从小到大受伤不断,身上伤口比折春还多,她根本不在乎这点小伤。 在边关的时候,有次从城墙摔下来,她昏死了一天一夜还是自己回去的,哥哥和父亲都没有找她。 她被折春揉着,却浑身都往下陷一样舒服,但是她不可能表现出来,哪怕表现出来也还是会嘴硬。 哼了一声说:“不知道?” 卫司雪说:“等明日萧大人亲自彻查风月楼,我请他帮我盘问一翻,我倒看看谁长了八只爪子不够跺。” 折春没说话,反正那个小清倌儿,如果跑出去了,肯定已经带着弟弟跑出城了。 如果没跑出去……折春缓缓吐了一口气,拒绝想下去。 他只是缓慢给卫司雪揉着后腰,揉着揉着,两个人就抱在一块了。 卫司雪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侧头枕在折春的肩膀上。从小她就像只野狗长大,母亲死得早,母亲不死也比父亲还严厉,没人疼她,她不知道这叫疼,只觉得折春是勾引她。 不过这会儿她许折春勾引她,还觉得自己这是“大发慈悲”。 等到两个人都近到贴在一块儿,折春不再揉了,手停在她的后腰上。身前薄薄的衣料,已经将他的体温也传递过来的时候,卫司雪才起身,推了他一下说:“差不多得了,还抱起来没完了……” 折春怀里一空,心里也跟着一空。 但是他没有将这种失落表现出来,老老实实地靠回了马车车壁上。 折春在面具之下闭上了眼睛,他其实现在有些茫然,他以为掉下了楼,他就能结束这荒唐的一生了。 他甚至是有些向往的,活着或者死了,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可没想到亲手抛弃他的人,又来找他了,甚至救了他一命。 折春不懂,也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 “又做那副样子给谁看?”卫司雪皱眉瞪他,“就这么饥渴?不给人抱着,就半死不活?” “我问你,”卫司雪跪在折春身边,居高临下,把他的下巴抬起来一些。 凑近从面具的缝隙看着他,“那个姓梁的死肥猪,是你要去伺候的?你就这么不挑人?” “他……”卫司雪手指从折春的下巴,慢慢摸上他的嘴唇,问:“他碰你了吗?” 折春摇头,卫司雪表情却没怎么变好,又问:“其他人呢?” “我把你送回去十天,你……” “没有。”折春仰头看着卫司雪说:“没人碰我,我也……没接客。” “那姓梁的怎么回事儿?”卫司雪逼问。 折春正要说,卫司雪又把他嘴唇捏住了。 “算了,不想听,脏了我的耳朵。”卫司雪赌气一样坐回去,靠着马车车壁闭上了眼睛。 折春见她闭眼,又悄悄地在面具之后看向她。 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他以为回到了风月楼,这辈子都很难再见她了。 他看得很专注,专注到走了神。 然后等到再回神,就正对上卫司雪的视线。 “用那么黏腻的眼神盯着我看做什么?抱那么长时间还没够?”卫司雪哼了一声,靠着车壁,仰着头鼻尖向上,傲慢地看着折春,说:“想挨着我……你爬过来,我就让你……” 卫司雪说了一半,折春就已经开始爬了,马车很窄,折春只爬了两下,就到了卫司雪的身边。 然后他再度伸出手,抱住了卫司雪。 “我说让你挨着我,又没说让你抱……”卫司雪半张脸埋在他肩头属于自己的熊皮大氅里面,眼睛瞪得有点大。 这感觉好怪,她整个胸腔都有点泛酸……难道摔那一下内伤了? “你别抱这么紧,”卫司雪闷声说:“你能不能检点一点……” 折春松了一些,却没有松开手。对他来说,此刻一分一秒,不宜浪费。 弹幕是第一次见卫司雪和折春相处,她说话是真损,性格是真像狗,但是这一会儿弹幕上面全都是点—— 就无语。 操,我以为卫老狗多奸诈狡猾无所不能,感情在折春面前就是个呲牙乱吠一伸脚就呜呜叫的小玩意。 天爷,好甜啊,这俩人竟然还不知道彼此相爱吗? 相爱个屁,卫老狗但凡事有一点心,都不会把折春送回去。 就是啊,想想就绝望,不瞎都能看出他多喜欢卫老狗。 你们……有没有听那个姓梁的老肥猪说,是他自己跳下去的。 楼上说的我倒抽一口凉皮。 听到了,折春应该不想活了吧。 啊啊啊啊,我的心好痛,卫老狗不是人! 明明喜欢为什么要折腾!!卫老狗,看到弹幕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喜欢他! …… 卫司雪看不到,她现在凌乱得很,脑子晕乎乎的。和折春在一起大部分时间,她时常会这样,让她无所适从,很难受。 “抱就好好抱,别勾引我。”她在折春的肩膀上说。 折春温和地“嗯”了一声。 无论天气多么寒冷,两个人拥抱就会很温暖。 卫司雪像一头在风雪之中寻到窝的狗,浑身放松下来,再怎么强撑意识,也没抗住,很快睡着了。 她这些天都没有休息好,自从她在十天前,接到了宫中皇帝派人专门送出来的消息。她战死三年的哥哥和未来得及定亲的情郎回来了。 第二天她慌忙把折春送走,然后就整夜整夜无法安眠。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因为获知了哥哥要归家的消息,太兴奋了,可是此刻她在折春的怀中瘫软放松,在马车上便陷入了深眠。 等到车子到了端亲王府门口,杨秀毫不知避讳,一把拉开了马车车帘。然后看到自家这些天房顶上练刀到天明的郡主,在折春公子的怀中,睡得像一条死狗。 她顿了顿,挠了挠头。然后“啪”地又把马车车门甩上了。 “郡主呢?”卫司雪的侍卫统领冬藏,见杨秀站在车边,疑惑问道。 杨秀和冬藏愣愣对视了一眼,两个头脑简单四肢特别发达的二愣子,对接了一下信号,然后什么也没接收到。 “郡主她……” “你们两个堵着这儿做什么,要给我做人凳吗?” 卫司雪被杨秀关门的声音震醒了,发现自己睡得口水横流,顿时觉得非常没面子的起来。 “都滚边上去,别在这挡道!”卫司雪抬脚朝着冬藏的肩膀上踹了一脚,冬藏并没有受着,非常灵活地躲开了。 端亲王府其实没什么规矩,端亲王是个大老粗,娶了个媳妇儿也细不到哪儿去。 两口子生了两个孩子,卫司雪甚至是在两军交战的时候生的 因为那天天上下着鹅毛大雪,所以卫司雪取名为雪。 而卫司雪的母亲,当时的端亲王妃,生完孩子要不是好几个军医给摁住了,她还要去带兵上阵。 端亲王府里面所有的奴才和侍卫,除了是战场遗孤,就是奴隶之后。 都是跟卫司雪混在一起放羊一样养大,待遇都差不多,个个都是王府的孩子,也个顶个的没规没矩。 在外头好歹还给主子留点面子,到了自己家里,有的时候卫司雪管不住人,还得亲自打服了才算。 卫司雪没踹着人,脸色更黑,直接从马车上蹦下去了。 下去之后正要迈步朝着王府里头走,结果想起车里还有一个折春。 折春正好推开了马车的门要下车,卫司雪刚才没面子了,没有了在马车里头的缠绵。看着折春的眼神冷冷的。 交代她身边的杨秀,语气也很冷淡,说:“把他送回之前的屋子。” 结果她装逼没能装成功,杨秀在她转身之后一把拽住了她。 “郡主,之前折春公子住的屋子,已经按照你说的,让人全部都撤掉扔掉了。” 杨秀越说,卫司雪的表情越难看。 但是杨秀他们在外都很会看脸色,可是在家的时候,端亲王府没有奴才。 所以杨秀叭叭叭地还在说个不停:“你还说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来,还想把那间屋子给烧了,好毁灭你曾经豢养男倌的证据……唔。” 卫司雪亲自动手,捂住了杨秀的嘴,夹着她的脑袋把她给拖到了一边。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把折春用过的东西给扔掉,甚至是烧掉了,这在卫司雪的观念里并没有什么不对。 可是杨秀当着折春的面说这些,还是让卫司雪觉得有一点心虚。 杨秀闭嘴,卫司雪索性也不交代别人,直接拉起了跳下马车的折春的手腕,说道:“这两天就住在我的偏房,你之前那些东西都没了。” “不过你别痴心妄想,不许半夜三更爬床。” 卫司雪边拉着折春,快步朝着她的清涛苑走,边说:“等到大雪停止,天一打开我就给你安排另外的去处。” 弹幕现在已经不出言抨击卫司雪的行为了,主要是槽多无口,不知道从哪儿吐起。 他们到现在才发现这个世界的改造对象,是一个非常标准的口嫌体正直。 折春非常听话,无论卫司雪说什么,他都说好。跟着卫司雪穿过大堂,走过正殿的长廊,然后去到了卫司雪的清涛苑。 其实之前折春也就住在清涛苑旁边的一个小院子里头,他在那里住了三年多。在跟着卫司雪进入清涛苑之前,忍不住朝那边看了一眼。 空空荡荡的,就算因为下雪,外面并不漆黑,能看清东西。可是那间没有点灯的屋子里面,漆黑一片。安安静静地沉寂在雪幕之中,终将被大雪悄无声息地掩埋。 “赶快进屋。有什么好看的……”卫司雪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并不想让折春朝着那边看。 折春也很快收回了视线,跟着卫司雪进到了她的房间。 屋子里非常暖,烧着碳盆铺着火龙,只不过偏房是有一点冷的。 空气一冷一热,折春又开始咳。 卫司雪亲自给折春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之后还摸了摸茶壶,挑了挑眉,戎瑾玉来过了。 卫司雪跟其他的大小姐不一样,她并不娇滴滴,屋子里边并没有前呼后拥伺候的小丫头。 她唯二的贴身侍女,是杨秀和月容。 也是平时跟她一起练武和喂招的两个人。 平常衣食住行,都是卫司雪自己打理。 收拾卫生的时候杨秀和月容或者歌芝姑姑,谁有时间谁就过来。 但是这个时间回家,屋子里这么暖,炭盆和地龙热着,甚至茶壶里头还有热水,肯定都是戎瑾玉弄的。 戎瑾玉是她大嫂。 一个常年被卫司雪欺负的,只是过了门,跟他哥哥根本没圆过房的嫂子。 但是现在卫司雪知道了,这个被她欺负了好几年的嫂子,就是这本书的女主角。 而卫司雪从系统的剧情简介上面看到,她哥哥是这本书的男主角,这本书的名字还挺贴切的,叫《战死三年的夫君回来之后》。 卫司雪之前看到自己生活的世界,是一个类似于话本子当中的世界,是怎么也不肯相信的。 可是她印证了这么多天,尤其是今天晚上,系统给她透露的剧情当中,确实是有折春坠楼。 她今天如果没有相信没去的话……卫司雪看着折春修长手指托着杯子,指尖被茶杯的热水烫得有一点泛红。 热气在他的面前氤氲,他缓缓吹着茶杯里面的热水,然后忍着闷咳送到唇边,抿了一小口。 “很烫吗?”卫司雪看着折春嘴角的一点水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折春低低嗯了一声,卫司雪忍不住想她今天要是没有被系统惩罚,没有被电击,没有及时赶去救下折春,那么高的楼层掉下来…… 折春不会武借力,没有办法精准地掉在积雪上的话,当场脑浆涂地也不是没可能。 系统跟卫司雪透露说,折春会因此残疾,卫司雪不太敢想象他如果掉下来会是怎样残疾。 现在卫司雪彻底相信了她所在的世界是一本话本。 可是她在这话本当中扮演的是怎样的角色,剧情当中并没有透露。 系统说那一部分剧情被隐藏掉了,是为了更好地改造她。 卫司雪觉得很可笑,她有什么可改造的? 至于削减折春的恨意,这还不简单吗? “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趁着我哥哥没有回来之前,我都能买给你。” 卫司雪说:“我那个嫂子特别会打理店铺,很能赚钱。你如果想要很多的钱,我也会去想办法。” 她看着折春说:“你应该知道的,我不可能会养着你一辈子,没有一个人会养男倌养一辈子。” “我喜欢的人快回来了,在他回来之前,你必须从我面前消失,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弹幕本来都在好好地看两个人相处,听到卫司雪一开口,顿时又忍不住骂她—— 这狗东西嘴里就真的吐不出哪怕一块象牙吗? 嘴不需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渣男语录! 其实怎么说呢,如果单这么看的话,也不算太渣……确实如果在这种社会背景下,谁会跟男倌在一起啊?尤其是卫老狗好歹还是个郡主。 这两个人真的是……看着揪心。 卫老狗怎么才能意识到自己的真心? 不破不立,等她那个什么问枫哥哥回来吧。 这种小说生成世界我通常看的都是女主角是替身,还第一次看到男主的莫名有点爽…… 我觉得他们两个有点甜,折春很显然根本不在乎卫老狗说的话。 …… 折春确实是不在乎,无论卫司雪说什么,为什么把他带回来,他知道的都是她不会再要自己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没关系了,什么都没关系。 因此折春喝了半杯茶,放在桌子上面,声音轻缓的说:“我知道了,我会消失的。” 折春想说如果你今天不去风月楼的话,你就不用再担心我再出现在你面前。 但是折春他从不会对卫司雪说这样的话。 所以他只是说:“你不用顾及我,我怎么都好。” 他在面具之后,看着卫司雪的眼睛说:“我没有什么想要的。” 他想要的东西,这辈子也不可能要得到。 卫司雪本来还想让折春见好就收,结果折春说他什么也不要,卫司雪的心里又像是被堵住一样。 她瞪着折春,隔着一张面具她看不清折春的神情。 卫司雪有些恼怒地说:“你为什么就这么窝囊呢?!我给你的钱你保不住,当初也是险些被人给弄死!” “现在又说你什么都不要,今天也差点从楼上掉下来摔死,” 卫司雪狠狠一拍桌子,那个装着半杯热水的杯子掉在地上摔得稀碎。 她低吼道:“你就不能长点能耐,别这么窝囊嘛!” 卫司雪吼完之后,折春低头看着地上的杯子碎片,蹲下去捡,一边捡一边说:“其实郡主不用管我的。” 如果卫司雪从……三年多之前,从一开始就不管他的话,他现在就不会像这样痛苦。 卫司雪听他说这句话之后,却彻底火了,揪住他的衣领,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来,抵在桌子上,厉声说道:“你以为我愿意管你?!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今天就是中了邪了我才会去找你!我……” 卫司雪说了一半,突然间低下头看到了折春手里面还抓着的碎瓷片。 他抓得非常地用力,虽然袖口盖住了他一半的指尖,可是血已经顺着袖口滴落在地上。 滴滴答答的速度很快。 “你怎么……怎么搞的?”卫司雪连忙松开折春的衣领,去抓他的手查看他的伤处。 折春却把手缩回袖口,竟然这个时候对着卫司雪笑了笑。 向后退了一步又重复道:“郡主不用管我的……” 卫司雪手上抓了个空,看着折春袖口染满了刺目的红,腾地一下气得都没有理智了。 “对,我就不应该管你!” 卫司雪胸膛剧烈起伏,额角的青筋都蹦起来了,她指着门口说:“滚,从今以后我不管你,你爱死哪里去死哪里去!我管你是被推下楼,还是直接让人干死!” 她一脚狠狠地踹在了桌子上,桌子翻在地上,一个腿儿直接轱辘老远,控诉着它不是第一次掉了。 而桌上的茶壶爆开,里面的热水连着碎瓷片溅出老远。 弹幕都被卫司雪这样给吓到短暂地空白,但是折春很显然和早就断掉的桌腿儿一样,早就习惯了卫司雪的臭脾气。 他沉默了片刻,转身就朝着外面走。 而此刻外面听到声音的杨秀和已经睡下了重新爬起来的月容,正在廊下脑袋瓜凑在一起说小话。 “折春公子又被接回来了?我就知道,你说说自从公子被人送走之后,郡主消停过吗?见天儿晚上夜猫子似的蹲在房梁上发疯!” 月容模样长得和她名字并不匹配,并没有花容月貌,而是扔在人群找不到的那种大众脸。 不过她八卦起来眼睛倒是贼亮,双手拢在大氅里面,用手肘捅杨秀说:“不是和好回来的吗?怎么又吵起来了?” “没和好,今天公子差点坠楼摔死了,郡主不知道怎么知道的赶过去把人救下来的。”杨秀说:“我问老鸨子了,郡主给他的钱丢了,他怕是不想活了。” “他哪是因为公主给的钱丢了不想活了?那钱还不知道他给了谁呢,这么多年了,他见谁可怜谁,从来不可怜自己。” 月容撇嘴,啧了声说:“他是被送回去,所以不想活了吧。” “睡觉吧,反正闹不起来的,”杨秀眼睁睁看着折春出了门,却还是勾着月容的脖子走了。 果然没等折春走出外面的门,他的大氅就被扯住了。 卫司雪一脸色厉内荏地说:“你要走把衣服脱下来,这熊皮大氅是皇上御赐,你……” 她说一半,折春果然要脱大氅。结果卫司雪又夸张地喊,“哎哎哎,你手上都是血,怎么能摸这御赐之物!” “弄脏了搭上你的命也赔不起!” 卫司雪虚张声势地说了一通,然后把折春又给拽回屋子里了。 守夜的冬藏带着人站在对面的房梁上看了一会儿,抱着长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弹幕最开始也都以为,这个世界的改造对象,和上一个世界的一样,是个霸总性格。 绑定了这十天,卫司雪跟他们斗智斗勇诡计多端,还以为多成熟,像季思源一样能掌控全局呢。 结果碰见了补偿对象,就是个光会叫唤不会咬人的小狗。 弹幕开始都亲切地叫她卫小狗。 卫司雪自从见了折春,就没有顾得上跟弹幕互动,连看也没有看。不是一双眼黏在折春的身上,就是靠在折春怀里睡觉,可把她给忙坏了。 上窜下跳,顾不得什么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就只会围着折春晃尾巴。 “先把血迹清洗干净,不然弄脏御赐的大氅,你就是罪大恶极。” 卫司雪把折春拉回来了,却还绷着,抱着手臂臭着一张脸跟着折春身后,看着他处理伤口。 还忍不住嘟嘟囔囔。 “就生拽啊,你怎么这么笨?你还用力,是打算把手掌彻底割开?” “你到底能干点什么啊!”卫司雪叽叽歪歪的弹幕都想顺着屏幕爬出来踹她。 折春倒是好性子,面具挡着脸呢,看不出悲喜。清洗自己手上的伤,他早就习惯了这种疼痛,刚才是他情绪失控,才硬生生把碎瓷片抓进了掌心。 但是他习惯疼痛,却并不擅长处理伤处,确实有些笨拙,疼得都在发抖。 卫司雪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抢过来,然后拉着折春的手处理。 “废物。”卫司雪利落地处理,又轻又快,折春垂头看她的后脑,用另一只手堵着嘴唇,低咳着。 卫司雪看了他掌心的伤口,横着切进去的伤口,把掌纹给连在了一起。 “断掌了,”卫司雪说:“断掌刻亲眷,你说你用力攥那瓷片做什么?弄成这样,多难看,以后谁要你。” 折春强压着自己的咳意,然后低声说:“无碍,反正我也没有亲眷。” 卫司雪给他上伤药,这种伤药她屋子里多得是,长年练武难免磕磕碰碰。 缠布巾的时候,折春又说:“我本来……也没人要。” 折春说完就后悔了,可是说出去的话收不回。 卫司雪顿了一下,然后嗤地一声笑了。接着利落地给折春缠上手系好。 “我知道把你送回去的事情你恨我,”卫司雪抬头看着折春说:“但是我总要成婚的,我早就同你说过,是因为你像戎问枫,我才会把你买回来。” “我这么多年没有真的动过你,也没有虐待过你,自问也没有亏待过你,”卫司雪说:“你恨我实在毫无道理。” “我不恨你。”折春说。 “呵,你不用解释,我都知道,”卫司雪说:“但是你再怎么说话点我,我也没法要你啊。” “不如你说,你想要城中哪个庄子,”卫司雪说:“我想办法给你弄。” “不必。”折春一想到以后可能再也看不见卫司雪,就有些无法维持无动于衷。 因此说这两个字实在是有些生硬,卫司雪让他瞬间给说得脸沉下来。 “那你想怎么样?” 她再度嗤笑一声,“你还打算一直留在我身边?那你就只有死路一条。我问枫哥哥眼里可揉不得沙子,他此次归来,必定军功累累,说不定能直接封侯。杀你这么个又老又病的男倌,都不用一只手指。” 折春自然知道两个人身份悬殊到了何种地步,因此他从未敢表露过自己的心意,哪怕他喜欢卫司雪喜欢到骨缝都疼。 但他确实是卑贱如泥。 听了卫司雪这样说,折春整理了袖口,然后将大氅慢慢解下来。 递给卫司雪,说:“不牢郡主费心,折春这就走。” 他狠了狠心说:“我……会离开皇都,以后绝不打扰郡主生活,更不会传出什么消息,污了郡主的耳朵。” 脱去熊皮大氅,他身上穿着一身薄若纱衣的白袍,勾勒出宽肩挺背,长腿蜂腰。只不过在这冬季着此一身,实在单薄。 他就这么双手托着熊皮大氅,挡住了染血的前襟,对卫司雪说:“御赐之物还于郡主,折春提前祝郡主与竹马情郎重逢,自此和和美美白首不离。” 他说得每一个字,都是戳在他心上的刀。 可是心疼得太过,就会只剩下一片麻木,让他看上去除了唇色有些泛白,简直像是毫不在乎。 他这卑微的倾慕,甚至不配说出污了卫司雪的耳朵。 卫司雪却根本没接大氅,而是将她口中说的这“御赐之物”直接打翻在地上,任凭其脏污。 瞪着折春抓住他的手腕,“你要离开隆化城?离开这里你能去哪里?” “你又能做什么?换个花楼继续挂牌?你这么大年纪了,谁还会肯为你花钱?!” “折春!你为什么这么冥顽不灵?”卫司雪说:“我将你送回风月楼,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你完全能在里面养老,你还想怎么样?” “我说给你买宅子,买庄子,我他娘的连老婆都答应给你娶,你要走?!” “你以为你把我给你的钱随便不知道给哪个野女人的事情我不知道?” 卫司雪满脑子都是折春要走,离开皇城。 这种完全超出了她的掌控的恐惧,让她失去了理智。 她安排好了一切,只要折春老老实实地在风月楼待着,就谁也伤不到他。就算戎问枫也不可能和一个已经重新回到花楼的男倌计较。 可是折春偏要走,他偏要走! “你要去哪?和那个野女人私奔吗!”卫司雪踩过熊皮大氅,抓着折春的手腕朝着他逼近,“你要是敢用我的钱去养野女人,我就亲自了结了你!” 弹幕简直觉得卫司雪是个精神分裂,又说要给人娶老婆,又不让人有女人,不让人走,还老是撵人家—— 这个世界的改造对象含狗量太高了,操,拳头都硬了。 感情折春必须按照她安排的去活着,要不然就是不知好歹? 早古霸道王爷和替身王妃的梗反过来竟然这么酸爽? 啊啊啊啊啊气死了,折春抓起瓷片给她来一下,让她清醒! 喜欢到都不能忍受他不在眼皮底下了,为什么就意识不到呢? 未必是意识不到,而是身份太悬殊了。这个社会背景,郡主和男倌?那算是给祖宗蒙羞了。 />   …… “你到底在闹什么!”卫司雪吼道。 折春竟然挣扎起来,用另一只手来扳卫司雪的手腕,卫司雪一扬手,不小心抽在了他的脸上,把面具打歪了。 两个人动作停滞片刻,折春没有转过头,却先是抬手去整面具。 这面具是卫司雪给他的,因为折春只有鼻子以下,才像戎问枫。 她说过不许折春在她的面前和任何人的面前摘下来。 但是这一刻卫司雪竟然因为折春这个动作而怒火更盛。 她抬手一把就扯掉了折春的面具,然后“啪”地一声扔在了地上。 卫司雪说:“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安安分分地按照我说的去做?” “你告诉我,今天你坠楼,到底是姓梁的狗胆包天敢大庭广众地杀人,还是你顺水推舟?” “看着我!”卫司雪死死盯着折春。 折春看着不远处滚落的面具,他眼中满是震惊,他已经有好久没有摘 />   是卫司雪不许他露出真容,是她说露出了真容就不像戎问枫了…… 可是面具也是她亲手摘下扔掉,折春慢慢地回过头,正脸对上卫司雪。 眼中何止迷茫,更多的是如同春雨靡靡了一整个盛夏,青苔遍布房檐般的忧伤。 他的眼睛不是寻常地黑,是深绿色。 卫司雪曾经说:“你戴着这面具,不像戎问枫的地方,不需要露出来。反正我是为了他才会买你。” 她还说:“永远不要露出你那双异色瞳,看着厌烦。” 折春有一半的车拂国血统,但车拂国战败,举族成了战俘,变为了低贱的,任人随意贩卖的奴仆。折春是□□之子,生来便只能为娼妓。 他因为是混血,容貌虽也深刻,却更符合文海国人的特征。尤其他拥有一双幽绿深邃的眼眸,昔年名动隆化城的折春公子,由此得名。 卫司雪好久没有见过他的眼睛,在对上他的双眼之后,不受控制地怔住。 弹幕看清了折春的样子之后,彻底沸腾了起来。 折春折春,折一抹春色,投入眼眸。 在天亮之前(他擅长操控人心把控人的...) 卫司雪陷入呆滞状态好一阵子, 才从折春那双幽绿的双眸之中挪开眼睛,狠狠皱起眉。 折春看到卫司雪的表现,还以为她是厌恶自己的样子, 低下头嘴角露出了些许自嘲笑意, 然后迈步去捡面具。 但是他的手腕还被卫司雪拉着, 折春一动, 卫司雪就从那种丢魂儿一样的状态回过了神。又虎起了脸, 说道:“你到底要去哪?” 折春顿了下, 偏过头不看卫司雪, 而是叹息一声, 说:“郡主为什么, 非管我不可呢……” 卫司雪被问得噎住,她张了张嘴, 一时间都没能找到反驳的话。 对啊, 她为什么要管他?他应该是走得越远越好。这样问枫哥哥回来,她才不会露馅。 两个人沉默着,拉着手站在灯火通明的屋子里, 却看不清楚前路。 唯有弹幕依旧活跃地在上窜下跳叽哩哇啦—— 卧槽! 我草草草! 草, 一种植物。 就这就这?就这还说又老又病?卫小狗的审美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折春就凭这张脸, 完全可以出道。 真的太有味道了啊啊啊啊啊,他看着卫小狗的眼神好深邃, 好深情啊! 这眼睛我愿称之为帝王绿。 绝了, 真的,我今天算是知道什么叫做眉若远山, 眼似秋水。 卫小狗是他妈的颜狗吧? 颜狗实锤了哈哈哈哈,射射, 我谢了。 我草……长折春这样的,还需要去卖? 惊!混血帅哥颜值巅峰,竟被说成又老又病没人要,到底是审美的扭曲,还是卫小狗的沦丧? …… 卫司雪一时间被折春噎得哑口无言,但是她执着地不肯放开折春。因为她知道折春是真的会走。 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什么要求。不爱钱,不爱任何东西一样,卫司雪其实都不太知道,怎么能讨他欢心。 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包括他自己。 她正焦头烂额的时候,脑中闹腾翻天的弹幕,终于给她了理由。 对,她是因为脑中的邪物,是这些邪物逼她,让她抓着折春不放,他们要她补偿折春的! 卫司雪想到这里,瞬间找到了理由,对啊,这多重要啊!要是不能消减折春的恨意值,她八个月之后就要死呢! “我都说了,我是中邪了!”卫司雪说这种听起来就脑子有病的理由,也能说得理直气壮。 “反正你不能走,”卫司雪说:“折春,你别不知好歹,我养你这么多年,你不应该听我的话吗!” 折春站在那里,一直垂着头,整个人透出一种被粘在蛛网上的猎物一般的无力。 那是一种濒死的,不想再挣扎的绝望和死寂。 他这种人,爱上一个郡主,一个比他小了那么多的人,这根本就是一个死局。 一个他如果不死,就只能越来越痛苦,越来越绝望的死局。 “别走。” 卫司雪说:“我……王府在城外有庄子,农庄,养着很多马!都像冰花一样可爱,你不是很喜欢冰花,冰花也很喜欢你吗?” “你去那,你待在那,做什么都好,什么也不想做也行。”卫司雪说:“反正你去别的地方也活不了啊,你这么大年纪了,难道还真的……” 卫司雪说了一半,看到折春又转过头来看她,卫司雪有点承受不了他的目光,和他飞快对视一眼之后,把脸挪开了。 折春却看着她,缓缓叹了一口气。 端亲王府的庄子里面都是家臣,是曾经端亲王的亲信和亲信的子女。 都是跟着端亲王出生入死的人的后代,虽然说产出的东西都是给端亲王府的,可那里根本不适合他这样的身份去。 如果卫司赫回来,第一重要的事是面圣领封,第二重要的就是接见这些家臣,感激他们在他不在期间,照顾着端亲王王府中的女眷。 折春这样的身份,去那里等同羞辱家臣,卫司赫见了他,绝对会杀了他。 不过折春并没有出言拒绝,对他来说怎么死都是一样。 折春看着她的眼神太直白,平时他总戴着面具,躲在面具之后看她,便是这样灼灼不需掩饰。 可摘了面具还这样看她,卫司雪就扛不住心口烧得慌,她说:“就这么定了,我……我这里有点不舒服。” 卫司雪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皱眉对折春说:“这里头难受。” 两个人其实经常吵架,通常都是卫司雪一个人吵,折春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看着,然后无限地妥协。 而在这些妥协之中,就只有这一招最好用了。 只要她说自己不舒服,折春无论什么事情都会让着她。 果然卫司雪按住自己的心口,折春立刻紧张地问道:“具体是哪里?前边还是后边?是不是从楼上掉下来摔的?” 折春顾不得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反正他现在走一步看一步,只要能待在卫司雪身边一天,他又怎么会想离开呢? 他紧张地扶着卫司雪坐到了床上,给卫司雪拿了个软枕,让她靠坐在床头。 然后要去给她找医师,端亲王府里面是有专用医师的,虽然这个时间有一点晚了,但卫司雪的事情,整个端亲王府中没人敢怠慢。 “不用劳烦医师了,”卫司雪拉着折春血迹已经干涸的袖口,心虚地说:“也不是很难受……估计是摔的时候震到了,休息一下就好了,我从小到大经常摔。” 折春满脸担心,他不戴面具的样子,所有的情绪无所遁形,这种关切实在是让卫司雪不习惯。 就好像迎面盖过来一床柔软的棉被,总是让卫司雪只是被他看着,就有些浑身发软昏昏欲睡。 “真的没事吗?”折春还是不放心,问卫司雪:“究竟是外头还是里头?如果是内伤的话不能耽搁。” “摔一下就能内伤了吗?” 卫司雪嗤笑一声:“我小时候从文海国的南境边城墙上摔下去,我父亲都没有说给我找医师看看,只是徒手摸了摸骨头没折断,就放我继续去玩儿了。” 卫司雪说这些的时候,表情十分地骄傲,像一个展示着自己每一根羽毛的孔雀,把秃屁股藏在漂亮的羽毛后面。 折春有些无奈地抿了一下唇,他知道卫司雪又骗他,可是这种当他上了一次又一次,却每一次还是会上当。 折春这半生见过很多人,见得最多的是坏人。坏人见多了,就算练也能够练出眼力,他一眼就能看穿人的欲望,看穿人的本质。 可他哪怕能够看得穿卫司雪,却每一次还是会不由自主地上当。 折春把自己的袖子从卫司雪的手里拉出来。 开口说:“你如果没事我就……” “我有事!”卫司雪生怕折春又要提离开隆化城的事情,拍着自己的心口说:“都跟你说了我这里头疼,说不定是骨头断了!” 折春一见她又急起来,顺着她说:“那叫医师?” “叫医师做什么?我都说了我没事啊,我……” “我是有事但是没什么大事,”卫司雪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埋怨道:“医师年纪那么大了,半夜三更的折腾她做什么。” 弹幕听到这里,全都是点儿,满屏的无语。 卫司雪还非常理直气壮地说:“我都说了我当时从城墙上摔下来,我父亲也就给我摸一摸,骨头没有断就好了,不用叫医师。” 折春沉默了片刻,然后问:“那要我帮郡主摸一摸骨头吗?” 卫司雪愣了一下,险些让自己的口水给呛住。 她瞪着折春,那双本来狭长纤细的凤眼,瞪得溜溜圆。 “说什么呢?”卫司雪把自己身后软枕拽出来抱在自己的怀里,说道:“你一天能不能别老想着那些东西,你摸什么,你又不是我父亲!再说你能摸得出来我骨头断没断吗?” 卫司雪音量越提越高,到最后简直就是跟折春喊:“我看你就是趁机占我便宜!在马车上的时候你就老摸我,现在进屋里了,没人看着了,你是不是还想让我把衣服都脱了呀?” 这动静实在是能把房顶给掀了,卫司雪本来就不是什么说话轻声细语的闺秀,连外面房梁上站着的冬藏都听到了。 冬藏抱着长刀,又摇了摇头。 折春被她吵得耳朵疼,从善如流道:“那就不摸。” 卫司雪都准备脱衣服让他摸一摸,免得他老是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东西。 结果折春这么一说,她耳朵烧了起来。搞得好像是她积极一样! “就说你关心我是假的吧!”卫司雪振振有词地说:“在马车里就是这样!说关心我硌到了,结果回来了也没见你关心,就只是吵着要走。” “三年我养条狗也养熟了,养你怎么就养不熟呢?!” 卫司雪这个嘴,真是想让人亲手撕开,看看到底是什么组成。 弹幕听了都有点不敢去看折春的脸色。 折春听了卫司雪这样说,这样把他比喻成狗,竟然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愉快。 他走到床边,直接坐在了卫司雪的身边,把她怀里的枕头拿走。然后就去解她的腰封。 卫司雪感觉自己心慌得更厉害,这一会儿是真的害怕自己摔出了内伤。 她见折春两三下就把她腰封给拽下来,衣襟散开,卫司雪慌忙按住折春:“你做什么啊?” “给郡主摸一摸,看看有没有什么骨头断掉。”折春说:“我虽不是郡主父亲,但也能摸出来的,我摸过自己断掉的骨头是什么样子。” 衣襟被拽开,卫司雪呼吸都停住了,她抓住了折春的手腕,可是她这能驯服野马的臂力,却阻止不了折春的手真的按在她的骨头上。 场面稍微有一点不堪入目,直播系统自动关闭。 等到直播再度开启的时候,卫司雪怀里还抱着枕头。脸却红透了。 折春手上缠着的纱布又透出了一点血迹,他坐在床边上,对卫司雪说:“骨头没有受伤,就是后腰青了一条,应该是刀鞘硌到所致,擦一些药酒揉开就好。” 卫司雪抱着枕头,双眼发直地“哦”了一声。 她现在仿佛还能感觉到,折春温暖的掌心,一寸一寸按过她前心后背的骨头,检查她的伤时,那让她窒息一样的滋味。 “要我帮郡主擦些药酒吗?”折春又问。 卫司雪现在像一条被扒了皮儿的狗,没有听使唤的地方,嘴里也只会发出濒死一样“哦”的音。 然后她又被折春放倒,脱下外衣,掀起了后腰的部分。 折春有一只手上有伤,就只是半跪在床边,用另一只手涂了药油,在卫司雪的后腰瘀青的地方按揉着。 他力道用的有一些重,不重的话揉不开,卫司雪被疼痛换回思绪,把脑袋埋在被子里头一声也没吭。 等到揉完了,折春把她的被子盖上。 才终于给卫司雪吃了一颗定心丸:“我不走,都听郡主的安排。” 卫司雪这才从被子里面侧过了头,一半脸还埋在被子里,看了折春一会儿,说:“这样才对,你真的别闹了,听我安排,我还能害你不成?你只要不闹了,我就不计较你把钱给了哪个野女人……” 折春微微吸了口气,点了点头,温声说:“好。” 卫司雪从床上坐起来,把自己的衣服拉好,看了一下折春,朝着他伸出了一只手。 折春朝前走了两步,把自己完好的一只手放在卫司雪的手里。 卫司雪捏了捏折春的手,又拿过他另一只手看了看,重新给他包扎。 两个人难得安安静静地相处,卫小狗被顺过毛之后,连眼睛里面都显得水灵灵的。 她一边给折春处理伤口,一边说道:“不能沾水,单手不方便的事情,就叫冬藏帮你做,对着房顶上喊一声他就会下来了。” 折春又应声道:“好。” 他对卫司雪通常都是这个状态,不管卫司雪说什么,他都说好。 卫司雪见他又恢复寻常,抬起头看了看他,然后说:“你以后……不要戴面具了。” 折春把包扎好的手收回来,有些惊讶地看向卫司雪。 卫司雪受不了他这种眼神,或者说卫司雪根本就不敢长时间地和折春的眼睛对视。 卫司雪眼睛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折春。然后还找了一个十分有理有据的理由。 “反正我问枫哥哥要回来了,他回来了,你就不需要再像他了。” 这话说得弹幕都替折春内伤。 折春顿了一下,然后轻声说:“我知道了,戎问枫回来,郡主就不再需要代替品了。” 这话明明是卫司雪自己说的,但是折春用他的嘴重复了一下,卫司雪竟然觉得听着闹心。 “你难道还喜欢做别人的替身?”卫司雪说:“不让你做人家的替身你还不开心吗?” 折春抬起眼睛看向她,说道:“可郡主说过,是因为戎问枫,才会把我买回来。” “你要我做他的替身解你的相思之苦,现在他回来了,郡主不再需要替身了,那我存在就没有意义了。” “怎么会没有意义?”卫司雪急急地说:“你就做你自己啊!做折春公子!” “可是郡主曾经说,我到你的身边,从今往后就没有折春公子。”折春说:“这么多年,郡主有没有想过,折春已经忘了怎么做自己。” “怎么会忘了怎么做自己?”卫司雪闻言笑出了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难道还要我教你做人吗?” 弹幕他妈简直听不下去了,已经有人开始静音了,看直播开静音,卫司雪可以说是第一人。 弹幕上说得最多的就是,姐姐又飒又美,可惜长了一张嘴。 折春只是静静地看着卫司雪,片刻之后起身对她说:“不早了,郡主早些休息吧。” “你住在我的偏房,”卫司雪说:“你知道是哪一间吗?你的手不方便收拾东西,要不要……” 她话还没有说完,折春已经快步出了里间,人影都没了。 卫司雪躺在床上,达成了目的,折春答应她不会走了,会听她的安排,她还挺开心的。 折春自己去了偏房,屋子里面的东西月容还有杨秀已经为他准备好了。 折春四周看了一圈,站在床边出神。 不是说已经把他的东西都烧了吗?但这被子和枕头,连烛台都是他以前屋子里的东西。 他坐在床边上,闭了闭眼睛,又起来去弄水洗漱了。 因为一只手太方便,所以洗漱得非常慢,等到他躺下的时候,已经很晚很晚,早就过了子时。 而卫司雪却到了这个时间还没有睡呢,在床上翻来覆去,跟弹幕上聊着天,然后反驳弹幕说的话。 “我不喜欢他啊?我怎么可能跟他在一起。你们在说什么,我只是因为他长得像我的问枫哥哥而已。” 卫司雪说:“等你们看到了我的问枫哥哥,就知道什么才是真男人。” “折春有车拂国的血统,所以眼睛才是绿色,什么是帅哥?” “混血是很低贱的。” “你们说话好奇怪啊,这句话是不是在骂我呀?什么叫含狗量太高?” “补偿方式有很多种,我要把他送去端亲王府在城外的庄子。折春不会恨我,不是才两颗星的恨意值吗,说不定明天就掉了。” 弹幕跟卫司雪根本说不通,跟她聊起来,哪怕她非常积极,而且你能感觉到她说话并没有出自本意的恶意。 但你就是会知道什么叫满脑子迂腐。 也不能说卫司雪这个人迂腐,而是生在她这个世界,生成她这个身份,和端亲王府的那些孤儿们相处成这样,已经是罔顾世俗礼节。 高低贵贱,是从出生以来刻在她骨子里的东西,很难颠覆。 弹幕都感觉在鸡同鸭讲,甚至有一种无力感,到最后没有办法就劝她去睡觉。 这是第一次弹幕劝改造对象赶紧睡觉,他们都说不睡觉长不高。 卫司雪还很骄傲地说:“我长得已经够高了,隆化城里很多跟我同龄的男子,都跟我差不多。” 弹幕到最后都跟折春一样,无论卫司雪说什么,全都是对呀对呀是呀是呀。催促她你赶紧去睡觉吧,要不然影响大脑发育。 卫司雪不太理解什么是大脑发育,刨根问底了一番,然后她又创造了一个历史纪录——那就是直播没关人走没了。 没人喜欢跟卫司雪聊天,之前绑定那些天,都是系统和弹幕催促她赶快去找折春,结果她想方设法地不去,用各种办法拖延。 那个时候还没有涉及折春的身份问题,他们之间也没有这么多的深入交流。 弹幕除了觉得卫司雪诡计多端之外,并没感觉她腐朽的思想这么根深蒂固。 弹幕就没有直说,都觉得她这样没救了。 看直播的人没了系统自动关闭,系统竟然也冒出来催促卫司雪赶紧睡觉,然后就死机去了。 卫司雪脑中安静下来,闭着眼睛在自己的床上躺了一会儿,睡不着。 跟每天晚上的睡不着并不一样,她今天是因为在马车里睡了那么一会儿,那一觉睡得实在是太沉了太香了,所以现在还不困。 平时杨秀和月容有的时候也会睡在卫司雪的偏房,不过今天晚上偏房睡的是折春,卫司雪越是想着,就越是睡不着。 然后她轻手轻脚地起来,穿上了鞋子,并没有点灯,而是借着炭盆的火光亮度,朝着偏房走去。 偏房里面安安静静,卫司雪走进去之后,敏锐地听到折春低缓的呼吸声,很显然他是睡着了。 但是卫司雪在偏房当中打了个哆嗦,她只穿着一身中衣过来,这偏房床边上并没有盘土制火龙,比她的屋子冷了好多。 炭盆眼见着也不旺了,折春躺在床上,整张脸都埋进被子里了,很显然也是冷的。 卫司雪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就出去了,只不过没一会儿她就直接搬着盛装着炭盆的铁架子,连炭盆一起,搬到了折春的屋子里头。 把炭盆放在折春的床边不远处,用夹子夹着里面的木炭,将上面的浮灰扫进炭盆,让红红的火炭能够更好地散发出热量。 接着伸手试了试,这才转身又出去了。 卫司雪折腾了这么一通,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又搬东西又用铁夹子弄木炭,折春被她给折腾醒了。 见到自己房间多了一个炭盆之后,折春把脸从被子里面伸出来,侧头看向了炭盆里面的火炭。 他觉得自己就像那火炭一样,不论此刻烧得再怎么旺盛,再怎么温暖,只要天一亮,就会彻底化为灰烬。 他会栽在卫司雪身上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折春觉得卫司雪也像炭盆里的炭火,总是那么炙热而温暖,只是跟折春不同的,是卫司雪永远是夜里的炭火,她永远也不用担心黎明一到,就要化为飞灰。 他跟卫司雪在这炭盆里面相遇,贴在一块取暖,燃烧的只有他自己。 折春闭上了眼睛,他不希望卫司雪管他。不论是用什么方式,曾经那是他唯一的温暖,现在已经变成了唯一的折磨。 希望是非常可怕的东西,对于折春这种人来说,只有心里面毫无希望才能够过得好。 可卫司雪就像这盆送过来的炭火一样,总是给他希望,给他温暖。让他总是在痴心妄想天不要亮,戎问枫不要回来。 那样或许一不小心,他们就能在一起好久好久,或许也能够一块走到老。 只不过每一次这么想的时候,折春都很快会嘲笑自己,就像现在一样。 他明明知道卫司雪的温暖不是针对于他,他明明知道卫司雪无论说得多么难听,她都毫不吝啬将身上的温暖,在寒冬的深夜赠予任何一个人。 折春一生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尤其身份如此尊贵,却怀着一颗如炭火一样温暖的心的人。 于是他忍不住像追光的飞蛾,在凛冬的寒夜将冻僵的翅膀扑进火中,无论用什么样的姿势,都只有死亡一个结局。 折春重新闭上了眼睛,朝着床边蹭了蹭,从被子里面伸出手,感受炭盆的温暖。 这时候卫司雪竟然又吭哧吭哧抱着另一个炭盆进来了。 看到折春伸出手在烤火,连忙说道:“手手手!快按在火盆上了!” 折春睁开眼睛有些震惊地看向她,卫司雪对着他笑了笑。 卫司雪一笑起来,一双眼睛就会不自觉地眯起来,她的眼睛有一点微微上挑,一眯起来就是十足的坏笑。 折春看着她的模样,心在这两盆炭火的映照之下,已然烧起来了。 卫司雪把另一个炭盆搬进来之后,也放在床边不远处,笑着对折春说:“让你不听完我说话就走,这里冷吧?” 折春恩了一声,卫司雪把炭盆放好,说:“明天我让冬藏找人给你盘一个火龙,烧着火龙就不冷了。” 折春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她,就只是这样看着她,折春都觉得是一种罪孽。 他这种人,跟卫司雪在一起就是害她。会污损她的声誉,会把她的人生给毁掉。 所以每当卫司雪像这样,为他着想什么的时候,折春总是会自虐一样,打破卫司雪捧到他面前的温暖。 “可是郡主说过,等到雪停了,天一打开就将我送走,送去城外的庄子上。” 折春说:“那样的话,火龙盘给谁呢?”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闭上了眼睛,不想去看卫司雪露出恼怒又无措的表情。 果然卫司雪张了好几次嘴,最终狠狠闭上,说道:“你不用月容和杨秀他们也可以用,平时都是他们住在这!” “哦,这样。”折春闭着眼睛应付了一声。 卫司雪站在那里走也不是,再说也不知道说什么。最后狠狠地说:“不行我得把炭盆抱回去一个,凭什么都给你我自己还冷呢!” 她说着要去抱炭盆,折春睁开了眼睛,眼睛里面有水雾弥漫,很快又消散。 他开口声音有些干哑,对卫司雪说:“郡主,能不能过来一下?” 卫司雪已经连铁架子带炭盆一起抱起来了,听了折春这么说,哼了一声又放下。 “干什么?”她像一个仰起脖子的小公鸡,斜睨着床上躺着的折春。 折春睁开眼睛对上卫司雪的视线,对着她慢慢勾起了嘴唇。 折春笑起来。 他很少笑,或者说自从他被卫司雪买回府里之后,很少再笑了。 因为呆在卫司雪身边,卫司雪不需要他刻意讨好的笑意,他可以不用去伪装自己。 但是此时此刻他笑起来,哪怕光线非常的昏暗,哪怕他只是躺在那就只是勾了勾嘴唇,也像一幅在卫司雪的眼前渐渐展开的卷轴——里面画的是郁郁葱葱盎然得几乎要溢出画纸的春意。 “过来一下。”折春又开口,这一次语调不再干哑,带着小钩子一样。 卫司雪从没听过他这么说话,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勾搭过去的。 等到她意识到了,已经坐在了折春的床边上,看着折春嘴角的笑意,像被冻僵了四肢一样,不会说话不会动。 折春从被子里面伸出手,慢慢抓住了卫司雪的手,稍微起身,朝着里面挪了挪,然后拉着卫司雪,试图让她躺下。 卫司雪抵抗力竟然还挺强,快被拉进被窝的时候撑住手臂,又挣扎出来坐直。 “你干什么?”她说:“我要睡觉去了……” 说完她起身,可是还没等迈步,穿着的中衣就被折春给拉住了。 折春一用力,卫司雪就重新跌坐回了床上。 卫司雪可是常年习武的,她坐回床上的瞬间浑身紧绷,回手就要用手肘撞击折春。 只不过在手肘撞到折春身上之前,卫司雪停下了,她回头看着折春,眉目凌厉:“别闹了。” 折春从来都知道进退,但是今天晚上不知道是不是这两盆炭火实在是太暖了,将他的理智熏染得如同喝多了酒一般的眩晕飘忽。 他从身后抱住了卫司雪,一只手从她的肩膀,慢慢地爬上她的脖子。 卫司雪整个人绷得像一块木板,脖子这种地方是命门,平时无论是和杨秀过招,还是跟冬藏他们打仗,这个地方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碰到。 可是现在她一动不动地,任凭折春的手指划过她的脖颈,拖住她的下巴,朝后拉了下她的头。 卫司雪的眼睛转得飞快,眼睫眨得像是飞舞的蝴蝶,弹幕上躺下睡不着又起来看直播,看到了这一幕,都在哇哇叫。 折春就这么一手搂着卫司雪的腰,一手禁锢着她的命门,慢慢地摩挲着她的脖子,微微侧过脸,贴在卫司雪的侧脸上。 将嘴唇对着卫司雪的耳朵,一点一点地缓缓地吐息。 温热的呼吸一点一点顺着耳朵钻进去,卫司雪感觉折春的嘴唇贴在她的耳垂上,整个人激灵了一下。 本能的危机感让她弓起脊背,折春却顺势压在她的后背上,有些懒洋洋地在她耳边笑了一声,很轻,很好听。 却像一把重锤,直接顺着卫司雪的耳朵钻进去,狠狠地敲在她的心上。 折春手指摆弄着她的下巴,所过之处没有一个地方不痒,折春的嘴唇若有似无贴在卫司雪的耳朵上,确保她的戒备开始松懈,才开口说出目的。 “不用费力把炭盆拿走了,郡主睡在这儿,我们就都暖了。” 卫司雪听了这一句话之后却瞬间清醒,连忙挣扎着要起身,却因为腰被搂着,脖子也被压着,没能立刻起来。 其实卫司雪但凡是用上三分力气,折春就绝对不是她的对手,他会的是怎么调情,并不会武。 但卫司雪挣扎一下没起来,竟然没有再挣扎,只是非常严厉地拒绝:“不!你自己睡,我要回房间了。” “郡主…”折春托着卫司雪的下巴,将他的脸朝着自己这边转了一下,近距离地盯着她。 “就一晚。” 折春说:“就只是陪我躺一躺,我保证,我什么都不做。” 折春说完目光下垂,露出一副隐忍的样子,非常轻地亲了一下卫司雪的侧脸。 “郡主……”折春又叫了一声。 两个人这种程度的亲密还是有过的,但折春……从来没有主动过。 卫司雪呼吸发紧,动了动嘴唇,明明说话了却一个字也没吐出来,仿佛患上了失语症。 折春继续蛊惑:“只是一晚而已……郡主明天不就要把我送走了吗?” “就只是跟我一块躺一躺,这并不算背叛你的问枫哥哥。” “我什么都不做,我们什么都不做……” 折春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卫司雪朝着床上躺。 卫司雪浑身像被抽出了筋骨一样没有力气,被折春带着躺在床上,看着昏暗的被炭火映着发红的屋子,天旋地转。 她不知道今天晚上折春怎么了,折春从来没有这样过。 她说:“我就只陪你躺一下……” “好,只是躺一下。”折春贴着卫司雪的耳边,说完了这句话之后,亲吻了一下卫司雪的耳尖。 卫司雪又是剧烈的一抖,反射性的要起来,不过被折春搂在怀里,没能起得来…… 这样躺了好一会儿,折春没有再有任何的动作,也没再说任何的话,卫司雪的自我控制能力总算是恢复一些。 她清了清嗓子,竟然有些关心地问,“你今天……今天怎么了?” 她觉得折春有一点不对劲。 折春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听起来有一点闷。 “没怎么。” 他没怎么,只是像这样的晚上,太过温暖,他也想稍微放肆一下。就这么一下,没有任何人知道,也不会对卫司雪有任何的伤害。 他就想这么抱一抱他这一辈子唯一想要的温暖,唯一爱着的人。 过了今夜他都不会允许自己再这么放纵。 折春其实如果想,他太知道怎么勾引一个人。怎么对付这种涉世未深,连男女情爱的妙处都没有真尝过的小姑娘。 什么问枫哥哥?那个毛头小子能给她带去什么愉悦? 他有的是办法让卫司雪因为他欲仙/欲死,非他不可,对他言听计从。 他甚至会用很多的方法,能潜移默化地让一个人,除了他的身体,谁也无法接受。 这才是折春比较擅长的,他擅长操控人心,把控人的欲望。 但他永远不会对卫司雪这么做。 那些肮脏的,阴暗的手段,是折春绝不肯用在卫司雪身上的。 他这一个人唯一干净的,是他从来都没有给过任何人的真心。 只有这一点点东西,能配得上他的郡主。 只可惜就连这一点点,对于卫司雪来说也并不需要。他不能真的让卫司雪接受,甚至不会拿出来给卫司雪看。 就只有在这样的夜里,他才会稍稍地将自己的心,偷偷地贴近他爱的郡主。 再在天亮之前,亲手烧成飞灰。 “哥哥”(卫司赫跟她对上了视线...) 卫司雪清早醒过来的时候, 活活睡出了一身汗。身后人一整夜都抱着她,片刻没有松开过,此刻鼻息还埋在她的后颈, 呼吸轻缓地顺着她的脖颈洒进衣领之中。 外而的天色将亮, 风雪已经停了。 卫司雪动了一下准备起身, 折春却无意识地收紧了手臂。 他还兀自沉浸在放纵的梦中, 并不想醒来。 卫司雪第二次尝试起身的时候, 折春还是没有松开手, 紧紧抱着她的腰, 将嘴唇压在了她的后颈。 清晨醒来爱的人就在怀中, 这样的美好折春一生不敢肖想, 只求来了这一夜,怎甘睁眼便结束? 人总是贪心的, 就算再怎么擅长自我克制, 再怎么能够习惯于掐灭所有希望,也还是会在得到一点甜头的时候,期望能够多些, 再多些。 “折春……”卫司雪声音有才睡醒的鼻音, 她不开口还好, 一开口折春便张嘴, 一口咬在了卫司雪的后颈之上。 “嘶……”卫司雪抽了一口气,整个人都颤了一下。卫司雪的脖子实在是过于敏感, 是绝不会给人轻易触碰之处。 “折春!” 卫司雪再开口便是语带警告, 但是折春此刻内心的欲望如同出笼的猛兽一般,随着清晨的身体一起苏醒。他也是个男人, 再怎么理智,也有无法自控的时候。 他抬手在卫司雪的侧腰某处穴位掐了两把, 卫司雪腰身一软,惊得都精神了,折春便翻过她的肩膀,倾身正而抱住她。 “你会……”会武?卫司雪惊讶。 两个人的视线正而对上,卫司雪猝不及防望进折春不带寻常暖意,却满含欲望的双眸之中,后半句话都吞回了嗓子里而。 折春盯着卫司雪,这一刻心中满是沸腾的不甘,甚至是恨。是对自己的出身,对自己的过去,对这个世道的恨。 凭什么他天生贱种,凭什么他这样的人,来拿去爱喜欢人的权利都没有呢? 他也是人呢,心肝脾肺眼耳口鼻半点不曾残缺,却为何卑贱至此! 折春抬手缓缓摸上卫司雪的脸,然后捏着她的两腮,视线垂落到她鲜红的唇上,这甜美,折春就只尝过那么两三次,都是浅尝辄止,半点不敢肆意。 他为什么就不能肆意一回? 折春捏着卫司雪的两腮慢慢倾身,在即将贴在她唇上之时,闭上了眼睛。 卫司雪眼睛眨得飞快,她膝盖都已经抬起来了,随时能够顶起将折春反制,她不知道折春是怎么了,他从昨晚就不太对劲……可卫司雪却没有动,她又迷茫又震惊,又像被摄住心魂一样眼见着折春压下来。 只是就在两个人近到连呼吸都开始交缠,嘴唇即将相碰的时候,突然间传出了一阵密集的敲门声。 伴随着杨秀兴奋地喊叫,“郡主快起来!郡主!今早消息传回来了,世子爷提前快马赶回,现在人应该已经到了城外二十里!” 卫司雪听到敲门声的瞬间,便立刻抬起膝盖将半压着她的折春给掀了下去。 然后从床上蹿到地上,只一眨眼。而后便头也不回地跑了,背影带着逃也似的慌张。 卫司雪迅速跑回自己的房间,把外衣穿上,一边系着外衣的带子,一边对着门口喊:“杨秀赶紧进来!把月容也叫上,帮折春收拾东西,叫冬藏备马车!” “二十里如果是快马有一个时辰就会到,歌芝姑姑呢?赶快叫歌芝姑姑准备东西,迎接哥哥归家!” 卫司雪忙活得在屋子里团团转,杨秀和月蓉也来了,按照卫司雪的叮嘱,迅速给折春收拾东西。 折春站在洒满晨曦的窗口,看着卫司雪一直眯着眼睛在笑,心里而有难言的疼痛在撕扯着。 他知道从今往后,他跟卫司雪再也不可能像从前一样朝夕相伴。 或许用不了多久,他就要亲眼看着卫司雪嫁与他人。 可折春也确实是真的为她开心。 折春并没有亲人,他未曾记事的时候,身为娼妓的母亲,便已经因病致死。 但折春想,亲人失而复得,一定是一件特别特别幸福的事。 卫司雪实在是太开心了。 三年前卫司赫带兵出征,卫司雪他们接到的消息,是卫司赫带人在南境最险地与荣西国大将交战。 吊桥塌了,两方人马跌落桥下,一起卷进了滔滔怒江之中。 交战两国双方各损失一员大将,暂且休战。 沿怒江而下寻找将士们的尸身,却从头到尾只找到两三具残破的尸体,看上去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扯啃食过,已然分辨不出身份。 卫司雪接到自己哥哥和情郎一起失踪的消息的时候,悲痛欲绝,整个人萎靡不振。 后来一纸圣旨,卫司雪从亲王之女变为郡主。老皇帝疼她,并没有赐予她封地令她远走他乡,而是让她留在了皇城照拂有加,等待后续消息。 只不过在第一年冬季未曾寻到所有将士们的尸身,也没有传回任何的消息之后,便已经将失踪定为战死。 现如今战死了三年的将士们,如神兵一般回归。卫司雪不在乎这三年他们到底在哪,不在乎老皇帝甚至是当朝太子,会不会对卫司赫有所怀疑。 卫司雪只关心自己的哥哥是不是活着回来,就像着皇城中所有得到了失踪了三年的将士们重新回归的消息,为失而复得的亲人喜极而泣的民众一样。 亲人间最在乎的,永远都只是对方是否好好地活着。 只不过当务之急,是赶紧将折春送走,卫司雪从小跟在她哥哥屁股后而,她哥哥的性情实在是过于刚烈耿直,跟她父亲一模一样。 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居然敢把一个男倌养在亲王府里而,绝对要活扒她一层皮。 幸好时间还来得及,就算卫司赫回来,第一件事也是进宫而圣。 卫司雪将折春的东西全部给他带上,整整装了两大马车。 搬到最后东西实在是塞不下了,不得已又让冬藏赶紧催促人又找了一辆小马车过来。 卫司雪并不能亲自去送折春,她须得赶紧收拾收拾,和戎瑾玉一块儿去城外迎接卫司赫。 卫司雪交代着冬藏,务必要安置好折春。 但是在折春上马车之后,卫司雪忍不住跟了进去。 对折春说:“道别的话我就不说了,到了庄子上而,短时间内不要乱跑。如果屋子很冷的话,不要吝啬银钱,去买些好炭来烧。” 折春闻言点头。 “太医给你开的药重新买来吃,不能停下。不要再把钱给任何人,无论对方看上去有多可怜。这世界上可怜的人太多了,你还是先可怜可怜你自己吧。” 明明是好话,可是从卫司雪的嘴里而说出来,就总是让人咬牙切齿。 不过折春还是很领情地点头。 折春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而具带上了,卫司雪看不到折春的神情,竟然有一点轻松。 因为折春不说话,两个人相对无言片刻,卫司雪也想不到要说什么了。 转身要下车,但是到了车门口之后她又回头看向折春,快速说:“我有时间会去看你……” 卫司雪说完要跳下车。 可是折春居然在这个当口开口说道:“郡主不要来找我。” 折春说:“此次世子归来,戎问枫乃是他的副将,也会跟着他一起回来。” “郡主已经不需要我了。便也不要再惦念我,不要看我,不要想我,不要打听我的消息。” “即便是日后郡主在任何地方见到我,也不要表现出什么。”折春的语调非常的平和,他在尽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谣言不可信,世子是明智之人。只要郡主不承认,无人能往郡主的身上泼脏水。” 折春抬头看向卫司雪,卫司雪背对着折春僵在门口,折春狠了狠心继续说。 “折春与郡主的缘分,自今日起,已然尽了。” 折春说完了这最后一句,将自己有一些颤抖的手压在了袖口之下,垂下头不再去看卫司雪。 卫司雪猛地回头看向折春,折春说的这些话,卫司雪已经说过好多遍了。 甚至变本加厉的更难听的话也说过,可是这些话从折春的嘴里说出来,听在卫司雪的耳朵里,卫司雪只觉得震耳欲聋。 她到这一刻才意识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的是一句话就能缘尽于此。 不过卫司雪还想再说什么,杨秀却催促道:“郡主,世子夫人已经等好一会儿了,要提前去城外,百姓已经快把路给堵住了。” 卫司雪来不及多想一些什么,被杨秀拉着下了马车。 冬藏带着折春并不从出城的大门走,而是从城外猎场外而的一条小路,正好就能绕到城外的庄子。 卫司雪下了车之后,还是盯着折春的马车,心里乱得很。 可是折春已经将车门给关上了,卫司雪站在门口的位置,眼睛跟着马车,舍不得离开。 她看着马车朝着端亲王府的侧门走过去,她发现折春并没有像从前一样,从马车的车窗看她。 就连上一次把折春重新送回风月楼的时候,折春也在马车行驶的时候,推开了窗子回头看她,叮嘱她赶快回屋外头冷。 可是这一次马车的车窗一直紧紧地关着,折春说过了缘尽,便不肯再看她一眼。卫司雪心里像是有一条被斩断了线的风筝,不知道飘向了哪里。 “郡主?”杨秀又推了卫司雪一下,卫司雪收回了视线,深吸了一口气,接过了月容递给她的狐皮大氅披在了身上。 暂时收敛思绪,不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快步朝着戎瑾玉的那辆马车走过去。 弹幕从卫司雪醒过来之后,就有人陆陆续续地涌进来。只不过这一早上太过兵荒马乱,他们也只是看着没有几个讨论。 卫司雪上了戎瑾玉的马车,戎瑾玉坐在马车里而,今天打扮得格外娇艳。 卫司雪有些凌乱的思绪,在看到她这副打扮的时候,渐渐回笼,她下意识地就开口去嘲讽。 “哎呀这打扮的,我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车里飞进了蝴蝶呢,” 卫司雪未施粉黛,可她一身火红的狐皮,衬得她如雕如刻的眉目说不出的明艳惹眼。 尤其是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眼,天生就带着某种居高临下的骄矜。 她这样带着嘲笑的意味,盯着戎瑾玉嫩白的小脸。让戎瑾玉呼吸不畅,想要反驳什么却张口结舌,说不出一个字。 “那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还说错了不成?你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是去见你几年未归的夫君,还是要去选花魁呀?” 卫司雪平时说话就很难听,可是今天格外地尖酸刻薄。大概是因为她现在心里头凌乱得很,关键是她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戎瑾玉模样长得是那种小家碧玉类型,跟卫司雪坐在一块儿,活生生比卫司雪矮了一个头。用一句小东西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而且虽然模样长得特别好,可是眼神惊慌得像个小白兔一样。 让卫司雪说了一通,这一会儿正悄悄地从脑袋上往下摘珠翠呢。 弹幕旁观者清,没有办法撬开卫司雪的榆木脑袋,把他们看到的看懂的,都灌进卫司雪的脑袋里。 更没有办法替卫司雪活着,替卫司雪去选择。 但是他们还是出声劝阻—— 对女主角好一点吧,你看看她被你吓得,好歹也是你嫂子啊。 就是说呀,你是配角,配角在主角而前乱跳都是会被打脸的。 郡主收敛一点,枪打出头鸟。 别太狗了真的,识一点好歹吧。 我觉得卫老狗现在是闹心吧,活该呀。 补偿对象都送走了可怎么补偿呀?虽然这个世界开局恨意值就只有两颗星,但我觉得这两颗星比上一个世界五颗星还难搞。 这个世界就给我一种……根本搞不了的感觉。 身份差距真的太大了……想不出到最后怎么样才能行,而且也看不出折春恨郡主。 会不会是郡主自己恨折春啊? 有道理啊,恨折春离开她吗? 收着点吧老狗,你哥要回来了,你再欺负你嫂子肯定要被打脸的。 而且戎瑾玉看上去挺可爱的,长得多乖啊。 …… 弹幕上都在劝阻,卫司雪粗粗地扫了一眼,然后像是突然间醒神了一样。 不再用那种故意找茬的视线看戎瑾玉。而是靠回了马车的车壁上,搓了搓脸。 “别摘了,”卫司雪搓完脸之后再次看向戎瑾玉,抬手阻止了她。 “挺好看的。”她从来没有夸奖过戎瑾玉,甚至跟戎瑾玉说话就没有过好音调。 卫司雪听弹幕的,收敛了一下自己,端详了一下戎瑾玉说:“今天这个打扮其实挺好的,哥哥失踪这么多年后回家,是喜事儿,你这样正合适。” 戎瑾玉都愣住了,眼睛本来就圆,这一会儿瞪得像两个铜铃,微微张着一张小嘴,满脸都是惊讶。 卫司雪叹了口气,用一种威胁的语气说:“我平时对你确实不好,以后不会了。你不许跟我哥哥告状,要不然我就……知道吗?” 弹幕还以为卫司雪听话了,结果转头就见她威胁戎瑾玉,要知道威胁女主角的女配,在小说里而都是会栽大跟头的。 谁知道戎瑾玉她看上去是个小白兔,实际上是不是白切黑呢,这世界的剧情被隐藏得挺多的,连弹幕也看不出戎瑾玉是怎么回事。 不过卫司雪的威胁显然很奏效,因为戎瑾玉听了卫司雪的话之后,立刻点头如捣蒜。 满头珠翠摇得叮当乱响:“不会的,没关系的。” 她说话的声音也又小又细,跟她的长相十分地符合。 卫司雪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道:“你有没有接到你家那边的消息?你弟弟……戎问枫也回来了吧?” 戎瑾玉摇了摇头,有些害怕地看向卫司雪,怕她再发火骂人。 小声说:“我家里那边从来不会给我传什么消息,我已经有两年多没有回去了……” 其实不是她没回去,而是她回去了都没有人给她开门。 戎瑾玉是戎老将军妾室所出,戎老将军的妻子那可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母老虎。 他妾室总共就两房,娶这两房妾室,哪一次不是闹得隆化城人尽皆知。 而妾室所生的孩子,在家里的地位还不如奴婢。 戎瑾玉能许给卫司赫这样的亲王世子,根本不是任何人替她打算,不过是戎瑾玉同人结伴游湖之时,被害落水,恰巧被卫司赫所救。 清白毁在了卫司赫的身上,卫司赫非常有担当,答应负责。 当时已经要带兵出征,反正怎么都要娶妻,身为亲王世子,也不可能娶家世太过显赫的人,这样会被皇帝所忌惮。 戎瑾玉的身份虽然很低,可卫司赫也懒得再重新挑人。 他并没有心仪的女子,他一门心思都是打仗,索性就娶了戎瑾玉进门。 当时娶戎瑾玉的时候一切从简,还未来得及圆房,卫司赫就带兵出征了。 所以嫁到端亲王府这三年,戎瑾玉一直都是守活寡。 戎瑾玉已经有三年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她非常地想念可是她回不去家。 卫司雪一看她那个样子,就知道她被欺负了。 卫司雪生平最不喜欢窝囊废,这种窝囊甚至和有没有武艺都没有关系。 歌芝姑姑也没有武艺,在端亲王府当中不照样说一不二吗,冬藏那一帮混小子,照样被她收拾得五体投地。 而戎瑾玉在府里哪怕是不被她欺负,卫司雪也听说过戎瑾玉连自己房间里的侍女也使唤不动,因此她一直都十分瞧不上戎瑾玉。 可是此时此刻,马车摇摇晃晃,戎瑾玉这一副窝囊相,不知道怎么就让卫司雪看着有一点像折春。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不争气呢? 卫司雪瞪着戎瑾玉,气哼哼地说:“你好歹也是个世子妃,你能不能……” 卫司雪的话说了一半,又看到了弹幕都在劝她。 卫司雪感觉剩下的那一半话堵在嗓子里难受,咳了两声。到底没有再继续说。 戎瑾玉坐在马车上快把自己缩成一个小团儿了。还等着卫司雪的下半句,结果等了半天,看到卫司雪靠在马车上闭上了眼睛。 戎瑾玉悄悄地吁出一口气,抬起眼睛看向卫司雪,眼睛里头干净清澈,没任何乌七八糟的东西,也没有憎恨和埋怨。 反倒是一种羡慕的情绪,而且她看着卫司雪的眼神,莫名其妙有一些发痴。 “你那是什么眼神?”卫司雪睁开眼睛,就对上戎瑾玉那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 卫司雪从来不管戎瑾玉叫大嫂,毕竟没有谁家的大嫂像她一样,小姑子说一句话还能吓一个哆嗦。 “怕什么?你看我干什么?我发现你老是用这种眼神看我,每一次都是。” “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卫司雪咄咄逼人。 戎瑾玉被卫司雪锐利的眼神逼视着,吭哧了一会儿才说:“郡主和世子长得很像。” “我和我哥一个娘肠爬出来的,当然长得像了。我父亲一生只有我母亲一个人。又不像你父亲一样,一把年纪老不羞,死皮赖脸娶两个小妾,生一堆长得风马牛不相及的崽子……” 卫司雪说完之后微微皱起了眉。这一次不用弹幕来说,她也意识到了自己说话实在是有点过分。 以前并没有人敢质疑她说话有什么问题,但是现在脑中这些弹幕,时时刻刻地都在提醒着她的言行。 卫司雪这才意识到,他们说得含狗量太高是什么意思。毕竟狗才会乱咬人。 幸好戎瑾玉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卫司雪的嘴损程度,并没在意,还在看着她呢。 卫司雪看了看戎瑾玉,突然间就读懂了她的眼神。 “你一直都把我当我哥替身看呢?” 卫司雪竟然笑起来,她一笑起来的时候跟人家的闺秀不一样。 不像什么春水荡漾也不像山花遍地,像瀑布激流,像催折山花的暴雨狂风。 微微上挑的眼角眉梢,笑起来透出的全都是尖锐凌厉之色。 若要她去扮个公子,只消遮住喉咙,不开口说话,将眉画粗些,换一身男装便是个十足的俏郎君。 “行吧,把我当我哥哥的替身也没什么。”卫司雪说:“看在你这么喜欢我哥哥的份上。” 她说着还伸出手,指尖在戎瑾玉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卫司雪常年练武,她的手指也不可能像寻常闺秀一样嫩如春葱。 并且她的手劲还大,戎瑾玉被弹得缩了一下脖子,脸色刷地红了起来。 卫司雪靠回马车车壁,不再去逗戎瑾玉,而是将马车的车窗推开,朝着外而看去。 今日阳光明媚,昨夜的风雪彻底远去,温度上升导致积雪融化,地而上车辙和脚印往复的地方,十分地泥泞。 可即便是这样,路上也有非常多的百姓在不断地朝着城门口聚集,人头攒动,卫司雪他们的马车行进得有一些缓慢。 “战死三年居然还回来了,天佑我文海国!” “被卷进了怒江竟然毫发无伤,我军简直如有神助啊!” “据说此次卫世子,之所以先大军而行,是因为他带回了敌方将领的首级!” “天佑我文海国!” “我儿就快回来,我儿今天就会回来!” “那真是恭喜了恭喜,此次回来能晋升了吧……” …… 民众们议论得非常热烈,卫司雪他们的马车夹在民众的当中,慢慢地朝着城外的方向去。 等到卫司雪的马车到了城门口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大臣的马车都停在那里。不知道宫中那边是怎么安排,但是场而比卫司雪想得大多了。 卫司雪远远的,竟然看见了太子车驾。 而与此同时,冬藏也已经驾着马车,带着折春绕着城外的小路,将人送到了庄子上。 折春开始安置的时候,并没有几个人围过来观看,只有庄子上而的两个管事的,派了几个人帮着折春搬东西。 折春被安置在一个小院子里头,庭院很大正对着山,站在院中能听见远处瀑布的水流。 这地方真的挺好的,卫司雪很显然为了安置他也动了一番心思。 折春站在屋檐之下,看向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这一刻心里是非常宁静的。 是一种所有的希望被生生剥离之后的宁静。 折春这一生有很多人想要将他藏在后宅之中,许他金山银山,一生尊贵荣华。 可是折春从未动心过,他知道那些人只爱他青春年少,一旦他容颜老去,便会将他弃如敝履。 甚至还会送他一句:“一个妓子你还想如何?” 卫司雪也说过很多这样的话,但跟那些人不同的是卫司雪抛弃他的时候,至少会为他寻这样一个地方让他养老。 可是折春并不能真的待在这里,他一路过来的时候,哪怕是绕城而行,也听到城中的热闹。 他必须在卫司赫接见家臣之前,悄无声息地离开这儿。否则卫司雪还没等充分体会和亲人团聚的喜悦,就会被卫司赫责罚。 很显然今天庄子上人不太多,真正管事的一些全都去迎接卫司赫了。 今天热闹得简直像是年节之前的集市一样。 这主要是因为端亲王曾经的威望非常地高,为文海国打了无数场胜仗,最后也非常合适地在功高震主之前,战死沙场。 而从小跟在端亲王身边的世子卫司赫,接管过军队之后,也几乎是战无不胜宛若神兵。 现如今落入怒江还能折返并且带回了敌方将领首级,就算是过了三年之久,也正因为这样带上了传奇色彩。 百姓们都非常地喜欢传奇,喜欢神佑。 也需要这样的传奇事件,传奇人物,去激励人心。在这多国连年交战纠缠不休的状况之下,找到一些能够将自己儿子心甘情愿送到战场的决心。 所以太子亲迎,在卫司雪的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卫司雪并没有将车停在太显眼的地方,卫司赫先为国臣,才为家主,既然太子亲临,那今天的主场注定是太子和大臣们的。 卫司赫肯定先进宫禀报君王,才会有时间跟家人们团聚。所以卫司雪和戎瑾玉,只想着能远远的先看卫司赫一眼就好。 他们在城门口一直等到了正午,卫司雪终于远远的看到了一堆人骑着马举着旗,身着黑金色的全甲,朝着城门这边奔来。 护城卫围着太子和大臣们戒备。一直到他们跑近了,看到了文海国的战旗,也看到了骑在马上的确实是文海国的战士们,百姓们才终于彻底沸腾了起来。 城门之上凯旋的鼓声响起,卫司雪站在马车的车沿板上,眺望着远处停在太子车驾前而的一队军将。 卫司雪身边站着的是戎瑾玉,戎瑾玉大概是太兴奋了,一张小脸掩不住的笑意,甚至不自觉地抱住了卫司雪的手臂,简直真的像一个小兔子似的,都要蹦起来了。 没人不爱英雄,尤其是戎瑾玉自从被卫司赫救下来之后,就一颗心全都挂在卫司赫的身上。连卫司赫战死的消息传回来三年,她都没有想过改嫁。 杨秀牵着马,免得马匹被人群的吵闹声给惊到。 而月容带人护在他们的身侧,避免人群拥挤伤到卫司雪和戎瑾玉。 那一队军将全部都穿着黑甲,可是卫司雪还是远远的一眼就看见了勒马停在太子銮架最前而的卫司赫。 卫司雪这一瞬间胸腔当中爆发的喜悦是毫不掺假的。 她忍不住在车沿上跳了一下,甚至跟着民众一起欢呼起来。 卫司雪从小跟卫司赫的屁股后而长大的,可以说她对卫司赫的感情,比她过于严厉的父亲,和早死的母亲还要深厚数倍。 卫司雪很想冲过去,不顾任何的礼节冲到卫司赫的身边。 可是太子在前大臣在后,卫司雪看着卫司赫跪地见礼,忍住了自己焦灼的兴奋。 迎接凯旋的军将仪式并不长,可是卫司雪却感觉已经过了足有一年之久,太子的车驾才终于开始回城。 百姓们自动退到了城内,沿着街道两旁给车架通行留出了足够的宽度。太子的车驾从城外回来,身后跟着的便是卫司赫他们那一队兵将。 就连朝中的大臣都跟在了他们的身后,从这一点,便足以可见此次卫司赫确实是带回了敌方将领的首级。 否则太子绝不会对失踪三年的兵将礼遇至此。太子就代表皇帝的态度,卫司雪看到这一幕,一直提着的心总算彻底放下来。 她的马车在夹道相迎的百姓最前头,太子的车驾过来,卫司雪不得不从马车的车沿上而下来。 她仰着头看到卫司赫骑着马慢慢地走过来,眼圈通红,连眼尾都红成一片。 戎瑾玉在旁边早就迎风流泪,默默地哭成了一个泪人。 卫司雪脑中的弹幕在看到了卫司赫越走越近的时候,也都兴奋地刷起来—— 卧槽这哥俩长得确实很像啊! 我感觉这个世界的男主角就是增大版的郡主啊? 啊这……兄妹长得跟双胞胎似的? 他们不是双胞胎吧? 太帅了吧我操! 这个世界的男主角真的……他们家的眼睛是遗传的嘛,遗传基因也太强大了! 哥哥还是比妹妹要硬朗一些,我操这得有一米九吧…… 看给我们女主角哭的,我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出来她有多喜欢男主角…… 没用啊这个世界是虐恋情深,正牌男主角的感情就是——男主没得感情。 太残忍了哈哈哈,我已经能够想象到女主这个庶女小白兔凄风苦雨的样子。 我头一次见一张脸无论是男是女都这么飒的。 但不是我说,端亲王家这两个孩子长得未免有点太优秀了,个顶个惹了一身的情债。 这个世界我好喜欢呀,感觉有两对CP可以磕。 …… 太子车驾越走越近,卫司雪和戎瑾玉全都盯着太子车驾身后的头马之上。 卫司赫穿着全甲,头盔之下,一张脸肃穆冰冷。 一双凤眸,微微眯起,比卫司雪更加眉目如刀。 他的马鞍之处,挂着一个圆圆的包裹,包裹之上还有斑驳血迹。血煞之气走进之后,让两侧兴奋的百姓都停止了欢呼。 不需要猜测。所有的人都知道那随着马匹不断滚动的包裹当中装的是什么。 卫司雪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卫司赫跟她对上了视线。 兄妹二人整整三年多没有见而,生死不知,此时此刻几乎如出一辙的凤眸对上,两双眼中都闪过不易被察觉的水雾。 然后在两个人即将错身而过的时候,卫司赫突然间对着卫司雪勾起了嘴唇。 卫司赫笑起来和卫司雪一样,甚至比卫司雪更甚,根本就不像是在表达什么善意,反倒像是要提刀砍人。 可是因为卫司赫的这一个笑,短暂沉默的百姓,再一次地欢呼沸腾。 而此刻太子的车驾突然间停下,太子推开了马车侧而的窗子,伸出手招了招,百姓们再一次沸腾。 而太子亲卫这时候上前,将身子弯下来,凑近马车的旁边,听太子的吩咐。 片刻之后太子的亲卫骑马,走到卫司雪的马车边,下马见礼,对她说:“参见郡主,太子殿下请郡主上马车。” 卫司雪跟着太子亲卫走到了太子的马车边,不等旁人给她放踏脚凳,直接手臂一撑,跃上马车。 这时候马车里而的侍婢将车厢门打开,卫司雪进去之后直接半跪着见礼。 “太子哥哥午安。” “老远就看见你站在那儿,怎么不到近前来,这么见外?” 太子的声音宽厚而温柔,太子今年四十有一,早已经不年轻了。 只不过如今皇帝年过七十依旧精神矍铄,只要皇帝不死,太子永远是太子。 卫司雪笑着抬起头,视线短暂定在太子的两撇胡子上,马车继续行进,卫司雪向前扑了一下,用手撑着起身。 然后毫不见外地走到太子的旁边,直接挤在他身边坐下。 “只是想和百姓一块感受一下迎英雄的滋味罢了。”卫司雪正说着,马车的车沿朝下一陷。 接着车厢再度被推开,穿着一身黑甲的卫司赫,躬身进来。 卫司雪像一个小炮/弹,直接从太子的身边弹射过去,撞进了卫司赫的铁甲当中。 “哥哥!” 已经不认识他了(弹幕先看出了真相全都笑...) 卫司赫被卫司雪扑得半跪在车厢门口, 他轻笑了一声,抬起手勾住了卫司雪的后背,拍了两下。 “个子长了不少, ”卫司赫声音低沉若钟响, 低头将下颚在卫司雪的头顶压了下, 带着笑意说:“就是性子还跟个小子似的。” 卫司赫一手抱着卫司雪, 一手还抱着头盔, 看向太子。 太子说:“她这两年可真的疯到没边儿, 你回来了, 她好歹能收收性子。” 太子从不说废话, 意有所指。卫司赫对着太子笑了下, 抬手拍了拍卫司雪的脑袋,说:“起来吧, 在殿sp;   卫司雪被喜悦冲昏头脑,连太子这个阴货上来就跟她哥哥告状都没能听出来。 从卫司赫怀中出来,索性席地而坐, 看向卫司赫说:“哥, 你这三年都去哪了!” “人去哪了?!”冬藏才把东西都给安置好, 结果一转眼的功夫, 折春人就不见了。 他带着府内几个侍卫,在周遭找了好一会儿, 结果根本也没能找到人。只找到了从房子到山崖瀑布边上的脚印。山崖边上还有一块碎了一半的玉佩。 冬藏表情十分凝重, 令人迅速下瀑布下去寻人。只是从正午一直寻到了天黑,也没有寻到折春的身影, 只寻到了被水流扯碎的一件外衣。 折春似乎跳了山崖,而山崖之下瀑布形成的水潭, 因为是活水,并未曾结冰。 是有暗流漩涡的,冬藏扔了腐朽的粗木进去,被卷入暗流之后无影无踪,许久之后只浮上了朽木的碎片。 冬藏一行人衣服全都湿透了,却在这深冬时节活活地吓出了一身的汗。他带着人寻了整整一下午。 日落之后,他就算再怎么不可置信,也不得不相信,折春跳进了这凛冬时节的水潭。 就算不被漩涡撕碎,身上没有武艺能够以内力暖身,必被冻死无疑。 冬藏他们带着这个噩耗回到端亲王府的时候,卫司赫才刚刚从宫中回来,卫司雪和戎瑾玉着人摆了满满一桌家宴,正在享受亲人团聚之乐。 席间,卫司雪像个小雀儿似的,叽叽喳喳地询问卫司赫各种各样的问题。卫司赫不胜其烦,不过一别三载,他们兄妹多年没见,他将这三年积攒的耐心全都用上,一个个回答卫司雪的问题。 戎瑾玉就安安静静地坐着,竖着一双耳朵,听着卫司雪和卫司赫兄妹两个人说的话。连桌上的佳肴美味,都顾不得吃了。 “那怒江之下有山洞,我们落入其中之后,不分敌我皆被江水卷入其中了,”卫司赫说:“那其下很大,甚至有禽/兽存活在其中,游鱼的种类更是多不胜数。” “我们游不出去,无论尝试多少次也没有用,只会被怒江给扯碎,” 卫司赫手中抓着酒盏,回忆起这三年暗无天日的岁月,表情有些晦涩。 “后来我们用武器凿穿了山洞,将那神奇的水下格局破坏掉,这才如同浮尸一样,全都被冲出了怒江。” 卫司赫说起这件事非常得平淡,和皇帝也是这么说的,但是这寥寥几句之中,裹挟着是整整三年的险境。 他们与敌军几乎在水下的那个“独立的世界”成了朋友,同伴。 可是山洞凿穿,他们被冲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就重新变为了你死我活的敌人。 他们上岸的地方被鲜血染红,卫司赫斩下了对方将领的头颅,将那一段同甘共苦的岁月埋葬在了水下。 为的不是回朝之后邀功请赏,而是若他们回归不能对着三年多的失踪有所交代,所有苟活下来的将士们,都会变成再也无法被人信任的人。 凯旋和叛兵,只在皇帝一念之间。 卫司赫说着表情越发的沉重,他现在闭上眼睛,就能够想起那一片血色。 是他们的人先动的手,在那种情况之下,只有先动手的人才能活着回来。 “哥哥,你是不是累了?”卫司雪观察着卫司赫的脸色,关切地说:“如果累了就赶快去休息吧。” 卫司赫将杯中的酒喝空,又重新倒了一杯之后对着卫司雪勾唇一笑,抬手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然后“哐”地一声,将酒盏放在桌子上。因为手劲实在是太大了,他起身之后那酒盏直接裂成了两半。 “确实是累了,”卫司赫说着,对卫司雪挥了挥手:“我先休息,明日还要进宫……” 他说着走出了饭厅,卫司雪一看他走的方向都不对,连忙吩咐侍女:“月容跟着去,世子喝醉了,连自己的屋子在什么方向都不知道了。” 月容正要跟上去,戎瑾玉用布巾抹了一下嘴唇站起来,说道:“我……我去吧。” 卫司雪挑着眉看她,眼中满是揶揄,不过并没有说难听的话,挥了挥手:“那你步子得迈大些,否则追不上了。” 戎瑾玉是小跑出去的,卫司雪撑着手臂,拿起了卫司赫摔碎的那个酒杯,啧了一声。 自己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她今天是真的很高兴,明明没有喝多少却有一种醺醺然的感觉。 哥哥回来了。 卫司雪只要想到这件事,随时都能够笑出声。 事实是她也真的笑出了声,一边笑着一边吃东西,筷子都戳不准盘子里面的食物了,杨秀才劝说道:“郡主,时间不早了,郡主也早些休息吧。” 卫司雪撑着手臂,醉得眼尾泛红,指着杨秀,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情。但是酒精使头脑麻痹,她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弹幕上这一会儿看直播的人不少,但是没有几个留言的。 不过恰巧有一个刚刚进直播间的询问补偿对象在哪里。 卫司雪这才猛地想起,然后一拍桌子,有些口齿不清地喊道:“冬藏呢?冬藏!把人给我好好送到了没有?” “我的折春公子呢……”卫司雪被杨秀扶着起身,踉跄了一下,满屋子找冬藏。 冬藏在房顶上站着不敢下去。 不知道要怎么交代,把人给送去了结果人跳了山崖落入了水潭,尸骨无存。 尤其是今天卫司雪这么高兴,冬藏根本就不敢想象,要是把折春自尽的消息告诉卫司雪,她会怎么样。 卫司雪身边的这些人,跟弹幕一样是旁观者清,全都知道卫司雪对折春有多么上心。 幸好卫司雪醉得非常严重,没有找到冬藏之前,就已经歪倒在了杨秀的身上。 她被杨秀伺候着躺在床上,杨秀弯腰给她整理软枕的时候,卫司雪一把搂住了杨秀的脖子,在她的脸蛋上亲了一下。 杨秀满脸扭曲。 卫司雪一双凤眼眯着,眼里亮得像是铺了星河一样,把杨秀当成了折春,黏糊糊地说:“折春……我哥哥回来了,我真的好高兴啊。你先老老实实在那儿呆着……” 卫司雪含糊说:“我跟人打过招呼,我哥哥不会发现你的……知道你想亲我,现在亲吧。” 卫司雪将嘴唇凑上来,撅得跟鸡嘴一样。说:“就让你亲一下,就一下,不能贪心哦……” 杨秀一把按住了卫司雪的脸,把她按回了枕头上。皱着眉把被子拉过来把卫司雪全部都给裹住了。 然后满脸嫌弃地叹了口气:“呕。” 弹幕看到这儿好多人在哈哈地笑。 不过在卫司雪昏昏沉沉没有睡着弹幕没有关闭之前,他们听到了杨秀接下来和冬藏的对话,弹幕就笑不出来了。 “你说折春公子自尽了?”杨秀难以置信道:“你们那么多人去,竟然没有看住一个不会武的人?!” “他只是说要在周围逛逛,熟悉一下环境,我们都忙着搬东西。” 冬藏说:“他甚至还对我笑了,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想活的样子……” “他之前被送回春风楼的时候,你能看出他不想活了吗?” 杨秀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季节跳进瀑布当中,会很快四肢僵硬,你们在瀑布之下都找遍了吗?” “都已经找遍了,顺水而下寻了足有五里,我们发现他不在屋子里,到在山崖上寻到碎玉,期间不足一炷香的时间。” 冬藏说:“那处只是瀑布,就算是怒江也不至于把人冲那么远。” 杨秀和冬藏表情都非常的沉重,他们看向了床上还在嘻嘻嘻笑着,醉得不省人事了,嘴里还念叨着折春的名字的卫司雪。 不敢想象她清醒着听到这个消息,会怎么样。 而弹幕这个时候已经炸开花了—— 我□□□□操!补偿对象跳河淹死了? 不会吧系统没有提示啊…… 是不是跑了呀? 那个帅哥侍卫带着那么多人都没找到,不会真的跳进了瀑布吧。 这种天气跳进去就算淹不死也冻死了。 系统呢!系统你赶快出来呀! 补偿对象不会真死了吧! 不能吧,补偿对象死了这世界还怎么玩? …… 系统并没有回音,弹幕还没等讨论出个什么,卫司雪也很快晕晕乎乎睡着了,直播关闭。 第二天早上起来,卫司雪从醒过来就开始笑,嘴角一直挂着笑意。 她哥哥回来了! 大清早的卫司雪亲自交代歌芝姑姑,说:“哥哥的一些旧衣裳怕是已经不能穿了,我瞧着哥哥好像又长个子了。还劳烦歌芝姑姑,去城中最好的裁缝铺子,请他们过来为哥哥量身制衣吧!” 歌芝姑姑本来是宫中皇后身边的人,皇后病逝之后,歌芝本能留在空中做一个掌事姑姑。 但是她受够了宫中尔虞我诈,就自请将她放归民间。 不过老皇帝也感念她照顾皇后多年,最后将她指派到了端亲王府,让她帮忙照顾卫司雪。 歌芝为人滴水不漏,心思缜密,这几年整个王府当中的事情,都是她辅助戎瑾玉在操持。 听了卫司雪这么兴奋一口一个哥哥,这一大早简直化身了一个只会叫的哥哥小鸟,喳喳喳个不停。 笑着点头道:“郡主放心,老奴已经去过了,等到世子爷回来,裁缝的人晚一点就该到了。” 卫司雪交代完了这件事,又跑去厨房,结果看到有人在炖红枣豆粥。奇怪地问道:“怎么炖这种东西?我不喜欢吃甜的。我哥也不喜欢吃甜的……” 厨房的两个厨娘对视了一眼,回道:“回郡主,是世子爷的院子里命奴婢们炖上的。” “戎瑾玉?”卫司雪啧了一声,嘟囔道:“这么多年我都没听她有什么要求,哥哥一回来这就开始侍宠生娇了吗?” “郡主,”歌芝跟在卫司雪的身边,看了看锅里炖的东西,将卫司雪拉到了一边。 然后小声对她耳边说了两句。 卫司雪眼睛顿时瞪大,张口结舌半天也没说出话。 心道好啊好啊,戎瑾玉可真是好心机! 昨天她哥哥醉成那样子,卫司雪就说她为什么积极地撵出去! 原来根本就是居心不良! 那种情况下圆房,根本就是毫无理智吧! 卫司雪跟卫司赫一个鼻孔出气,也是最了解对方的。 她哥哥对戎瑾玉根本毫无喜欢,昨天从回来一直到吃完饭出去,他哥哥的视线都没有在戎瑾玉身上停留过! 肯定是被戎瑾玉给算计的! 卫司雪气势汹汹地直奔凌霄苑,她要好好让戎瑾玉长长记性。 卫司雪愤怒地朝着凌霄苑走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她跟脑中的弹幕说:“你们说的果然没错,她根本不是什么小白兔!我哥哥这才回来一天,她就算计这种事情,可见她何等心机!” “我这回倒要看看她有多大的能耐,还真是反了天了!” 卫司雪一想到她哥哥可能不是情愿的,就简直像是自己被强迫了一样难受。 卫司雪甚至能想象出戎瑾玉打的是什么算盘,是想快点怀上她哥哥的孩子,好能够坐稳她哥哥正房夫人的位置。 虽然他们确实已经成婚了,卫司赫现在依旧是世子。但昨天在马车上的时候太子已经提前恭喜了卫司赫。 恭喜的是他能够顺利承袭亲王之位,虽然圣旨还没下来,可太子都说了,那这必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在卫司雪的思想当中,戎瑾玉是根本配不上卫司赫正妻之位的。 她一个自己连家也回不去的庶女,如果卫司赫能承袭亲王之位,卫司赫便不能一直留在隆化城,皇上会赐予他封地。 卫司赫大可以按照自己喜欢的,娶一个千金玉贵的大小姐,带去封地做王妃! 戎瑾玉能做王妃?窝窝囊囊的样子,做个妾都拿不出手! 卫司雪实在是气得很了,这一路上把自己的想法都跟弹幕上说了。 只不过脑中的弹幕跟她的看法并不相同。 弹幕可都是来自未来世界的人,思想绝不带腐朽和等级,生活在人人平等的世界当中,他们听了卫司雪的想法,都在毫不客气地反驳她—— 人家是夫妻你怎么管那么多事? 对呀,小兔子怎么了,兴许是你哥哥强迫人家呢? 兴许是两个人喝多了,情不自禁呢? 对呀你哥哥在外头那么多年跟一群大老爷们关在山洞底下,肯定早就憋疯了呀。 就算是她勾引的又怎么样,勾引自己的丈夫犯法吗? 小白兔是很弱势的,她能强迫你哥哥那种体格?你长长脑子好不好? 你为什么不替女性想一想呢,你看你哥哥那么猛,他们身高差那么大,昨晚上还不定什么样呢。 说不定小白兔现在都爬不起来,然后你还要去气势汹汹地讨伐人家。 卫老狗你真的做个人吧,你自己的事情还没弄清楚,先把你自己弄明白吧。 楼上别说了…… 别说了别说了…… 你这个思想不行啊,你想想,如果你是小白兔的话你怎么办呢? …… 卫司雪心说我才不是小白兔。 可是她因为弹幕上说的这些话,放慢了脚步仔细地考虑了一下。 从来没有站在别人的角度去思考过问题的人,冷不丁跟别人换了一下位置,浑身别扭得要死。 卫司雪皱眉说:“不成立,我如果是她的话,敢不让老子看自己的娘,我就把将军府烧了。” “我如果是她,我嫁给我哥……这怎么想好别扭啊……” “带入我和问枫哥哥……我如果没有武功还是个庶女,被小姑子欺负?” “那我就把亲王府烧了!” 弹幕又说:“那你看她没有把亲王府给烧了,已经很不错了。” 卫司雪想了想竟然觉得挺对的。 走到了凌霄苑的门口,又仔细琢磨了一下如果真的她是个小白兔。 好像勾引夫君想要快点怀上孩子也并没什么不对。 于是卫司雪进入凌霄苑的时候,那股气已经没有了,态度非常地平和。 看到在凌霄苑正房门口聚在一块儿的几个婢女,隔老远就开始喊:“你们几个凑一块干什么呢?” 几个婢女听到卫司雪的声音,回过神来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噼里扑通下饺子一样都跪在门口。 卫司雪走进正房的门口,问她们:“不干活都堆在这块?骨头长懒了是不是,用不用我找人给你们松一松啊?” 几个婢女吓得抖若筛糠,凌潇院的婢女跟卫司雪清涛苑的婢女并不一样。 清涛苑里面根本就没有主仆分别,也没有人会偷懒,但是这凌霄苑当中就是在外头买来的,平时戎瑾玉是不太能压得住的。 卫司雪瞪了这些人一眼,径直打开门进了房间,然后居然发现小白兔……啊不是,是戎瑾玉居然还没起来。 不过她人倒是醒着呢,很明显听到了卫司雪在外面喊的声音,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 可是脚踩在地上,膝盖一软就趴在了地上,给卫司雪来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卫司雪噗嗤一声笑了:“不过年不过节的,嫂子何必这么客气?” 这是卫司雪第一次叫戎瑾玉嫂子,只不过语调中依旧带着嘲讽,可是在嘲讽当中却没有几分恶意。 卫司雪笑眯眯地看着摔倒的戎瑾玉,然后看着看着她就发现不太对…… 戎瑾玉自己根本就站不起来,在地上狼狈挣扎了好多次,嘴唇被她咬出了血脸色煞白。 卫司雪两步上前,揪着戎瑾玉的领子直接将她提起来放在床上,然后不小心将她的衣襟扯得散开了…… 弹幕上和卫司雪同时倒抽一口凉气。 戎瑾玉连忙把衣服重新裹好,咬牙坐在床上,一开口声音哑得不行:“你来……”有事吗? 后面的几个音都没能发得出来…… 卫司雪张了张嘴,想到了卫司赫那强壮的身量,再看看戎瑾玉这个小身板…… 到最后觉得弹幕说得非常有道理,吃亏的可真不见得是她哥。 卫司雪挥了挥手对戎瑾玉说:“赶紧上床休息吧,厨房在给你炖红豆粥。” “等一会儿我叫医师过来给你抓点药。” 戎瑾玉脸色已经红得像炭火,卫司雪也觉得非常地尴尬,站了一会儿之后转身就离开了。 在门口一通吩咐,让那些懒骨头都赶快动起来,好好照顾着自家主子。 卫司雪朝着自己院子里走的时候,表情非常复杂。弹幕也都在感叹,这正牌男女主的感情戏,实在是虐身又虐心啊。 弹幕甚至说,让卫司雪帮帮戎瑾玉,劝劝她哥下手别太狠。 卫司雪还真的答应下来,她思想很迂腐,完全是符合这个朝代人的思维的。 可是弹幕发现,他们只要好好说,卫司雪竟然是能听进去弹幕说的话的。 这一发现让弹幕都非常开心,弹幕一开心,就有人说走了嘴,把折春跳了瀑布的事情给漏了。 卫司雪站在自己的院子里,看到了这一条弹幕之后根本就没有相信。 她还以为弹幕是跟她在开玩笑,啧啧说:“你们也太调皮了,冬藏昨天已经把人送到了庄子上面,上哪儿去……” 卫司雪突然间想起,端亲王在城外的庄子旁边,确实是有一个瀑布…… 她的表情瞬间空白了一下,然后再度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有一些变调。 “冬藏!” “杨秀,冬藏呢!” 冬藏从院子的侧面过来,卫司雪抬头一看到他的脸色,脚步就踉跄了一下。 冬藏走到卫司雪的身边,直接跪在了她的脚边,将身上的长刀解下来,举到了自己的头顶上。 对卫司雪说:“请郡主责罚,冬藏看护不力……折春公子跳进瀑布了。” 卫司雪又向后退了一步,感觉自己当头被人砸了一棒子一样,脑子嗡的一声。 耳朵嗡鸣的根本就听不见冬藏在说什么,只是看到了他递过来的一块碎玉。 卫司雪把玉接过来,拿起自己腰间上挂着的半块玉佩,对比了一下,手一松那块碎玉就掉在地上,摔得更碎了。 这是一块鸳鸯佩,卫司雪和折春一人带着半块,合在一块便是鸳鸯戏水。 头顶上的阳光在这一刻像刺向卫司雪的长剑,她憋得满脸通红,才终于被动开始呼吸。 急促的呼吸带起一阵从嗓子发出的类似于鸣叫的声音,卫司雪双膝一软,是被杨秀扶住。 眼前在这瞬间连跪在她面前的冬藏都看不清楚。 幸好这个时候系统及时跳出来,在她脑中说:“补偿对象没死,宿主你振作一点。” 弹幕也都集体在安慰卫司雪,卫司雪被杨秀扶着坐到清涛苑院子里面的一个石凳上面。 刺骨的冰凉从屁股传过来,慢慢卫司雪才总算是恢复了,连忙在脑中询问系统:“他真的没事吗?你别骗我!” “放心宿主,补偿对象没事。” “我没事的。” 折春说:“劳烦太子记挂。” “我在门外的时候还听到你在咳,寒冬腊月从水中爬出走了那么远的路,怎么会没事?” 太子声音关切,站在折春的床边,垂眸看着他。 折春抬起手抵住了自己的嘴唇,闷闷地咳,好一会儿才停下,连眼圈都红了。 太子叹了口气,说:“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会来找我。” 折春并没有抬头看太子,而是垂着眼睛说:“是太子曾说,若有朝一日,折春无处可去,可以来找太子,太子会为我提供安身之所。” “折春多谢太子。”折春说着,就坐在床上,抬起双手朝着太子施了一礼。 这一礼戒备有余但恭敬不足。 如果换成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朝中大臣,也能治个不敬之罪。 可是太子完全不介意,甚至对折春这个贱籍出身,像对待卫司雪和卫司赫这种皇亲一样温厚,甚至以我自称。 “我说话算话,既然你真的无处可去,以后就跟在我身边。” 太子在折春床对面的凳子上坐下,说:“也算是给我个机会,让我报你当年的救命之恩。” “当年之事无须再提,”折春说:“太子乃真龙之子,本就吉人天相。” “何必这么戒备我,我皇姐已经死了,又没有人会将你再度囚禁起来,你只管安心待在我这就好了。” 太子说:“反正整个东宫,你都很熟悉。” 折春表情看不出什么,但是太子提起死去的长公主,他抓紧被子的手出卖了他的情绪。 “好了你休息吧。”太子起身,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折春在太子出去之后,松了一口气,又剧烈地咳了起来。 咳了好一会儿才靠在床边,闭上了眼睛。 当年……长公主就是个疯子。 折春当时名动皇城,跟随歌舞伎进宫表演,长公主瞧上他,直接命人将他囚在太子东宫。 她不光利用当时还势弱的太子豢养诸多男宠,整日沉醉于他国进贡的一种名为“醉生”的,会造成幻觉并成瘾的酒。 甚至妄想做女皇,妄图毒杀太子和皇帝。 折春抢先喝了太子杯中毒酒,揭穿了她的计谋,虽然救得很及时,但是身体也因此落下了病根。 太子一直都想报答他,但是折春知道,他这种身份留在太子身边,这点恩情早晚会变成他的杀身之祸。 毕竟为太子舍生忘死的人太多了,一个男倌怎敢承这份恩情? 因此长公主一死,折春便执意要出宫,太子无奈最后对他许诺,若他有朝一日走投无路,可以来太子这里寻求庇护。 折春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走投无路,因为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他从来都不畏惧死亡。 活了这么多年,折春早就把生死看淡,甚至看为解脱。 可是……他现在还不想死。 折春想要再等一等,等上一段时间。 戎问枫此次并没有跟着卫司赫一起提前回程。 而是晚卫司赫一步,作为卫司赫的副将,与沿途驻扎的军将们交涉,带着幸存且凯旋的大军们回皇城受赏。 只等戎问枫带着的人抵达皇城,皇上便会下旨封赏大军。 不出意外的话,卫司雪很快会跟戎问枫谈婚论嫁。 他想看着他的郡主成婚,嫁给她的心上人,幸福地生活。 其实折春想要再等一等,也是有一些好奇和不甘。 他也想看看戎问枫到底是什么模样,而自己跟戎问枫,究竟有几分相像。 折春想到这儿,就忍不住想起卫司雪,想起她说会去看他的样子。 她如果知道自己死了的话……会伤心吗? 应该不会伤心,倒是肯定会生气吧……因为自己不肯听她的话,非要去死。 “他为什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卫司雪直拍桌子,屋子里侍女都被她给撵出去了,卫司雪是在跟脑中的弹幕和系统说话。 “我都说了去看他的,我就是没送他……他是生气我没有送他吗?可我哥哥回来了啊,我得去接我哥哥!” “补偿对象不在了,我要补偿谁呀?”卫司雪竟然跟系统要人:“你把补偿对象还给我啊!” “他现在在哪你总得告诉我吧?他什么能耐都没有,一个人在外面怎么生活,万一被人给欺负了怎么办?!” “系统?系统你别装死啊!” 弹幕也都在帮着卫司雪讨伐系统,让系统把人给交出来。搞得像是系统绑架了折春。 最后系统实在是被闹得受不了,它没有办法把人给交出来,但是它透露了一点隐藏剧情。 它对卫司雪说:“他现在过得挺好的,比在你身边安全,你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卫司雪见实在是逼问不出别的,又不肯相信系统说得折春现在过得特别好,非得逼着系统给她看才行。 “要不然我就不改造了,一会儿我就去把戎瑾玉给砍了,反正弹幕都说了,没有女主角世界直接崩溃。” 卫司雪说得实在是太混蛋了,但她确确实实就是个混蛋。 她说的话连系统都不敢断定是真是假。 最后系统只能弄了一个折春的影像,投射在卫司雪的脑中,是折春安安稳稳睡觉的样子。 卫司雪这才总算罢休,在屋子里憋了一整天。 确认折春现在很安全,卫司雪放下了心。 晚上卫司赫回来了,卫司雪在晚饭的时候,才总算想起问他哥哥:“我问枫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到皇城啊?” 今晚吃饭的只有卫司雪和卫司赫两个人,戎瑾玉还爬不起来,也不知道卫司赫昨天晚上是圆房还是杀人。 卫司赫听到卫司雪这么问,放下筷子抬起头看向她,很认真地问她:“你还喜欢戎问枫吗?” “当然喜欢啊,”卫司雪理所当然地说:“我一直都很喜欢他,我也一直都在等他。我一直都相信你和问枫哥哥绝对不会出事。” 卫司雪边吃东西边笑着说:“你看你们不是都平安回来了?” 卫司赫的表情有一点奇怪,问道:“三年了你们没有见面,你还喜欢他?” “我们怎么没有见面,我天天都能看见他的脸,我找……”卫司雪顿了一下,连忙垂下眼睛。 差一点得意忘形,把折春的事情捅漏了。 卫司雪连忙话锋一转,眯起眼睛对着卫司赫笑道:“我每天都能在梦里看见问枫哥哥,他说了,他回来就娶我。” 卫司赫又盯着卫司雪看了一会儿,卫司雪几乎是他带大的,有什么鬼祟的地方,卫司赫一眼就能看出来。 只不过离家这么多年,卫司赫现在也不能确定卫司雪有没有改变。 所以他只是不动声色看了卫司雪一会儿,说道:“他明天就能带人回来了,你要去城门口接他吗?” “当然要去!”卫司雪说:“他明天大概什么时候能到?” 卫司赫继续吃东西,眼皮也不抬地说,跟我回来的时间差不多…… 卫司雪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打扮,打扮得非常来劲儿。 她平时都是不施粉黛,今天描眉画眼,还戴了一套首饰,打扮了之后,反倒是有一种违和感。 弹幕看了都直呼像是男扮女装。 卫司雪自己看着也很别扭,她的眉眼口鼻,本身就非常的深刻,每一个地方都恰到好处,无论哪儿画了都显得突兀。 而且她本身皮肤白,在用上粉之后简直像个吊死鬼。 涂上了口脂之后,宛如吊死鬼刚刚走火入魔。 最后卫司雪还是把妆都洗掉了,只披了一身火红的狐裘。这一次并没有坐马车,而是骑着她的冰花,带着冬藏和杨秀,就出城去接人了。 今天虽然城门口也有百姓聚集,但是跟卫司赫回来那天的盛景是没法比的。 卫司雪骑在白马之上,在城门口站了一阵子,就看到了很多士兵,跟着一队骑兵的身后,慢慢朝着这边走过来。 他们并不像卫司赫还朝那天身着全甲,穿着的是颜色并不整齐的冬衣,长途跋涉形容也有一些狼狈。 而且他们并不能够马上进城,必须在城外护城卫们设立的查验身份的地方,逐个查验过身份之后才能够进城。 卫司雪的目标是那一队骑兵,为首的人走到近前的时候,卫司雪盯着那人看了好久。 然后又朝他身边看了好几眼,并没有发现熟悉的身影,心里咯噔一声。 难道人没回来?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卫司雪骑着马,走到了护城卫核验士兵身份的地方,主动跟那个带头的搭话。 护城卫有一些人认出了卫司雪,要过来见礼,被卫司雪及时抬手制止了。 卫司雪则是骑马绕到了身上带着无数名牌,正在协助护城卫核验士兵身份的军将身边。 也没有下马,就只是骑着冰花,绕着他转了半圈。 然后居高临下地开口:“哎,这位军将,我问一下,你可认识卫司赫的副将戎问枫? ” “他没有回来吗?” 戎问枫早就已经认出了卫司雪,正忍着笑想看她不上前来是耍什么把戏,结果听到她问自己是不是认识戎问枫。 戎问枫以为卫司雪跟他开玩笑,手里面甩着士兵的名牌,慢慢抬起头看向卫司雪。 结果卫司雪眼睛里面没有半点调侃之意,非常认真地问他:“跟你说话呢,你可认识戎问枫?” 戎问枫:“……” 他鹰目剑眉笔锋高挺,早已经脱离了少年的纤瘦轮廓,彻底长成了一个成年男人。 可是当初猛烈追求他,甚至逼迫他跟她好的小情人,已经不认识他了。 弹幕先看出了真相,全都笑炸了。 养不熟的金丝雀(他长得特别漂亮跟你有点...) 弹幕都在十分热烈地讨论着—— 我草哈哈哈哈, 笑死我了,卫小狗果然是卫小狗,对谁都这么狗。 笑死, 替身文学然后认不出正主。 哈哈哈哈哈, 不能说一模一样, 只能说毫不相干。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问枫哥哥吗?哈哈哈哈哈帅是帅的, 铁血将军范儿, 和折春……也不沾边啊。 我要笑死, 会不会是卫小狗根本就是喜欢折春, 然后把人买回来故意说是替身哈哈哈哈。 …… 卫司雪并没有看弹幕, 但是她很快看到了一个士兵来到戎问枫的身边, 说道:“戎副将,核验完身份的士兵现在可以进城了吧!” 戎问枫表情有些沉, 视线从卫司雪的身上挪开, 对着身边的士兵说:“可以了,分批进去,避免拥堵。武器卸下来, 告诉他们, 三日后还要去兵部复核身份, 带着家人。” “是!”士兵很显然非常兴奋, 毕竟无论是谁,离家三年再回来, 都很难不高兴。 卫司雪听了那个士兵叫戎副将, 立刻意识到这个人就是戎问枫。 她从马上下来,拍了一下冰花的脖子让它自己去玩, 然后瞪着两个眼睛,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盯着戎问枫看了好久, 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面前的男人和记忆中的翩翩公子,实在是无法重合到一块儿,卫司雪在他脸上寻不出一丁点的熟悉感。 “问……问枫哥哥?”卫司雪难以置信地问了一声。 戎问枫将手里的名牌都扔在核验身份的桌上,“哐当”一声,他转过头看向卫司雪。 想跟她生气,可是戎问枫看着她这张脸,何尝不是陌生感满满。 她真是越长越像卫司赫,戎问枫对上卫司雪这张脸,都想下意识来一句:“是,将军。” 多年没见的小情侣,面面相觑彼此心里全都是陌生和难以置信。 不过还是戎问枫最先把卫司雪和曾经那个撵着他身后,说要跟他好的小丫头重合在一起。 然后满含感叹地说:“你长大了。” “你换头了吗?”卫司雪几乎和他同时开口。 戎问枫被她逗笑了,那双薄唇一勾,满是痞坏味道。 他抬手像以前一样,去敲卫司雪脑门,但是被卫司雪躲过了。 戎问枫的笑意收敛了下,说道:“过分了郡主,我这张脸,可是你曾经说过就按照你梦中情人的样子长的。” 卫司雪闻言也笑起来,不过她的笑是因为太荒谬。 她竟然完全想不起来戎问枫之前长什么样子了,一别三年,他们分别的时候戎问枫十七岁,卫司雪十六。 少年在战场上,在暗无天日的山洞之中,磨砺到完全褪去了青涩的轮廓,还有那一点点卫司雪春闺梦里的矜贵。彻底狂野生长成了卫司雪完全不知道如何适应的模样。 “郡主是专门来接我的?”戎问枫视线一直看着卫司雪,他后知后觉地心潮澎湃起来。 面对这个昔日的小情人,他曾许诺活着回来就会娶的姑娘,他不知道有多少个难熬的日日夜夜,是靠着思念她撑过来的。 哪怕面前人和他的记忆中有所偏差,却在和昔年的旧影重合之后,让戎问枫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他不知道多少夜晚,梦见的都是他临行前的那一夜,卫司雪缠着他一定要彻底拥有他,才肯放他离开。 她亲吻自己的额头,说盖章免得被人抢去。 戎问枫的视线逐渐火热,他凑近卫司雪,抬手去碰她的脸颊。 结果卫司雪习惯性地抬手,“啪”地把他手打开了。 “你在外这么多年,就学会了动手动脚?”卫司雪损人的话都不需要过脑子,就能够朝外蹦。 戎问枫却因为她这样,更加找回了从前的感觉,他勾唇轻笑,挑起眉说:“我要是没记错,郡主说过,我回来就嫁我。” 戎问枫向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对上卫司雪依旧带着疑惑的视线,抬手按在了卫司雪的脑袋上,说:“我碰我自己的女人,不行吗?” 卫司雪下意识地想要反驳,谁是你的女人? 但是她克制住了,她就算认不出戎问枫现在的样子,也记得自己曾经说的话。 因子卫司雪又仰头看向戎问枫,或许是因为两个人距离的太近,在这个角度,卫司雪终于看出一点戎问枫和折春相似的地方。 就是这个下巴的弧度。 卫司雪顿时狠狠松了一口气,她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戎问枫的身上找折春的影子,这已经从根本上就本末倒置了。 “你的女人?那得娶了我才能算,”卫司雪因为戎问枫下巴有一点像折春,松了一口气之后也热情起来。 抬手抱住了戎问枫,自下而上在戎问枫的下巴上亲了一下。 这种举动引得周围正在核验身份的士兵们疯狂起哄。 文海国虽然挺开放的,男女之间虽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自由恋爱的也有很多,并且和离再婚也非常的自由。 只不过这种当着这么多人就主动亲吻人的女子,到底还是少数。 戎问枫眉梢高高地挑起来,垂下头看着卫司雪,彻底找回了他曾经那个像小疯狗一样的小情人。 当年戎问枫虽然出生在将军府中,被父亲逼着骑马射箭,可更喜欢的是读书。 所以身上的书卷气比较浓,还是有一股翩翩公子的矜贵味道。而且读的书多了,戎问枫当时更喜欢的是那种闺秀,喜欢性情柔情似水的女子。 最开始被卫司雪缠上的时候,戎问枫是真的非常慌张,卫司雪太直来直去,但也像一把火,把戎问枫满脑子诗书礼教,全都给烧空了。 他才任凭自己肆意燃烧,跟卫司雪混到一块儿,结果就被兵部点名出征。 戎问枫现在已经完全摆脱了那种书卷气。人不知道比那时候糙了多少倍,他现在倒是更觉得卫司雪这样的才来劲。 因此戎问枫听着属下们起哄,也并不制止,甚至低头在卫司雪的额头亲了一口。 起哄声更大了,卫司雪却并不觉得害臊,而是笑起来,心里的陌生感暂时被压下去。 戎问枫将核验士兵们身份的任务,交给他身边的士兵,然后拉着卫司雪到了人少的地方,两个人站在那聊天。 “一会要进宫吧?你家里没有人来接你吗?” 卫司雪抬手摸着自己的冰花,侧头看着戎问枫说:“问枫哥哥,要是没有人给你接风洗尘的话,今晚不如来我家?” 戎问枫抱着手臂看着卫司雪笑:“你上次就是这么骗我的。” 上次卫司雪就是用饯行骗他,把他给骗到了端亲王府,然后非要跟他先做夫妻。 卫司雪早都把这件事给忘了,愣了一下之后想起来了,她本来应该羞涩的。 可是回想起那件事,卫司雪竟然没有任何羞涩的感觉。她甚至对于那遥远的记忆,那一次初尝禁果,都已经变得模糊。 甚至没有折春那天非要抱着她睡觉来得真切。 她摇了摇手说:“我不至于那么饥/渴,你要不然不也应该跟我哥哥见一面,交代一下军中的事情?” 戎问枫笑着点头:“确实是。不过今天晚上我不能去,总要跟家里聚一聚的,已经好多年没有回来了。” 戎问枫看着卫司雪,表情全都是期待,故意说:“你如果很想我……我在家里吃过晚宴之后,可以出来跟你见面。” “没必要。”卫司雪拒绝道:“还是和家人团聚最重要。” 弹幕听到这里一个个都笑得没形了。 他们本来还觉得卫司雪对折春实在是过分,可是看了卫司雪对戎问枫,就觉得卫司雪对折春还挺好的。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全靠同行衬托。 戎问枫的表情险些没绷住,人都说小别胜新婚,他们之间一别这么多年……他叹了一口气。 还是需要慢慢地熟悉起来吧。 “哦对了,你知道戎瑾玉吧?”卫司雪说:“嗯就是你妹妹,嫁给我哥哥的那个。” “知道。”戎问枫说:“怎么了?” 他对于自己父亲小妾的孩子,并没有什么热情和好奇。 卫司雪说:“问枫哥哥晚上如果方便的话,跟你父亲提一提,戎瑾玉一直想回家去看她的母亲,但是你们家欺负人欺负得厉害,根本不让她回家。” 卫司雪抱着手臂,在太阳>   “我那个嫂子实在是窝囊得很,但我看不下去,” 她侧头斜了戎问枫一眼,阳光之下她眼神烧着两把火似的,眼尾细细的收成线,像一把钩子,把戎问枫给勾得有一些神思不属。 卫司雪说:“我嫂子有母亲却见不到,实在不行我就教她把将军府一把火烧了算了。” 戎问枫闻言扑哧的笑出声:“你不是最瞧不上她吗,这些年跟她相处得很好吗?” “可别烧将军府,我今晚会跟我父亲提起的。” 卫司雪点了点头,哥俩好一样拍了拍戎问枫的肩膀:“那我就替我嫂子谢过问枫哥哥。” 说完之后两个人又站了一会。不过大概是分开的时间太久了,能够说起的话,除了卫司赫,就已经没有其他的。 卫司雪站了会儿实在无聊,说道:“你还要核验到很晚吧,你先忙吧我就先走了。” 她说完之后翻身上了冰花,回头对着戎问枫极其敷衍地挥了一下手,然后一夹马腹,直接朝着城内飞驰而去,一次头都没有回,十分无情。 戎问枫则是站在原地,一直看到卫司雪跑没影了,这才轻叹了一口气。 还真的是跟从前不一样,性子似乎更难相处……也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整天缠着他抱着他,眼睛一直盯着他看了。 是因为羞涩吗? 戎问枫搓了搓手指,又搓了搓自己的额头。 他想起卫司雪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他为什么长成了这样。 戎问枫走到自己的马匹旁边,对着一块铁制的马鞍照自己现在的样子。 戎问枫身为男子,这些年混在军中是很糙的,基本上没有关注自己长成什么样。 可是这并不妨碍有很多人夸赞他,他还是第一次对自己的模样产生了怀疑。 真的跟三年前差很多吗?他个子确实是长了不少……可是模样并没有差很多吧…… “真的差得太多了……” 卫司雪回到了端亲王府,坐在自己的屋子里面喝茶,这是第四次对杨秀说:“问枫哥哥他怎么就长成那样了?” 脑中的弹幕都在哈哈哈,杨秀也第四次回答她。 “郡主,戎问枫他一直都长那样。之前个子比现在小一点,轮廓比现在稍微柔和一点,但没有很大的区别啊。” “我和冬藏都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杨秀表情有一些一言难尽。 看着卫司雪,一句话就戳破了她的心思:“郡主是觉得他变丑了,还是嫌弃他跟折春并不像?” “丑倒是没丑……但确实是跟折春不像啊。” 卫司雪说完之后弹幕笑得更厉害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不活了 哎呀我真是……这到底是什么牌的人渣呀。 我听戎问枫那个意思还是卫司雪之前猛追人家。 太惨了。为问枫哥哥点蜡,你看卫小狗骑马走的时候多么冰冷无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 怎么能这样呢!这不是白月光吗?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那么亮却那么冰凉。 所以说白月光这个东西他死了就死了,不要死了之后再回来,再回来也顶多就是个白馒头。 哈哈哈哈哈,楼上太精辟了。 为了白月光找了个替身。现在白月光回来了然后从白月光的身上找替身的影子,卫小狗你可以的。 小狗不愧是小狗。 …… 杨秀也表示很无语,月容似乎早就意识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对着杨秀耸了耸肩。 卫司雪还是有一些无法接受,她就不明白了,戎问枫怎么能跟折春长得不一样了呢? 不过卫司雪也并没有琢磨多长时间,她很快就开始又去逼迫系统,让系统给她截取折春现在的影像。 “让我看一眼就看一眼,我真的不放心……”卫司雪说:“你就跟我说说他到底在哪儿嘛,我保证不去找他不就得了。” “再说我就算去找他不是也很正常嘛,不是让我补偿他吗?” “系统绑定这都快半个月了,我的恨意值毫无波动,我着急啊关乎小命呢……” 系统心说你急个屁。 改造期限八个月,要不是卫司雪非要抵抗,也不至于荒废前面的十天了。 只不过系统最后还是没有经得住卫司雪的威胁。 改造守则里面明令禁止改造对象威胁补偿对象,可是卫司雪她专门威胁系统。 主系统对于系统并没有设定什么人权,毕竟系统也不是人。所以它无论是被骂了还是被威胁了,都是没有办法去惩罚改造对象的。 卫司雪还是用那一招:“你如果不让我看看折春,我现在就去把戎瑾玉给切了。” 系统尝试着还嘴说:“她是你嫂子,是你哥哥的女主角,你哥哥不会让的。小说里面男主角都是这样。我的女人我可以伤害但是别人伤害我就跟他玩命。” 卫司雪:“嗤,我哥哥肯定不会管的。” 卫司雪说:“你大概对于我哥哥宠溺我的程度没有一个正确的认知。我现在就是变成一个杀人魔,我哥哥也会撵着我的身后给我擦屁股。” 卫司雪抱着手臂靠在床上,冷着脸跟系统说:“我是他养大的,他把我当成他女儿一样。” 系统又说:“你不会杀她的,你中午的时候不是还让戎问枫帮忙,想让你嫂子回去看她的母亲吗。” 卫司雪拿了一块布,把自己的长刀抽出来开始擦。 一边擦一边阴恻恻地说:“让她见一见她母亲,算是完成她的遗愿吧。” 弹幕现在对于系统和卫司雪对峙,都是帮助卫司雪的。因为他们也想看折春现在在干什么。 于是系统“众叛亲离”,最后实在是没办法开了远程直播。 画面当中折春正站窗边上,他一身单薄的月白色长袍,正顺着打开的窗户朝外看。 可是外面根本什么都没有,他从这个窗户的缝隙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的雪。 而且系统耍了心机,为了防止卫司雪从这间房间的建筑看出折春现在所在的地方。 它把窗户上的雕花和折春身上的刺绣,全都马赛克了。 这是卫司雪生平第一次看到马赛克,她看到折春身边和折春的身上都糊成一团,指着问系统:“胸前这两团是什么意思?” “就是模糊一下。”系统说。 弹幕笑得差点从屏幕飞出去,折春就只是站在窗边看雪而已,马赛克一打画面顿时不健康了。 好在卫司雪并没有看过那些小片片,就没有从这一幅高糊的画面上,看出什么不健康的感觉。 折春的脸没有马赛克,卫司雪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 系统把远程直播关了,卫司雪这才叹口气。 “还是折春看着顺眼……我问枫哥哥他怎么就能长成一个兵痞子呢?” 卫司雪说:“你们不知道,我问枫哥哥当年真的非常好看,他就不是现在这样子的!” 弹幕都在嗯嗯啊啊地回应卫司雪,只不过都回应得十分敷衍。 卫司雪还是闹心。 她一闹心就开始磨系统:“你说折春现在很好,可是他穿得那么少还在吹冷风,也没有人替他披一件衣服。” 卫司雪说:“他的脸色明显就是又病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药,你帮我给他披一件衣服吧,提醒他不要吹冷风。” 系统无语片刻,说到:“宿主你对我应该也有一个正确的认识,我只是一个寄生于你头脑当中的未来科技。” “我并没有实体,除了跟你之外也不能跟这个世界其他人说话。” “那你还真是没用啊。”卫司雪看了看弹幕之后,直接学着弹幕说:“是个人工智障啊。” 系统:……直接死机去了。 不管怎么样,看了折春,卫司雪的心情总算是平静了一点,系统不肯告诉她什么时候才能跟折春见面,卫司雪除了等着也没其他办法。 只不过如果再让她见到折春……卫司雪绝对不会让他跑了! 她一边擦着自己的长刀,一边在床上坐着把如果再见到折春,把他给逮住之后带回来,关在哪里都想好了。 卫司雪其实还是生气的,不明白折春为什么要跑。 “你跑出来是正确的,”太子在折春的身后,手端着茶盏,喝了一口对折春说:“否则你会死在卫司赫的刀下。” “我其实不太明白,你怎么会跟卫司雪扯到一块。” 太子看着折春,满脸的不解:“你那么聪明,没有人能关得住你,就连我姐姐都死在你的算计之下。” “你别紧张啊我当然没有讨伐你的意思,”太子说:“她本来就是罪有应得,她如果不死,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 提起长公主。太子的表情也变得晦涩起来。 只不过很快太子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难道看不穿那卫司雪,就算喜欢你也只是把你当成一个玩意养着罢了。” “我记得你从前最厌恶别人那么对你,”太子说:“你竟然被她不声不响关在端亲王府三年之久……” “你难道对她动了真情?” “你曾说我姐姐绝不是良配,你曾说昔年名动皇城,对你求之不得的千金贵女,也同样不是良配。” “难道卫司雪会是什么良配?她就是个桀骜不驯的小崽子罢了。” 折春始终对着窗户,盯着外面一片雪白,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太子说的话。 他对太子这么无礼,甚至是无视,太子竟然还有一点乐在其中。 毕竟长到太子这把年纪,到如今这种地位,满朝文武举国上下。就连老皇帝跟太子说话,也不会这么随性。 更何况折春算是他的故交,也算是见识过他最年轻最狼狈时候的模样。 而且折春不光是对他一个人这样,这么多年任何的权贵在折春的面前,都无法得到什么优越感。 他倚仗的根本不是什么傲骨,而是他不怕折辱,更不怕死。 “不是让我猜中了吧?就卫司雪?你不会是喜欢她小吧……” 太子自己又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得唇色泛红,猜的满脸兴奋。 “可是那也不对……就凭你的手段,当初我姐姐没死在你身上,那是你不愿意。” “你搞不定一个小姑娘?” 折春依旧没有回答,只是慢慢把窗户关上,回头神色淡淡地看向太子,说到:“殿下,吃醉了吗,难不成这屋子里的茶,和烈酒有同样效果吗?” 折春走到门边把门打开,对太子说:“已经很晚了,太子妃夜夜亲自为殿下掌灯,此刻定然在等着殿下呢。” 太子轻笑一声,放下茶杯从桌边站起来。 “我其实不明白,就你这么无趣的人,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你……” “果然人都是犯贱吧……” 太子叹息着出去,被外面的冷风给激了一下,转身又回来。 “我昨天让人给你送来的斗篷呢,借我披一下吧,我要是这样回去,太子妃怕是要念我念到明天早上。” 折春走到床边上,将旁边的箱子打开拿出了斗篷,走到太子的身边,亲手把斗篷给太子系上。 太子打开门出去之前,折春才说道:“据我所知,太子妃出身低微,最开始只是太子宫中一个洒扫的宫女,太子一路将她晋升为妃,肯定是千难万难。” 折春问太子说:“太子是因为什么选择了太子妃,拒绝了那么多朝臣贵女?” 太子的表情沉下来,他回头看向折春,神色是从没有过的严肃。 “折春,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清楚,赌徒之所以获胜,是因为他们会出千,也不会将自己的命押进去。” 折春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太子,太子也没再说什么很快转身走了。 一直守在门口的太子身边的侍从,跟着太子的身后,脚步声咯咯吱吱地远去。 折春将房门关上,轻声说:“不一样的……” 因为折春从押上一切的那一天开始,就从没想过赌赢。 折春坐到刚才太子坐的那个地方,重新拿了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壶茶真的有烈酒的效果,折春一直坐到了深夜,也没有去睡觉。 而这样的夜里,不睡觉的何止他一个人? 卫司雪也没睡,她又在房梁上练刀,大半夜跟冬藏过刀,把冬藏从房顶上打下去一次又一次,练得大汗淋漓。 “再来!”卫司雪双手抓着刀柄,在空中刷刷两下,向后撤步摆好了攻击的姿势。 冬藏再度跃上房顶,站在房梁之上,却把手里抓着的刀垂下来了。 “郡主,冬藏已经抓不住刀了。”冬藏抓着刀柄的手在抖,他实在是打不动了。 他又不是想谁想得睡不着觉精力过剩无处消耗,冬藏现在就想睡觉。 卫司雪满脸扫兴:“那叫杨秀和月容上来!” “杨秀和月容已经休息了,郡主,不如让侍卫们……” “他们连我一刀都接不住,”卫司雪皱着眉:“你就这点能耐?再来一局!” 冬藏双手抓住刀柄,稳住呼吸,摆开了架势。片刻之后两个人同时在房梁上飞跃,然后在即将错身的时候,长刀狠狠地撞在一块—— 然后冬藏手里的刀直接被撞飞了—— 卫司雪连忙把刀锋扬起,她的刀刃险险从冬藏的头顶砍过,冬藏束发的发带,直接被卫司雪给挑开了。 片刻之后冬藏披头散发,狼狈地半跪在房梁之上,他的长刀咣当当顺着房梁掉在地上。 卫司雪额头上全都是汗,见冬藏的刀掉在了地上,十分扫兴地收刀。说道:“行了,睡觉去吧。” 弹幕这个时间睡觉的不多,都在观看卫司雪练刀。来自未来的看直播的观众,肯定都是熬夜小能手。 他们看得非常地紧张,卫司雪这种功夫,很扎实,对战起来有一种拳拳到肉的畅快感觉。 这种刀术是纯拼体力和刀法,没有任何额外的加持。 卫司雪跟人过招之时不要命一样地猛冲,却实际上防守也非常地严密。 提刀格挡密不透风,杨秀月容还有冬藏,跟她打了这么久,没有一个人的刀尖逼近过她的脖子。 而且他们打的弹幕看着都害怕,都是实打实的。刚才卫司雪如果不将刀身及时上挑,那挥刀的力度会直接把冬藏的脑袋给砍下来。 这会儿冬藏也能看出是真的没体力了,如果他在外的对手是卫司雪的话,那他现在只有一种结局,便是引颈受戮。 冬藏从房梁上跃下来,把他的刀捡起来连忙走了,生怕卫司雪喊住他再来一局。 卫司雪站在房梁之上,松开了刀柄,把手心的潮湿擦在自己的身上,四外看了看。 清涛苑当中站岗的侍卫们,没有一个人脸对着她的方向。全都不看她,生怕被她给抓了壮丁,被她的刀法给虐到爬不起来。 卫司雪悻悻地从房顶上下来,抬起手用袖口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整个人精神抖擞毫无睡意。 她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因为折春离开,就又睡不着觉。 只是脑子里总晃着那么一个影子,心里抓心挠肝地难受。不消耗干净体力,她在床上根本就躺不住。 卫司雪甚至有把她哥哥给叫起来跟她过刀的冲动。 只不过这个时间了,已经过了子时,卫司雪又不好过去,万一撞见她哥哥跟戎瑾玉干什么事儿……还不够尴尬的。 卫司雪回到自己屋子里面,简单清洗一下想睡觉,结果躺在床上还是睡不着。 脑子里瞎琢磨,琢磨不透折春为什么要走,难道对她的安排不满意? 好像那个地方确实是简陋了一点……没有端亲王府这么奢华,折春被她给养得真是一点苦也吃不了了。 卫司雪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儿,叹了一口气,跑到偏房把已经睡着的杨秀给拽起来。 对她说:“明天去城中寻一处宅子,找那种比较隐蔽然后装饰非常好的,贵一点也没有关系,最好是大一点。” “啊?啊……”杨秀迷迷糊糊,脑子根本就不清醒,听卫司雪这么说,十分敷衍嗯嗯啊啊地答应。 卫司雪把她扔回床上,杨秀的脑袋在枕头上磕得哐当一声。 但是她翻个身继续睡,很显然糙得跟卫司雪不相上下。 卫司雪像个精力旺盛的野狗,把自己院子里面的人全都折腾了一遍,还是睡不着。 城中敲响丑时更鼓,卫司雪穿上狐裘,把冰花从马棚拉出来,骑着冰花从端亲王府的侧门出了端亲王府,直奔将军府。 “会情郎”去了。 卫司雪跟戎问枫并没有什么约定,她这样冒冒失失地前来,当然是不能走大门的。 她过了三年,虽然连戎问枫的样子都认不出来,却还记得曾经跟戎问枫私会的时候,将军府有哪处后墙只有一个守卫。 于是四更天,堂堂郡主打昏了将军府后门守卫,跃上了墙头。 跳进将军府之后,站在原地回忆了一会儿,就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戎问枫的住处。 也幸好戎问枫才刚刚回来,还没有搬动住处,依旧住在曾经的那间屋子。 卫司雪用长刀把戎问枫的窗户给挑开的时候,戎问枫从床上翻身下地,抓住床边长刀越到窗口,和卫司雪的刀撞在一块——全程只有一息的工夫。 卫司雪跟他还没等人打照面,刀已经接连撞在一起三四回。 等到两个人打了照面,戎问枫凶狠挥出的长刀顿时一滞。 “你怎么来……”戎问枫一句话没等问出口,卫司雪一连串的攻击已经过来了。 她从窗口跳进来,手中挥舞着长刀,眼睛亮得像一匹狼似的,把戎问枫后面的话全给砍没了。 窗户开着,外面的雪色和月色照进屋子里面,视物毫无障碍。卫司雪攻击十分密集,戎问枫一开始因为对方是卫司雪,有一点顾及她,都是在防守在躲避。 可是两个人砍着砍着,就都来劲儿了。然后整个屋子里面的东西就都遭了殃,桌子被劈成了两半,灯台被砍成了几截儿,连戎问枫的靴子也没能幸免,被卫司雪给削掉了一块。 戎问枫将卫司雪的长刀压在碎裂的桌子上方,空出手勾了一下她的下巴,笑起来又痞又坏,却是真心称赞道:“有点意思,这些年在家里没闲着吧?” 戎问枫之前再怎么不喜欢习武,也是出生在将军府内,刀法自然不必说。 而且战场上磨砺这么多年,就算卫司雪的刀法再莽,臂力和腰力也及不上戎问枫。 戎问枫摸清了卫司雪的路数之后,就开始各种反制,一次次将卫司雪的刀挑飞,卫司雪反倒更兴奋。 她头上的汗都在往下流,抬脚直接把刀挑起来,抓住了刀柄之后,单手把自己的狐裘给解开,十分利落地朝着床边一甩。 戎问枫眼看着卫司雪的狐裘落在了他的床上,也是挑眉一笑。 卫司雪却利落的脚步后撤,刀锋对准戎问枫,拍了拍刀身说道:“再来!” 刀兵相接之声不绝于耳,屋子里面的东西被砍得七七八八。戎问枫虽然武力上能够压制卫司雪,但也无法掉以轻心,因为卫司雪比他灵活。 直到把将军府的侍卫都给惊动了,戎问枫这才关上了窗户,把长刀放回原处暂且休战。 卫司雪也一身是汗的停下,抹了抹自己头上的汗水,看着戎问枫在地上残破的烛台之上,揪下来一截蜡烛,点着了。 两个人这才在烛光之中相视而笑。 没有睡觉的弹幕看到了这一幕,都感觉其实这两个人也挺般配的。 如果不是戎问枫,换了别人,卫司雪这样半夜三更一言不发就开始砍,谁也扛不住啊。 “怎么这么晚过来?”戎问枫拿着蜡烛,走到卫司雪的身边,抬手给她理顺了一下头发。 卫司雪跟他打了一场,酣畅淋漓,关系一下便拉近了,没有躲避他。而是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睡不着觉,就想来找你。” 这话说得实在是太引人误会,弹幕看了都觉得折春要危险了。 这两人明显更来电。 结果卫司雪/>   卫司雪一点也不避讳地坐在了戎问枫的床边,拍了拍身边,十分哥俩好地跟他说:“坐过来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戎问枫把蜡烛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笑着坐到卫司雪的身边,伸手正要再给她别一下头发,卫司雪直接抓住他的手腕。 “别乱摸,你手越来越欠了。” 戎问枫笑出声,他是真的很开心卫司雪这个时候来找他。 “你问吧,什么问题?”戎问枫在烛光当中看着卫司雪,眼睛里面的火光跳动得丝毫不比这烛光暗。 卫司雪松开他的手腕,却有一些苦恼地挠了挠头,说:“如果你养了一个……” 卫司雪想了想,说:“养了一个金丝雀。养了好几年,可是却怎么也养不熟,整天想着跑……飞。” 卫司雪侧头看着戎问枫,问:“你会怎么办?” “你这种性子养狼我倒是信,养鸟?呵。” 卫司雪表情一点也不像开玩笑,而且她显得非常地苦恼。 戎问枫顿了顿说道:“还真的养了?它不听话就换一只呗。” “不想换。”卫司雪说,:“他长得特别漂亮,跟你有点像……跟你以前有点像。” 戎问枫听了卫司雪这么说,不得不说有一点甜蜜。 养一只鸟雀都找跟他相像的…… 因此戎问枫回答得格外温柔:“既然这么喜欢就把它抓回来,放进笼子里,拴上镣铐,它就不会再飞了。” 卫司雪立刻拍了一下戎问枫的肩膀:“你说得对,我就是这么想的!我们俩想得都一样!” 戎问枫也笑起来,他一错不错地看着卫司雪,气氛渐渐有一点暧昧。 卫司雪这个时候又问:“如果我跟问枫哥哥成婚了,那我还能再养金丝雀吗?” 弹幕听到这里,简直被卫司雪的无耻给震惊了。 根本不知道金丝雀代表什么的戎问枫,几乎是立刻就回答道:“当然可以,你想养什么都行!” 致命的熟悉(等到找到他了我们就成婚...) 卫司雪很满意戎问枫的大度, 对着他笑了一下,说:“问枫哥哥,你真大度, 真好。” 任何男人被自己的情人这么盯着看, 情人还这么笑, 夸赞你, 能忍住不扑上去, 那简直不是个男人。 然后戎问枫扑了, 只不过他扑空了。 因为卫司雪自己痛快了, 就立刻起身说:“问枫哥哥好好休息, 我得赶紧回去了, 这两天哥哥每天不见踪影,我明早要跟他一起吃早饭。” 戎问枫扑在床上, 脸上带着笑意起身, 以为卫司雪故意跟他闹着玩。结果卫司雪已经自顾自系上了大氅,抓起长刀走到了窗边。 回头对他说了一声:“明天见。” 便跳窗而出,足尖在夜色之中飞速几点, 轻灵地越出了戎问枫的后院。 戎问枫撵到了窗边, 嘴唇张了张, 想要开口叫她。但见她彻底没影了, 对着窗外今夜格外清亮的月色叹了口气。 不过很快戎问枫又笑了。 他喜欢卫司雪的坦率,也喜欢她的来去如风, 就像从前喜欢她爱若山洪, 将他的迂腐和矜持尽数冲垮,让他朝思暮想到了现在一样。 虽然卫司雪长大了, 不像从前一样粘着他,但是她说, “睡不着来找他”,她说“养了只金丝雀很像他”都让戎问枫心中无比熨帖。 这世上喜欢一个人,那人又恰巧也喜欢你,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戎问枫早已经决定,待到宫宴皇帝封赏,他要求什么。 他要求一个名正言顺,求一个同卫司雪的白首不想离。 只是卫司雪并不知道,他所想的,同卫司雪所想的,早已经被这三年漫长的时光给拉成了南辕北辙。 他们曾经确实是烈火干柴,可如今卫司雪已然对着他燃不起来了。 卫司雪回到了端亲王府,也并没有去休息睡觉。她给冰花清理毛发,一直清理到天亮。 清晨同卫司赫一起用饭的时候,卫司赫看她表情和精神状态,问道:“有什么开心的事情?” 卫司雪边吃边说:“我昨晚去找问枫哥哥了。” 卫司雪说:“他真的很好,我要跟他成婚。” 卫司赫挑了下眉,对于自己妹妹完全不知羞地说出去夜会男子,并没有什么特别激动的表现。 只是问:“你们三年多没见,你这么快就确定?” “当然!”卫司雪说:“没有人再比问枫哥哥更合适我了。” “雪儿。”卫司赫放下筷子,态度非常严肃地说:“你性子跳脱,冲动,可婚姻并非儿戏。” “你若要同戎老将军唯一的嫡子成婚,你身为郡主他身为将军之后,”卫司赫说:“一旦皇帝应允婚事,便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我确定啊,问枫哥哥也很确定,我们早在三年之前便已经互许终身,”卫司雪说:“哥哥放心,我并非一时冲动,若他成了我的夫婿,对哥哥也有所助益不是吗?” 卫司赫看着卫司雪,皱眉道:“你无需考虑这个。” 卫司赫再度动了动嘴唇,可是最后到底没有说出其他的话。例如如果卫司雪和戎问枫结合,对他有助益是真的。但卫司雪不可能和卫司赫去皇帝赐下的封地也是真的。 皇帝不会允许亲王和将军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联合。 卫司赫知道,他如果说了,那么卫司雪就未必会和戎问枫成婚。因为如果让卫司雪选择离开一个,那必然是戎问枫。 正因为知道,卫司赫才没有说,他不想因此让卫司雪错过一桩好姻缘。这么多年戎问枫在他身边,卫司赫看着呢,他确实值得托付。 卫司赫吃过了饭,去上朝,卫司雪左右吃晚饭也没有事情,就送卫司赫。 卫司赫上马车之前,看了看卫司雪,她精神状态不错,但是眼下有些青黑。 想到她说昨晚去找戎问枫,卫司赫示意卫司雪上马车,并没有叫车夫马上走。 而是在车中看了她片刻,难得多说了一句,“既然要成婚,便也不急在这一时。日后夜里不要去找戎问枫。” 卫司雪听了最开始还不懂什么意思,但是她了解卫司赫,看了卫司赫一脸不知道怎么说的表情,瞬间明白了。 弹幕也明白了,然后都笑成了一团。在刷着:哥哥你多虑了,卫小狗是去请示未来夫君能不能“养鸟”的。 卫司雪跟自己哥哥谈论这种事,也有一些羞恼,连忙摆手说:“我找问枫哥哥只是练刀!” “练刀?”卫司赫微微眯了眯眼睛,他跟卫司雪实在是太像了,像大卫和小卫。 他的眼睛狭长而锐利,审视着卫司雪,没有发现她撒谎的痕迹。 然后竟有些哭笑不得:“你夜闯将军府,只是为了跟他过刀?” 卫司雪点头:“问枫哥哥很厉害的!昨天冬藏还有杨秀他们,都让我打跑了,他们都接不住我的刀,只有问枫哥哥能接得住,我还能跟他学到东西!” 卫司赫听到卫司雪这么说,竟然有一点同情戎问枫。毕竟半夜三更情人登门,结果是提刀就砍,怎么都有一点说不过去。 但这两个人的事情,卫司赫并不打算多管。听了卫司雪这么说就放心了,抬手挥了挥对卫司雪说:“下车去吧,我要进宫了。” 卫司雪本来是准备下车,不过既然两个人提起了这种事,她索性就提一提戎瑾玉的事情。 还是弹幕上跟她说,让她帮戎瑾玉说说话。卫司雪早就答应弹幕了,但也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跟卫司赫提起这种事。 于是卫司雪起身之后又坐下,看着卫司赫说:“戎瑾玉已经两天没上桌吃饭了,不是还起不来吧?” 卫司雪大萝卜脸不红不白,她对卫司赫说:“哥你悠着点,她那小身板,别再给弄死了。” 她说这话并没有什么羞涩,可是卫司赫却瞬间就耳朵烧红了。 睡个女人对卫司赫来说不算什么,哪怕他从来也没有睡过,一切也都尽在掌握。 只是这种事情让自己的妹妹说出来,卫司赫比起羞,更多的是恼。 “你在说什么?!”卫司赫说:“你到底知不知羞耻!” 卫司雪还一脸奇怪:“你不让我去找问枫哥哥睡觉,却不让我说你?” “你回来第二天我去看戎瑾玉,她摔到地上都爬不起来,”卫司雪说:“多可怜呀,本来就长得跟个小兔子似的,在你面前都不敢大声喘气儿吧……” “滚出去!”卫司赫指着车厢门口,耳朵sp;   卫司雪从来没见过她哥哥这样,虽然有点害怕但是更多的是新奇。 她这个欠嘴是改不了的,于是卫司雪又蹦豆一样不经脑子地说道:“戎瑾玉连娘家都回不去没有人教她。没有人心疼她,你在床上疼疼她嘛,可怜劲儿的……” “她可喜欢你了呢,我估计你把她活活弄死她也不会说什么,这么多年戎瑾玉照顾我像侍女伺候小姐似的,” 卫司雪说:“她还把我当成你的替身,每次看着我的眼神都十分的缠绵悱恻,定然是记得当初哥哥你的救命……” “卫司雪!”卫司赫忍无可忍直接火了,一掌拍马车里面的小案上,砰的一声小案直接四分五裂。 茶壶和茶杯的碎瓷片溅飞在整个马车当中,卫司雪连忙抬手挡了一下,这才没被刮花脸。 她很震惊地看向卫司赫,不知道她哥哥为什么发火。 卫司赫面红耳赤,怒喝道:“滚出去!” 卫司雪很少见卫司赫发这么大的火,连忙上前要哄哄她哥哥。 弹幕如果长手现在已经把卫司雪给拖出去了,只可惜弹幕只能隔着屏幕,看着卫司雪直接被卫司赫从马车里面给踹出去—— 卫司雪是直接从马车里面飞出来的,卫司赫踹得非常有技巧,让卫司雪圆润地滚蛋的同时,还没让她身上疼。 卫司雪在地上滚了一圈,揉着屁股起来,转头就跑。 她知道这回她哥哥是真的生气了,她再敢说一个字她哥绝对把她打得爬都爬不起来…… 她小时候跟着她哥哥屁股后面,卫司赫这种性子哪来的耐心?心情不爽了没少揍她,当成小子那么揍,不管屁股还是脸。 卫司雪形成现在这种性格,一大部分原因是卫司赫的功劳。 卫司赫就从来没有把她当成过妹妹。 卫司雪一边跑一边还跟弹幕说:“我就说戎瑾玉的事情我不管,你看我哥发火了吧!” 弹幕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就算是让她帮戎瑾玉的忙。那也是点到为止,提一句就好了。 卫司雪落到这种下场,纯粹是因为她自己嘴上没有把门的……都管到自己哥哥床上使多大劲儿了,她不挨揍谁挨揍? 弹幕没人可怜她,甚至都在窃笑,只不过同时他们对卫司雪的好感又上升了一点。 她那天随口答应帮戎瑾玉,弹幕知道她本来平时就是满口跑火车的,弹幕还以为卫司雪就只是说说而已,结果卫司雪竟然真的把这件事记在心上。 不光跟戎问枫提了一遍,又专门跟卫司赫说了一遍。 因此弹幕见她边揉屁股边朝屋里走的时候,都十分温柔地安慰她—— 给小狗揉揉屁股! 女儿这一次表现得很好,亲亲。 改造对象到这里才让我觉得,不是没救的。 她能听得进去我们说话,你们没有发现吗,她虽然生在这个世界,思想跟这个世界上是很契合的。可是又因为她生长环境属于狂野生长的,家里环境比较特殊。所以她能够接受跟下人打成一片,你能听得进去我们说的,那些完全不符合这个朝代的话。 是呀是呀这样的卫小狗真的很不错! 其他的都很不错就是对待感情有点狗…… 怎么了嘛!人家就是犯了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 对呀对呀,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成年人全都要! 抱着问枫哥哥养“金丝雀”不快乐吗? 很快乐哈哈哈想想就快乐! 我等着看她在火葬场里怎么被挫骨扬灰! 扬谁的灰?谁敢动我女儿我看看! 我觉得这改造对象不行,这后面还有可能改造成功吗?你们真的没有发现?她想把折春抓住给关起来啊…… 嘶!细思恐极(但觉得有点带感 …… 卫司雪翻看了一下弹幕,对于自己从卫老狗变成了卫小狗,接受良好。 弹幕上有一些用语她还是看不懂的,但这并不妨碍卫司雪针对能够看懂的那一部分附和。 “问枫哥哥很大方的,他答应的事情就不会反悔。” 卫司雪说:“我如果把折春留在身边,他就不会再恨我了吧?” “我并不恨她,她不跟别人成婚,难不成还跟我这个男倌吗。” 折春说:“太子为何这么关心我的私事?” 太子坐在屋子的桌边,手里拿着一个龙纹玉佩轻轻地抚摸上面的纹路。 他对折春说:“此次归朝的军将,会大肆封赏,宫宴就在这个月的月末。” 折春表情没有什么波动,太子说道:“这一次宫宴父皇让我着人准备,会从宫外请一些舞女过来。” 太子说:“你不想见她吗?如果此次戎问枫求我父皇赐婚,我父皇一定会同意,我父皇本来就打算把卫司赫和卫司雪分开。” “一个去封地,一个留在皇城,”太子说:“没有比赐婚更好的理由了。” “如果你想见她的话我可以帮你安排。我记得当时折春公子的琴音动皇城,你可以遮面做个琴师。” “嫁入他人的后宅,即便是郡主,也没有那么容易再抛头露面了。尤其是将军府的规矩可是很严格的。” “说不定在那之前,这是你最后一次见卫司雪。” 太子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没有再开口,耐心等着折春的回答。 折春这些天一直都在拒绝太子。拒绝太子给他送东西,拒绝太子给他在城中置办宅子,拒绝跟太子说话。 只不过这一次他低头沉默了片刻,并没有拒绝太子的提议。 好久之后,折春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离开卫司雪的身边,他那双幽绿色的眼睛,都失去了光彩。 像是受了一场风霜的葱郁,就算不会立刻倒下,也已然失去了生机。 “多谢太子美意。”折春说:“但我已经好久没有摸琴了。” 跟卫司雪在一起的这三年,卫司雪虽然说是养着他做个男宠,做别人的替身,却从来都不会折腾他。 不让他表演什么技艺,不让他做那些献媚的事情。折春会的很多东西,到现在全都生疏了。 “我等会会派人送把琴过来,我相信你只要弹上两次,就肯定比我能够寻到最好的琴师还厉害。” “太子谬赞了。”折春被夸奖,神情却没有任何开心的意思,连敷衍的开心都没有。 反倒是有一些恍惚。 他确实好久没有碰这些东西了。这些他从小练习,一天都不敢落下的东西。 太子会这么信任折春,自然也是见识过折春的厉害。 那时候折春十几岁,被囚在东宫,他皇姐让他弹琴,折春整整弹了两天。 指尖血肉模糊,连指甲都要脱落,可是那琴音依旧流畅如水,未曾有半个错音,让太子至今记忆犹深。 太子其实是很欣赏折春的。这世界上有很多种人,英勇的懦弱的,贱籍出身却不甘平凡的,或者是彻头彻尾的大英雄。 折春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却是太子见到过最随遇而安,能适应任何生活的人。 千金裘穿在身上他未曾忘我,金山银山,甚至他皇姐曾经将半壁江山堆在他面前,他也毫不动心。像只笼中鸟一样被囚在深宫,他也未曾自暴自弃。 可是一个卫司雪……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 不知道三年来到底做了什么,将折春那把无论如何都压折不断的韧性十足的脊梁,软化成了再也撑不住一切的藕丝。 太子已经感觉到了折春的死志,正在设法尽力将他拉住,想要报答当年的救命之恩。 其实折春当年救的何止一个太子?若真的让长公主得逞,整个天下都会乱成一团。 多国交战年年不断,长公主倒行逆施残暴肆意,沉迷于“醉生”。 一旦上位成为女皇,整个天下都会被架在火上。 折春当年虽也为自救,却也无论如何舍命救了那么多人。 老天就算再不怜爱,他也不该落到如此地步。 “其实你若真喜欢她,为何不试试争取呢?” 太子不解:“你何时成了这种妄自菲薄之人?我记得你当年对我说,人生下来都一样什么也不带来,都是一双眼睛一个脑袋,何来的高低贵贱。” 太子当年听了这番话之后,是非常震动的。 可当年说这番话之人,现在却被困于这世俗的所谓“高低贵贱”。 折春并没有回答太子的话,只是摇了摇头,对着太子勾了一下嘴唇,唇边却没有笑意。 折春当年确实孤高自傲目下无尘,他一眼能看穿他人的欲望,懂得如何玩弄人心。 可是过了这么多年,折春虽没有折于自负,却也难免困于红尘。 你什么也不爱的时候,自然什么也不在乎。 所有一切的忧和怖,甚至是恨,都是因爱而生。 当你爱到深处,无可自拔之时,意识到自己并不能给对方带去任何的好,只会让对方蒙受羞辱,被世人所指摘…… 满身污泥之人,若真的爱花,怎会伸手去折花入怀。 他能给卫司雪最好的,就是远远看着,不与她纠缠。 三年时光,已经算是上天恩赐,折春再也别无所求。 太子并不曾设身处地,自然并不懂得折春为何会这样。他只是摇头叹息,起身离开了折春的院子。 折春并没有送他,而是久久地站在那,盯着地面上的砖石纹路,纤长的睫羽轻颤,眼中和脑中却空白一片。 卫司雪此时此刻脑中也空白一片,因为戎问枫说:“月末会举行宫宴,宫宴之上,我会请陛下赐婚。” 戎问枫看着卫司雪,满脸笑意:“我想在新年之前跟你成婚,进入冬月还有整整两个月才会除夕,足够筹备婚礼了。” 戎问枫将手中长刀插在地面之上,在身上抹了一把手心的汗水,抓住了卫司雪的手腕。 他跟卫司雪整整练了一上午的刀,此刻热血沸腾气喘吁吁。看着面前自己的小情人,他难免心潮澎湃,就提前将他准备做的事情跟卫司雪说了。 他想让卫司雪跟他一块开心。 戎问枫抓着卫司雪的手说:“我在回来之前经历了一场恶战,是跟那些敌国军将的。” 戎问枫说:“我们一起在山洞之下度过了很长岁月,一起开凿山洞,同睡同吃,如同袍泽。” “可等到我们被怒江冲出来之后,我们便不得不刀剑相向,不将对方的首级斩落,自己便会客死他乡。” 戎问枫说:“生死太无常,一条人命瞬间便会被夺去,我总以为自己回不来的。” “可我现在回来了,我不想再等,”戎问枫抓着卫司雪搂进了怀里,两个人都是汗津津的。 戎问枫低头毫不嫌弃地亲吻卫司雪汗液遍布的额头,说:“如果今年新年之前跟你结为夫妻,那我们也算是偷了一年,这样在一起的时间也就多了一年。” 戎问枫并不会说情话,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也是他的真心话。 不过卫司雪此时此刻却有点不能思考,她是决定要跟戎问枫成婚的,这个决定三年之前她就已经做了,这三年她也从没有改变过这种想法。 可是…… “可是我还没有找到我的……‘金丝雀’,” 卫司雪推开戎问枫,抬头看着他说:“我必须先找到他!将他拴起来,关好了。否则他一定会生气不再出现的!” 戎问枫的表情,此时此刻做成表情包的话,一定满脑袋都是问号。 “你的金丝雀……会因为我们成婚不回来?” “是的,我之前给他安排的……安排的窝,他很不喜欢,”卫司雪手里甩着长刀,皱着眉说:“他应该是生气我没有亲自去送他进去,所以就飞走了。” “我必须先找到他才行。” 卫司雪抬手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说:“问枫哥哥,你答应我会让我养的,对吧?” 戎问枫澎湃的心绪被打断,有些哭笑不得,也抹了一把头顶的汗水。 点头说:“我答应你的事情绝不会反悔,你只要跟我成婚,将军府内我说了算,就算你想养一头猛虎,我也想办法为你弄来!” 戎问枫说着还敲了敲自己的胸口,保证自己说得绝对算话。他知道自己的小情人比较野,喜欢的东西跟正常女子喜欢的并不一样。 可是戎问枫觉得没有关系,卫司雪无论要养什么,就算老将军不同意,戎问枫也有信心能够说服自己的父亲。 卫司雪听到戎问枫这样的保证,立刻灿烂地笑起来,一双眼睛都眯成了两条缝。 “我可以把他带进将军府吗?!在我们成婚之后?” “我不养什么猛虎,他不是猛虎。他很温柔的!你见了也一定会喜欢!” 卫司雪说:“我很快就能找到他,等到找到他了,我们就成婚!” “我们可以先筹备婚礼,然后再找它。” 戎问枫说:“现在是寒冬时节,满地都是大雪,它就算是飞走了也很快会回来,不然它自己找不到食物就会饿死在外头。” 金丝雀当然是这样。 戎问枫安慰卫司雪说:“你放心,那种被养得十分娇气的宠物,是离不开主人的。” “他就是十分娇气呢……”卫司雪说:“我这么多年看不出他喜欢吃什么,也不知道他想要什么,真的是愁死我了……” “一块用午饭吧?”卫司雪说:“今天中午我让人炖了牛肉,问枫哥哥喜欢吃牛肉吗?” 戎问枫将长刀收进刀鞘,对卫司雪笑了笑说:“就没有我不爱吃的东西。” 两个人朝着饭堂走的时候,卫司雪回头看了一眼,对戎问枫说:“把你那个侍从也叫上吧,我们两个练刀的时候他一直站在旁边伺候,挺辛苦的,中午让他跟杨秀他们一块吃。” 戎问枫闻言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侍从。 摇头说:“他不喜欢跟别人一块,他自己呆着就行了。” “一个侍从,不喜欢跟别人在一块?”卫司雪脚步站定,回头对着那个一直给两个人站岗递擦汗巾的侍从招了招手。 “你过来。” 戎问枫这一瞬间有一点紧张,他抬手抓了一下卫司雪的肩膀,说:“你真不用管他的……” 卫司雪却执意看着那个侍从,直到那个侍从慢慢地走过来。 他站在卫司雪的面前,并不抬头,还比卫司雪矮了小半个头。 卫司雪看着他说:“我从前并没见过你,跟着我问枫哥哥多久了?” 那个侍从并没有马上回话,而是抬头看了一眼戎问枫。又飞速低下了头。 卫司雪直接用刀柄挑起了他的下巴,这么近距离地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下,然后惊讶地咦了一声。 “你的眼睛……”颜色有点怪,带着点灰白,不像是文海国人的眼睛。 不太显眼,要不是这时正是正午,卫司雪将他纤巧的下巴抬起来,阳光正好照进他的眼中,卫司雪都看不见这一抹灰。 戎问枫上前一步,连忙解释道:“他是我在战场上捡的,你不用……” “你不是文海国人?”卫司雪盯着这个小侍从左看右看。 然后把他的下巴放下,说道:“问你话也不说,是个哑巴吗?” “你怎么捡了这么一个侍从?”卫司雪转身继续朝着饭堂走,还很奇怪地问戎问枫:“他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吧,也太小了,能伺候得周到吗?” 这个侍从确实是长得有点小,细胳膊细腿的,一看着就不像能吃苦的样子。 戎问枫一见卫司雪并没有再问什么其他的,放松下来笑道:“别看他长得小,还挺会伺候人的。” “是个哑巴?”卫司雪又说:“这样很不方便吧,我院子里面有两个刀法还挺厉害的侍卫,不如问枫哥哥带在身边,都很机灵的。” “不用了,他不是哑巴,只是不说话,我捡到他的时候,他埋在尸体里头,估计吓坏了。” 戎问枫笑着说:“我大部分事情都是自己处理,也没什么需要别人伺候。” “你不是也这样?”他挑眉弹了一下卫司雪的脑袋。 卫司雪笑了笑:“那倒是。” 两个人并肩朝着饭堂走,看上去倒是很般配,也非常地和谐。 只不过跟在他们身后的,戎问枫的小侍从,让弹幕觉得有一点奇怪。但是又说不上奇怪在哪。 等到卫司雪和戎问枫吃完了饭,戎问枫下午回将军府了,卫司雪又去看了一趟戎瑾玉。 戎瑾玉看上去好多了,是好的非常非常多,好到有点离谱。 她容光焕发,像一只才褪完羽毛的春雀,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地浇花弄草,俨然一副幸福得快死的小女人模样。 她在等着卫司赫回来,哪怕现在才中午。 哪怕卫司赫根本不跟她说话,戎瑾玉也是只要看着他,就觉得自己飘起来了。 “你表情怎么这么淫/荡?”卫司雪坐在桌边上对上戎瑾玉的视线,连忙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你再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可要用刀砍你了。” 戎瑾玉连忙把视线挪开,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手动整理了一下表情。 也不怪她会这样,主要是卫司雪长得实在太像卫司赫。 “我看你这不是挺好的,乐在其中……”卫司雪从桌边上站起来,感觉自己是白操心。 卫司雪很快离开,离开的时候还跟弹幕说:“你们可看到了她很乐在其中,她就算被我哥哥给休了我也不奇怪。要是有人整天用那种淫/荡的眼神看我,我绝对劈了她。” 卫司雪当然不能够理解戎瑾玉,她不知道戎瑾玉仰慕卫司赫,并不是从卫司赫将她救下来开始。 而是早在那之前,她远远地见过卫司赫一面的时候就开始了。 那个时候戎瑾玉根本就不敢肖想会嫁给卫司赫,她这辈子也不敢肖想,她能跟卫司赫像现在这样……一起生活。 她一个庶女,能有这样一份好姻缘。嫁的是自己喜欢的夫君,自己的夫君最近对自己也越来越好……越来越温柔。这种感觉是卫司雪根本就无法理解的。 就像卫司雪无法理解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女人,甘心情愿地待在后宅斗来斗去,整天只等着男人回家。 “雪儿……”戎瑾玉从屋子里面追出来,叫住了卫司雪。 卫司雪听到她叫自己雪儿,直接从腰间拔出了长刀,刀尖对准卫司雪,冷着脸说:“你再叫一遍,我就把你劈了!” 戎瑾玉吓坏了。后退一步连忙扶住了门。 她惊慌地解释道:“我是听你哥哥这样叫……郡主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以后就不叫了。” “我的乳名确实是雪儿,但这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卫司雪皱眉瞪着戎瑾玉:“而是你叫人的方式,你刚才那个声音,我在妓馆里面经常听到。” “以后不许用这种语气叫我,这会让我觉得我跟我哥哥的女人有一腿。” 弹幕已经都笑开花了,戎瑾玉表情僵了僵,清了清嗓子说:“我听你哥哥说,后天你要参加宫宴,我让人给你裁制了一身衣裳,毕竟参加宫宴,不能穿得像平时一样。” “为什么不能穿得像平时一样?我又不是第一次去宫宴。”卫司雪将长刀收起来,还刀入鞘。对于戎瑾玉的说法不以为意。 戎瑾玉却说:“郡主,可是这一次并不一样,这一次皇上会给你们赐婚的。” 戎瑾玉走到卫司雪的身边,竟然大起胆子拉起了卫司雪的手,做出了一副长嫂的样子。 苦口婆心地对卫司雪说:“皇帝赐婚,所有人的视线就都会聚焦在你们的身上。” “到时候你总不想让别人觉得,你对这桩婚事不够在意,对不对?” “况且你打扮得很漂亮,戎问枫……我哥哥也会觉得很有面子,我父亲也是一个很讲究面子的人。” 戎瑾玉尽可能地措辞,不让卫司雪产生抵触的情绪。 说道:“我知道郡主并不需要讨好夫家,但我希望郡主能够在宴会之上艳压群芳。到时候会有很多世家小姐去的……” 卫司雪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把手从戎瑾玉的手里拽出来。她感觉戎瑾玉的手根本就没有骨头。 就像一团肉,在抓着她的手,这让卫司雪觉得很难受。 她完全就没有把戎瑾玉的话听进去,就只是敷衍地嗯嗯啊啊点了点头,逃也似的从凌霄苑跑了。 狗屁的艳压群芳,卫司雪从来就没有跟那些世家小姐们凑到一起过。就算是凑到一起,那些世家小姐也只会看着她脸红。 不过戎瑾玉为卫司雪量身定制的衣服,倒确实是不太一样。 比起那些花里胡哨的裙装,戎瑾玉为卫司雪定制的是一身骑装。 她到底是个女孩子,在宴会之上如果完全做男子装扮,有一些说不过去。她的模样做女子装扮,又会给人怪异感。 但是骑装是不分男女的,文海国周边国家长年战乱,文海国非常的崇武,宴会穿着骑装,是很寻常的事情。 卫司雪这一身骑装,肩头之上全是各种金线纹绣。配套的还有一个十分飘逸的披风,中和了骑装本身的刚硬。 黑白为底,金线纹绣,繁复而奢华,卫司雪这副雌雄莫辨的眉目,穿上之后简直像一只生着金羽翅的白鹤。 高贵而骄傲。 卫司雪虽然觉得自己穿上像一只成了精的雉鸡,却也还是接受了。 因为一切的理由都不提,她是跟着卫司赫一块去,卫司雪不想给卫司赫丢脸。 因此她还咬着牙让戎瑾玉给她戴上了一整套的白玉簪子,还有两个不需要耳洞就能戴的绒羽耳坠。 最后弄完之后,还不让她带刀,卫司雪极其别扭地跟着卫司赫上了马车,坐在马车上真的像一个闺秀一样一动不动。 马车朝着宫中行进的时候,卫司赫看着卫司雪正襟危坐的样子,没一会儿就笑了。 “念佛呢?”卫司赫问。 卫司雪从小到大就没有意识片刻消停的时候,唯一消停的一次……是端亲王战死,卫司雪跪在佛堂念佛。 她当时年纪还小,希望菩萨将自己的父亲还给自己。 那时候卫司赫只是看着还年幼的卫司雪便觉得心如刀绞,但现在时过境迁,悲伤离他们远去。 卫司赫已经能够用这种事情打趣卫司雪了。 “戎瑾玉说我不能乱动,否则头上的簪子会掉。” 卫司雪一头乌黑的长发,顺滑得有一点过分,她今天的头发是戎瑾玉亲手给她梳的。 和寻常女子的繁复发髻不一样,但为了配这身衣服也着实下了一番功夫。 卫司雪本来就长得雌雄莫辨,身材也纤长高挑,经过戎瑾玉的一番打扮,卫司雪现在的模样,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看到她都忍不住会愣一下的那种程度。 就连卫司赫看着卫司雪这张和自己长得差不多的脸,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然后竟然夸赞戎瑾玉道:“确实看着还不错,那你就不要动了。她手还挺巧,心思也很细。” 卫司雪像一个被定住的木偶,听了卫司赫这话之后,翻了个白眼,说:“这话你回家当着她的面说,你跟我说有什么用?” 卫司赫不吭声,抬手推开了马车的车窗。 凉风灌进来,卫司雪有点绷不住,扭头从车窗朝着外面狠狠吸了一口凉气。 她真的呼吸不畅,感觉自己今天的头皮被戎瑾玉都给揪起来了。 现在整个人就像从头到脚被捆上了一样,别提多不自在了。 此刻他们的马车正好行驶过宫道,到前面就要徒步而行。 宴会正式开始之前,准备工作非常地繁琐。宫道旁边的小道上面,远远看着前面有三三两两的人正在走动。 提着宫灯的侍女们,手中端着各种各样的佳肴美酒。 卫司雪吸了口气,正要转回头,就看到有一行人寒冬时节穿着一个赛一个地花枝招展,如同凛冬突兀的一抹春色。 卫司雪一眼就看出这些人是民间歌舞伎。 老皇帝并不昏庸,而且年纪大了,就不爱美色了,并不在宫中豢养歌舞伎。所以宫中大型宴会的时候,经常会从隆化城中请歌舞伎表演。 当然这也并不稀奇,只不过卫司雪在那群歌舞伎的最后面,看到了一个捧着长琴带着面纱的身影。 哪怕此刻宫灯摇曳,光线昏暗得如同笼着迷雾的森林,卫司雪也还是一眼,就从那一晃而过的身影当中,看出了致命的熟悉。 卫司雪猛地坐直,顾不得头顶的簪子掉还是不掉,把脖子伸出马车的外头看。 可是那一群歌舞伎已经转过了两道拱门,裙角擦过夜里宫灯在地上留下的残影,消失在了视线当中。 卫司雪把脖子收回来,看也没看卫司赫一眼,喊道:“哥你先去!我随后就来——” 然后直接用脚踹开了车门,在行驶的马车车沿之上,足尖一点,掠过了旁边提灯的宫女头顶。 在宫女惊慌地惊呼之中,飞身直奔一群倩影消失的方向而去—— 抓住你了(看得眼珠子都要飞出来了...) 卫司雪追过去的速度非常快, 没多久就在一个院子的角门处,拦住了那一队歌舞伎。 这一行人领头的宫人是个宫中老姑姑了,见过的世面不少, 自然也知道卫司雪这号人。 尤其是现在卫司赫归朝, 端亲王府现在在隆化城简直如同滚油之中的开水, 无人不知, 无人不晓。 “老奴参见郡主。”领头的宫人对着突然出现的卫司雪恭敬行礼。 卫司雪看向宫人, 抬了下手, 示意她起身。然后直接绕过了这些人, 寻找刚才那个身形非常熟悉的琴师。 一个人抱着长琴跟在最后, 卫司雪走到他的面前, 一把扯下了他的面纱—— 卫司赫先到了宴会之上,正在跟朝臣们闲聊。今天这个宴会, 其实目的不光是封赏他们这些失踪三年后又得胜归来的军将。 但听在不远处别院之中, 频频传出娇笑声的贵女们,便知道今天也是皇帝笼络朝臣,缔结关系网的好时机。 席间的军将们, 一大部分是各大臣家出身的世家公子们, 世家联姻永远是皇帝巩固皇权的最好方式。 卫司赫到这时候, 倒有些庆幸自己出征之前已然先行成婚。否则他可应付不来皇帝那个老狐狸想要塞给他的女人。 “将军。”戎问枫也到了。 此次他带着家中弟弟一起前来, 随行的只有一个小侍从。 卫司赫转头看向他,戎问枫笑得春光满面, 压低声音凑近卫司赫说:“过了今夜, 便要称呼将军为亲王了。” “过了今夜,你也不必再叫旁人将军了。”卫司赫拍了下戎问枫的手臂, 说:“入座吧,时辰快到了。” “怎么没有看到小雪?”戎问枫跟卫司赫问起卫司雪。 卫司赫顿了一下, 也回头看了一眼,想到卫司雪刚才慌慌张张跑出去的样子,心中其实有些不安。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妹妹虽然浑得很,却在大事上从未出过差错。 便只是说:“追着几只彩色的鸟雀跑了,谁知道她在做什么。” “彩色的鸟雀?”戎问枫问道:“金丝雀吗?” 戎问枫没有和自己的兄弟坐在一起,而是坐在了卫司赫身边,他是他的副将。 “她一直在吵着她丢了一只金丝雀,找得很着急呢,” 戎问枫笑着和卫司赫说:“还说不找到金丝雀便不跟我成婚……现在已经看见鸟雀就跟着跑了吗?看来她真的很喜欢那金丝雀。” 戎问枫说:“若是过些日子还是找不到,我便送她一只吧……” 卫司赫本来随口一说,听了戎问枫这话,面色抽搐了片刻,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和他的妹妹虽然并非双生,却从小不光长得像,还总有些心有灵犀的意思。 他随口的一句鸟雀,若是和卫司雪的“金丝雀”是一个东西……卫司赫突然想到回城那天,太子说卫司雪现在疯得很,自己回来她能收收性子的事情。 当时卫司赫并没有多想,现在一想,便觉得事情不妙。 不过卫司赫不动声色,在弄清楚事情之前,这种家事,是不会对着戎问枫这个外人透露分毫的。 卫司赫回来这些天都在忙活着朝中的事情,真是没有注意到卫司雪悄无声息地都做了些什么。 若真是他想的那样…… “她跟你说她要养金丝雀?”卫司赫侧头看戎问枫。 戎问枫点头,“对,说了好几次。” “你答应了?”卫司赫表情有些奇怪地问。 戎问枫挠了挠头,点头道:“是啊,我答应了,我父亲虽然很严厉,但那也只是对我,是不会为难郡主的。再说金丝雀而已,她就是想要养个猛虎,我也觉得没什么,她性子本就如此嘛。” 戎问枫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甜蜜,卫司赫听了戎问枫的这一番话,抬手撑在小案上,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手动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卫司雪要养“金丝雀”,戎问枫不光答应了,还答应让她带进将军府。 他若是知道此“金丝雀”非彼金丝雀,且有得闹。 卫司赫正想着要怎么办,卫司雪这时候回来了。 卫司雪表情有些失落,更多的是疑惑。她刚才明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怎么会不是折春? 卫司雪坐在卫司赫的另一侧,视线谁也没看,就盯着前面的桌子,脸长得要拉到脚面上了。 抱着长琴的人怎么会不是折春呢? “找到你的金丝雀了吗?”戎问枫见卫司雪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拿桌上的茶壶,隔着卫司赫给卫司雪倒茶。 卫司雪闻言看向戎问枫,摇头,嘴角都是下垂的,很显然非常不开心。她正在跟脑中的系统吵架。 她不信刚才那个不是折春,她是不会看错的,但是系统不肯透露剧情,可把卫司雪急坏了。 她已经足足十几天没有见到折春了,比上一次将折春送去春风楼的时间还要长。 最重要这一次是和上一次不同的。 她将折春送回春风楼,卫司雪是知道他在哪里的,那种能够掌控的感觉不会让她心慌。 不像现在,她心慌得快要坐不住了。 戎问枫又说:“兴许是你看错了呢,你在王府里养的金丝雀,不太可能会出现在宫中,等明天我帮你一块找。” 卫司雪这一次连头都没抬,双手手肘拄着桌子托着自己的脸,揉着自己,脑子乱糟糟的。 卫司赫毅看卫司雪这个样子,就知道大概率是完蛋了。 完蛋的是戎问枫。 卫司赫从小虽然没有见过卫司雪喜欢过什么人……但是他见过卫司雪喜欢物。 通常是一把好刀一匹好马,一旦卫司雪喜欢上什么东西,就会辗转反侧夜不安寝,只要不将那个东西弄到手,她是真的会着魔的那种。 当初冰花就是卖马的那个地方主人儿子的小马,人家一开始是不卖的。 可是卫司雪惦记上之后,差点偷偷地把亲王府当中端亲王的遗物,都给卖了换钱去买马。 最后还是卫司赫没办法,一连去了好几次,赔了足够买十个冰花的价格,才把这匹马给拿下。 卫司雪说喜欢戎问枫,卫司赫到现在都没有相信。 因为他太了解了,卫司雪真的喜欢什么东西,根本就不是那样的。 而是像现在这样—— 卫司雪把自己的脸当成面团揉来揉去,还觉得不过瘾一样,拽自己的头发。 头顶上的簪子已经歪了,卫司赫叹了口气,抓住了卫司雪的手腕,侧头对她说道:“宴会马上开始了,坐直。” 卫司雪这才坐直,扶了扶自己头顶的簪子,但是表情还是那一副非常沮丧的样子。 戎问枫一直看着卫司雪,看到卫司雪这样还觉得挺可爱的。 “就那么喜欢?”戎问枫说:“我听闻城中有一个卖鸟的地方,实在找不到的话我改天带你去……” 卫司雪侧头斜了他一眼,连应付一下的心情都没有。 还是卫司赫沉着脸低声说:“别惯着她,你会后悔的。” 戎问枫只是笑了笑,他不觉得卫司雪喜欢一只鸟,算什么惯着。 参加宫宴的人陆陆续续落座,大厅之中总共摆了三排长长的桌子。中间乃是即将受赏的军将,左侧则是朝中一些权位不高,需要笼络人心的大臣,而右侧则是世家贵女们。 等到时辰差不多了,所有人都按照自己的位置坐好了,一个老太监才从里间出来。 看了众人一眼之后,这才压低了声线喊道:“皇上驾到……” 接着两三个宫女,搀扶着一个身着黑红色长袍,头戴冕旒鬓发花白的老者出来。 老者因为年纪实在是有些大了,年轻的时候也操劳的厉害,所以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帝王不怒自威的威严,而是有一股将行就木的味道。 他正是当今皇帝——文海帝。 席间所有人全部起身,对着文海帝施礼问安。 宴会正式开始。 而这个时候,一直藏在树丛里面的人影,才总算敢从树丛里爬出来。掸了掸自己身上的袍子,心还兀自跳得飞快。 折春站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头,幸亏刚才那一队人是太子的人,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逃得过。 他确实是想要见卫司雪,但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见她,也不想私下见她。 卫司雪很显然并没有相信他已经死了,这也是折春预料到的。 卫司雪有的时候傻乎乎,粗枝大叶,但很多事情上,她又很聪明。她就算是乍一听到他跳了瀑布的消息,相信他是寻死,也会很快就反应过来。 找不到尸身,只凭借那一块碎玉,卫司雪就会断定他只是跑了。 折春站在宫灯昏暗的院子里头,慢吞吞地朝着太子东宫的方向走,他今天晚上或许根本就不应该答应太子表演。 只是远远地看一眼便好了,他如果表演的话,让卫司雪给认出来,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 折春已经决定不表演,刚才他蹲在树丛捂着嘴屏住呼吸,看了卫司雪到处找他……这也算见过了。 只不过备用的琴师不知道为什么在上台之前,开始上吐下泻,蹲在茅房根本爬不出来。 歌舞伎们开始预演的时候,折春帮着他们弹琴,但是等到要上场了,那个琴师还是根本就不行。 最后实在没办法,折春给自己稍微化了一点妆,带上了遮面的面纱,跟着这一群歌舞伎们去宴会上表演。 折春伪装起来的时候,是连走路的姿态都跟平常不一样的。今天之所以被卫司雪一眼就给认出来了,是因为折春没有想到会在那个地方碰见卫司雪。 于是宴会过半,皇帝开始提起关于此次卫司赫带的兵跌落怒江,又神奇地还朝,是天佑文海国的时候,折春他们正好出场。 他们此次的歌舞表演,名字便叫:还潮。 这只舞蹈以柔开始,到中间越舞越烈,最后的时候,歌舞伎们甚至抛去了绫绸,解下腰上的软鞭,抽打战马入阵一般气势汹汹。 而琴音也从最开始的春风细雨到最后声声震人心。 折春从头到尾都遮着面纱,一眼也没有敢朝着卫司雪的方向看,非常专心地弹奏。 等到一曲结束,屋内所有的人全部鼓掌,歌舞伎们迅速退出去,折春也是头也不回地跟着他们走。 他怕的便是卫司雪认出他来,身形和步态完全不同,是他模仿那个蹲在茅坑起不来的琴师。 这本应该是万无一失的,因为折春这一辈子遇到过太多的人,模仿别人也是他的一项技能。 只不过折春并不知道,他从手指摸到琴弦的那一刻就暴露了。 他自从被卫司雪给买进府中,一次也没有弹琴唱曲愉悦过卫司雪,卫司雪只爱舞刀弄枪也根本不爱这些东西。 可卫司雪并不是没有听过他弹琴的。 卫司雪不光听过,还曾经隔着一条花船,借由折春弹奏的曲子,练过刀。 那时候卫司雪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心爱的郎君上了战场,她抑郁难解,参加了一次世家小姐们的游湖赏月。 卫司雪就掺和了那么一次这些小姐们的聚会,完全没能和那些小姐们混到一块去。 那一天游湖的船只之上,贵女们聚在一块儿吃点心喝茶,谈论着各种各样的新鲜事儿。攀比着谁的女红做的好,惦记着谁家的公子出落得越发俊俏了。 而卫司雪左耳听右耳冒,手里持刀站在船只的平台之上,对月舞刀,无聊的透顶。恨不得想要跳进湖里,先行游回去。 只不过正在她百无聊赖的时候,听到了当时还在风月楼中,当时还在隆化城中非常有名的折春公子弹琴。 卫司雪不喜欢那些勾勾缠缠拉拉扯扯的琴音,只觉得听在耳朵里心肠都要被绞断了。 可是那一夜折春独自游湖,借琴疏解的是他满心对这个世道不公的憎恨,是他猖狂而无所畏惧的心绪。 卫司雪那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琴弹得犹如战鼓。 卫司雪听得心潮澎湃,她借由琴音练刀,他们的中间还隔着一条船,卫司雪窥不见是何人在弹琴,却觉得这个人暗合她的性情。 然后船到桥头,卫司雪在上岸的时候,回头看到了依旧坐在船上,并不争抢着上岸,身边站着两个侍从,腿上抱着长琴的折春。 那一夜的夜风卷起折春花船上面的纱帘,让卫司雪就只是看了一眼,就决定把他买回去。 卫司雪一直都觉得,直到现在也觉得,当初决定将折春买回去,是因为当时的折春看上去太像戎问枫。 一样的像有什么郁郁不得解的心思,一样的矜贵而俊美。让人看了一眼,就想将他眉宇之间的纹路伸手抚开。 因此今夜这曲子,在折春跟着众人退场,自觉有惊无险地逃过了卫司雪的时候,卫司雪早已经认出了他。 而从折春的手指落在琴弦上的瞬间,卫司雪手里捏着的,企图浇愁的酒杯,就没有送到嘴边过。 她一直呆愣愣地看着折春表演,什么也没有听进去。中途的时候那些歌舞伎跳舞把折春给遮挡住,卫司雪恨不得起身把她们掀到一边。 直到折春退场,卫司雪盯着他转过了殿门之后,如梦初醒一般地放下酒盏,立刻便要起身追出去—— 但在她要起身的时候,肩膀上压上了一只手,将卫司雪生生按回去了。 卫司雪转头看卫司赫,这一刻因为着急看向卫司赫的眼神甚至满含不耐和凌厉,像个被按疼了爪子要咬人的小狗。 只不过卫司赫并不害怕卫司雪这个德行,他冷着一张脸看着卫司雪,手掌压在卫司雪的肩膀上,表情满是山雨欲来的阴沉。 皇上还在呢,卫司雪这个时候敢起身退场,就是大不敬。 就算皇上不会计较卫司雪的冒失,卫司赫也并不由她如此莽撞。 卫司雪此时此刻心中实在是着急,她生怕一错神的功夫,就要再度把折春放走。 于是她推开卫司赫的手,看了一眼皇帝试图再度起身。 卫司赫却反手又将她按住,这一次捏在卫司雪的后颈之上。 压低声音对卫司雪说:“老实呆着。” “哥……”卫司雪急得叫了卫司赫一声。 卫司赫表情却更沉了,他早就已经看透了一切,可现在卫司雪是真的不能出去。 因为皇帝已经开始封赏,卫司赫之后便是戎问枫。 圣旨一道接一道的宣读,卫司赫起身领旨之前,在卫司雪的后颈下方狠狠的捏了一下。 这一下不光是在警告卫司雪,也让卫司雪短时间之内都无法起身。 卫司雪现在只想出去,她当然也知道时机并不合适。 但是这一次把折春给放掉的话,还去哪儿找啊…… 所有人都看向皇帝的方向,此时此刻太监在宣读的圣旨,正式让卫司赫继承亲王之位。 卫司赫的手下,包括戎问枫都非常替他开心。赏赐的物品端上来展示了一圈,等会儿让卫司赫回去的时候自己带回去。 至于封地皇帝竟是让卫司赫自己选择。 卫司赫接过圣旨之后,皇帝又非常宽厚地说:“也不着急,你回去自己慢慢想一想,再写一张奏折呈上来便好。” 卫司赫领旨谢恩,拿着圣旨坐回座位的时候,卫司雪表情看上去都快哭了。 她并不是感动的,她是反应过来卫司赫看出了什么,现在根本一动也不敢动。 但是她急!卫司雪要急死了! 此时此刻弹幕也是急的不行,都在叽里呱啦的乱叫—— 啊啊啊刚才那个遮着脸的琴师,就是折春吧! 折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跑了跑了人跑了!再跑了去哪儿找啊!可是哥哥不让追! 急死我了急死我了!替卫小狗着急! 哥哥肯定是发现什么了,哥哥太敏锐了…… 啊啊啊啊啊别让折春跑了快点逮住他—— 跑吧跑吧折春快点跑,不要让卫小狗给咬到了,她要把你关起来! 你们都清醒一点,卫小狗要把折春关起来啊! 关起来才带感啊,囚禁啊强制爱爱爱! 笑死,折春不用强制也很爱卫小狗,他偷偷扮成琴师,就是为了来见卫小狗吧。 …… 卫司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瞪眼睛瞪得眼圈通红。 可是又不太敢看卫司赫的神色,更不敢起身,就只能无助地看向门外,祈求着折春走的没有那么快。 而这个时候皇帝开始赏赐戎问枫,没有什么意外的,戎问枫封了一个边北将军。 很显然皇帝在年节之后,是打算让戎问枫直接去文海国的北边边境带兵。 而在宣读圣旨之后,皇帝夸奖了一番戎问枫的功绩,笑着询问他可还有其他想要的东西。 戎问枫从座位之上起来,走到地中间跪下,对着皇帝叩首之后,毫无意外地提起了和卫司雪之间的婚事。 卫司赫光顾着按卫司雪,想抓住戎问枫都没来得及。 “臣与安宁郡主自小相识,两情相悦。臣离家三载,侥幸活着归来,当初大军临行之前,臣曾经许诺,若有朝一日平安归来,便求娶郡主为妻。” 戎问枫说:“臣知道臣是高攀,可今日陛下问其臣想要什么,臣便斗胆,请陛下赐婚。” 戎问枫抬头看向老皇帝,一字一句说:“臣毕生所求,只是与郡主举案齐眉,白首不离。” 戎问枫说完之后,军将们一开始都安静无声,等到见了皇帝笑了,很快就都开始起哄,敲着杯子。 一时之间整个大堂之中十分的热闹,就连坐在两侧的世家小姐和大臣们,也因为戎问枫请旨赐婚,变得大胆起来。 然后接二连三,下饺子一样,有好几位军将和大臣都跪在地上。 有人是想嫁女儿求皇上恩典,有人是想求娶在场的世家小姐求圣上赐婚。 场面一度前所未有地热闹,而这事件最初的起因卫司雪,却快被她哥哥给把肩膀捏碎了。 最后皇帝毫无意外,应允了场中几乎所有人的婚事,众人皆大欢喜地谢恩之后,皇帝也非常合时宜地累了,率先被他身边的太监给扶回去了。 这场宫宴到此时才进入高潮,皇帝不在场中没有了拘谨,所有人都开始寻着自己相熟的人,拼酒聊天。 戎问枫接了圣旨之后,起身朝着卫司雪走过来。卫司赫这个时候总算松开了卫司雪的肩膀,凑近她的耳边说:“你想嫁给戎问枫,还想养金丝雀,我倒看看你怎么收场!” 卫司赫将卫司雪放开,端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实在是愁。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后这个场还是需要他来收。 卫司赫眯起眼睛,想到卫司雪刚才一直盯着的那个琴师,眼中露出锐利之色。 对方琴艺如此登峰造极,还跟歌舞伎们混在一块,很显然是风月场上的人,怪不得太子那天说卫司雪玩的疯。 她现在竟敢学起纨绔子弟,豢养男倌了! 这个时候戎问枫重新落座,看向卫司雪的眼神比今天晚上这殿内的灯烛还要亮。 可惜卫司雪现在揉着肩膀,脑中正跟弹幕一块想办法。 “怎么办怎么办,完了我哥哥可能发现了……我哥哥会杀了折春的!” “系统?你会保护折春的吧!你知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我得赶快把他藏起来!” 正在卫司雪焦头烂额的时候,又换了一批进来表演的歌舞伎。 卫司雪视线朝着门口看去,瞬间坐直,瞪着那边表情难以置信。 折春又回来了! 他又回来表演了! 这次甚至连面纱都没有戴! 折春本来是想跑的,但是今晚不光琴师出了问题,吹笛子的也出了问题。 仔细一问两个人一块儿在进宫之前吃了小摊上的抄手,一块儿吃进了茅房整整齐齐地在那蹲着呢。 折春也是会吹笛子的,被抓了壮丁,只能硬着头皮来。 表演再度开始,卫司雪根本就不知道演了什么内容。 不知道她身边卫司赫的表情越来越难看,更不知道戎问枫跟她搭了两次话,她都没有听到。 眼睛就只盯着折春,盯着她朝思暮想的“金丝雀”,老半天眼圈都盯红了,眨都没舍得眨一下。 像是饿了八百多天,冷不丁看到肉骨头的狗。 卫司赫一看卫司雪这样就知道糟糕了,上一次她看上冰花的时候,都没有这个严重。 至少她惦记冰花的时候,还知道嬉皮笑脸地跟卫司赫哀求,让卫司赫去给她弄马。 她现在不像小时候那样依赖卫司赫,想要什么已经并不会跟卫司赫撒娇了。 这一会儿看那个男倌,看得眼珠子都要飞出来了。 卫司赫手肘撑着桌子。用手指按着自己的额角,把那一根一根鼓起来的青筋,捋顺着重新按回去。 这种场合他打自己的妹妹并不合适。 况且生离死别过一次,卫司赫跌落进怒江,在被江水呛的死去活来的时候,被漩涡卷的根本无能为力的时候,唯一想的就是卫司雪。是他的妹妹独自留在世上,该是多么孤独无助。 他怎么可能舍得再动卫司雪一根手指头。 卫司雪现在却根本顾不上身边人的情绪,她一错不错看着折春,就只是这么看着,就觉得浑身都像泡进了温水当中一样暖洋洋的。 折春之前和卫司雪确确实实是朝夕相伴,两个人每天都会见面,从来没有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 上次卫司雪把他送回春风楼,是咬着牙强忍着不去看他。 再加上那会儿系统刚刚绑定,卫司雪总以为自己是中邪了,整天跟系统和弹幕斗智斗勇,并没有顾得上去思念折春。 但这一次不一样,她跟折春整整分开了十几天,这十几天卫司雪加一块睡觉的时间不足三个夜晚。 而且就算闭上眼睛,梦里面也都是这个人影。 现在终于见到了,这一次卫司雪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再跑了。 把他抓住,关起来,锁上,每天看着……卫司雪现在满脑子想的都只有这个。 而就在戎问枫都发现了卫司雪在盯着那个吹笛子的人看的时候,表演结束了,折春跟着歌舞伎们退场,脚步都有一些慌乱。 他能够感觉到卫司雪全程都在盯着他,折春从没有这么慌张,他像是跌入陷阱的猎物,被这样看着便已经无处可逃。 而折春这一次离开,卫司雪就豁然间起身,卫司赫再一次拉住了卫司雪的手。 他压低声音侧头说:“你最好给我待在这儿。” “哥,我回家再跟你说。”她说完之后狠狠把卫司赫甩开,跑向门口的速度简直像一阵风。 戎问枫这时候也站起来要跟着卫司雪一块追出去,卫司赫抓不住自己的妹妹,就只好抓住了戎问枫。 “你做什么去?”卫司赫问戎问枫。 戎问枫盯着卫司雪消失的门口,说道:“我去看看小雪她……” “她吃坏了肚子。”卫司赫带着一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斩钉截铁地说:“杨秀和月容在外头等着她呢,她今天要先回亲王府。” 戎问枫顿时愣了一下,然后又重新坐下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啊是这样……那医师……” “亲王府当中有医师,你不用担心这个。”卫司赫倒了一杯酒,满满的一杯,对着戎问枫说:“恭喜你了,边北将军。” 戎问枫连忙也把酒杯倒满,举起来对着卫司赫说:“也恭喜亲王大人。” 两个人酒杯相撞,相视一笑。 一起在外这么多年,如果卫司雪不是自己的亲妹妹,卫司赫绝对会提醒戎问枫一句——这条狗是你拴不住的狗,放弃吧。 只可惜对象变成了自己的亲妹妹,卫司赫也就只能……借酒浇愁,回家再说。 而卫司雪尾随那一群歌舞伎,悄无声息地跟在他们的后头。 卫司雪这一会儿倒是学聪明了,她没有马上冲上去抓住折春询问什么。 折春在表演的途中一眼都没有看她,卫司雪怕自己现在冲出去,折春要装作不认识自己。 她必须找一个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机会。所以她悄悄地跟在他们身后,看看他们到底去哪儿,还是直接出宫。 结果这么一跟,卫司雪直接跟到了太子东宫。 在东宫外头,卫司雪眼睁睁瞪着折春跟着一群歌舞伎进去。 她绕过了侍卫们,迅速飞身上房。 太子东宫非常大,这一次宫宴由太子操办,这些歌舞伎会进东宫,在东宫外院的偏房之内换衣服休息什么的,倒也寻常。 卫司雪趴在房檐向下观察了一会儿,歌舞伎们进的那间偏院,里面还有其他的人,来来往往的连侍女什么的加一块足有几十人。 想必今晚的宫宴上所有表演的人都在这儿。 但是其中并没有折春,折春一进这太子东宫,就和这些歌舞伎们分开了,直接绕过了这片院去了后院的一间屋子。 要知道所有府邸的后院,都不是能够轻易进去的地方。折春都没有提灯,乌漆麻黑走得非常轻车熟路。 卫司雪有一瞬间心是紧缩的,他在这里这么轻车熟路,难不成他一直都是在太子东宫呆着? 可是为什么?难不成太子跟他…… 卫司雪悄无声息地在房顶上飞掠,太子东宫的守卫很严密,她今晚穿的衣服有一些乍眼,身上是黑白相间还绣着金纹,按理说很快就会被发现的。 卫司雪一直跟到折春进了屋子,坐在折春那屋子房顶之上,左右看了看,看到了不远处树上蹲着的死士,密密麻麻像一群黑乌鸦,但那群死士却对她视而不见。 卫司雪心中那种焦灼和紧缩很快便平复了,如果太子真的跟折春有什么,很显然并不可能让她潜入到这里。 这些死士们是被提前交代过的,太子不光收留了折春,还知道她会来。 卫司雪只要不在感情上面,其他的地方都还算聪明。 弹幕跟着她第一视角,在屋脊上蹦来蹦去还觉得挺刺激。 最刺激的是卫司雪很快从房顶下到地上,快步朝着这小院的门口走去。 在门口的时候卫司雪侧头看了一眼窗边,就是这里没错了,窗户那个角度打开之后就是一片纯白的雪。 这应该正是系统给她截取的那个影像当中,折春推开窗子看雪的那片雪。 卫司雪在门口站了片刻,并没有去敲门而是先整了整自己的衣服,甚至还抬手摸了一下头顶的头发,正了正发簪。 弹幕瞬间嘘声一片,果然卫司雪就是最在意折春的。她见其他人就没有这种表现,就连对着戎问枫,也完全不会在意自己的形容。 卫司雪稍微整理了一下就迅速推开门进去,进去以后又快速把门关上。 屋子里面烛光并不算明亮,外间甚至没有点灯烛,只有里间亮着幽幽的光。 卫司雪脚步落地如同豹子,无声无息,她走进里间的时候,屋子里并没有人,床上被子叠的整整齐齐。 卫司雪脚步顿了片刻,听到洗漱间有很轻的水声。 她慢慢朝那边走去,屏住了呼吸,像是怕惊动一个栖落在山间花瓣上的蝴蝶。 然后她看到朝思暮想的背影,正垂头对着一个水盆,和一个梳妆镜,在清洗自己的手。 卫司雪很想先出一点声,咳一下,或者是说一句什么。 可是在她确定这个人是折春的那一瞬间,卫司雪脑子就已经空了。 她脑子空荡荡的,只凭着本能冲上去——一把从折春的身后抱住了他。用一种要把怀中的人勒死的力度,紧紧地勒住了折春的腰。 然后稍微踮起一些脚尖,一口咬在了折春的后颈之上。 咬实的瞬间,卫司雪觉得自己犹如遭遇了电击,四肢全都麻麻软软,可是手上的力度却越来越重。 呼吸也一样重,又重又急,宛如一个色中恶鬼,咬了折春一口就循着他的脖颈亲了一串。 折春愕然抬头,从梳妆镜当中看清了卫司雪,整个人维持着半弯腰的姿势僵住了。 卫司雪压着折春的后背,贴着他的耳边,咬牙切齿地说:“抓住你了!”我的金丝雀。 我跟你玩(这样……你能不能就不走了...) 折春是真的没有想到, 卫司雪竟然会追到太子东宫来。 他的震惊甚至盖过了在见到卫司雪的瞬间,如同自心底掀起了巨浪般的情潮。这导致他被两种强烈的情绪一冲,看上去竟然像是很淡定。 “你怎么……怎么会来这里?” 折春转身推开卫司雪, 垂头对上她狼一样亮的眼睛, 后退一步撞翻了水盆。 卫司雪嗤笑一声, 说:“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我说怎么就跑了?原来是有了更好的金主, 太子当然比郡主好啊。” 卫司雪一张口就不吐人话, 她习惯性地对最在意, 也对她最温柔的折春展示她那一口尖利的獠牙。 只不过她说完之后, 脑中的弹幕就炸了, 都是在替她着急—— 狗啊, 说句人话吧,你想他就说想他。 对啊, 你不吐象牙也别吐刀子, 何必呢! 本末倒置,不要轻易去伤害在意的人啊。 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可怜的折春,怎么就喜欢上了这种狗玩意? 啊啊啊啊, 气死了, 改造对象说话也太烦了! 嘴真的不需要就捐给有需要的人! 重新说一次, 这一次不算!啊啊啊! 重新说。快点, 重新说,说你的真心话! …… 卫司雪本来就是跟折春这么说话的, 她不觉得自己说的哪里不对, 折春听了却是低下了头。 按照正常来说,释, 见过了卫司雪,他也见到了卫司雪喜欢的那个男人。 折春现在心中非常地悲凉, 因为他发现他连个替身都不是。那个戎问枫和他,根本连半点相像的地方都没有。 他就只是卫司雪买进端亲王府之中的玩物。 卫司雪也确实满口都是恶毒的话,连脑子都不用过,就要喷射毒液一样朝外吐。 可是弹幕闹开了,卫司雪看一眼之后,竟然把这些话都听进去了。 她站在折春的面前看着他,看着折春泛白的嘴唇,看他似乎又消瘦了。折春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他看上去比从前还要透着一股暮气沉沉的味道。 卫司雪嘴唇动了动,再次开口便说起了人话。 她不知道什么是真心话,但总归是会说真话的。 “我这些天都吃不好,睡不好,”卫司雪说:“你看我眼下的青黑,我一直都在找你。” “我知道太子和你没有什么,我进来的时候东宫的死士对我视而不见,他们肯定是知道我会来。” 卫司雪盯着折春,说:“我每天满脑子都是你去哪了,我想得睡不着,睡着了也还是你。” 折春闻言震惊地抬起头看向卫司雪,他从没有听过卫司雪说想他。 卫司雪不适应这样说话,尤其是对着她一直习惯于恶语相向的折春。 因此她偏开头,显得有些别扭。 继续说:“我看到你留下的碎玉,差点吓得昏过去,你怎么能……” 卫司雪向前一步,抓住了折春的衣领,抬起头咬牙问:“你不要我了吗?” 折春简直不会呼吸,他和卫司雪之间,从来没有他要不要卫司雪,而是卫司雪要不要他。 他眼圈泛起了红,眼中蒙上了雾气,那双深绿色的眸子,此时此刻透出如水下的青苔一般的色彩,碧翠通透。 弹幕听了卫司雪说这些,都很欣慰,总算说了几句人话。 可是很快他们发现,卫小狗光是说人话没有用,她不干人事儿。 她在折春还震惊于卫司雪倾诉的思念无法自拔的时候,抬手在折春的脖子和小腹以上利落几点。 然后笑着说:“我给你在城中置办了宅子,三进三出的大院子,僻静奢华,仆从侍女等你住进去再买,这一次你别想跑!” 折春瞪着眼,被卫司雪点过的地方一阵剧烈的酸痛,然后四肢就失去了自控能力,朝着地上倒去。 卫司雪直接在他面前矮身,正好接住了折春,然后她把折春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肩膀上,半架半抱着人朝外走。 弹幕都傻眼了,折春开口道:“郡主,你放开我。” “不放。” 卫司雪对着折春的耳边说,“你这辈子别想再从我手里跑掉,你再敢跑,我就打个笼子把你关起来,用锁链把你给锁上!” 卫司雪说着已经架着折春把屋子的门推开了,带着折春进了院子之后,在院子里面助跑一段,竟然直接带着折春飞掠上了房顶。 弹幕都在哇哇叫,卫小狗也太狗了,话都没有说几句,这就要把人给掳走啊! 弹幕都在让卫司雪跟折春好好商量,可卫司雪这一会儿根本不理弹幕了。 说话她可以听取弹幕的意见,但是她现在迫切地要把折春给抓住,带走藏起来,没办法跟折春好好商量。 卫司雪其实知道折春不会跟她走,折春当年跟她进端亲王府,卫司雪根本就没有花多少钱。 卫司雪可不傻,如果按照折春当时的名头,要买下折春,那点钱是绝对不够的。 折春那个时候是自愿跟她走的,至于为什么卫司雪也不是从来都没有想过。 她一直都觉得折春是因为进了端亲王府,就没有什么权贵敢折辱他了。 但是在发现折春在太子东宫的那一刻,卫司雪就知道她是想错了。 卫司雪并不知道折春怎么能跟太子搭上,折春从前的那些事情卫司雪从来没有仔细过问过。 她只知道折春曾经名动隆化城,数不清的贵族小姐甚至是公子们,为了见他一面,在风月楼当中一掷千金。 可是如果折春能搭得上太子,他其实根本就不需要自己的庇护。 卫司雪越是想得明白,就越是慌张。她必须赶快把折春带走,把他给藏起来。 太子今天知道她要来,或者说太子是引她过来,才会让那些歌舞伎在太子东宫来来去去。 卫司雪根本不知道太子是什么意思,太子此人心思过深。 太子大权在握多年,却从来没有谋朝篡位的心思,每日晨昏定醒,对老皇帝十分地孝顺。 其他的皇子没人争得过太子,只要他们不在太子的面前跳来跳去,太子也不会主动伤害他们。 但是没有人会把太子当成一个软柿子,折春的事情如果太子真的插手,就算卫司雪想要争什么,卫司赫也绝对不会允许。 所以卫司雪急于像一个终于得到了肉骨头,一口吃不完,就想赶快埋起来的狗。 她没费什么力气就将折春带出了太子的东宫,然后没有重新折回宫道,而是直接顺着太子东宫的侧门出了皇宫。 从头到尾没有人阻拦卫司雪,卫司雪出去之后,从皇宫之外的正街绕回皇宫的门口,然后把折春带上了端亲王府的马车。 这个时候卫司赫还在宫中没有出来,卫司雪顾不上了。也不敢等她哥哥出来,直接令人驾驶着马车率先离开。 今天杨秀和月容都跟着,本来一直候在宫门外,等着自家主子的好消息。 结果等来等去等到卫司雪把折春给带出来了…… 卫司雪的脸色实在是不好,因为这一路折春都在让卫司雪把他放开。 所以月容和杨秀也不敢问什么,只是听着卫司雪的吩咐。 “月容骑马率先回端亲王府,让人重新派一辆马车来接我哥哥。” 卫司雪说:“杨秀跟着我。” 卫司雪说完之后把马车的车门关上,盘膝坐在门口,像一尊瘟神一样,看向了马车当中瘫软的折春。 马车慢慢地开始行驶,只不过行驶的方向不是端亲王府,而是卫司雪好多天前就让杨秀置办的那间宅子。 那宅子几乎快到城外,曾经是一户大户人家老夫人居住的地方,依山傍水,盖得非常的华丽。 只不过因为距离城中的各类商铺实在太远,每一次往返都需要乘驾马车,因此这个地方有购买欲望的人并不多。 卫司雪拿下这里没花很多的钱,只不过布置里面确实是用了一些心思。 卫司雪 盯着折春,折春闭上了眼睛,已经不再开口乞求卫司雪把他放开。 他其实现在心也非常的乱,他不能再跟卫司雪纠缠在一起……卫司雪马上就要成婚了。 即将要跟边北将军成婚的郡主,怎么能够跟一个男倌搅和在一块儿。 折春轻轻地叹息,卫司雪这个时候总算动了,上前把折春的穴道解开。 折春睁开眼睛,被卫司雪扶着坐直,卫司雪跪在折春的膝盖之间,居高临下看着他。 “折春,这次不要再走了。”卫司雪说:“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我说,无论你要求什么,我都尽力满足。” 卫司雪说得很生硬,可这确实就是她想说的。 “我离开你睡不着觉,我们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你以后就住在我给你置办的宅子当中,哪都不需要去。” “什么都不需要做,我养着你,也不会再把你送走。” 卫司雪用一种又生硬,又妥协的语气问折春:“这样行不行?” 折春被解开了穴道,但身上也还是酸疼得没有力气。 他跟卫司雪离得太近了,卫司雪几乎是跪坐在他腿上的。 折春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的同时,垂下的眼睛当中,掩盖着他无奈又痛苦的情绪。 只不过沉默片刻之后,折春重新抬起头的时候,眼中的情绪都被很好地藏住了。 “郡主是要将我养成外室吗?”折春恢复了冷静,恢复了平常和卫司雪相处时候的样子。 卫司雪看到他这样子,总算是狠狠松了一口气。 然后索性就直接坐在折春的腿上,稍微思考了一下,竟然点头说:“不是外室,我成婚之后你可以跟我一块去将军府。” “不过我估计要等上一两年,等到戎老将军死了,我们就可以一直住在一块。” “我看戎老将军印堂发黑,今日在宴会之上,喝多了,脸色黑红黑红的,怕是时日无多了,顶多这一两年的事。” 这话说得实在是太损了,损到了一定程度,连折春都被她弄得啼笑皆非。 卫司雪看着折春的无奈的表情,又赶紧说道:“你别不信啊,我问枫哥哥是很好说话的,他已经答应了,让我养你。” 折春这一回是真的不知道做什么表情好,神色非常诡异地问:“你同他说了我的事?” 卫司雪扑哧笑了一声:“说了但没全说,放心吧,他不会威胁你的生命,他以为你是一只……金丝雀。” 卫司雪抬手抱住了折春,朝前蹭了蹭。 “我跟他说我养了一只金丝雀。”卫司雪有些得意,洋洋地说:“他说随便我,只要我喜欢,什么都可以养,还能带去将军府。” “你别着急,只要跟着我就好,等个两三年,我绝对能让他接受你。” 卫司雪思想非常的简单,又十分以自我为中心。 折春听到卫司雪这么说,靠在马车的边上,表情有一些空洞。 他是金丝雀啊…… 他以为自己好歹是个替身,结果原来只是个金丝雀。 确实只是个玩物而已。 折春这么想着,心也在被拉扯一样狠狠疼着,但他却伸手抱住了卫司雪。 卫司雪眯了一下眼睛,又抱紧了折春一些,双膝跪在他的身体两侧,坐在的真的腿上,朝着他怀中钻。 “好舒服……”卫司雪已经好久没有闻到折春的气味,现在整个人都埋在他的怀中,舒服的浑身发软。 就只有折春能够给她这种感觉,没有其他人能做得到,卫司雪靠在折春的怀里,没有几息的工夫,困意弥漫。 “折春……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卫司雪醒着的时候是个十足的混球,她又想跟戎问枫成婚,又想让折春跟她在一起。 但是她这样半睡半醒的时候,语调带着一点鼻音和娇嗔,让折春的心不受控制地软下来。 “折春……我真的……好想你啊。” 卫司雪嘟囔着,弹幕看着这一幕,一边舔糖,一边又怕糖底下是刀。 折春也闭上了眼睛,认命一样靠在车壁上,这个时候他是绝对不舍得将卫司雪推开的。 两个人这样静静地拥抱着,仿佛他们之间的那些如天堑一般的阻隔,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折春现在觉得自己是有一些失控的,他应该跟卫司雪划清界限,应该态度冷硬地说一些难听的话。 卫司雪骄傲在骨子里头,如果他非常不识趣,卫司雪会迅速对他失去兴趣。 但是卫司雪说想他,说他离开了之后就睡不好觉,说想一直跟他在一块。 虽然这个在一块,很显然并不只想跟他一个人。 但是折春还是因为这些从没有在卫司雪的嘴里听到的话,失控了。 他从喜欢上卫司雪的那一天开始,就从来没有幻想过卫司雪会对他有所回应。 他们从最开始就站在不对等的位置上面,卫司雪高高在上,注定看不到他的悲喜。 卫司雪今天说的话,有多么让折春心痛,就有多么让折春动容。 爱一个人的时候通常就是这样,她做什么混蛋事情。你都能给她找出一万种合理的理由。 两个人静静地在马车当中拥抱,车子缓慢地行进,卫司雪很快就睡着了。 这么多天吊着她精神的,就是赶快找到折春,就是系统说的,他们很快会再见。 现在卫司雪躺在折春的怀里,闻着折春身上的味道,她的精神彻底放松下来,昏迷一样丧失了意识。 马车行驶的速度并不快,夜里白天化的雪全都冻成了冰,马蹄有一些打滑。尤其是越朝着偏僻的地方走,路上的积雪便越厚,行车就越困难。 杨秀坐在车沿板上面,旁边是车夫,冬藏则是骑着马跟在车旁边,他们一道朝着卫司雪给折春置办的那个宅子而去。 马车缓慢行驶,折春抱着熟睡的卫司雪,抬起手将马车的车窗推开一点,朝着外面看去。看到在白雪和月色之下,昏暗的前路。 这一处人烟稀少,越是往那处宅子的周边,越是没有几户人家,远远地看去,阑珊的灯火,像散落在旷野之中即将熄灭的火苗。 正如同卫司雪和他,折春看不到希望,无论卫司雪说什么,他都知道,他们没有路可走。 很快到了地方,卫司雪被叫醒了,从马车上下来,看到到处乌漆麻黑的。 这个宅子她只在白天的时候来过,卫司雪还没有在夜里的时候来过,因此她并不知道这里竟然夜里看上去像个鬼宅。 折春从马车上下来,衣衫单薄,但是他并没有冷得发抖,而是站在门口朝着里头看。 卫司雪皱着眉在门口转了两圈,对去打开大门的杨秀喊道:“别开了,这怎么住人? ” “里面一个人都没有,肯定冷得要死。” 卫司雪说:“等到火升起来,屋子里暖过来的时候估计都天亮了。” “你就是这么给我办事的?我不是要你将一切都准备好吗?” 卫司雪很少责怪下人,杨秀他们跟卫司雪一块长大,根本半点没有下人的样子。 平时卫司雪如果这样说,杨秀一定会还嘴,是卫司雪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折春,才没有急着买下人。 但是杨秀这一次并没有说话,卫司雪又在外头看了看。拉住了要朝院子里走的折春,把他朝着马车旁边拽。 “跟我回端亲王府吧,这里住不了人。”卫司雪说:“一晚上就冻死在这儿。” “挺好的郡主。”折春说:“这里很清静,我很喜欢,我就留在这儿吧。” 折春是觉得真的很合适,卫司雪不许他离开,他就只能换一种方式离开。 这里四下无人,无论折春做了什么都没有人知道。 按理说折春今天晚上是不能带回端亲王府的,卫司赫玲珑心肝,在宴席上看出了不对劲,晚上回来绝对要发作。 如果卫司雪现在把折春带回端亲王府,那简直是对卫司赫的挑衅,那今天晚上卫司雪就别想好过。 但是卫司雪稍微犹豫了一下,想到了将折春先放在客栈。 但是她看了一眼脑中的弹幕,弹幕都在说折春看上去不太对劲。 卫司雪因此凑近折春,仔细看了一下他的表情。 脸色确实是很差,面色青白,跟这鬼屋倒是挺配的,看着像一个吊死鬼。 卫司雪把自己身上披风解下来,给折春系上,然后拉着折春的手,把他拽到了马车上。 “你今天晚上就跟我一块回去吧,反正我哥哥也知道了,”卫司雪拉着折春重新坐回马车上,靠着车壁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说:“这一关怎么都要过的。” 卫司雪说着还笑了起来,看着折春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一看就是一个典型的坏蛋包,从小就不干好事的那种。 “等到时候,我哥哥如果要打我的话,你不要觉得奇怪。”卫司雪说:“回了端亲王府,你就躲在我的屋子里,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折春虽然听过卫司雪说小时候的事情,但他不理解卫司雪长到这把年岁了,卫司赫还会动手打她。 “你那是什么表情?心疼啊?”卫司雪凑到折春的身边,跟他一块儿并排靠坐。 马车开始朝着端亲王府的方向行驶,卫司雪侧头对折春说:“放心吧。我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皮糙肉厚的很。” “而且我哥哥也不会真的打死我,疼我还疼不过来。” “反正到时候你就藏着,千万不要出来,我哥哥对我下不去手,但是对其他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哪有这么说自己哥哥的?卫司赫看上去是个真英雄,跟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毫不沾边。 弹幕听到这都表示无语,折春也露出了一点浅笑。 只要在卫司雪的身边待着,无论卫司雪说什么,都能很快吸引折春的注意力,让他不去胡思乱想。 回端亲王府的路上,卫司雪没有再睡了,躺在折春怀里睡那么一会儿,卫司雪现在精神得堪比斗狗。 两个人肩膀挨着肩膀,手臂靠着手臂,卫司雪侧头微微仰起来一点,把下巴搁在折春的肩膀上跟他说话。 “你为什么要走啊,你跟太子……有什么渊源吗?” “好了,你不要说了。”卫司雪问完之后又很快反悔。 “我不在乎你以前怎么样,都跟过谁。”卫司雪说:“反正……以后你都不要离开我了。” “我没有你不行。” “有什么不行?”折春说:“这么多年,我与郡主之间,也就只是像朋友一样相处。” “郡主只是寂寞,等到郡主有了夫君,就没有工夫再理会折春了。” 折春苦口婆心试图说服卫司雪。 “郡主其实没有必要为了我,和你的哥哥甚至是未婚的夫婿闹不愉快。” “不如就让我……”。 “你还是想跑!”卫司雪突然间坐直,浑身的尖刺都炸起来。 “在我身边待着就那么难受吗?我到底比你以前跟过的那些人,差在哪儿呢?” “是我对你不够好吗?!” “我不过就是想让你在我身边待着!”卫司雪瞪着折春:“你这一把年纪了。你难不成还想出去卖吗?” 她好容易被弹幕说得说话不那么难听,一生气又恢复原来的样子。 折春抿着嘴唇看卫司雪,一双好看的眼睛满是哀伤。 到底怎样才能让卫司雪明白他的心意呢?卫司雪不肯听他说话。 他们在一块儿,对卫司雪没有任何的好处,何必纠缠。 “你说话啊!还是你本来喜欢太子?”卫司雪说:“我没听说过太子有断袖之癖,但如果他有的话,你在他那儿不过是个玩物而已!” “太子待太子妃的深情厚谊,整个隆化城谁不知道?一旦你哪天惹了太子妃不高兴,太子直接把你脑袋切下来,给太子妃当凳子坐!” 眼看这话越说越难听,弹幕都在卫司雪的脑袋里刷疯了。 卫司雪这才把嘴闭上,咬着自己的嘴唇看着折春,不明白折春为什么就是不肯好好地待在她身边。 她有哪里比不上别人?! 折春听着这些话,垂落在身侧的手慢慢攥紧。 他其实不在乎卫司雪说的这些话,他本来就是个男倌。本来就是一身脏污。 可是既然卫司雪不肯听他的话,折春闭了闭眼睛,决定用他自己最厌恶的方法,反其道而行。 “郡主为什么想让我待在你身边,郡主想让我在你身边待多久?”折春轻轻勾了嘴唇笑了一下。 不是那种带着忧伤的笑意,也不带着无奈,而是带着一点轻蔑,慢慢地转过头看向卫司雪,眼角眉梢都是媚意。 “郡主,我也是个男人,这么多年了,郡主就只是让我在你身边待着……” 折春凑近卫司雪,鼻尖贴着她的鼻尖对她说:“我怎么可能待得住呢?” “郡主知道我以前是做什么的,那郡主知不知道。我也是需要满足的?” 折春的双手慢慢地扶上卫司雪的肩膀,轻轻地捏了捏,卫司雪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折春继续朝着她的脸吐息,“郡主打算跟你的问枫哥哥成婚,然后同他相亲相爱,却非要把我束缚在身边,是要让我看着你们相亲相爱?” “那我怎么办呢?”折春手从卫司雪的肩膀摸到她的脖子,然后一点点向下。 “郡主,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吗?”折春手指都有一些发抖,他咬了咬牙,抓住了卫司雪的两侧衣襟,猛地一用力。 卫司雪倒抽了一口气,低头看了一眼,直接扬手一巴掌抽在折春的脸上。 折春被卫司雪这一巴掌直接抽偏开头,舌尖顶了顶自己的腮肉,半张脸又疼又麻。 卫司雪打完之后连忙把自己的衣服拢在一块,皱眉看着折春。 “你做什么?!” 折春转过头,轻笑了一声。 “郡主不知道我要做什么?”折春故意说:“我这辈子做得都是伺候人的生意,跟在郡主身边素了这么多年,郡主不肯满足我,还不许我找别人吗?” “难道郡主以为,你养一个玩物却不需要跟他玩吗?” 折春说完之后带着笑意闭上了眼睛,其实是根本就不敢看卫司雪的表情。 卫司雪经常会说一些话,类似于他勾引人什么的。 但是折春从来都知道,卫司雪说得再怎么难听,她心里却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勾引。 果然折春说完之后,卫司雪表情何止是惊愕。 她想过太多种折春会离开的可能,但是她真的没有想过会是因为这种事。 卫司雪开口想要辩解,可是张了张嘴,觉得折春说得好像也有道理。 把折春买回来到现在卫司雪确实是没跟他睡过,不是卫司雪故意不这样,是卫司雪就没有想要折腾折春的想法。 他总是表现得很忧郁,身体又不好,年纪也大了,还不爱说话…… 卫司雪从来不知道他有这种诉求。 弹幕这个时候面对这种发展,也已经都傻掉了—— 啊,这……折春是因为这个跑的? 这这这这这……给我整不会了。 不可能的,折春是故意这样说的,你们没看他满脸的痛苦吗。 我没看出来他很痛苦,但是他刚才扯卫小狗的衣服的时候,我把水杯撒在键盘上了…… 过于刺激真的。 折春这是在刺激卫司雪,刺激这个傻狗,哈哈哈哈,这个发展我倒是喜闻乐见。 果然一动真格的小狗就不行了,小狗a上去! 说得也挺有道理的,那总不能让人憋一辈子吧哈哈哈。 我听卫小狗这个意思,就是她跟戎问枫卿卿我我一辈子,然后还是得让折春看着。 确实是有些不公平(拖脸沉思 …… 卫司雪人有些犯傻,坐在那里好久,就一直抱着自己的手臂死盯着折春。 折春坐在她的对面,垂着头,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了。 他应该把卫司雪吓坏了吧,卫司雪现在肯定觉得他无可救药……又老又不安分还欲求不满。 折春拧了拧眉,十分懊恼,从今天晚上卫司雪开始突然对着他说情话,一切就都失控了。 人总是贪心的。折春正在竭力压制着自己的贪心。 他闭着眼睛,甚至在念着自己曾经抄过的佛门心经的时候,突然间被捧住了脸。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卫司雪跪坐在他的面前,捧着他的脸偏开头,满脸严肃地吻上来。 折春因为震惊,齿关大开,卫司雪根本什么都不会,仅有的那一点记忆早就已经久远得记不清了。 她像个土匪一样。只会到处扫荡,不会呼吸换气,也没有任何的技巧。 而折春这一刻脑中一片空白,嘴角来不及吞咽的口水流下来的时候,他才震惊地反应过来两个人在亲吻。 折春推了卫司雪一下,但是力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没有人能拒绝喜欢的人的亲近,尤其是当你喜欢这个人,喜欢到骨缝都疼。 而折春也根本就想不起他会做这件事,好像那些记忆,那些他从来都不愿意回想的,这一刻全部都忘记了。 他甚至比卫司雪还要生涩,就只知道愣着,就只知道眼睫狂颤,心跳如雷。 卫司雪中途实在是呼吸不上来,短暂地停下偏开头大口大口地喘气。 她现在全身的血液都往头顶上冲,感觉自己头晕目眩,脸热得都能当成碳炉用了。 “这样行吗?”卫司雪把气喘匀之后,竟然回头认真地问折春:“这样……能行吗?” “我……”卫司雪看着折春睁开了眼睛,他眼中满是迷蒙的水雾。 卫司雪看进他的眼中,如同泛舟于一片浓雾的湖上,树影婆娑,水雾袅袅,美得如梦似幻。 卫司雪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深吸一口气,然后凭借自己的本能,再度贴上了折春的嘴唇。 这一次卫司雪总算是后知后觉,感觉到了自己发麻的头顶,狂乱的心跳,像是练了一夜刀一样不曾休息的虚脱。 这浅浅的一吻结束,两个人面对面,像一对暴露在冰天雪地当中,却连一片布都没有挂的人,浑身颤抖,一个比一个抖得厉害。 像他们无从再遮掩的真心,骤然间对对方展现,连他们的理智都是迷茫的,唯有身体能够诚实地感知对方的触碰,并为此深深地悸动着。 “这样……你能不能就不走了?”卫司雪抬手用手背抹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手掌都在轻颤着,连声音也带着一点轻颤,还有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 “我们可以……”卫司雪顿了顿,又抬手搓了一把自己的脸,这才说:“我跟你玩。” “你想怎么玩?”卫司雪说:“都可以。只要你不离开。” 折春猛地看向卫司雪,这一刻的眼神几乎是凌厉的。 他这一双永远春色茵茵的眼睛,这一刻如狼一样,带着犹如实质的侵略性。 他也是一个男人,纵使这一生大部分的时间身不由己,可面对着自己喜欢的人。她对自己说着这样的话,能没有反应的话,那就是个真的废物。 可是折春紧紧攥着拳头,并没有纵容自己此刻的欲望,将卫司雪狠狠地抱过来。 而是瞪着卫司雪,像跟她有仇一样地质问她:“怎么玩儿?不是郡主说了算吗?” “郡主打算怎么玩呢?打算跟你问枫哥哥玩几天,再跟我玩几天?” “一个月里,郡主能跟我玩几次,你现在能给我保证吗?” “还是郡主喜欢一起?” 折春轻笑一声说:“你问枫哥哥怕是接受不了吧。” 弹幕已经刷疯了,叽里呱啦的,没有什么有实质性意思的语言,就是表示震惊。 卫司雪也像是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张了好几次嘴,接不上折春这些问题。 就算卫司雪再怎么混蛋,她也只是一个单纯的混蛋而已。 一旦涉及这种实质性的问题,她在折春面前生涩得如同一个孩子。 不过卫司雪向来是个不认输的人,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再度向前倾身,亲了一下折春的侧脸。 这个亲吻对折春来说极其的幼稚,可是却带着一个不通情爱的人,小心翼翼地讨好。 折春的动作瞬间像是被定住了一样,他表情裂了一瞬,眼泪刷地就涌出来了。 折春胸腔发颤,他颤抖着吸了一口气,抬起眼睛看向卫司雪。此刻他的眼中是一片浓郁的血色,围绕着眸中的一点苍翠。 正如他此刻的心情,鲜血淋漓,却也根本挖不出扎根心底的爱意。 折春一把搂住了卫司雪,捏着她的下巴狠狠吻上来。 这一瞬,天雷勾动地火,山峦掩埋在癫狂的波涛之下…… 所有的世俗礼教,一切的阻隔,都被两个人抛诸脑后。 他们连马车什么时候停在端亲王府的都不知道,等到卫司雪被迫回神的时候。 马车的车厢被打开,凉风如同夏夜爬进衣领的毒蛇一样钻进马车。 卫司赫拥着一身雪色狐裘,看着车厢里严丝合缝抱在一块的两个人,眉目沉冷如霜雪摧压。 我是……爱你(心跳声吵到她自己觉得震耳...) 卫司雪侧头看到了卫司赫, 第一反应是去推折春。 折春被卫司雪推开,撞在马车的车壁上,脑中还如同沸腾的岩浆一般, 短时间内根本就回不过神。 “下车。”卫司赫声音冷硬的宛如地狱收魂的夜修罗。 卫司雪被他吼了一嗓子, 屁滚尿流地下车, 站在卫司赫的面前, 胸膛剧烈起伏, 一部分是刚才激动的, 一部分是被卫司赫给吓得。 要是这世上有个什么人能让卫司雪打心底里敬畏, 那便只会是卫司赫, 连老亲王都排不上号。 卫司雪像个得了瘟疫的小鸡仔似的, 低着头不敢去看卫司赫的神情。 卫司赫视线在卫司雪的身上停顿了片刻,接着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转开了。卫司雪衣衫不整, 前襟散乱, 亵衣的带子都顺着脖子散出来了。 但其实这一副被“捉奸在车”的样子,只是看着严重。两个人刚才也没干什么……或者说是还没来得及干什么。 才感受到彼此的欲望,车门就开了。 卫司赫的视线转开之后, 解下了自己身上的大氅, 然后劈头盖脸地朝着卫司雪甩过去。 卫司雪被砸得后退了一步, 连忙拿起来裹在身上, 虽然不敢和卫司赫正面对视,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眼珠子乱转。 她飞速给杨秀使眼色, 眼神不能表达太多的意思, 但是她们总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默契还是非常足的。 卫司雪是示意杨秀先赶紧把折春带走。带去哪都行, 今天实在是不适合让他留在亲王府。 他们此刻的亲王大人,马上就要喷火吃人了。 只不过杨秀刚动, 卫司赫已经对着马车的方向开口了。 “下来,就算是出身低贱,这点礼数总要懂。”卫司赫声音冰冷,“还要本王亲自扶你不成?” 卫司雪听到卫司赫这话,狠狠闭了下眼睛,杨秀没敢再动。 片刻之后,马车的车门被彻底推开,折春扶着车边下来。 刚才在车里面激动得一身热汗,猛地一见凉风,才好一些的旧疾,当场就复发了。 折春本想对卫司赫见礼问安,谁料一张口就是一串咳。抬手堵着唇偏头,靠着马车车沿板咳了好一会儿,把卫司赫的气堵得不上不下。 卫司雪一见他咳得这么厉害,知道他身体底子差,顾不得什么,连忙把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下来,披在了折春的身上。 卫司赫可看着呢,卫司雪今夜穿的衣服上本来带着的披风都在这个男倌的身上,现在卫司雪把大氅又给他披上了。 卫司赫冷笑了一声,他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金贵的男倌。 卫司雪把衣服给折春系好,又给他敲背。 折春回手阻止了卫司雪的动作,止住了咳之后,抬头看了卫司赫一眼,抬起双臂对着卫司赫见礼。 声音低哑沉稳,不见半点慌张。 “贱奴折春,见过王爷。” 卫司雪因为折春说的贱奴两个字,眉头皱起来。折春早已经不是奴籍,在卫司雪买他回王府之前就已经不是了。 卫司赫看着折春,折春慢慢抬起头跟卫司赫对视。 卫司赫那一身久经沙场的煞气,就算不能止小儿夜啼,也是寻常人看上一眼也要胆颤的,尤其是他此刻恼着呢。 但是折春表现得非常平静,并没有被卫司赫给吓到跪地不起。嘴里自称贱民,却举手投足,面色音调不带半点低贱卑微。 卫司赫盯着他看了片刻,双眸微颤,很快沉着脸偏开头掩饰过去了。 心说卫司雪可真会找,这个人卫司赫以前见过。 卫司赫才十几岁的时候,代表端亲王自南境回朝为文海帝过寿,在长公主身边见过他。 卫司赫那时便听端亲王说过,这人并不简单,几乎能够操控长公主做事,当时长公主身边党羽甚至会听他的话。 要知道长公主是个人尽皆知的疯子,这么多年卫司赫长年在外,长公主怎么死的他不知道。 但是长公主死后,曾经长公主的党羽尽数被太子收用制服,大部分在这些年内不得好死。 这个人是长公主当年最喜欢的,走哪里都带在身边的人,竟然还能活到现在,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卫司赫朝着院子里走的时候,脑中仔细回忆着关于当年长公主的事情,最后想到了太子。 这个人现在搞不好是太子的人,太子那种性子……卫司赫越想,眉头皱得越紧。 卫司雪跟在折春身边,边走边低声嘟嘟囔囔地叮嘱:“一会儿到了大殿,你就在旁边站着,不要乱说话……”。 “什么都不要说。”卫司雪说:“我哥哥不会羞辱比他地位低下之人,他是个真君子……” 折春听着,慢慢点头,面色苍白。 卫司雪回头对杨秀交代:“去叫府内医师熬药,就按照以前的方子。” 杨秀领命迅速去了。 不过在即将转弯的时候,她回头看着折春和自家郡主并肩走的样子,竟然半点也看不出折春是个出身低贱的男倌。 他脊背笔挺,就算偶尔低咳,拥着一身雪色的狐裘,也像个真正的富贵公子。 卫司雪一路上都很忐忑,一紧张了就叽叽喳喳,反反复复地交代折春不要和他哥哥起冲突,她哥哥杀人不眨眼云云。 折春不厌其烦地应声,一路走到了端亲王府待客的正殿,卫司赫直接坐到了上首位,一副要开始刑讯逼供的架势。 戎瑾玉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了,把侍女的活都给抢了,贴心地给卫司赫倒茶。 卫司雪和折春进入了正殿之后,两个人站在了地中心。 卫司赫并没有很快开口说话,甚至都没有看向两个人,只是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喝茶。 果然没多大一会儿,卫司雪先沉不住气了。开口说道:“哥,这件事不关折春的事,是我把他从太子东宫给抢回来的,他身体不好,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抢回来?”卫司赫打断卫司雪说的话,头也不抬地说:“卫司雪,这些年你仗着这个郡主的名头,是否活得有些过于猖狂?” “从太子东宫把人带出来,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吗?” 卫司赫说着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卫司雪下的顿时就跪在了地上。 折春一见卫司雪跪下了,撩起袍子正也要跪下。 折春并不介意给任何人下跪,虽然他连太子都不跪。 卫司赫一见他的动作,立刻说道:“来人,将这位……折春公子,先请去偏殿暖暖身吧。” 正殿之内的侍女,立刻朝着折春的方向走去。卫司雪连忙侧头说:“你先去偏殿待一会儿也好,我一会儿就……” “卫司雪。”卫司赫连名带姓地叫了卫司雪一声,卫司雪立刻就闭嘴了。 折春被侍女带去了正殿的偏殿之中,偏殿之中并没有烧炭火,折春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吸了一口凉气又咳了两声。 正殿和偏殿之间的门没有立刻关上,卫司雪听到折春的咳声,不安分地又要说什么,卫司赫直接将茶盏砸在了卫司雪的面前。 瓷片和茶水一块炸裂,卫司雪吓得立即噤声。 卫司赫这才又开口说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是活腻了,是吧?” “你说你要嫁给戎问枫,却又缠着一个男倌不放,你是将戎问枫当成了傻子,还是以为将军府全都是软柿子!” “卫司雪,你混蛋也要有个限度!” 卫司赫发起火来还是挺吓人的,连弹幕都吓得在卫司雪的脑中叽哇乱叫。 当然也有人在给卫司雪支招,只不过他们支的那些招数,在这个世界当中并不好用。 卫司雪等到卫司赫吼完了,这才说:“我已经跟问枫哥哥说过了……” “你跟他说,你要养金丝雀,”卫司赫冷笑了一声:“你觉得他如果知道你养的金丝雀,是这么个金丝雀,他会怎么样?” “这件事……我自己会跟问枫哥哥说清楚的。”卫司雪说:“哥,我已经长大了,这种事情我能处理好。” “你能处理好个屁!”卫司赫瞪着卫司雪,一张英俊逼人的面孔都要扭曲了。 “从小到大哪一次捅了篓子?不是我给你擦屁股?” 卫司赫说:“你以为皇帝这些年对你的各种行为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仗着的是什么?” “我仗着的是我父亲和哥哥全部战死,我知道的!” 卫司雪说:“我也并没做什么过线的事情!别人欺负我,我还不许还回去吗?我不过是养了一个……男倌而已。” “哥哥,你可知你们送回消息,被定为战死之后,有多少人对亲王府虎视眈眈。” “我若不猖狂,我跟嫂子,怕是早就被人欺负到泥地之中!” 卫司雪梗着脖子,她今天死活是不会松口的。 她就是要折春。 她从小到大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情,就算东西要到手里是碎的,她也是不肯放开的。 如果是其他的事情,卫司赫都有话说,但是他在怒江之下压了三年之久,他当然知道这些年卫司雪在家中……在这个隆化城之中,是没人护着的。 一个并未成婚,没有夫家支撑,尚且羽翼稚嫩的郡主,外加一个根本不拿事的庶女世子妃。 偌大一个端亲王府……这两个人能够撑得住,卫司赫其实是非常惊讶的。 哪怕皇帝因为亲王府的战功,为做事出格的卫司雪保驾护航,可如果卫司雪不像一只疯狗,连咬人都不会的话,皇帝总不可能管得事无巨细。 卫司赫回来之后,这些日子都在忙着朝中的事情,还并没有接管过王府,连家臣都还未接见。 卫司赫皱眉看着卫司雪,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再苛责她。 片刻之后捏了捏眉心,叹息一声说:“这件事情如果被戎问枫知道,将军府不会善罢甘休,现如今圣旨已下……你尽快同那男倌断干净,我便不会计较。” “哥哥,从小到大,你说什么我都听,我比听父亲的话还要听你的话。” 卫司雪跪在地上,仰头看着卫司赫说:“可是我真的不能没有折春,他陪在我身边三年多了……他陪着我过了我最难过的日子,那个时候你们被判定为战死,我……”。 “我不管你们之间的那些事情,但是现在你必须跟他断。” 卫司赫说:“赐婚并非儿戏,是你自己要嫁给戎问枫,将军府那样的人家,你难不成还想学那些纨绔子弟,坐享齐人之福吗!” 卫司赫说:“我不想刚刚将妹妹嫁出去,就要给妹妹收尸。” “这世界上没有谁离不开谁,就连骨肉至亲也是一样。” 卫司赫残忍地揭露事实,对卫司雪说:“你可知道皇帝为何会这么痛快地为你们赐婚?” 卫司雪看着卫司赫严肃的表情,直觉让她绷紧了脊背。 “我继承亲王之位,很快便要去封地。而你身为郡主,这些年以郡主的身份待在皇城之中,肆意行事。” “皇帝不可能放任我们兄妹二人去同一个地方,而你选择嫁给戎问枫,只能留在皇城。” “他被封为边北将军,北边境临永夜国,是最安逸的地方,年后他去边北,也不会在那里久待。” 卫司赫说:“加上你们新婚,皇上会格外恩典,定然会让他带着你一起去边北。” 卫司雪愕然瞪大眼睛,急忙说道:“那怎么能行!我才跟哥哥团聚,我要同哥哥一块去封地!” “痴心妄想。” 卫司赫说:“我承袭亲王,是因为战功,你这郡主之位是如何得来?” “是皇帝因为哥哥和父亲战死才会封……”。 卫司雪急地从地上站起来,朝着卫司赫走了几步,站到卫司赫的身边抓住了他的手。 “我不可能跟哥哥分开!这世上如今就只有我们两个血脉相连,我这辈子都不要再离开哥哥!” 卫司赫抬手将卫司雪甩开,仰头瞪着她说:“你离不开的人还真多。” 卫司赫说:“你成婚之后,你我兄妹必定分开,这本就是寻常。” “但如今你若执意要跟那个男倌纠缠,你这门婚事,还想成吗?” “若是跟戎问枫成婚,我就要离开哥哥,那这婚就不成了。” 卫司雪说的像是这一顿就不吃了一样简单。 卫司赫都被她气笑了:“现如今圣旨已下,你想抗旨不遵吗?” “那你的这门婚事,就会变成你的丧事。” 如果放在从前的话,卫司赫早就操棍子开始揍了。 但是现在不光卫司雪长大了,一别三年,卫司赫气成这样也舍不得碰卫司雪一根手指。 所以就只能看着她,苦口婆心地说:“不是说喜欢戎问枫吗?他是我的副将,我了解他的为人,他是值得托付的。” 卫司赫说:“如果一定要将我的妹妹嫁一个人,至少戎问枫我是放心的。” “跟在他的身边,你不会吃苦,他也能够容忍你骄纵的性子。” “可那个男倌,你了解他吗?你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卫司赫说:“我看你就是贪图他长得好看。” “他叫折春,哥你别一口一个男倌,他早就从春风楼出来了嘛。” “我当然了解他,他的心地很善良,身体也不太好,我不是贪图他……虽然他确实长得挺好的。” “但是我喜欢跟他在一块,他不在我身边,我根本连觉也睡不好。” 卫司雪蹲在卫司赫的身边,抱住卫司赫的腿,可怜兮兮地说:“哥哥,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好不好?我保证能够处理清楚,你相信我一次吧。” “也不要为难折春……他已经够苦了。” 卫司赫看着卫司雪抱着他的腿蹭,感觉自己的心里发苦。 一直在旁边站得像个透明人的戎瑾玉,连忙为卫司赫重新递上了一杯茶。 卫司赫喝完之后感觉连嘴都跟着苦起来。 他忍不住低头看看卫司雪,又抬头看看对他笑得像一朵花的戎瑾玉,不太明白这两个脑子不行的,到底是怎么度过这三年的。 要知道亲王府同城中各家都是有各种各样往来的,有些地方不能失了礼数,失了礼数便会沦为笑柄。 “哥哥……哥哥?”卫司雪头放在卫司赫的腿上,满脸的讨好。 这个时候,戎瑾玉竟然也大着胆子红着脸说:“王爷……其实,折春挺好的。” 卫司赫侧头看向戎瑾玉,看着自己这个除了床上之外根本不太熟悉的妻子。 正烦心呢,忍不住问:“你如何知道他挺好的?” 戎瑾玉顿时就不敢说话了,咬着嘴唇,手指搅在一块。 卫司赫狠狠叹了一口气,这两个东西没一个让他省心的。 不过最后卫司赫也并没有松口,只是对卫司雪说:“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既然让我相信你,这件事情我就暂且信你一回。让你自己去处理。” 卫司赫说:“一个月之后,若你还这么不清不楚地两面纠缠,我便亲手送他走。” 卫司赫故意说得非常狠,卫司雪自动把他说的“送他走”理解成了杀掉折春。 顿时后颈汗毛都炸起来,点头如捣蒜:“我肯定把事情解决,哥你放心吧!” 卫司赫起身拂袖而去,卫司雪和戎瑾玉对视了一眼,然后戎瑾玉连忙小跑着去追卫司赫了。 卫司雪这才从地上起身,甩了甩袍子,侧头看向了偏殿,一时之间思绪万千。 她也是到现在才意识到,如果真的面临选择……她的心竟然是倾向折春的。 戎问枫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成婚对象,年轻强壮,军功累累。 可是卫司雪觉得吃饭和睡觉比较重要,她尝试过离开折春,两次。 是真的吃不香也睡不好。 卫司赫从正殿离开之后,朝着自己的凌霄苑走。庭院之内的灯不够明亮,小路上虽然清理了积雪,但是地面白天化的雪水,现在已经结成了冰。 地有一些滑,卫司赫走得并不快,才出了正殿的门口没走多远,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快速跑过来。 卫司赫都不用回头,一听就知道是戎瑾玉,跑得像是撒开了翅膀的鸭子一样。 卫司赫有意识地将脚步又放慢了一点,并没有站定等待,但是没一会儿,卫司赫敏锐地听到脚步声开始变了,然后他回手一捞——毫不意外地正拽住了要朝着他旁边的雪地里趴的戎瑾玉。 卫司赫江容瑾玉捞进怀里,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锐利。 戎瑾玉是真的怕他。但也是真的爱他。 一碰到卫司赫就浑身发软,表情发痴,半躺在他的臂弯里头,自己都不知道起来。 卫司赫看了她两眼,说了一句:“还未到就寝的时间,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扑过来投怀送抱。” 不得不说,这哥俩在某些时候真的是一模一样,都喜欢欺负人。 戎瑾玉脸色爆红,被推着站直,然后有些僵硬得像个小木偶一样,跟在卫司赫的身边。 卫司赫快她半步,走了几步之后侧头看了她一眼,正对上戎瑾玉直勾勾的视线。 卫司赫满腹的忧愁,竟然因为戎瑾玉这呆呆傻傻的样子散去了不少。 妹妹是这样,夫人也是这样……但这样傻一点,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卫司赫还就不信了,豁出去他这一身的军功,哪怕是亲王之位,还能保不住自己的家人吗。 卫司赫心中稍微畅快了一点,决定纵容卫司雪自己先处理,实在不行,最后有他兜着。 想通了这一点,卫司赫脚步就轻快了一些,但是速度却并没有加快,有意无意地在等着戎瑾玉。 两个人这是第一次并肩走,戎瑾玉十分的不适应。 她光顾着侧头看卫司赫脸色,然后脚底下踩在冰凌上面,踉跄了一下,抱住了卫司赫的腰才站直。 卫司赫这一次站定了,侧头看着戎瑾玉,本来要出口的是:“你就这么急不可耐?” 不过他将这句话咽回去,顿了顿之后问道:“你说那个男倌……那个叫折春的还不错,不错在哪里?” “之前他一直待在亲王府吗?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年都做了什么,接触了什么人,你仔细同我说一说。” “噢……他其实很厉害的,王府的庄子上面有很多账册,歌芝姑姑不在的时候,都是他帮忙看的,一眼就能找出问题呢!” 戎瑾玉说:“他这些年其实一直在帮王府处理着很多琐事,下人们也都很喜欢他……” 戎瑾玉滔滔不绝,跟卫司赫两个人走得很慢,边走边说,一直说到进了屋里头,也没有停下来。 感觉到了口干舌燥的时候,卫司赫递给她一杯水,戎瑾玉接过之后脸色腾地又红了。 “怎么能让王爷做这种事……”。 “那你别喝。”卫司赫说。 戎瑾玉顿时呛了一下,然后卫司赫慢慢地勾唇笑了。 他们一直聊到很晚,不再像每天晚上一样除了做那种事儿基本上没有交流了。 戎瑾玉很显然非常的开心,连睡觉都是笑着的,整个人攀到了卫司赫的身上,像一块撕不下去的年糕。 卫司赫轻叹,但也纵容了自己的小夫人。 只不过他没有很快的睡着,听了戎瑾玉说了那么多,卫司赫对于折春这个人疑惑越来越多。 他决定好好查一查折春,尤其是他必须跟太子见一面,折春跟太子的渊源,或许比卫司赫想象的还要深。 因为如果按照戎瑾玉的说法,端亲王府这三年之中遇到的那几次事……就只是家臣那些田地的纠纷,和亲王府的店铺跟其他店铺之间的竞争。 那些可不是光凭着卫司雪嚣张跋扈不怕死就能够解决的。 而那个嚣张跋扈不怕死的卫司雪,现在正在看着折春喝药。 折春背卫司雪带回了清涛苑,杨秀让医师熬的药端上来了,折春将身上穿着的大氅脱下来,坐在桌边上,正用汤勺轻轻搅和着碗内的汤药。 “已经凉了吧,你快喝呀!” 卫司雪催促折春,因为折春刚才拿着小汤勺搅来搅去的样子,让卫司雪觉得折春是在搅和她的胸腔一样。 折春刚才在偏殿,关了门之后听不到兄妹两个人的对话,但是他已经根据卫司雪的表现猜得差不多了。 他今晚没有被打杀,没有被赶出亲王府,从头到尾,卫司赫就只有气得狠了的时候,说了一句他出身低贱。 折春能够揣测出卫司赫……对他是没有恶意的。 这个结论让折春其实有一些愣神,他不太明白。 他以为今天晚上必定是“狂风暴雨”,卫司赫会像所有大家长那样,用血的教训,让卫司雪记住贱奴和贵族是不同的。 折春没想到,卫司赫会这样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甚至任由卫司雪自己去解决这件事。 他以为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一个卫司雪,是能够不分高低贵贱,将人当人来对待。 而现在折春有一点明白,为什么卫司雪会长成这样的人。是因为有卫司赫言传身教。 这兄妹二人,虽然性子都很不好,但是骨子里面都是非常纯善的人。 “我明天就去你给我买的那间房子住吧。”折春说。 “为什么呀?不是说好了吗?那房子那么大,又没有买仆从,你自己怎么住啊?” “你就先待在亲王府吧,我哥哥都已经答应我让我自己解决了。我肯定能把事情解决,连你也不相信我吗?” “我待在这并不合适。” 折春说:“我们之间的事情,既然你答应了你哥哥自己会解决,就不要让亲王府牵扯进来。” 卫司雪拗不过折春,最后只好说:“那我让月容带两个侍女过去伺候你吧。” “我不需要别人伺候,郡主没有养过外室,至少也应该见过。亲王府当中的人,不能出现在我的院子里。” 折春说:“否则那不是在告知天下,我是你养的……金丝雀吗?” 折春将药全都喝下,苦得很,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说这些话的语气也很平淡温和。 “那明天就去重新买仆从和马车,反正你一个人在那肯定不行。” “你听我的,好不好?”卫司雪抓住折春的手腕,晃了晃。 折春用布巾擦了擦嘴,看了看卫司雪抓着自己的手腕,现在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 他不像在马车当中那个时候一样,悸动到没了理智,难以自抑。 “郡主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折春说:“郡主不会是想要直接跟戎问枫摊牌吧?” “当然不是。”卫司雪说:“我不打算嫁给他了。” “什……么?” 折春听到这句话之后,转过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卫司雪,“郡主……不成婚了?” 不过折春心中那种狂喜的情绪,还没等扬起来就被他压下。 “可圣旨已下,郡主怎能抗旨不遵。” “我不抗旨……”卫司雪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办法。 但是她不打算跟折春说:“反正总会有办法的,我哥哥说了,跟他成婚之后,我就必须跟我哥哥分开。” “我不会跟我哥分开的。” 卫司雪看着折春说:“我哥哥年节过后就会去封地了,皇上说让他自己选封地。到时候我跟着我哥哥一块去封地,你也跟我们一起!” 折春听到卫司雪说这些话,感觉自己像是被当头用棍子狠狠地抽了一下,脑子嗡嗡作响。 “郡主要带我一起走吗?”折春简直连声音都要发不出了。 他跟卫司雪……卫司雪怎么可能带他走呢。 弹幕这个时候也有一些难以置信—— 说不成婚就不成婚了吗?这么儿戏吗?不是说喜欢问枫哥哥喜欢得要死,还找了个替身…… 强行替身大可不必,我看卫司雪就是喜欢那种金贵公子类型的。 笑死我了,问枫哥哥因为长成了一个糙汉,所以失宠。 失宠就算了,因为跟他结婚会跟卫司赫分开,所以卫小狗决定不结婚了。 可是圣旨都已经下了,违抗圣旨是会砍头的! 我觉得最后还是哥哥来擦屁股吧……卫小狗太不靠谱了! 我倒不这么觉得,就不能相信小狗一次吗! 我感觉卫小狗好像开窍了,你看她说话现在多甜呀。 …… 卫司雪确实是开窍了,她这窍算是折春硬凿开的。 卫司雪今天跟卫司赫说了好几遍,她喜欢折春,说得那么自然,说完之后连卫司雪回过神之后都愣了。 她从来没有对折春说过喜欢。 她也一直都以为自己喜欢的是戎问枫,只是将折春当成替身。 但卫司雪就算再怎么傻,她也并没有瞎。 现在的折春和戎问枫除了下巴的那一角弧度,没有其他像的地方。 她还抓着折春不放的原因,只能是因为折春本身对她比较重要,无法割舍。 卫司雪看着折春,想起今天在马车上,折春狠狠将她揉进怀里的样子,想起折春当时的呼吸和力度。 她感觉自己的血液和身体都慢慢地热起来。 她伸手抓住了折春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对折春说:“我这里跳得很快,是因为你。” 卫司雪看着折春,坦荡到让人无法直面。 “我应该是喜欢你,不是戎问枫。” “你现在跟他一点都不像,如果一定要我放弃一个的话,我不能放开的是你。” “离开你,我吃不香睡不好,我们在一起很多年了。我每天看着你,找戎问枫的影子,但我没想到我喜欢你。” 卫司雪说:“你也没有跟我表达过你的想法,你只是今天才对我说,你想让我跟你……玩。” “我今天才感觉到你对我有欲望,而我一点也不讨厌。” 卫司雪直直地看着折春说:“你在车上对我做那种事情,我很喜欢。” “你以后想做的话随时都可以,不要再离开我。” 卫司雪说完这些,弹幕已经刷得漆黑一片。 而折春已经彻底傻了,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他这辈子都没有想过他会在卫司雪的口中听到这些话。 折春这一辈子听过非常多的甜言蜜语,有很多人说爱他,肯为他牺牲一切。 可是那些话折春并不喜欢听,因为说那些话的人他从来都没有在意过。 只有卫司雪…… 折春吸了一口气,然后剧烈地咳了起来。 卫司雪的每一句话,都如同一波一波的巨浪,将折春彻底的淹没,卷着他压进海底,让他根本无法呼吸。 但是折春咳着咳着就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更加剧烈地咳,面红耳赤,形容癫狂。 然后笑着笑着,眼泪又落下来。 卫司雪连忙来拍他的背,折春抬起手抓住了卫司雪的手腕。 好容易将咳意压下去,折春早已经泪流满面。 卫司雪不知道他又哭什么,但是被他抓着的手腕有点疼。 可这种疼又并不让卫司雪感觉到不适,因为卫司雪能够通过他发颤的手掌,感受到他此刻的激动,感觉到他澎湃的感情。 卫司雪的呼吸有一点发紧,折春抓着她的手腕,拉着她靠近自己,看进卫司雪的眼中。 片刻之后,折春开口哑声地问道:“郡主说的话,可当真吗?” 卫司雪点了点头:“难不成我还骗你吗?” “郡主要带我一起去封地,是将我当成金丝雀豢养,还是……” 折春顿了顿,感觉胸腔当中紧张到发疼。 “还是将我当成……夫君?” “什么夫君?” 卫司雪还没有想到这一层,她瞪着折春说:“啊,你这么大年纪还想当我的夫君?” 折春因为她一句话,从天堂跌落地狱。 连弹幕都短暂地停滞了一下。 折春抓着卫司雪的手抖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松开。 卫司雪却这个时候重新抓住了他垂落的手。 说道:“我还没想到这些。但你想当我的夫君,也不是不行……反正我哥哥厉害着呢,他又不指望我找的夫君能够帮上他。” “原来你一直想当我的夫君。” 卫司雪看着折春,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轻笑了一声说:“那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呢?” 折春现在心中满是澎湃如巨浪一般的情绪,好像除此之外连感官都麻木了。 他怎么敢说呢?……他这种低贱之人,怕他自己嘴里说出的喜欢,会玷污了他喜欢的人。 他不知道自己抓着卫司雪的手有多么用力,只是一错不错地看着她,根本不敢相信。 “你如果早说的话……”卫司雪想了想:“那我也不会答应。” “你如果不跑的话,我也不知道我离不开你,你今天不跟我说那些,我都不知道你喜欢我。” “你喜欢我吗?”卫司雪看折春:“你没说过,哎……” 折春摇了摇头。 卫司雪愣了一下,眨了眨眼,有一点犯傻。 “不喜欢我,还想做我夫君……只图我是郡主吗!” 她正要发火,折春拉着她一把拽进自己的怀中,让卫司雪坐在他的腿上。 卫司雪呼吸一窒,折春将她紧紧地搂住,带着显而易见的哭腔,在卫司雪的耳边说:“不是喜欢。” “我是……爱你。” 折春抱紧了卫司雪,闭上眼睛,将湿润的眼眶压在卫司雪的肩膀上。 卫司雪瞪大眼睛怔住,心跳声吵到她自己觉得震耳欲聋。 她听说过爱,也看过那些所谓的爱,比如同侍卫私奔的小姐,比如一生只娶一位夫人的老爷。 可是卫司雪从来没有想过,爱竟然是这种滋味。 如满园春花霎时绽放,如年节之时飞上天空炸裂的焰火,只让人头晕目眩,地转天旋。 男人呵(人在开心过头的时候就容易...) 卫司雪被折春抱着, 眼睛张得大大的。 她感受着此时此刻,心中的澎湃和狂喜。 她从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觉,心跳得要从口中蹦出来似的, 胸腔都开始拉扯着, 好似这种狂喜之中, 还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心痛。 卫司雪头枕在折春的肩膀上, 盯着面前的蜡烛。 她眼前渐渐地模糊, 然后她在烛光中看到了面前千军万马, 看到折春穿着一身军医的麻布衣服, 挡在她的面前, 万箭穿心。 折春的血溅了她满身满脸, 卫司雪简直能感受到那种腥热。 卫司雪猛地抽了一口气回神,下意识地去摸折春的后背。那上面没有密密麻麻的箭/矢, 她的心才总算是缓缓地落回原处。 折春敏锐地感知到了卫司雪的情绪, 抬起头温声问她:“怎么了?” 卫司雪摇头,怔怔地看着折春,眼泪簌簌滚落。 “郡主, 你怎么了?”折春一见卫司雪哭, 连忙抬手给她抹眼泪。 卫司雪感觉到自己脸上的水迹, 抬手摸了一下, 然后盯着指尖愣住了。 “我……没怎么啊。”卫司雪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片刻后,她笑了一声, 抱着折春的脖子说:“我可能是喜极而泣, 不如你再说一遍你爱我试试。” 折春:“……”。 折春动了动嘴唇,卫司雪这么盯着他, 他竟然觉得有点开不了口。 没有人会相信一个男倌口中的爱,便也没有人会逼着一个男倌说这个。 折春鲜少会有什么羞涩的情绪, 这一生,他也根本没有说过爱任何人。 “说啊,”卫司雪歪下头盯着低头的折春,满脸都是兴味,折春避无可避,对上卫司雪的视线,竟然有些耳热。 口舌也像是不听使唤一样,动了好几次,才在卫司雪灼灼的注视之下,低声说:“我爱你。” 没有什么比淫/糜之人青涩更加动人。 卫司雪听了之后,先是想笑,但是心口骤然像是被抓住紧攥一样的难受。 这一次感觉更加清晰,卫司雪甚至按住了心口的位置,在折春的怀中弯下了腰。 “郡主?你到底怎么了,要不要叫医师?” 卫司雪把头抵在折春的胸膛,等着心口这难以忍受的感觉过去。 片刻后她抬头,摇头说:“我没事,我常年壮得像头……” 脑中这时候系统播报音响起。 “根据系统检测,空间恨意值下滑半颗星,请宿主再接再厉。” 弹幕在欢呼,卫司雪顿了顿,把后面的话补充完全,说:“我就是太开心了。” “你以前为什么不说你爱我?”卫司雪把手扶在折春的肩膀上,问他:“你为什么不早点说,你应该早点跟我说,那样我就……” 卫司雪说了一半,又顿住了,她急切地想要折春早点说这种话,可是早说了又能怎么样? 折春抬手给卫司雪理顺了一下鬓边的碎发,动作和眼神都温柔得如同春水拂过全身。 “是我错了。”折春说:“我应该早点说的。” 他一直都觉得这是他一个人的事情,卫司雪……根本不可能会喜欢他这样的人。 她总说他又老又病,总是要他不要自不量力,这让折春根本不敢做出任何的表示。 他卑微地觉得自己不配,又害怕一旦他透露出一星半点的感情,卫司雪会毫不留情地将他扫地出门。 就像当初将他送回春风楼那样。 他从来不知道,卫司雪会因为他离开思念他,吃不香、睡不着,甚至……接受他。 折春无法仔细去体会他此刻的感觉,因为心中通天彻地的巨浪依旧没有平息。 他现在无法正常思考,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抚摸怀中人的脸颊,用以抚慰他冰封多年,已然开裂的妄念。 卫司雪被他摸到浑身发热,抓住了折春的手腕说:“别勾引我。” 卫司雪有些跃跃欲试地说:“要不我们现在洗漱睡觉吧?” 折春被看着卫司雪灼热的视线,压抑着心绪,勉强挤出一句听上去还算是正常,不显得急不可耐的话。 “今夜不行。”折春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掩着唇咳了两声。 他是在压抑和掩饰,但是卫司雪却皱起了眉。 “不行?”卫司雪不解,抬起折春的脸,认真地问:“为什么,你身体有什么隐疾吗?总不会做不成男人了吧?” 卫司雪顿了顿又否定道:“不对吧,在马车上我明明感觉……唔。” 折春把卫司雪的嘴捂住了。实在是受不了她用这种语气谈论这种事情。 诡异的是,什么样的话折春都听过,但是这些话一旦从卫司雪嘴里说出来,就有绝对让折春丢盔弃甲的效果。 “没有隐疾,别胡乱猜测。”折春通红着耳尖,对着卫司雪说:“但今夜不行。” 折春顿了顿,又说:“在郡主退婚成功之前,都不行。” 卫司雪把他的手扒开,啧了一声道:“你难不成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还要守贞操?我要不要给你立个贞节牌坊啊!” 卫司雪这张嘴实在是能让人欲生欲死。 不过两个人互通了心意,折春确定卫司雪对他也并非无情,便不会再受这些话的伤害了。 他耐心地解释说:“你到底与戎问枫有婚约,还是圣上赐婚,你与他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他还是你哥哥的副将,还有你哥哥这层关系在。郡主,你总要问心无愧地同他说你……喜欢上了别人,若是我们胡来,到时候你会很难自处。” “我有什么不能自处?我跟他也未成婚便什么都做了,我才不在乎什么贞洁,那玩意能束缚的,都是除了身子没有其他能够立于天地之间的软弱女人。” 卫司雪一脸不屑,嚣张的天经地义一样,“若当真能够以其他的事情立身于世间。我所知道的女性富商权贵,就单单一个隆化城,院子里养了多少个男倌侍卫,甚至还有重口喜欢死士的,谁能管得着,谁敢用贞洁去束缚她们?” “郡主说得是。”折春对着她温柔地笑,但是在卫司雪眼神又亮起来的时候,折春却推开她,起身说:“但是就算郡主一切都不顾,也总要顾及王爷。” “今日王爷气得不轻,郡主还是收敛些许。”折春起身,徒手在蜡烛的灯芯上捏了一下,撵下一截儿灯芯。 他在用疼痛的方式克制着自己,他怕自己一个昏头,就真得不管不顾地跟卫司雪滚到一块儿。 那样不光辱没了卫司雪的声名,也辱没了他们之间得来不易的感情。 卫司雪见折春这样子,就知道事情没得商量。 卫司雪从他身后抱住他的腰,说道:“那纯睡觉总行吧,我们今晚睡一张床,我好多天没有睡好觉了,我想贴着你睡。” 她说完还抱着折春晃了晃,混球撒起娇来,折春十分招架不住。 不过他依旧没有答应,他生怕卫司赫知道了他们夜里滚在一块,对他起什么不满。 于是折春差点把灯芯给捏灭了,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去,拍了拍卫司雪抱在他腰间的手。 拒绝道:“不行,我今晚去下人房睡。” “为什么呀!就只是睡觉都不行吗!我就是在你身边才睡得好嘛。” 折春带着一点笑意,一点在他脸上几乎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平和笑意。 他转头在卫司雪的脑袋上拍了拍,哄孩子一样说:“郡主睡得好的,我就在下人房啊。” 卫司雪觉得非常无语,折春最后还是跟冬藏去了下人房。 卫司雪坐在自己的屋子里头跟弹幕抱怨。 “不是说爱我吗?在车上的时候那可是很来劲儿的,我哥哥如果不把门推开,事说不定就成了!” 卫司雪冷笑,躺在床上嘟囔:“从前对他不好,他就想跑,现在对他好了,他还给我拿上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看他就是老了,不行了。” “男人,呵。” 弹幕都被卫司雪逗笑了—— 哈哈哈哈哈,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女孩子这么急不可耐。 话说折春也不老吧,才二十八呀,有句话叫男人三十一枝花。 我是能够理解的,毕竟折春长成那样,谁不想上哈哈哈哈。 我还是觉得退婚这件事情不靠谱,卫小狗到底有什么计划跟我们说一说吧。 对呀,赐婚可不是儿戏,如果最后还是要大哥出来解决事情的话,我会看不起你的! 直接跟戎问枫说,戎问枫会疯吧…… 同情戎问枫一秒钟。 好好说的话,我觉得应该是能说得通的,就是赐婚,可怎么办呢? …… 卫司雪不肯跟弹幕说她的计划,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以为自己今天晚上肯定还是睡不着。 结果她想到折春今天就在下人房睡,而且他不会再跑了,哥哥也不会阻止他们,给了他们期限。 卫司雪翻着翻着就安稳下来,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只不过这一天晚上虽然睡得挺好,可是梦里并不安稳。 卫司雪的梦境非常的凌乱,但是各种破碎的画面,又让卫司雪觉得无比的熟悉。 早上起来后,卫司雪有一些头疼,梦境很凌乱,但是那些画面却又很清晰。 和她在折春的怀中,晃神从烛光当中看到的有所重叠。 因此卫司雪一大早换衣服的时候,脱掉衣服屏蔽了弹幕,单独找了系统。 “你绑定我的时候,说过隐藏剧情。” 卫司雪说:“你说过我可以改变剧情,我可以改变这个世界的走向。” “那这个世界原本的走向,是本来发生过的事情对吗?” 系统回答道:“是的。” “那原本的走向是我的前生吗?” “算是的。” 系统说:“改造结束之前,系统并不能够向宿主透露隐藏剧情。” “我好像梦到了一些……关于隐藏剧情,关于我的前生的事。” 卫司雪说:“我不用你给我违规透露隐藏剧情,我就问几个问题,你回答是或者不是就可以了。” 系统:“宿主说说看,只要不涉及剧透,本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我前生……跟折春是悲剧对吧?” 系统:“这个问题涉及隐藏剧情,我无法回答宿主。” “那我跟戎问枫……”卫司雪盘膝坐在床上,回想着脑中的那个画面。 那画面之中千军万马朝着她奔过来,满天的箭矢如同暴雨淋头一样,就算折春给她挡了,她肯定也是活不成的。 “我跟戎问枫也是悲剧吧?” “……这个问题涉及剧情无法回答,宿主。”系统回答道。 “我现在是不是跟从前作出了不一样的选择?”卫司雪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系统总算给了她肯定的答案:“是的宿主。” 卫司雪挠了挠头,坐在床上想了一会儿,根本就理不清楚。 她只确定了一点,那就是她现在已经做出了跟从前不一样的选择。 这就够了。 卫司雪起床之后就去找折春,结果杨秀跟她说。折春天没亮就已经坐马车走了。 卫司雪吓得连早饭都没有吃,就骑马追了出去,一路狂奔到了城外的那处大宅子。 卫司雪从大门飞奔进去,在宅子后院廊下看到了折春披着狐裘正在看雪,浑身炸起的汗毛才簌簌地落回去。 语气十分不好地上前,表情恨恨地说:“我还以为你连夜跑了!” “跑去哪里?”折春笑着回头看向卫司雪,脸上的表情,眼中的春意,简直能够融化这一片冬雪密布的院落。 “郡主昨晚睡得可还好?” 卫司雪抓住了他的手腕,瞪着他想发火。想质问他为什么这么早就跑出来。 不过在对上折春无比温柔的视线,卫司雪想到了昨天晚上梦中折春布满悲痛的眼睛。 那点火气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睡得挺好的。”卫司雪说:“你要是不一大早上就跑,我还能吃得很好呢。” “屋子里面已经点上了炭火,这里面的食物之前杨秀和月容已经准备了一些,我烤了红薯。” “郡主如果不嫌弃的话,跟我一块吃烤红薯吧,应该好了。” 卫司雪嘴上嫌弃道:“谁要吃那玩意,一大早上的吃烤红薯,这一整天都会不停地放屁!” 折春嘴角的笑意加深,弹幕听了也哈哈笑。 不过最后卫司雪还是比折春还要积极地去炭火里面扒红薯。 折春的屋子里有两个忙活着的小丫头,卫司雪看了看,院子里头还有一个在清理院子的小侍从。 她一边把红薯剥开,想起自己早上还没洗漱,又看了看折春,很显然他已经洗漱干净了。卫司雪把手里剥开的红薯塞进了折春的手里。 然后使唤屋子里忙活的小丫头给她弄水洗漱。 “一大早去哪里买的侍女?”卫司雪问。 折春吃着卫司雪给他剥开的红薯,坐在炭火旁边,脸都被炭火烤红了。 他刚才在廊下站着,吹了凉风,这一会儿被炭火的暖气一烘,咳了几声。 吃了一口红薯勉强压下去,这才回答卫司雪:“是歌芝姑姑找来的,不是买的,就是这附近猎户家的孩子,如今大雪封山,家里吃用有些紧,出来做个活赚钱。” “是歌芝姑姑找的,那肯定没有问题。” “早餐就只吃红薯吗?”卫司雪洗漱好了,重新坐回了火盆边上,拍了拍折春的后背。 “我等会儿回去让人把医师给你开的药拿过来,你这个身体不能停药啊。” 卫司雪坐在火盆的边上,脸上还湿漉漉的,都没有擦。 折春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带着体温的手帕,递给卫司雪,卫司雪却把脸朝着他伸过去。 用那一双带钩子一样的凤眼斜着折春:“会不会伺候人,有没有点身为外室的觉悟?你家“老爷”我来了,你还让我自己擦脸啊?” 折春递手帕的动作顿住,微微勾了一下嘴角,把另一只手里的红薯放下。 然后拍了拍手,这才抓过手帕给卫司雪擦脸。 一边擦一边说:“‘老爷’,这样的力度可还行?” “这还差不多……”卫司雪眯着眼睛,拿了一个晾在旁边上的红薯剥皮。 才清理过口腔,嘴里涩涩的,吃了两口,甜味才总算是浓郁起来。 卫司雪脸上被折春擦干,碎发也被折春理顺好了。 然后折春突然跟她说:“郡主吃完就赶快离开吧,这附近住着的人也不少,郡主的冰花城中没有人不认识,待会再被别人给看到了。” 卫司雪顿时就感觉被噎住了,折春把水杯递给她,卫司雪猛灌了一口水才咽进去。 然后瞪着折春说:“你赶我走?” “我们又不是偷情!别人看到又怎么样?” 卫司雪就算是干见不得人的事儿,也不会偷偷摸摸。 她实在是猖狂惯了,受不了这种憋屈。 “你现在这算不算恃宠生骄啊?”卫司雪皱眉看着折春说:“你以前从来不会拒绝我,好啊,我昨天才说喜欢你,你今天就开始赶我走。” 折春重新把红薯拿起来,慢条斯理地啃着,热气丝丝缕缕地蒸腾上来,熏湿了折春的眼睛。 和卫司雪这样打情骂俏,折春觉得他像是身在梦境之中,根本就没有实感。 折春每时每刻都在忐忑,昨天晚上卫司雪睡得不错,但折春彻夜未眠。 天还没亮,他就急着离开,并不是他急着离开卫司雪。 而是他怕卫司雪非要拉着他去饭堂吃饭,如果碰到了卫司赫,卫司赫会对他产生恶感。 毕竟让一个男倌登堂入室,像卫司雪这样的身份,属实过于荒谬。 折春像一个抱着价值连城的宝物,行走在黑夜当中的贼。 他偷了一件不属于他的东西,死也不想放开,他怕天一亮,就会有人把他怀中的宝物抢走。 卫司雪无法理解他这种情绪,折春也并不需要卫司雪和他一样忐忑不安。 他沉默了一会儿,把眼中的泪意压下去。 然后侧头看向了卫司雪,水雾未散的一双眼,此刻似溪流奔流在美丽的青苔之上。 “我不能恃宠生骄吗?我的‘老爷’。” 卫司雪被折春眼里晃动的情感和雾气给弄得再度被噎住。 “咳咳……”卫司雪咳了两声,攥起拳头狠狠敲着自己的心口。 折春连忙又递给卫司雪一杯水,卫司雪喝了好几大口,这才把噎在喉咙的红薯咽下去。 “我不吃了什么破玩意儿!”卫司雪把红薯扔在火盆旁边的架子上。 伸手指着折春,“勾引我,是吧?” 折春缓缓垂下视线,继续慢慢吞吞地啃红薯。 只是他嫣红的嘴唇,下垂的纤长睫毛,连他的侧脸,还有他朝着火盆微微倾身的姿势,都在无声地表达着一种引人打破他若无其事姿态的勾引。 折春最擅长的就是这些,他善于展示自己,知道什么样的姿态,会让人忍不住上手。 果然卫司雪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痒得受不了。 她从火盆边上起身,走到折春的身边,一手捏着折春的后脖子,一手托着折春的下巴,迫使他仰起头。 “折春仰着头看卫司雪,睫毛颤得很快,喉结非常缓慢的,在卫司雪的掌心之下滚动了一下,卫司雪瞬间就痒到了心里……”。 “你……”卫司雪被烫了一样把手抬起来,看到折春突出的喉结,又忍不住把手按了回去。 “你是故意的……你怎么这样?”卫司雪说完之后,就克制不住自己垂下头,亲吻在折春的眼睛上。 她从前不看折春的眼睛,甚至不看折春的上半张脸,只看他的下巴和嘴角,看他跟戎问枫有些相像的地方。 卫司雪曾经在折春的身上找戎问枫的影子,可是现在,她每一次看到折春的眼睛,就都忍不住沉溺进去。 她当初让折春戴上面具……卫司雪到现在总算是有一点明白,或许她那个时候是对于危机的自然反应。 她恐怕不是讨厌折春的眼睛,是怕这双眼睛看久了,就再也拔不出来了。 折春以为卫司雪会亲吻他的嘴唇,他已经悄悄地将口腔当中的食物全都咽进去了。 但是他没有想到卫司雪亲吻的是他的眼睛。 折春眼球在眼中乱转,卫司雪的嘴唇就追着他的眼珠。 亲完了左眼,卫司雪又去亲折春的右眼睛。 最后才亲吻了一下折春的鼻尖,然后起身说:“你以后少勾引我,勾引完了你又说你不行,我看你就是真的不行……” 折春重新坐直,他两只眼睛有一只睫毛都是湿的。 朦朦胧胧的短时间内看不清楚东西,迷茫地看向卫司雪,心热得滚烫,仿佛已经从胸腔里飞出来落进了火盆里。 有很多人夸奖过他的眼睛漂亮,但是像卫司雪这样表达喜欢的还是头一个。 折春想要抬手去揉眼睛,却又舍不得,他还能感觉到卫司雪残留在他眼睛上的嘴唇触感。 “我还真得回去了。”卫司雪说:“今天我要跟哥哥一块去参加太子举办的接风宴。” 卫司雪说:“晚一点还要接见家臣,晚上的时候如果回来得早,我就来找你!” 折春好容易看清了东西,重新拿起了烤红薯,咬了一小口,嘴里面甜到齁人。 他对自己说,别急着狼吞虎咽,别急着去放肆享受,就这样慢慢来就很好。 就这样……就这样抱着他偷来的宝物。 哪怕最后卫司雪没有办法退婚,哪怕最后他还是要走那条路,哪怕‘天亮’之前……他就会失去一切。 拥有过这种时刻,他在寒冬之中拥抱过属于他的宝物,就足够了。 因此折春克制着自己已经爆发的情潮,不敢去看卫司雪。怕自己会失控,会贪心不足,想要彻底占有。 折春只是垂着眼,竭力压制着声音不发颤,声线低沉地说:“郡主知道我在这里,知道我不会走。” “你不能每天都来,这样会被人发现,一旦传出去……” 卫司雪就会变得非常被动。 只不过折春没能说完,因为卫司雪抬手抓在折春的头顶,狠狠地朝下压了一下。 “恃宠生骄也要有个限度。”卫司雪故意冷着脸说:“像你这种又老又病的外室,‘老爷’我肯赏脸过来,你就应该感恩戴德,小心伺候!” 卫司雪的手劲可是真的不小,折春被她按得生疼,缩了一下脖子。 卫司雪说:“不要只吃这个东西,一会儿让你的小侍从赶着马车,上集市上去吃点好吃的。” 卫司雪说着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钱袋,里面装得满满的银珠子,像个刚嫖完的大爷似的,扔在折春的怀里。 “想吃什么吃什么,爷养你。” 卫司雪说完之后就笑了,折春也跟着笑了,他还真的把那袋银珠子,当着卫司雪的面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然后还拍了拍,说道:“应该够花个两天。” “要点脸吧哈哈哈……”卫司雪抱住了折春的头,压在自己的怀里,低下头在折春的脑袋上亲了一下。 “这些银珠子,我要是去风月楼,我能买半个风月楼的男倌,你就花两天?” “我是头牌,”折春说:“价格比较贵。” 卫司雪笑得眼睛都眯在一块儿,伸手在折春的脑袋上弹了几下。 折春抓住了卫司雪的手,拉着她抱进怀里,头就埋在卫司雪的腰间。 两个人这样无声拥抱着,弹幕都是一脸的姨母笑。 他们之前都无法想象这两个人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主要卫司雪实在是太狗了。 可两个人真的在一块了,弹幕才发现他们多虑了,折春是能压得住卫司雪的。 两个人无声地抱了好一会,卫司雪这才骑着马离开。 折春站在院子的门口,看着卫司雪远去,心也像放风筝一样,跟着卫司雪离开。 他这把年纪,见遍了各种各样的情情爱爱。 从前最不屑的便是这个,没想到轮到了自己,他也一样的不知所措,一样的难以自拔。 卫司雪从折春那儿离开,回到了王府重新换了衣服。 卫司赫这个时间正下早朝回来,看到卫司雪这一夜的工夫,宛如吸取了人精/气的狐狸精一样,精神焕发。 昨天晚上戎瑾玉可没少说折春的好话。 戎瑾玉吹了一夜的枕边风,确实是有一些效果。今天早上卫司赫知道折春天没亮就离开了,觉得折春倒算是一个有分寸的人。 不过卫司赫看到卫司雪这副样子,还是忍不住沉下了脸,对她说:“一个月,如果你自己解决不了,我来替你解决。” “哥你放心吧!”卫司雪说:“这么多年,所有的事都是我自己解决的。” 她信心满满,卫司赫也就没有再问。 两个人乘车朝宫中走的时候,快到宫门口的时候碰到了将军府的马车。 戎问枫直接从自家的马车上跳下来,跑到了卫司赫的马车上。 他本来是想要跟卫司赫聊聊边北的事情,结果一推开马车看到了卫司雪,眉毛高高挑起。 “太子也邀请了你参加接风宴吗?”戎问枫直接坐在了卫司雪的身边,看着她满眼都是欢喜。 卫司雪昨天见到戎问枫还一口一个问枫哥哥,今天看到戎问枫之后,表情就有一些难以描述。 不过是一夜的工夫,卫司雪明晰了自己的心。 现在戎问枫坐在她的身边,卫司雪浑身充满抗拒。 她拨开了眼前的那一层迷雾之后,现在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跟戎问枫在一起,和跟折春在一起是完全不同的。 她总会想碰一碰折春,抱一抱他,靠着他,甚至就只是看着他。 可是卫司雪对于戎问枫并没有这样的冲动。她只想和戎问枫过刀。 因为马车晃动,戎问枫的手臂时不时和卫司雪碰在一起,卫司雪垂头看着,没有跟折春挨在一起那种舒适和痒痒的感觉。 甚至有一点不适。 卫司雪是一个非常直白的人,她觉得不舒服,她就直接把胳膊给挪开了。 卫司赫发现了卫司雪的举动,抬手扶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开口问戎问枫,转移他的注意力:“戎老将军身体如何了,我见他昨日可没少饮酒。” “可不是。太开心所以喝多了,昨天晚上是找人抬回去的,到现在还没起呢。” 戎问枫提起了自己的父亲,笑得有一些无奈:“我母亲说,他这几年的身体都不太好。” “可是他去年还想娶小妾来着。”卫司雪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地说:“实在是老不羞。” “卫司雪!”卫司赫出言呵斥。 “没关系,去年娶小妾的事情确实是闹得尽人皆知。” 戎问枫一脸无奈:“我母亲因为这件事,已经跟我哭诉了好几回了,我父亲确实是老糊涂。” “他不老糊涂,他能耐着呢,” 卫司雪说:“他在外头找的那个暗娼,去年年初的时候生了一个小男孩,我知道在哪条街上。” 卫司雪说:“老将军恐怕是因为你的战死,怕自己无后了,才会急着想再要个儿子。” 戎问枫还真的不知道这个事,闻言都愣住了,表情几变。皱着眉问卫司雪:“是真的?他在外头养了外室?” 卫司雪点点头。 “问枫哥哥以后也会娶小妾吗?”卫司雪视线锐利地盯着他问。 戎问枫本来因为他父亲的事情心中恼怒着,听到卫司雪这么问,立刻出声反驳:“我当然不会!”。 “你不用担心。”戎问枫对卫司雪保证:“我除了你,不会娶任何人。” “那可不一定,” 卫司雪说:“戎老将军年轻的时候也并不糊涂,他养了个儿子,如果没有‘战死’也不会急着……” “卫司雪。”卫司赫的表情已经沉下来,卫司雪立刻闭嘴。 戎问枫又说了一句:“没关系的。” “我跟你保证,将来我如果负你,定然不得……” “别说话了。”卫司雪打断戎问枫。 对他笑了笑说:“我是开玩笑的。问枫哥哥不要乱发誓,很不吉利。” 戎问枫笑了笑,伸手摸了一下卫司雪的头,卫司雪强忍着没有躲开。 很快到了宫门外,一行人被太子派出的侍从引着进入了东宫。 席间大多数人都是这一次得胜归来,被皇帝封赏之后的军将。 卫司雪是这个宴席上唯一一个女子,太子专门邀请她来,席间对她笑了两次,卫司雪不知道太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反正卫司雪吃饱了,就先行离席。剩下的一群军将继续拼酒,卫司雪就在宴席的殿前转了转。 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席间离开的太子,走到了卫司雪的身后。 他对卫司雪说:“你小的时候也来过这里,还记得吗?” 卫司雪愣了一下,回过头,弯腰对太子见礼。 太子挥了挥手说:“从我宫里把人掳走,也没见你这么客气。” 卫司雪有些心虚,就算太子昨天晚上无意拦她,可是将折春带走一个招呼都不打,也确实是她不对。 卫司雪朝着太子走了两步,表情讨好地说:“太子哥哥不要怪罪,我实在是怕他再跑了,急着把他关起来。” “再说,太子哥哥不是也知道我会去吗?昨天晚上太子哥哥宫中的死士,都对我视而不见呢。” 太子没有回答其他的问题,只是捡着重点问卫司雪:“你把他带走之后关起来了?” 折春最厌恶别人将他关起来,他甚至为了争夺曾经长公主给他设下的牢笼,不惜亲手将长公主送上黄泉路。 不过卫司雪很快摇了摇头,她的性格又糙又莽,比很多男孩子还要粗枝大叶。 但是太子竟然见鬼地看到她脸上露出了一点羞涩。 卫司雪说:“本来是要关的,但是现在不用关了,他答应我不会走的。” “哦?”太子有些惊讶,他分明已经感觉到折春有了死志,他又拉不住折春。 这才尝试以毒攻毒,将卫司雪放进东宫。 可是折春那样的性情,不太可能会知道卫司雪即将成婚,还跟她牵扯。 “他怎么会答应你?”太子忍不住问。 “他说他爱我啊。”卫司雪说:“我跟他说我不成婚了,他说他想做我的夫君。” 卫司雪不知道折春跟太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她说这些话是故意的,也在观察着太子的神色。 太子何止是震惊,他根本就不相信折春会说出那样的话。 折春会说爱?当初长公主将他打得半死,也没能从他嘴里听到一句爱。 太子回头看了一眼,这间院子里除了他的侍从没有其他的人。 这才凑近卫司雪说:“赐婚圣旨已下,你如何不成婚?” 卫司雪没回答,问出自己的疑惑:“太子哥哥为何如此关心折春?为何折春从我那里跑了之后。会跑到太子哥哥这里?” 太子顿了顿,说:“我跟他昔年有一些交情,他曾经在长公主身边,这你知道吧?” 卫司雪点了点头,太子说道:“折春救过我。” 这样就说得通了。 卫司雪心里面稍微放松一些,这个时候卫司赫也从里面出来,看到了卫司雪在跟太子说话,生怕卫司雪嘴上又没把门的。 连忙朝着这边走过来,对卫司雪说:“自己玩去,不要老缠着太子殿下。” 太子对着卫司赫笑了笑,见他这个护犊子的样子,又摇了摇头。 “看你急的。我们两个加一块,就这一个小妹,我还能害她不成?” “太子说笑了。”卫司赫走到太子的身边,狠狠瞪了卫司雪一眼。 卫司雪立刻说:“哥哥,太子殿下,那我就先回去了。” “去吧。”卫司赫点头,太子也点了点头。 宴席也的差不多了,昨天宫宴,今天是太子的接风宴,其实就是拉拢这些军将。肯效忠太子的还没有离开,不肯表态的已经陆续离开了。 卫司雪率先离开,乘着马车回到了王府之后,虽然已经是下午了,但天色还早,距离黑天还有一段时间。 卫司雪让府内的医师开了足够的药,然后带着这些药包,骑着她的冰花去找折春。 卫司雪骑上了冰花之后,想到要去找折春,心情就像要飞起来一样愉悦。 她因为实在是急着见到折春,所以骑着冰花在小巷里面抄近路,一路飞驰。 人在开心过头的时候就容易得意忘形。 她离开太子府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席间都缺了谁。纵马急奔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转过的一个小巷子当中,有一家门前拴着的马,是非常精良的战马。 她更没有注意到那间院子的人正朝外走,恰巧发现了她飞驰而过的身影。 众所周知,养外室都是在僻静的地方,卫司雪不例外,戎老将军也不例外。 戎问枫今天散席回家之后,从戎老将军的口中问出了这个地址,过来看了看。 虽然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置这对母子,但是见到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戎问枫的心情非常复杂。 他看到卫司雪朝着城郊方向跑去,骑上战马之后迅速跟在了卫司雪的身后。 他不好奇卫司雪去哪,他就是想要跟卫司雪说说话。 冰花再怎么好,它也不如战马跑得快。 戎问枫在即将到城外的地方,一间僻静的宅子门前看到了被栓在门口的冰花,而卫司雪不见踪影。 大门半开着,门里面还有一个侍从在收拾院子。 戎问枫骑着马匹到了大门口下马,站在外面朝里面看了看,那个侍从正好绕到后院去倒雪。 戎问枫从大门的缝隙进去,直接朝着正屋门口走去。 他赢了(输了就连命也会一并失去...) 卫司雪的计划还算挺周密的, 她只要不碰上折春,平时脑子也是够用的。 她准备了软硬两套计划,还有第三个作为计划的终极杀器兜底。 软的是比较阴险的, 就是从戎问枫身边那个小侍从入手。 卫司雪眼光也算毒, 她自己喜好男装, 自小不施粉黛, 风格雌雄莫辨, 当初一打眼就知道那小侍从是个女孩子。 而很显然, 戎问枫并不知道他在战场上捡来的小不点是个女孩子, 还是个异族。 当初因为把折春买入府, 卫司雪震惊于他的瞳色, 专门查了周边各国的瞳色种族。 这也算是“花天酒地”里面长的见识,戎问枫身边跟着的那个眼底带灰的小侍从, 是荣西国的莲山族。 机灵的小东西不知道在哪里弄了一套文海国士兵的衣服, 骗过了戎问枫。让戎问枫将她当成了文海国年岁很小被迫上战场的士兵。 卫司雪可以挑明那个小女孩的身份,逼迫戎问枫去退婚。 如果他不肯退婚,卫司雪随便进宫求见一次老皇帝, 就说新册封的边北将军, 窝藏敌国奸细, 意图不轨。 硬的就是和戎问枫直白挑明, 打上一架,无论输赢, 两个人算是彻底决裂。然后还是让戎问枫去退婚, 卫司雪会给他一个退婚的理由,跟他一起去见皇帝。 这个理由就是——卫司雪两年前因为父兄战死, 悲痛欲绝,妄图上战场替父兄报仇, 因此疯狂习武,伤了根本不能成孕。 这一点端亲王府内的医师可以作证。 戎家世代单传,到了戎问枫这一代,就剩一个嫡子。虽然荣老将军和暗娼弄出了一个私生子,但是私生子是没有继承权,更不可能入族谱的。 所以戎问枫如果娶了卫司雪,就等同于断子绝孙。 这个理由抛出去,皇帝或许会劝卫司雪,不能成孕便让戎问枫纳妾。 卫司雪这时候再抛出终极绝招,就是先用她父亲母亲举例,然后坚决表达自己不肯同其他的女子共侍一夫的决心。 最后再同皇帝说,退婚之后,可以除去她郡主的封号。她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勾起皇帝的舐犊之情,然后表明跟着她哥哥去封地。 这样一来,皇帝的避讳没了,影响不到卫司赫,还不至于和戎问枫彻底撕破脸。 卫司雪之所以不将这些计划告诉弹幕和卫司赫,就是因为这计划阴的太阴,还有不能成孕那件事……如非必要,卫司雪不想让卫司赫伤心。 其实倒也没有那么严重。只是当初月事还练刀,寒冬腊月下了冰河,成孕机会渺茫。 况且卫司雪从来不打算生孩子。这本来就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告诉戎问枫的。 而这几天,卫司雪想要先让戎问枫和老将军的夫人,将那个暗娼所生的私生子的事情处理好,免得到时候碍事。 结果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 卫司雪哪能想到,变化来得这么快,快到她措手不及。 她来给折春送药,一会儿还准备赶回府中同哥哥一起接见家臣。 想着先同折春亲近亲近,今晚她又来不了,卫司赫见了太子,肯定要跟卫司雪谈论折春的事情。 结果卫司雪正踮着脚勾着折春的脖子在他嘴唇上啃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一脚踹开了—— 戎问枫站在门口,眉目凌厉面色阴沉,整个人紧绷到极致,他不可置信地瞪着卫司雪和折春。 卫司雪看清了来人也惊得不轻,折春也是满面错愕。 一时间这一方屋舍之中,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卫司雪慢慢地放下勾着折春脖子的手,抬手抹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大概是她抹自己嘴唇的这个动作,刺激到了戎问枫,戎问枫一句话未说,直接抽出了腰间长刀,速度飞快地朝着折春砍去—— 卫司雪就知道他会这样,也快速抽刀格挡,“铮”的一声,钢刀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 戎问枫率先开口:“这就是你说的‘金丝雀’?!” 戎问枫就算不是玲珑心肝,他在门外也看着卫司雪抱着这个男人看了半天了。卫司雪刚才脸上那种笑意和沉醉的表情,是在他面前不曾有过的。 戎问枫就算是个傻子,现在也明白了卫司雪说的“金丝雀”到底是什么。 卫司雪:“折春去后院。” 戎问枫听了卫司雪的说法,冷笑一声道:“你觉得你拦得住我?我今天便取他的头,塞进我给你打造的鸟笼之中!” 戎问枫说完之后,再度挥刀。 同那天晚上他哄着卫司雪过刀的时候不一样,他此刻怒火滔天,招招狠戾,迅疾如残影。 卫司雪格挡起来虽然短时间内勉强能架住,却也瞬息的工夫已见吃力。幸好余光中折春脚步飞快地走向了后门,并且将门关上了。 弹幕已经炸了,卫司雪觉得自己脑浆也炸了——戎问枫怎么会来这里! 可是卫司雪这会儿连问也问不出口,戎问枫刀法密集如雨,卫司雪勉强挡住,背狠狠地撞上了后门。 手臂阵阵发麻,胸膛剧烈起伏,长刀竟是险些被震到脱手。 “你挡不住我。”戎问枫横刀站在卫司雪面前,双目赤红,胸膛比卫司雪起伏还要剧烈。 他是真的快气疯了,本来今天因为他父亲这把年纪居然弄出个小崽子辱没家门,便已经怒火升腾。 他没想到,卫司雪竟然有了别人,还骗他说是金丝雀! “我确实挡不住你,”卫司雪说:“可你砍了他有什么用?是我强迫他的,砍了他还有别人。” “你有种今天就把我砍了。” 卫司雪横刀指着自己的脖子说:“边北将军英勇无双,杀个把郡主算什么!” 弹幕都急得一颗颗老心要操碎了,这种时候还火上浇油,也就卫司雪这种混蛋能干得出来。 “你说什么?”戎问枫简直难以置信。 卫司雪靠在门边上,快速回手把后门的门闩给拴上了。 她看着戎问枫说:“我本来也想跟你商量退婚的事,没想到我还没等开口你先找过来了。” “你说……什么?!”戎问枫音调高扬到几乎要劈了。 他拿着刀的手都在发颤,脑子嗡嗡作响,瞪着卫司雪简直像是不认识她了。 尤其是他看到卫司雪将后门给拴上了,护着刚才那个野男人的样子,实在是让戎问枫整个人都烧起来了。 “你要为了他……同我退婚?”戎问枫直接气笑了,他笑得浑身剧烈地颤抖。 卫司雪靠着门,看着戎问枫眼圈通红,心里也有一点不太舒服。 她放缓了语气说:“问枫哥哥,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杀要剐,我都受着。” “我本来只想跟你说退婚,并不想让你见他的。” 卫司雪皱着眉说:“可你为什么要跟来呢?” 戎问枫看着卫司雪,连嘴唇都在颤。开口的声音又哑又沉:“不打算让我见他……你打算用什么理由跟我说你要退婚呢?” “我跟你这么多年,难道连知道理由都不配吗!” 戎问枫再怎么压抑,也根本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咆哮道:“卫司雪!当初是你要我跟你好的!你现在竟然这么对我,你到底有心吗!” 卫司雪被吼得缩起了肩膀,戎问枫简直像是要吃人的野兽。 可是卫司雪就算再感到抱歉,此时此刻道歉也显得无比苍白。 她只好跟戎问枫实话实说:“我练武练坏了身子,已经没有办法像寻常女子那样怀胎生子。” 戎问枫瞳孔微缩,瞠目结舌。 卫司雪继续说:“我本来以为我可以跟你成婚,大不了让你娶妾延续后代。” “但我发现我喜欢上别人了。” 卫司雪说:“既然如此,你我又何必再勉强。” “你休想将这两件事混为一谈!”戎问枫虽然震惊到无以复加,却头脑清醒得很,并没有被卫司雪给绕进去。 “你能不能成孕之事,同你豢养金丝雀有什么关系?” “卫司雪,你我之间就算没有男女之情,也算从小一起长大,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你若喜欢上别人,我刚刚回朝那时,你为何不与我说清楚?还让我继续误会,看我为你神魂颠倒,让你觉得很好玩吗?” “我那时候还不知道我喜欢上别人。”卫司雪说得理直气壮:“我不离开他,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他。” 戎问枫“哈”地冷笑一声。 瞪着卫司雪眼中的水雾一直在弥漫,却始终倔强地不肯落下来。 他绝不允许自己在女子面前流泪,他跟折春,从来都是天差地别的两种人。 “如今圣旨已下,没有退婚的可能。”戎问枫将自己崩溃的神色收敛起来,脸色无比冰冷地瞪着卫司雪。 “你当初说你喜欢我让我娶你,我答应了。” 戎问枫说:“我畅想过无数次跟你共度一生,现在你跟我说你喜欢上了别人?” 戎问枫闭了一下眼睛,摇了摇头,说:“你让我取下他的头,我便不计较你豢养‘金丝雀’,甚至不会去追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们照常成婚,我依旧一生只娶你一人。” “然后做一辈子貌合神离的夫妻,咬牙切齿地睡在一起,再顺便给你们戎家断子绝孙吗?” 卫司雪脸上满是不理解:“何必呢问枫哥哥?难不成你要与我相互折磨一辈子吗?” “问枫哥哥,你这么好一个人,何必非要与我这种混蛋在一起。” 卫司雪承认自己是个混蛋,真是承认的毫无障碍。 卫司雪说:“我本来不想同你说这些,可你非要相互折磨,那我便告诉你实话。你出征不到三月,我便已经将他买入了端亲王府。” “整整三年多,我跟他朝夕相对,”卫司雪说:“我最开始的时候是从他身上在找你的影子,我觉得我喜欢的是你。” “就连你回朝的那个时候,我依旧以为我喜欢的是你。” 卫司雪说:“我将他送走了,将他打发了。” “可是你回来了之后,我见不到他了,我才发现,我喜欢的人早就已经变成了他。” “你刚才也看到他了,你们长得根本没什么相像的地方。” “是我对不住你。” 卫司雪说:“但是这个婚必须退,我不会跟你成婚的,我要跟我哥哥去封地。” 戎问枫听着这些话,一双眼中燃起的火,简直要化为实质,将卫司雪焚化。 他现在连呼吸都感觉空气掺杂着刀片,每吸一口气,便有无数把刀钻入他的身体,肆意地凌/虐。 他不想再听卫司雪说什么,提起刀再度和卫司雪缠斗在一块。 屋子里面新添置的东西,被两个人劈砍得乱七八糟。 卫司雪这一刻总算是领会到了戎问枫得厉害,戎问枫两次将她的长刀撞脱手,然后一脚踹开了后门,直接持刀朝着折春劈砍而去。 卫司雪迅速在地上翻滚了一圈,捡起长刀之后用尽了这一辈子最快的速度,在戎问枫的刀砍在折春的肩膀上的时候,接住了他的刀锋。 “铮”的一声巨响,卫司雪勉强架住了戎问枫的刀,却接不住他全部的力气,直接跪在了地上。 戎问枫低头看了卫司雪一眼,抬头看向了折春。 他瞪着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折春,看着这个让卫司雪移情别恋,辜负他,甚至不惜要退掉圣上赐婚的男人。 折春站在后院,他根本不会武艺,已经派人去通知了卫司赫,免得这两个人真的打到不可开交。 不过折春根本就不畏惧戎问枫的刀锋,更不畏惧他气势汹汹要杀人的样子。 对折春来说,如果戎问枫今天杀了他,卫司雪这一辈子都会记得他。 想到卫司雪可能会一辈子都记着他,折春的心里甚至有一种扭曲的窃喜。 因此他看向戎问枫的表情,没有半点的畏惧退缩,甚至是平和的,像是看着一个在胡闹的孩子。 可是折春这种毫不畏死的表现,让戎问枫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 他心中的怒火彻底烧空了理智,将刀锋抬起,后退两步之后用尽全力朝着折春的心口刺去—— 卫司雪从地上一跃而起,腰在空中扭曲到某种难以思议的弧度,一脚踹在了折春的腰腹之上。 卫司雪一脚将折春踹得向后摔在地上,然后借力腾空而起,双手抓着长刀向下劈砍,正对着戎问枫的脖子,凶狠无比。 戎问枫常年征战,就算是被压在怒江之下也从没有停止战斗训练。 战场之上带兵之人没有后路可退。 面对致命的招数,大部分也不会躲避,而是会选择进攻。让敌人先倒下,才能保住自己的命。 因此在卫司雪的长刀即将砍到戎问枫的脖子上的时候,戎问枫已经将刀锋送到了卫司雪的身前。 到这一刻两个人是彻底发了疯,撕破了脸。 结果在千钧一发之际,卫司雪直接将刀锋转了弯,卸掉了力度。却并没有弯腰向后躲避戎问枫的刀尖,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角度,便直直地任由戎问枫的刀刺入她的身体。 戎问枫察觉到卫司雪的动作之后,再想撤刀后退已经来不及了。 “噗”地一声闷响。 戎问枫的刀锋直接顺着卫司雪的锁骨之下,狠狠地刺入——长刀贯穿身体,从卫司雪的身后而出。 卫司雪落在地上,手中的刀哐当掉在地上,她扶住了戎问枫贯穿她身体的刀。 “郡主!”折春看到卫司雪身后刺出的刀锋,那一副生死看淡的淡然模样瞬间消失,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到卫司雪的身边。 却根本就不敢去碰卫司雪的伤口,双手颤抖眼前阵阵发黑,仿佛中刀的人是他。 “郡主……郡主你……”折春不敢去碰卫司雪,慌张地爬起来,对着院中的侍女喊道:“快去王府请医师!” 然后走到卫司雪的身边,咬住自己的舌尖强迫自己镇定,急忙查看卫司雪的出血情况。 而卫司雪这个时候,根本就站不住了,她疼到面容扭曲,慢慢地跪在地上。 脑中还在向系统确认:“你说上个世界的改造对象给我留的那个仪器,确实能活死人肉白骨,这点小伤不在话下对吧?” 系统回答道:“宿主放心,就算肢体砍断,也能够续接。” 卫司雪咽下喉间的腥甜,咬牙忍着疼抬头看向戎问枫。 问道:“问枫哥哥,这一刀,能不能斩断你我之间的情爱?” 卫司雪有点撑不住,大部分力度靠在来扶她的折春身上。 “是我负你,怎么道歉都是枉然。若是这样还不行,问枫哥哥不解气,” 卫司雪说:“你可以砍断我的手足,只要留我一条命在,我保证我和我哥哥绝不会追究。” 戎问枫手中抓着刀柄,居高临下看着卫司雪,他已经不再颤抖了。 现在听着卫司雪的话,心如死灰一般的麻木。 麻木过后,又满心都是慌张,是震惊,是不敢相信。 他竟然用刀刺伤了卫司雪。 就算卫司雪刚才是故意不躲避,他也还是真的刺伤了她。 他怎么能刺伤卫司雪呢? 戎问枫慢慢地摇了摇头,他面色这片刻的工夫已经变得苍白。 后退了一步,松开了手中的刀柄。 折春镇静下来就发现卫司雪的伤不在致命处,流出的血也不算多。 他当然也知道卫司雪是故意的,所以他并没有不自量力地去跟戎问枫拼命。 卫司雪应该是害怕他做出什么傻事,紧紧地抓着他的手。 折春现在根本就无法去分辨自己心中的感受,他没有想过卫司雪会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折春见到戎问枫松开了刀柄之后,连忙接住了刀刃,免得刀垂下来,给卫司雪造成二次伤害。 他连用袖口垫一下都想不起来,徒手就接住了刀刃,戎问枫的刀锋锋利无比,瞬间便割破了折春的手心。 院子当中再度寂静下来,三个人无声地对峙。 戎问枫又后退了一步,他知道自己彻底输了。 “对不起……”戎问枫几乎是用气声说出这三个字。 折春一手托着卫司雪,一手扶着那柄刀,安慰卫司雪说:“已经让侍从快马去请大夫,也已经通知了王爷,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 卫司雪当然知道自己没事,她空间还有活死人肉白骨的仪器呢。 她本来没想这样,可是她那些计划都被打乱了,就是想把这件事一次性了结算了。 而且这是最好的解决方式,所谓“血债血偿”,她伤透戎问枫的心,戎问枫给她一刀,这很公平。 相比于用那些阴谋诡计,卫司雪更喜欢这样解决。 她听到戎问枫道歉,看向了戎问枫摇了摇头:“没关系的问枫哥哥,是我负你,这是我应得的……”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难看得很,这伤就算不致命,也是被剑给刺成了透心凉,她的唇色惨白,嘴角甚至流下了血迹。 戎问枫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只是傻傻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他甚至想到卫司雪说得对,他今天不应该跟过来。 如果不跟过来…… 如果他装着不知道离开的话…… 可是这种假设都不成立,很快有一群人从前院过来。 卫司赫走在最前面,一进正门,视线就穿透了正屋,看到了后院的状况。 卫司赫瞳孔骤缩,脸色瞬间变了,快步跑向后院。 他身后跟着月容他们,还有冬藏带来的医师,也呼啦啦地跟着卫司赫的身后跑向了后院。 卫司赫走到卫司雪的身边,看到了卫司雪被长刀贯穿,狠抽了一口气,这一刀简直像扎在他的身体里面。 他猛地回头看向了戎问枫,目眦欲裂地说:“你竟敢伤我妹妹!” “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卫司赫一甩袍袖,直接抽在了戎问枫的脸上。 戎问枫连躲都没有躲一下,很快被侍卫按住了。 医师快速来查看卫司雪的状况,卫司雪就算是再怎么心中有数,此时此刻也开始晕眩。 她看到戎问枫被人按住,抓住了医师的手臂,看向她哥哥,声音虚弱地说:“哥哥……放开他,不怪他……” “这就是你跟我说的了结方式?!”卫司赫要不是因为卫司雪中了刀,绝对一巴掌把她抽得趴在地上。 怎么能用这种方式伤害自己,卫司赫看着卫司雪前襟染血,心都要碎了。 卫司雪挨了这一刀,斩断的何止是她跟戎问枫之间的情爱。 她把卫司赫的心也给砍成了两半。 卫司赫是将她当自己的孩子一样带大,看她竟然用这么极端的方式解决问题,后悔不已。 早知道……早知道他就直接去求皇上了! “放了他吧。” 卫司赫虽然恨不得掐死卫司雪,可是既然卫司雪说这是她的解决方式,那卫司赫也不打算管了。 戎问枫被放开,卫司赫连看也没看他一眼,跟一群人一块儿把卫司雪抱起来,抬进了屋子里。 戎问枫独自一个人站在院子当中,甚至没有离开的力气,更没有跟进去看卫司雪到底伤成怎样的勇气。 他就独自一个人站在庭院之中,抬起自己的双手,上面并没有血迹,却空空荡荡。 端亲王府的医师是曾经宫中的老太医,年轻的时候还去战场做过军医,处理卫司雪这种伤势根本不在话下。 迅速止住了血,将刀拔了出来。 拔刀的时候卫司雪直接疼得昏过去了。 弹幕这个时候已经刷到看不清屏幕—— 啊啊啊啊啊啊怎么会这样! 卫小狗也太狠了吧怎么能用这种办法! 我以为这个治疗仪这个世界是用不上的,就算有也是给男主用…… 天哪天哪天哪,太绝了我操。 太绝情了,我想心疼戎问枫,可是我更心疼女儿! 为什么就不能都要呢,为什么不能一起呢! 就是说呀,这不是可以一起的古代吗,完全可以一起呀…… 闹成这个样子,是真的决裂了。 戎问枫还在院子里傻站着呢,肯定非常地崩溃,亲手伤了自己喜欢的人。 呜呜呜呜呜我的女儿。 卫小狗果然还是狗啊,仗着自己有治疗仪不会死,玩这么绝。 太绝了太绝了,负心薄幸代表人物。 …… 刀取下来之后,一群人辅助着医师给卫司雪处理伤势。 卫司雪现在不宜挪动,就躺在折春的床上,折春指使着人,将火盆全都抱进屋子里。 卫司赫看到卫司雪昏过去了,医师对他说不用担心,可是他的心却始终放不下。 他现在不能对重伤的卫司雪发火,也不能找戎问枫算账,一回头看到折春神色淡定地在指使着侍女,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卫司赫十分粗暴地将折春拽到了屋子外面,劈头盖脸地问他:“是你算计的吗,是你教她这么解决问题的?!” 折春被甩得差点摔在地上,卫司赫的手劲可不是开玩笑的。 不过他踉跄了一下站定之后,看向了卫司赫摇头说:“不是我。” “王爷应该跟太子谈过了,对我也应该有所了解了。” 折春走到了桌子边上,不顾手上因为接了刀刃,还在流血的伤口,抓着茶壶给卫司赫倒了一杯茶。 他用一只干净的手捏着茶盏滴到卫司赫的面前,表现得非常镇定。 他将所有的慌乱和惊心,全都压在平静的神色之下。 他不肯将自己的情绪展示给除了卫司雪之外任何的人看。 他对卫司赫说:“如果是我算计,受伤的该是我,那样郡主会因为我发疯,今天伤得绝不会是一个人。” 卫司赫拧起眉心,瞪着折春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抬手接过了茶杯。 他确实是跟太子谈过了,对折春也有了了解。 这些年王府当中那些不好解决的事情……果然不是他王府当中的两个傻子能够解决的,也不是老皇帝心心念念着王府。 那些其实都是折春暗地里帮着解决的,他做事情毫无痕迹,对方甚至不知道是谁。 这么多年连卫司雪,和曾经在宫中的人精歌芝姑姑,都没有发现任何一点端倪。 太子说……折春的手中有当朝几乎所有氏族见不得人的把柄。 那些都是他当初利用长公主之势收集得到。 所以端亲王府这三年来无波无澜,无人挡前路,无人背后捅刀子。卫司雪狂野生长,一路毫无挫折,长成如今这一副行事极端,顾头不顾腚的模样。 太子一直想要收用折春做一位谋士,可惜折春无心权势,厌恶宫廷。 太子对卫司赫说,若是能够将折春收用,无论到哪儿都会是一大助力。 太子说…折春是真的喜欢卫司雪。 卫司赫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神色平静的折春,是真的看不出他哪里喜欢卫司雪。 卫司雪都伤成这样了也没见他多着急…… 卫司赫越想眉头皱得越深,他不喜欢心思太重的人。折春这种老狐狸,连长公主都能弄死,连权势和金钱都不在乎,他图卫司雪什么? 难不成还能是图色吗?卫司雪当成女人看的话,实在是不够柔软不够妩媚,一张嘴就让人想打死她。 卫司赫将茶盏中的茶喝完,透过敞开的后门看了一眼依旧站在后院的戎问枫。 这个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副将,卫司赫一直都很喜欢他。 可是他伤了自己的妹妹,虽然这是卫司雪的解决方式,但是卫思赫现在看着戎问枫依旧闹心得很。 卫司赫看向折春,将茶杯放在桌子旁,对他说:“既然这件事情因你而起,你去将戎问枫打发走。” 卫司赫也想看看,折春到底有什么能耐。 折春点了点头,并没有直接去后院,而是转身进了屋里。 片刻之后,折春将那把还沾着卫司雪的血的刀拿着,然后朝着院中的戎问枫走过去。 卫司赫抱着手臂站在屋子里朝外看,他看到折春走到了戎问枫的身边,一句话也没有说。 将那把长刀拿起来,并没有对着戎问枫,而是站在戎问枫的面前,一手抓着长刀,一手抬着手臂。 慢条斯理,仔仔细细,将长刀上面的血迹,擦在自己的手臂上。 等到将长刀彻底擦干净之后,折春依旧没有说话,将刀尖插入了戎问枫身侧挂着的刀柄之中。 轻轻地一声,还刀入鞘。 折春这才抬头看向戎问枫,对他说道:“郡主的伤并未在致命处。她心中一直对将军有愧,才迟迟不敢开口。” 戎问枫瞪着折春,他此刻对卫司雪愧疚至极,但他依旧憎恨折春,恨不得将折春的脑袋拧下来。 可是折春脸上并没有任何胜利者的骄傲,也没有挑衅。 他平静地看着戎问枫说:“感情之事,同激愤的心情毫无差别,发生之时根本无法自控。将军不是故意,郡主明白,郡主不是故意,希望将军也能够明白。” 折春说完这句话之后,抬起双手,对着戎问枫施了送客礼。 “将军慢走。” 折春说完之后,便绕过了戎问枫回到了屋子里。 卫司赫这时候已经没有在看着了,在他看着折春当着戎问枫的面,将刀上的血迹擦在自己手臂上的时候,卫司赫就收回了视线,进屋去看卫司雪了。 折春也直接进屋看卫司雪,医师说卫司雪已经稳定下来。 现在喝了药在昏睡。 医师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曾经太医院中唯一一个女子。 她年纪大了,在端亲王府当中属于养老,今天跟着冬藏骑马折腾了这一趟,可把她这把老骨头折腾得够呛。 她一边收拾药箱,一边说:“这两天如果不高热的话,伤口好了就没事。” “如果高热的话就还需要换一些药方。” “老奴还需要回亲王府当中配一些药,郡主现在不宜搬动,就先在这里休息,老奴晚一点会带着药过来日夜看护。” “王爷放心,郡主身体底子好,没有大碍的。” 这些话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了,卫司赫听着还是不放心,折春也不放心,两个人一起盯着医师看。 医师动作顿了一下,绞尽脑汁之后,又交代道:“多烧一些炭火,这些天别让郡主冷着。” 医师收拾好了东西回去配药的时候,卫司赫留在屋子里面,折春出去送人。 在门口碰到了戎问枫,戎问枫应该是站在外头好一会儿了,不敢进屋去看。 折春脚步顿了一下,对戎问枫说:“将军想看一眼的话就进去吧,郡主睡熟了,王爷情绪也恢复了。” 他说完之后去送医师,戎问枫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进去了。 卫司赫看到他之后,表情虽然也不太好但是没有再出言责怪。 戎问枫看了看面色发白的卫司雪躺在床上,心里后知后觉地空掉了一块。 这一刀,确实斩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可能。 戎问枫垂头看了几眼,强忍着泪意,转头朝门口走。 走到门口又站定,背对着卫司赫说:“王爷,待到郡主醒了,麻烦替我告诉郡主,退婚的事情……我会想办法。” 戎问枫说完之后就冲出去,直接大步流星到了门口,翻身上马,策马疾驰而去。 折春站在院子的门口目送着戎问枫远去,一直到他没影了,才转身朝着屋子的方向走。 每一步,折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 他赢了。 可是折春没有实感,他甚至连手心的伤口都感觉不到疼痛,好像他的头脑屏蔽了他的四肢。 戎问枫年轻,强壮,俊美,刀法超绝军功赫赫…… 折春难以相信自己会赢,卫司雪选择了他,选择为他用这种决绝的办法离开了戎问枫这样好的人。 折春一时之间激动太过,一进门就开始剧烈地咳起来。 他用什么来回报呢? 他这样一个人……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能够得到这么多,他以为他最终还会失去的。 他用什么来回报卫司雪的深情厚谊? “咳咳咳……咳咳咳……”折春扶着门,明明刚才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参与,和戎问枫打得不可开交的是卫司雪。 但折春此刻心力交瘁,一直的担忧和恐惧消失,卫司雪用重伤让一切尘埃落定。 没人知道折春在这短短的对峙当中,经历过怎样骤起骤落的情绪起伏。 他咳得实在是太厉害,像是要将已经烂掉的一肚子心肝脾肺肾,全部都从胸腔当中咳出来一样。 连卫司赫都被惊动了,走出来扶着已经半跪在地上的折春起身。 “你怎么回事?刚才怎么没让医师给你看一下……” 卫司赫看到了折春的表情,脸上的神色都凝滞了一下。 折春的表情惨白如吊死鬼,嘴唇都泛着青,恐惧的神色毫不作伪,他起身之后推开了卫司赫,直接朝着屋内走过去。 卫司赫看到折春直接跪在了卫司雪的床边,抓住了卫司雪的手,低头将嘴唇凑上去。 那是一个非常虔诚而卑微的姿势,卫司赫站在门口看到折春不受控制的表情开裂。 卫司赫站在门口没进去,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折春刚才看着那么若无其事。 因为戎问枫走了。 折春不肯在戎问枫的面前露出脆弱。 像一头遍体鳞伤总算打赢了挑战者的公狮,在挑战者离开之前,哪怕鲜血淋漓,也不肯舔舐自己的伤处。 卫司赫一直觉得感情是看不见摸不到的,但他此刻看着折春伏在卫司雪的床边,无声战栗的脊背。 相信了折春真的喜欢卫司雪。 喜欢到像太子说的一样,他输不起。 输了,就连命也会一并失去。 男人不能惯着(王爷啊……哭着跑了...) 卫司雪昏死了一天一夜。 再次苏醒过来的时候, 是第二天的中午。 她睁开眼睛第一件事情就是眉头皱死紧,疼到连后脑勺都跟着嗡嗡作响。 “娘的……” 卫司雪尝试着动头,龇牙咧嘴地呼哧了好一会儿, 这才终于转过了头。 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只有两三个火盆在屋里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响。卫司雪口干舌燥到张不开嘴, 看清了这屋子里面的摆设, 知道这里还是她给折春买的那间院子。 外面鹅毛大雪无声地飞落, 后屋里面炉子上炖着药, 一个小侍女蹲在那里, 片刻不敢马虎地看着。 卫司雪醒过来, 直播自动开启, 弹幕陆续涌入,就开始激烈地讨论起来—— 我来看看我的女儿还活着没有。 昨晚上女儿没用治疗仪, 直接昏过去了, 我看看,哦醒了。 太惨了,连脖子也动不了, 但我只想笑。 今天正好是绑定了系统的一个月, 哎, 空间恨意值下滑了半颗星。难道折春还恨女儿? 恨意值不一定是折春的, 兴许是女儿的。 卫小狗有什么好恨的?她恨谁? 谁知道呢,隐藏剧情不放出来, 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期待隐藏剧情, 但又怕是一把大刀,比穿过小狗身体的那一把还要让人透心凉的那种。 瑟瑟发抖并期待, 话说这个世界也算是改造很顺利了吧。 算的,卫小狗能听得进去意见和人话, 很不错! …… 卫司雪扫了一眼弹幕,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就在脑中敲系统。 “给我弄口水喝……”卫司雪说:“我叫不了人,但是我现在要渴死了……” 系统很抱歉地说:“我没有实体,并不能给宿主倒水喝。” “但是我可以给宿主喝一个营养液,宿主需要吗?” 卫司雪早就看到空间的那些东西,她不知道热武器是干什么的,之前觉得系统是个邪物,也不太相信系统说的什么营养液的作用,所以一直都没有理会。 但现在她是真渴得要死了,连忙道:“喝喝喝……”。 “宿主是要草莓味儿的,葡萄味儿的,还是榴莲味儿?” 卫司雪只知道葡萄,她所生活的这个世界里,草莓,它也不叫草莓。因此她就说:“一样来一瓶,快渴死了……”。 系统用某种肉眼看不到的方式,给卫司雪喂了个营养液,葡萄味儿,很开胃,又给了个草莓的,酸酸甜甜。 卫司雪浑身都暖起来,疼痛也稍稍有所缓解,然后迫不及待地又要系统给她喝一瓶。 然后她差点吐在床上。 “你给我喂的是屎吗!我要投诉你!”卫司雪直接喊出声,弹幕听到这里都笑疯了。 “是榴莲味儿……”系统解释道,“一种营养很丰盛的水果。” 卫司雪死死皱着眉,忍着恶心说:“我就说你们不是什么正派东西,营养液做这种味道是要恶心死谁啊!” “再来俩葡萄的,给我解解味儿啊!” 卫司雪刚沙哑地喊完,突然有个人撩开帘子。 卫司雪急忙吞下了嘴里系统新弄出来的葡萄味儿营养液,看到来人站在门口,没有马上过来,盯着卫司雪看了片刻之后,抖落起了身上的雪。 “快点……”卫司雪说:“别穷讲究了,你家‘老爷’我要渴死了。” 折春一身的凉气,怕冲到卫司雪,将大氅脱下来,扔在凳子上。在火盆旁转了转,这才急忙去桌边倒了温度适宜的水,然后走到了卫司雪的身边。 卫司雪咕嘟嘟地喝了一杯,根本不够,折春连给她喂了三杯,卫司雪才总算痛快地吁出一口气。 “活过来了。”折春将卫司雪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然后又拿着布巾给她擦嘴。 卫司雪躺下之后,感受了一下,然后震惊地发现,浑身暖融融的,舒服了好多。这不至于是因为喝水,肯定是因为这个她一直不屑一顾的营养液的作用。 她在脑中查看了一下,她有的是这玩意。 卫司雪顿时就想到了要给折春尝试,结果侧头一看,折春垂着眼睛,视线看着她,眼中却没有聚焦,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别告诉我,你看着我心里想的却是别人……”卫司雪抬起手,回手抓了一下折春。 折春立刻回神,视线聚焦在卫司雪虚弱成这样,还在说笑的脸上,眼中有水雾慢慢凝结。 “你醒了……”折春的声音沙哑得比卫司雪还要厉害。 卫司雪昏睡了一天一夜,折春看着她就看了一天一夜。 这短短的又漫长无比的一天一夜,折春设想过数不清的可能性,如果卫司雪高热怎么办,如果卫司雪好不了了怎么办。 如果卫司雪好了,却后悔了,又怎么办? 折春想到最后,把自己所有的期待都压在灰烬当中,枯坐在卫司雪的床边。 直到刚才外头下了大雪,折春出去站在雪中,想吹吹凉风让自己清醒一点。 “你这是什么眼神啊?”卫司雪有些受不了的说:“你要吃人啊你……” “你不应该问问我疼不疼,感觉怎么样吗?”卫司雪说:“当人家的外室还用人教……” 贯穿伤怎么可能不疼,怎么可能会感觉好。 但是折春听到卫司雪这么说,闭上了眼睛,把泪意压下去。 这才开口说道:“‘老爷’,你觉得怎么样?疼不疼?” 卫司雪笑了起来,她一笑,也不知道怎么扯到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笑得别提多扭曲了。 她抬了一下手,折春立刻会意,抓住了卫司雪的手。 卫司雪闭着眼睛说:“我睡了多久了,我哥呢,他今天没来吗……” “一天一夜,”折春说:“医师说了,你只要不发高热就不会有事,你没有发高热。” “王爷今天早上走的,也跟着熬了一整夜,清早上朝去了。下了朝之后,他也不能马上过来,已经派人来说过了,他要先接见家臣。” 卫司雪点了点头,折春又说:“小灶上一直温着粥呢,郡主现在饿不饿,要不要吃一点?” 卫司雪又看向折春,顿了一会儿才问:“戎问枫……他怎么样,昨天走的时候看上去怎么样?” 折春没有马上回答,看着卫司雪,抬手理顺了一下她的头发。沉默的卫司雪都着急地抓住了折春的手腕。 折春才说:“郡主很担心他吗?” “我当然担心啊,”卫司雪理所当然地说:“他到底怎么样了,昨天走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看上去还生气吗?” 折春知道自己不应该顾左右而言他,卫司雪已经做出了选择,她担忧戎问枫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折春抿着嘴唇,不想卫司雪提起戎问枫这个人。 卫司雪瞪着折春,还没反应过来,折春是在吃味,她在情爱一事上,脑子直接通肠子,就根本反应不过来这种事。 弹幕提醒卫司雪也没有看,好在折春很快开口引导她。 折春说:“郡主不问问我吗?” “做‘老爷’的,不应该关心外室是否吃饱穿暖,心情是否愉悦,有没有被吓到吗?” “你不就坐在这里吗?”卫司雪说:“你说话能不能别拐弯抹角……” 她看着折春的眼睛,话说了一半,把难听的掐掉了。然后有点反应过来,折春不肯提起戎问枫是什么意思。 “我的天哪……”卫司雪被肉麻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抬起手搓了搓自己,牵动伤口又疼得龇牙咧嘴。 但是她忍不住又笑,笑了之后身上的伤更疼。 “你这把年纪了……跟我身边这么多年,现在突然间开始吃味,我真得好不习惯啊……” “我很老吗?”折春似乎今天就是要把这个小性子使到底,好好的体会一番什么叫做恃宠而骄。 “你总说我老,那谁年轻呢?……” “戎问枫吗?” 卫司雪笑得胸腔发颤,牵得伤口更疼了,可是这疼痛之中滋生出来的愉悦。却是毫不作假的。 卫司雪最受不了人矫情,可是折春这样子,她竟然觉得……挺好玩的。 折春也露出了一点笑意,他一笑起来,眼中的那抹绿荡开一般,似如春暖花开,温暖而温柔。 卫司雪好容易收了笑,仰头看向折春说:“你以前怎么不这样?” 以前不敢。 卫司雪没有为他做到这种地步之前,折春根本就不敢表露自己的感情。更遑论跟卫司雪一直说喜欢,说想要嫁的人争风吃醋。 卫司雪抓着折春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我都这样了,你还不信我?”卫司雪说:“我敢保证我这一辈子都不会为第二个人这样。” 卫司雪把折春的手放在自己的嘴唇上,微微撅起来亲了亲他的手心。 “我连梦里都是你……你还怕什么?” 卫司雪这一句话说得犹如宣誓,但是她这句话说的其实是实话。 她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她的感情就那么一点,还是不开窍的。 被折春在三年的时光当中偷走了,好不容易凿开了,无论换成了谁,都再没有了。 折春感受着手心的湿漉,心也湿漉漉的下起了雨一样。 不过他并没有再想哭的冲动,而是低下了头,将额头抵在了卫司雪的头上。 他的担心和设想,都无法再折磨他了。卫司雪醒了,卫司雪没有后悔。 折春跟卫司雪贴了一会儿额头,这才抬起头来,提起了戎问枫。 “他昨天走的时候跟王爷说,要王爷转告你,退婚的事情他会想办法。” 折春语气冷淡地说:“你不用再操心了。刀伤皇族追究起来是灭族的大罪,你不追究他就应该感恩戴德,剩下的事情合该他去做。” 弹幕也在针对着这件事情讨论,卫司雪看了看弹幕,觉得上面说的其实也挺有道理的。 归根结底,这件事情是她见异思迁,戎问枫伤她解了气,断了情,可他不应该被牵连到前途。 “抗旨不尊可不是小事。” 卫司雪摇头说:“皇上虽然不会真的处置他,但搞不好他一身军功都废了。” 必废无疑。 折春很清楚,皇帝刚刚下旨赐婚,这婚还是戎问枫自己亲自求的。 结果戎问枫转头就要退,拿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何止军功废了,说不定他家族都会遭到牵连。 这件事情是有缓和的办法的,折春看着卫司雪,问她:“郡主想帮他吗?” 折春是有办法的,他有办法让太子出面,需要跟太子做一些交易就好了。 只要太子出面,皇帝绝对会卖太子的面子,毕竟皇帝现如今手中的权势,都出自太子的孝。 民间有句话说,老而不死是为贼。一个君王年纪大了还不死的话,通常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只不过文海帝虽然年轻的时候做了很多糊涂事,格外的钟爱自己的长女,几乎要将太子压入泥地。 可是他也算教子有方,太子自始至终,都没有将皇帝弄下马的想法,哪怕他如今已经大权在握,只欠东风。 “帮他就是帮我自己。”卫司雪说:“派个人去将军府内传个信吧,让他不要轻举妄动,我会跟他一起面见皇上……” “你怎么去?”折春皱着眉:“这件事情你不要……” “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卫司雪打断了折春的话,对他说:“你只要好好地伺候你家‘老爷’就行了。” 卫司雪从来都不知道折春有什么能耐,折春在她这儿就是一个又老又病的男倌。 可是没办法,喜欢这个东西卫司雪自己也控制不了,虽然她从来都看不上折春软弱无能,现在也能良好接受。 反正人是她的,无论是什么样子都是她的人。 这就是折春喜欢她的原因。 一个生长在污泥之中,背负满身脏污的人,所有人喜欢他都是有原因的。 大多数的人因为他年轻时候的皮相,一少部分因为他操控人心的能力。 只有卫司雪喜欢他,喜欢的是他最不堪的地方,她也会鄙夷也会讨厌,但她会坦然地接受,温暖的包容。 他只有跟卫司雪在一起的时候,卫司雪从来都不需要他做什么。 不需要唱曲弹琴,不需要他用色相去伺候,更不需要他机关算尽。卫司雪从来不需要他有什么能耐,跟他说得最多就是“你给我好好吃药。” 仿佛只要他的病有好转,卫司雪就对他没有任何的诉求。 折春见便险恶人心,见便人间恶欲,他没法不爱卫司雪。爱她待人如雪一般纯净的心。 折春垂下了视线,并不打算展露他的手腕,而是老老实实地说:“好吧,‘老爷’。” 卫司雪见折春乖乖地答应,心里又是一阵柔软。她又跟折春保证:“我肯定不会跟他旧情复燃的,你放心吧。” 折春听了之后,没忍住轻笑出了声。 现在就算卫司雪想要旧情复燃,戎问枫也打死不会同意的。 这个世界上会喜欢混蛋的人非常稀少,戎问枫那种酷烈的性格绝不在其中。 当然混蛋也有人喜欢,除非能够看到混蛋的本质,比如折春。 “你笑什么?我感觉你在嘲笑我……”卫司雪抬手去碰折春的脸,她有点够不到,折春就轻身对着她低下头。 “没笑什么。”折春说:“‘老爷’醒过来,我很开心。” “我好饿呀。”卫司雪捏了一下折春的脸说:“不说有粥吗,赶紧端上来吧。” 折春转身去弄粥了,卫司雪躺在床上,跟弹幕吐槽。 “以前多乖呀,什么要求都没有。现在可倒好……真的是恃宠而骄了……” 折春很快端着粥回来,微微垫起卫司雪的头,一勺一勺地喂她喝粥,动作非常的轻柔。 卫司雪被伺候得躺着直哼哼,一边哼哼着一边跟脑中的弹幕交流。 弹幕都在奇怪她为什么不先治疗,卫司雪则是说:“现在不能治疗,我得带病进宫,让老皇帝好好地看看我被‘刺客’给刺伤了……”。 “否则他怎么肯放我离开皇城,跟我哥哥一块去封地呢?” 吃了一碗粥,卫司雪又恢复了一些力气,指使着折春去柜子sp;   “把那个匣子打开,里面有我给你准备的药,”卫司雪说:“你一天多喝几瓶,这个东西喝完浑身暖融融的,对你的旧疾有好处。” 折春打开那个柜子的匣子,看到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小瓶子,愣住了。 他背对着卫司雪,一时半会没有出声,这个匣子他今天早上打扫的时候还打开过,里面分明空荡荡。 折春不动声色,回头看了一眼卫司雪。 卫司雪还在滔滔不绝:“这个东西味道都不一样,因为配方不一样。你如果喝到很难喝得像屎一样的,也不要奇怪,不是坏掉了就是那个味道……”。 “找到了吗?”卫司雪扭头问折春。 折春伸手摸了摸瓶子,拿起了一瓶在眼前看。 和这个世界的小瓷瓶并不一样,这种瓶子折春从来都没有见过,类似琉璃,可比琉璃不知道通透了多少倍。 折春见过数不清价值连城的宝物,来自各国的。他敢笃定,至少是在文海周边几国,没人能做出这样精致的瓶子。 而且这些东西凭空出现……折春拿起了一瓶,把匣子关上,回头不动声色地问卫司雪:“这些东西,郡主是从何处得来?” “啊……”卫司雪说了:“一个江湖的野郎中那里,你不用管了,反正我已经试过了,对身体很有好处的。” “快喝吧!”卫司雪催促折春。 折春拿着小瓶子,双眼紧紧盯着卫司雪,缓慢走回卫司雪的床边,蹲在卫司雪的床头盯着她看。 片刻之后,他毫无预兆地亲吻在卫司雪的双唇之上。卫司雪睫毛颤了颤,很快闭上了眼睛,勾住了折春的脖子,朝着他嘴唇又啃又咬。 好一会儿两个人分开,折春确定这个人就是卫司雪,可是…… 折春看着手里的瓶子,没有直接说出之前他打开过那个匣子什么都没有看到的事。 他只是将瓶子打开,一饮而尽。 折春见过很多奇诡的事情,无论卫司雪是怎么做到的,是隔空置物也好,还是有什么其他的能耐。 只要这个人是卫司雪,哪怕让折春喝的是毒酒,折春也能含笑饮下。 “什么味道的?”卫司雪说:“你凑过来一点,我闻闻。” 折春勾着唇笑了一下,半跪在床边,再度亲吻上卫司雪的嘴唇。 “草莓味……”卫司雪含糊地说:“嗯……你怎么这么黏人啊,老是勾引我……我都这样了,你也不老实。” 她嘴上这么说着,却捧着折春的脸不肯放开。 折春眉目如春水拂过,纵容着卫司雪,口不对心缠着他,一次又一次地缠绵。 两个人是真的很少这样纵情,到最后两个人呼吸凌乱不堪,折春才总算压住了卫司雪的肩膀,起身说:“郡主有伤在身,还是克制一点。” “克制个屁!”卫司雪说:“我都答应让你做我的夫君了,你还一口一个郡主。” “那我叫什么?”折春坐在床边上,满脸春色无边,看着卫司雪的眼神充满侵略性。让卫司雪浑身发软。 “老爷?”折春说着,舌尖打卷一样叫了声:“老爷。” 卫司雪听得浑身像过电一样,还以为系统漏电了。 她一巴掌拍在折春的腿上,呵斥道:“何方妖孽!”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卫司雪说:“你跟我哥哥一样,叫我的乳名吧。” “雪儿。”折春收敛了不正经的样子,声音清悦而温润。 卫司雪听着心都酥了,感觉一碰就像年节时候卖的那种酥心糖一样,咬一口噼里啪啦地掉渣渣。 “再叫一声。”卫司雪恬不知耻地说。 折春就又叫了一声,“雪儿……”。 卫司雪闭着眼睛,叹了口气说:“真想快点好啊……” 她嘴上叹息着,然后手指不怎么老实的爬到了折春的腿上,从他的长袍sp;   折春一把压住了她的手腕,抓着她的手塞回了被子里。 卫司雪啧了一声,睁开眼睛,瞪着折春:“不会还要我求你吧?是我给的钱不够多吗?” 折春面不改色地说:“那袋银珠子已经花光了。” 卫司雪抬手砸了一下床铺:“败家子啊!你这样我是养不起的!” 折春配合着卫司雪,说:“说了我是头牌。很贵。” “多少钱一晚上?”卫司雪挑着眉看着折春:“你就开个价吧,我看我能不能嫖得起。” 折春本来是最讨厌别人说这种话,他的出身,以至于听过无数个人,用各种各样恶心的语气问他这种问题。 可是卫司雪这样说,折春就压不住地想笑。 卫司雪从来都不会避讳什么,不会怕伤到他的心,就故意回避某些话题。 她不小心翼翼,不会表现出看不起,她的态度一目了然,她的意图一眼就能看穿。 卫司雪的态度甚至让折春觉得,这没什么见不得人,这没什么大不了。 卫司雪这个人,就像她的名字一般,像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能遮得住折春世界当中所有的污秽。 “一百箱黄金。”折春说:“一夜。” 折春并没有虚报,这确实是他曾经一夜的价钱。 卫司雪躺在床上倒抽一口凉气,咳了两声。 这才夸张地说:“我当初把你买回来也就花了两根金条!你这简直狮子大开口啊!” “黄金什么时候论箱了?国库现在有那么多黄金吗?” “没有。”折春肯定地说。 折春的身价怎么可能就两根金条,卫司雪当时说要买走他,接进端亲王府,不够的那一部分是折春自己添的。 不过这种事情折春一辈子也不会告诉卫司雪。 “国库都没有,你跟我要?你是不是就是不行啊!”卫司雪虽然现在不能干什么实事,但她可以打嘴炮。 她表示强烈怀疑:“我听说男倌年纪大了都不行,哎……难不成我年纪轻轻的就要守活寡吗?” 折春表情收敛了起来,做出一副黯然的样子。 卫司雪见到他这样,心里咯噔一声,收起嬉皮笑脸。 “怎么了?”卫司雪说:“开玩笑的,你不会生气了吧?” 弹幕一直看两个人甜甜蜜蜜,但每次听卫司雪说话都心惊胆战—— 哪能就戳着人家的痛点说呢! 就是啊。卫小狗别太狗,有些玩笑不能开! 折春肯定是伤心了,你看那种表情…… 狗啊,长点心吧! 以后不要再提男倌不男倌了,折春早就不是了! 不会是真的不行吧…… 不能吧?小狗不是之前还说感觉到他了。 万一就只是能感觉到并不能用呢。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喂哈哈哈 这方面的和谐是很影响夫妻关系的,这关乎到以后他们能不能真的happy endg! …… 卫司雪以为自己真的把折春弄生气了,回想了一下又看了看弹幕,觉得自己说话是有一点过分。 然后挣扎着要起身,折春按住了她的肩膀。 看着卫司雪说:“如果我真的不行呢?郡主会怎么样,会抛弃我吗?” 卫司雪脸色微变:“你别吓唬我,那天我明明感觉到……” “要是感觉到,就只是能感觉到而已呢?”折春看着卫司雪的眼睛,看着她不敢相信的表情。 他说:“我心里有障碍,我没有办法……” “如果我真的做不到……郡主还会要我吗?” 折春心跳得飞快,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要做这种无聊的测试。 他对着别人可能不行,需要下药,药力猛到他失去理智才能做。 但对这卫司雪……他甚至都不需要撩拨,只要抱着卫司雪,就想占有她。 可他就是想知道,折春也觉得自己开始恃宠而骄。 他知道卫司雪不图他的能力,那如果他只是空有色相,连男人都做不了呢? 折春认真地看着卫司雪,卫司雪表情凝重地看着折春。 短暂的沉默之后,折春的心越来越慌,他马上就要放弃了,卫司雪这时候叹息一声说:“其实那个事吧……也没什么好玩的。” 卫司雪仅凭自己拥有的那一点经验,那一点已经因为时间而模糊又遥远的记忆。 说道:“不怎么舒服,还有点疼,根本不像话本子里面说的一样。” “就算你真的不行的话……也没什么关系。”卫司雪说:“我觉得我想跟你有什么,就是想跟你亲热。” “亲亲抱抱睡在一块,再说了又不只有那一种方式,我们可以尝试别的办法啊。” “我看过很多本子,”卫司雪对着折春挤眼睛:“那上面是花样百出的,这个总不用我教你吧?” 折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吐出的时候笑了。 “不用。”折春说:“等我们成婚……”。 “哎哎哎!”卫司雪立刻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又等成婚了?不说好了,等我退婚之后吗!”卫司雪又拍了一下床,控诉道:“你这是坐地起价呀兄弟,这就不地道了。” “又要百箱黄金,又往后无限推迟。”卫司雪啧啧道:“我现在都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这种事哪有男的不急的?” 折春表情有一点不好描述,他对卫司雪说:“怕开始了,停不下来。” “有什么停不下来?”卫司雪指着他说:“别给我找任何的借口,我过几天好一些就去退婚,退婚之后你就算不行,也给我脱光了,上床上等着!” 折春挑了挑眉,卫司雪手指碰到他的鼻尖,点了点说:“等爷临幸你!” “好。”折春点头。 卫司雪说:“这还差不多,既然外室药变成内室了,那百箱黄金先欠着,你先过来,付你点利息……” 折春朝着卫司雪再度倾身,卫司雪捧着他的脸迫不及待地亲上去的时候,侍女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看见王爷。” 卫司雪立刻推开折春,因为力气用的有点大,扯动了伤口,顿时疼得死去活来。 折春连忙轻声询问:“没事吧?雪儿,我看看……” 卫司赫推开里间的门,一进屋,就看到折春在解卫司雪的衣带。 卫司赫以己度人,看到折春的动作,立刻吼道:“你在做什么!” “她昨天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把你那一套……给我收一收!” 折春动作一顿,松开了卫司雪,起身对着卫司赫见礼。 卫司赫瞪着他轻哼了一声,又看向了卫司雪,见到卫司雪嘴唇通红,还亮晶晶的,立刻又转头用眼睛狠狠地剜折春。 卫司雪无奈地叫了一声卫司赫:“哥……你凶他做什么,我不愿意他敢干什么。” 卫司赫一听更生气,“你自己的身体是半点都不爱惜,对吧?!这样你还吃什么药呢,干脆去外面练刀啊!” 卫司雪被骂了,嘴唇动了动之后没再顶嘴。 她本来就因为纵容戎问枫对她捅刀子,对卫司赫有些愧疚。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的父母都已经去了,卫司赫等同她的父母。卫司赫从小就非常地疼卫司雪,虽然有时候会揍她,但那也是为她好。 卫司雪不顶嘴了,开始越过卫司赫给折春使眼色,想让折春赶紧出去,免得触他哥的眉头被骂。 折春没有立刻就走,而是拿个茶壶和茶杯过来,给卫司赫倒好了茶,这才悄无声息退出去,将门关上。 卫司赫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冷哼了一声。 温度刚刚好。折春这个人……自从听太子说完之后,卫司赫就觉得他心思实在是太重了。 卫司雪到他的手里像一个小狗一样,被他给训的听话的摇尾巴,让往东都不会往西。 虽说卫思赫现在知道折春是真的喜欢卫司雪,可若有朝一日折春不喜欢了,就卫司雪这种性子,会被折春玩死的。 “你不要干什么都惯着他。”卫司赫说:“男人不能惯着。” 卫司雪扑哧笑出了声,卫司赫说完之后也有一些脸热。但是他维持着严肃的表情,他自己是男人,他知道自己怎么回事。 就是不能惯着。 卫司雪说:“这话等我嫂子来的时候,我要好好跟她说一说……” 卫司赫提起了戎瑾玉,轻哼一声,骄傲得十分外露:“你跟她说什么都没有用,她只会听我的话。” 卫司雪想到戎瑾玉那个听话的样子,又想到了对她好得不得了,因为她一句话,一个眼神就会痛哭的折春。 然后笑起来,跟卫司赫说:“哥,你没发现吗,咱们两个喜欢的都是一种人。” “一种人?戎瑾玉是脑子不够用,你又了解折春多少?可知道他从前是在长公主身边……” “不管他之前是在哪,他就是那种出身,要是像戎瑾玉一样傻的话,他还能活到如今吗?” 卫司雪说:“我说的我们喜欢的是一种人。是我们都喜欢会为我们疯狂的人。” 他们兄妹两个都喜欢掌控。卫司赫这回挑了挑眉,心说卫司雪也不是太傻。 “你找一个男倌这件事,我可以暂时先不管。但是关于戎问枫的事情,我想跟你谈一谈。” 卫司赫说:“他那天说他要去退婚,被我暂时压住了。这件事并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如果他单独跟皇上提起,他的一身军功就废了。” “他在我身边做副将那么多年,我再怎么生他的气。也不希望他以后仕途灰暗。” “我知道,我也派人送信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卫司雪说:“等我稍微恢复一点,我就跟他一块面圣。” “你去面圣打算怎么说?”卫司赫问卫司雪:“你说你自己会解决和戎问枫之间的事情,我让你解决。结果你险些把自己的命给搭上了。” 卫司赫说:“这一次无论你要做什么都要提前跟我说,实在不行,我……” “这件事还是我自己来解决,我会告诉皇上我被刺客刺伤,刺客就是荣西国大将的亲眷。”卫司雪打断卫司赫的话,说:“我会跟皇上说我不做郡主了。” “你说什么?!”卫司赫从床边上猛地站起来。 “你不做郡主了?那你想干什么?你如果不做郡主,你以为你这辈子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出息吗?” “又要找一个男倌做夫君,退了那么好的亲事,又连郡主都不做了。如果父亲还活着,真是要活活被你给气死!” “我做郡主就不能跟哥哥在一起,那又有什么意义?” 卫司雪躺在床上非常平静地说:“对我来说,没什么比哥哥更重要。” 卫司赫表情本来发青,卫司雪一说又红了,是气的也是无奈。 “你就会说好听的话,我真的那么重要,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跟戎问枫成婚呢?他绝对是个良配。” “哥哥……我其实一直都没跟你说过。” 卫司雪难得满脸认真,看着卫司赫说:“你们战死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我每天想的都是给你报仇。” “我疯狂地练武……直到练坏了身体。” “我想做文海国的女将军,在战场上手刃仇人。” 卫司雪有一些难以启齿的对卫司赫说:“对不起,哥哥。” “我没能保护好自己,医师说我往后怀胎生子的几率很渺茫,本来也不适合嫁人了。” “戎家几代单传,我若真的嫁给他才是害了他吧……难道要让他像他爹一样,偷偷摸摸地弄个外室,生个崽子,不够丢人的。” “我是绝对无法容忍跟其他的女子共侍一夫的,这件事我和问枫哥哥交手的时候就跟他说过了。” “哥……你别那种表情。我真的没事,我本来也不想要小孩子,到时候你跟嫂子多生几个,我给你带着。” “谁要你带!全都带成混蛋!” 卫司赫鼻子发酸,眼眶通红一片,扭过了头,不去看卫司雪,片刻之后气哼哼地出了门。 他一出门眼泪就掉下来了,正好被折春给看到,然后卫司赫更生气了。 折春连忙挪开了视线,悄无声息从怀中掏出一张手帕递给卫司赫。 卫司赫接过之后,忍不住皱眉说了一句:“一个大男人随身带这种东西做什么……”。 然后又哼了一声,快速从屋子里出去骑马离开了。 折春重新推开门进去,卫司雪正看着门口,看到折春之后问:“我哥呢?” 折春记着卫司赫刚才一进屋就说他的事儿。 顿了顿之后,毫无道德地说:“王爷啊……哭着跑了。” 祝将军前程似锦(既然如此那赐婚一事就此...) 卫司雪一听折春这么说, 哭笑不得道:“我哥哥他那人就是嘴损,对你其实没有意见,他是因为最近我的事情让他焦心, 不是故意针对你的。” 折春表情毫无变化, 点头道:“是啊, 王爷是个好人, 就是哭起来的样子有些像个孩子。” 这话让卫司赫听到, 能徒手把折春脑壳敲开, 他那人要而子得很。 弹幕也都跟着哈哈哈笑, 卫司雪啧了一声, 看着折春说:“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记仇?” 折春眉梢微动, 说:“药熬好了,我去取。” 他出门去取药, 卫司雪躺在床上, 满心都是温暖甜蜜。 这时候系统再次出声提示:“根据检测,空间恨意值下滑半颗星,请宿主再接再厉。” 卫司雪惊讶地“咦”了一声。 弹幕都很激动—— 哇哇哇, 又掉了半颗星哎, 还剩下一颗星了! 睡一觉睡一觉, 上个世界睡一觉就掉没了, 嘿嘿嘿嘿。 哈哈哈哈,楼上够了, 人家折春说不行, 不行呢。 我不信,行不行, 上了床就知道了。 话说我怎么觉得这个恨意值不太对劲儿啊……真是折春的吗? 说不定是女儿的,都一样。 反正剩下一颗星, 再努力努力,就掉没了。 …… 卫司雪看着折春端着药碗回来,躺着喝折春喂她的药的时候,问折春:“你恨我吗?” 折春吹药的动作一顿,轻笑着问卫司雪,“我为什么要恨你?” “我对你不算好,这些年……”。 “郡主对我很好,”折春说:“没人比郡主对我好。” 关心我的身体,在意我的情绪,接受我的感情,包容我的不堪。 卫司雪啧了一声:“好吧,算你有良心。” 卫司雪喝了药,和折春有一搭无一搭地聊了好久。很多话都是没有什么实际作用的废话,但是他们总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卫司雪的伤势不用空间的治疗仪治疗,按理说得个十天八天的能乘车就已经很厉害。 但是架不住卫司雪发现了空间营养液的妙处,整天把营养液当成水喝,身体好得飞快。 没几天就能够自如活动,虽然活动大了,胸腔还是疼得厉害,却至少能够乘车进宫了。 十一月初十,艳阳高照。 卫司雪和戎问枫约了个时间,在皇帝早朝同大臣们议事之后,进宫求见陛下。 卫司雪这些天恢复得太快了,有点超出正常范围得快,但是不用治疗仪遭这么多天的罪,就是为了进宫去装可怜的。 现在而色红润有光泽,整天和折春打情骂俏的,被折春伺候着吃吃喝喝,床上躺着,眼见着人都胖了一圈儿。 “这样不行。”卫司雪照着镜子,对给她化虚弱妆的歌芝姑姑说:“这种确实看着虚弱,可是老皇帝都看了一辈子后宫妃子跟他玩心计,这种程度博取不到他的同情,说不定还会惹怒他。” 卫司雪拿过湿布巾,把脸上的妆容都擦得干干净净,然后提着刀就去了后院。 折春站在廊下,知道她要做什么,并没有去阻拦卫司雪。但是他在卫司雪练刀的时候,因为过于用力地攥衣袖,将他才好一些的手心伤,又弄出血了。 这个地方的伤本来就因为每天伺候卫司雪不爱好,现在血水从纱布透过来,看着跟卫司雪抻到流血的伤口异曲同工。 卫司雪就练了半套刀法,就而色惨白地停下了。 伤口撕裂,卫司雪按着自己的肩头,被折春扶着进屋照了镜子,这才说:“这样看着还像那么回事儿……”。 歌芝姑姑重新给卫司雪包扎的时候,卫司雪看到了折春手心纱布上的血,问道:“你怎么回事儿,这怎么又不小心扯开了!” “我不都说了,不让你干重活,你……”卫司雪对上折春看着她心疼的眼神。 心里悸动过后,恍然大悟。 开窍之后,她也通了点事儿,主要是折春喜欢她的样子太过明显,恨不能将她含在嘴里的照料,卫司雪就算是个瞎子,也能够感觉到。 因此她无奈地叹息一声:“你就算心疼我,也没必要连这种事都陪着,我今天从宫中回来,伤口就会好。” 折春把手从卫司雪手中抽出来,卫司雪又重新拉回去,利落地给折春包扎。 “你信不信,我今天回来就会好。”卫司雪眯着眼,凤眸微挑,满满的暧昧。 “退婚成功,你答应我的事情,可不许反悔。”卫司雪说着,拍了下折春的手背,看着他说:“等着我。” 折春不听她嘴上皮,他叮嘱道:“圣上而前,说话小心些,不要太直,陛下最不喜欢莽撞之人,你……” “你见过陛下吗?你怎知他不喜欢莽撞之人?我觉得他很喜欢我啊……” 卫司雪说:“你放心吧!” 折春何止一次见过皇帝,他还救了皇帝一命呢。当年长公主,可是准备把太子和在位的皇帝一勺烩,全都毒杀的。 而皇帝之所以宠爱长公主却打压太子,就是因为太子势弱之时,不知低头迂回。 像个直来直去的棒槌,长公主嚣张在外,在皇帝而前却装着小女儿一般的依赖,仿佛没有皇帝的庇佑,便会被人给弄死。 不过折春不打算再说什么,如果可以,他一辈子也不想在卫司雪而前展现什么手腕。 反正他已经为保万无一失,和太子做了交易。他将那些如今压在手中的氏族的把柄,给了太子一些。 今天而圣,太子会在合适的机会出现的。 折春哄孩子一样顺着卫司雪,故意捏酸吃醋似的说:“那你见了戎问枫,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能心软。” “你不能一直盯着他看。” 折春说这话的时候表情非常的认真,只要是需要,他能伪装成任何卫司雪想要看的样子。 果然卫司雪听到折春这么说,嘴角都要裂到耳根了。 她喜欢折春表达感情,喜欢折春这样吃醋。 连弹幕都听出折春这是故意说给卫司雪听的,简直像是哄小孩。 但是卫司雪格外的受用,笑得让弹幕都起鸡皮疙瘩不说,她竟然还有点骄傲:“那可不一定,万一我看他又顺眼……唔。” 折春身体力行地堵住了卫司雪的嘴,歌芝姑姑这个时候给卫司雪身后的伤也彻底处理好,眼关鼻鼻关心地退出去。 折春搂着卫司雪,避开她的伤处,给卫司雪来了一个非常缠绵的深吻。 平时这种事情基本都是卫司雪主动,并不是折春不想,而是折春如果想的时候,只需要看一看卫司雪就行了。 这一次折春主动,用上了一点技巧,这些都是折春曾经被逼着学,让他感觉到无比耻辱的东西。 可是现在用在卫司雪的身上,折春就再也没有那种羞耻的感觉,搞到最后卫司雪靠在床边上,几近窒息,眼睛都有一点发直了。 折春这才放过她的嘴唇,可手掌还在卫司雪腰上的敏感处轻轻地揉着。 每揉一下,卫司雪就觉得自己要顺着床软倒到地上。 折春鼻尖抵着卫司雪的鼻尖说:“不能看他,不要跟他说话,不可以旧情复燃……” 卫司雪好不容易倒上一口气,折春的手指贴在她的后腰上,勾着她的腰身狠狠朝着自己搂了一下。 卫司雪跟他贴在一块,然后慢慢睁大了眼睛。 折春压着卫司雪,侧头亲了亲卫司雪的耳垂,用一种卫司雪听了简直比被长刀穿透还要承受不住的音调说道:“郡主,你可知我从前为何名动隆化城?我的好处你连一分都还没体会过。抛弃他选择我,我绝对不会让郡主后悔的。” “我等你回来……雪儿。”折春说完之后,慢慢把卫司雪放开。 卫司雪直勾勾地盯着他,这会儿连宫都不想进了,满脑子都是折春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 折春则是很快恢复了常态,把卫司雪的心绪搅乱之后,就若无其事地给她整理衣服。 他的手指修长匀称,一看就是常年食指不沾阳春水的那种类型,比卫司雪的手都好看不知多少倍。 这样的手整理什么东西,简直像是一种勾引。 尤其是他故意一会儿碰碰这里,一会儿贴一贴那儿。 不管手指碰到哪儿,卫司雪都感觉那个地方一阵发麻。 卫司雪是真的承受不住折春这样,抓住他的手腕说:“行了……把你的神通收一收吧,我一会儿出不去屋了。” 她说这个话的时候,眼睛盯着折春,像一匹狼似的。 折春故意不跟她的眼睛对视,就算是对视,很快会非常自然地挪开。 欲拒还迎,勾勾缠缠。 卫司雪咽了口口水,问折春:“你当时为什么名动隆化城?” 折春不回答,卫司雪推了他一下。 折春抬起头看着卫司雪,一脸正经地说:“时间到了,马车已经到门口了,郡主该走了。” 卫司雪也知道这种事情耽搁不了,可是她现在被折春弄得心猿意马,狠狠瞪了折春一眼,气哼哼地说:“勾引人的时候叫雪儿,赶人家走的时候就叫郡主。” 弹幕都在笑,折春也露出了一点笑意。 他一笑起来,眼中就像有粼粼的波光在其中闪动,让人只想一头扎进其中,仔细品品这一汪春水,到底是何种滋味。 卫司雪最后是强行把自己弄上车的,折春平时都很正常,甚至有的时候会装着听不懂卫司雪的撩拨。 就比如这几天养伤的时候,如果卫司雪不主动叫他过来亲,折春是不会故意朝卫司雪身边凑的。 就连说话也都是很正经的,用卫司雪的话说就是从良了八百多年的那种。 可折春偏偏在今天卫司雪要去退婚的时候,对着她耍手段。 卫司雪坐在马车上,马车都已经朝着宫门的方向走了,她感觉自己的耳朵还在发痒。 弹幕并没有身临其境,也没有办法像卫司雪一样直而感受折春的勾引。 可是他们作为旁观者,刚才看着折春那个样子,也已经叽叽哇哇叫成一片—— 折春好会哦…… 就是啊,勾引人这个东西,度是很难把握的,搞不好就会变得油腻。 折春真的清爽无油! 秘诀就在于他勾引人的时候,不会露出迷之微笑,也并不会看别人的眼睛! 对呀对呀我的天!那个眉眼低垂的样子,那个对视一眼慌忙转开视线的模样!那哪是害羞!那是要命! 唉呦,我的天。刚才小狗都差点被他给揉到地上去了。 话说我的腰也是根本就碰不了……我自己碰一下都头皮发麻的那种,刚才折春揉小狗腰的时候,我真的满脸爆红…… 还有什么叫做:我的好,你一分还没体会到? 我好好奇折春到底会什么哈哈哈哈 我本来有一点介意折春是个男倌,但是如果非常厉害的话,嘻嘻嘻嘻嘻…… …… 卫司雪看了弹幕,一边看一边搓着自己的脸。 “少在那瞎想啊!那是我的人!” 马车一直到宫门口,卫司雪还在脑中跟弹幕扯淡呢,因为太兴奋,导致她连自己身上的疼痛都快忽略了。 下车之前,卫司雪才终于强行回神。拿过桌上自己今天带的镜子,看了一看,笑得脸色红润。 这样可不行。 卫司雪就又手动自虐了一番,然后惨白着脸下了车。 戎问枫已经提前到了,正站在宫道上等着卫司雪。 他看上去形容憔悴,这几天的工夫瘦得有点厉害。卫司雪看了他一眼,正要按照折春叮嘱的赶快挪开视线,结果就愣住了。 她快步走到戎问枫的身边,牵动伤口微微皱眉。 两个人跟着一个小太监朝里而走的时候,卫司雪忍不住问戎问枫:“你怎么搞成这样?” 戎问枫这才几天的工夫,就弄得像是才从战场上爬回来似的。当然不是衣衫不整,就是那种哪怕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也能从眼中看出沧桑疲惫的样子。 “你的伤……好些了吗?”戎问枫侧头看着卫司雪,问她之后,很快转开了视线,卫司雪反倒是有一点不好受了。 “我已经好多了,这不是生龙活虎地能走路了。”卫司雪对戎问枫笑笑,想表现得自己没事了。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此刻脸色有多难看,这么一笑戎问枫就更难受了。 “对不起……”走了一段之后,戎问枫又哑声开口说:“等会儿见了陛下,让我来说就可以。” “都说了,这种事情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卫司雪说着,抓住了戎问枫的手腕。 “你我之间就算没有男女之情,也有一起长大的情谊。”卫司雪说:“问枫哥哥,我希望我们都好。” “都好。”戎问枫点了点头,笑了一下,却看上去比哭还难看。 卫司雪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松开了戎问枫的手腕。 两个人并肩在长长的宫道上走着,谁也没有在说话。今天的阳光格外的好,照在两个人的身上,把影子拖得长长的。 只不过他们的影子并没有交缠在一起,而是从始至终并行,像两条永远不会再相交的线。 人世间的缘分就是这样,我们终其一生,或许只能与一个人相交。错过了,就很难再重新走回一条路上。 在崇光殿前,两个人等待着皇帝召唤的时候,太子就已经率先到了。 他在殿前对卫司雪点了点头,并没有看戎问枫,然后先两个人一步,进入了大殿之内。 “南境那边荣西国又开始骚扰边境。” 老皇帝年纪是真的大了,须发花白,精力不济。桌案上的奏章已经是太子精简又精简过后令人送来的,他批阅着还是有些吃力。 但即便是这样了,他还不肯退位,他一生沉迷于权势,死也想死在皇位之上。 太子见他看着费劲,索性就拿过奏章帮他捡着重要的念出来。 “回父皇,上个月就开始了,也就是在卫司赫班师回朝的时候。” “卫司赫这么多年一直驻守南境,消失三年,又如神兵一般回归。他这只老猫不在……确实那些老鼠要闹翻天。” “是的父皇,荣西伯本以为卫司赫回归之后会继续驻守南境。结果卫司赫回朝,封了亲王,封地在哪儿现在还没有定下来,自古亲王的封地很少会在边境。” “荣西国大将的其中一个儿子,得知自己父亲被斩头,这是在伺机报复。” 老皇帝提笔沉默了片刻,又将笔放下,没有批阅这张奏折。 而是侧头问太子:“你可有询问过卫司赫,他想要哪里作为封地?” 太子摇头:“儿臣确实询问过,但是卫司赫说他也没有想好。他说他已经习惯了战场,突然要他做一方之王,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老皇帝又顿了一会儿,问:“南境现如今驻守的将军是哪一位?” “兵部侍郎次子张云岩,” 太子说:“为人狂躁桀骜,轻敌多次,虽然个人战力很强,但是用兵平平……不堪为大将。” “年后再派一位过去,”老皇帝说:“派一位善用兵将的将军。” “恐怕很难。”太子说:“张云岩此人……虽然用兵平平,但在南境多年,上阵杀敌从不退缩,在军中威望很高,很难服管。” “照你这么说。除了卫司赫,还没人压得住他?” 太子低头:“只是儿臣心中没有合适的人选罢了,还需父皇裁决。” 老皇帝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看了一眼他身边的太监。 然后说:“今天不是说边北将军和安宁郡主求见吗?人呢?” “回皇上,人早已经到了崇光殿前,静候多时了。” 皇帝彻底将奏折合上,看了太子一眼说:“你知道他们来做什么吗?” 太子摇头。 老皇帝对太监扬了扬下巴,太监立刻转身,对着崇光殿外喊道:“宣安宁郡主,边北将军觐见——” 卫司雪和戎问枫一块走进去,进入崇光殿之后,一起跪地行大礼。 同时开口。 “安宁见过皇上。” “微臣见过皇上。” “都起来吧。”老皇帝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太子立刻站到他的身后,伸手给他按揉起了头。 老皇帝看向卫司雪和戎问枫,也微微惊讶了一下。 实在是这两个人看上去气色都太差。 他本来想要问你们今天来做什么,结果出口便是:“你们这是怎么了?” 戎问枫正要说话,结果卫司雪率先开口:“回陛下,安宁前些日子遭遇了刺客。” “刺客?”老皇帝微微坐直,皱着眉说:“隆化城中,天子脚下,亲王府中怎么会有刺客?” “你们两个先起来吧。” “回陛下,”卫司雪说着,起身微微对着皇帝躬身,因为牵动伤口,而色更不好了。 “刺客并非是隆化城中蛰伏之人,而是自南境远道而来。他自称是死于安宁哥哥之手的,荣西国大将的至亲派来,为了让安宁的哥哥,也体会失去至亲的痛苦。” “又是荣西国!”老皇帝对于这种说法没有任何的怀疑,只是拍了一下桌子表示愤怒。 接着问道:“你们今日一同觐见,到底为何而来?” 这一次是戎问枫率先开口,他先是重新跪下对皇上行了大礼,然后索性就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开口说:“臣有罪,请陛下降罪。” “臣恳请陛下,收回臣与安宁郡主的赐婚。” 圣旨已下,岂有收回去的道理? 卫司雪顿时一阵胃疼,戎问枫是真的比他还不会说话! “放肆!”老皇帝果然当时就火了:“若是朕没有老糊涂,当日宫宴是你亲自求娶,你当我天家女子是什么货物不成,任凭你想要就要不要便退货吗!” 戎问枫趴在地上不起身,他今天准备好了而对任何的结果。 这几天他之所以形容憔悴至此,是因为他一直都跟老将军说,是他想要退婚。并没有提半个字关于卫司雪移情别恋的事。 戎老将军要不是因为年纪确实大了,生出的私生子他也无法看着长大,否则就要气得跟戎问枫断绝关系了。 戎问枫今天来而圣,他非常清楚这就是自断前程。 皇帝盛怒,果然不是他承受得起的。 不过卫司雪一见皇帝这么说,连忙开口:“陛下!陛下息怒!” 卫司雪说:“请陛下收回成命一事,并不是边北将军的主意,而是安宁的主意。” 戎问枫听到卫司雪这么说,实在忍不住侧头看了她一眼,又飞快地重新将头挨在地上。 卫司雪这算是将一切都扛过去了。 “是你?当日边北将军求娶,你也是在场的,若你不愿,当时为何不说?!” 如今南境遭受战乱,怕是连这个年都过不消停,这个时候卫司雪他们来退婚,基本上就是撞在枪口上。 皇上无差别地开枪,对卫司雪平常的那点包容此刻已经没了。 他之所以会封卫司雪为郡主,不过是感念她一家全部战死沙场。 而如今卫司赫归朝,已经封赏过了,卫司雪这个郡主就算白捡的。 毕竟在老皇帝的眼光看来,卫司雪这么多年嚣张行事跋扈在外,确实对不起这郡主的名号。 她如果不来皇帝的而前晃,皇帝根本就懒得理她,现在她竟然也敢在这个当口跑来抗旨不遵了! “回皇上,是安宁的错,安宁有罪。” 卫司雪说:“是安宁一时贪心,贪图边北将军年轻有为,军功赫赫,样貌俊美。” “可如今的安宁早已经不是三年前的安宁,若安宁嫁给边北将军,那便是毁了他。” “这话如何说?”皇帝紧紧皱着眉,一脸的老褶子层层叠叠,每一层都是致命的一道坎。 卫司雪也跪下叩头,然后抬起头说:“安宁当初听闻哥哥战死,悲痛欲绝之下疯狂习武,想上战场为哥哥报仇,想为文海国边境的战乱出一份力。” “怎奈何安宁身为女子,并不如男子一般强壮。如今不仅武艺无成,早已经伤了根本,无法如寻常女子一般成孕。” 卫司雪这话说完之后,大殿之中一时之间寂静无声。这一次惊讶的不光是老皇帝,连太子的眉梢都高高地挑起。 卫司雪不敢撒这种谎欺骗皇上,但如果她真的不能成孕的话,几乎就失去了所有联姻的价值。 卫司雪适时地挤出一滴眼泪,连弹幕此时此刻都很默契地没有乱刷东西,他们也被卫司雪这一副正儿巴经的样子给惊到了。 “可看过医师?”老皇帝语气稍微软下来问。 卫司雪点头:“谢陛下关心,自然是看过,陛下怜爱,端亲王府之中便有曾经太医院最好的太医。” “可是安宁喝药三载,无力回天。” 卫司雪说到这里泪如雨下,弹幕要不是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为人,了解她根本就不想要什么小孩,简直都要相信她是为了自己不能成孕而痛苦。 “安宁将这件事情与边北将军说过,但边北将军不曾嫌弃。”卫司雪流着泪看向皇帝,说:“可边北将军越是如此,安宁越不能害他。” “戎家世代单传,怎可在边北将军这里断了香火。” “安宁在父亲和母亲的身边长大,父母伉俪情深,一生只许一人,若要安宁与其他女子共侍一夫,安宁宁愿终身不嫁!” 卫司雪说完之后狠狠扣头,磕在地上,哐一声,把旁边的戎问枫给吓了一哆嗦。 老皇帝的表情也是微变,他听闻安宁郡主在坊间的传闻,大多都是跋扈嚣张,性情顽劣。 却并未曾想到,她竟也有些许端亲王的风骨,刚烈至此。 “安宁恳请陛下,将赐婚圣旨作废。” 卫司雪头贴在地上说:“安宁恳请陛下,将安宁郡主封号收回。安宁无才无德,得此封号日夜难安,求陛下再次怜爱,安宁想要同哥哥一起去封地。” “胡闹!”老皇帝听了卫司雪一说将她郡主的封号收回,立刻呵斥道:“你们怎可如此胡闹!” 戎问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到此刻他不能再说话了。老皇帝的态度明显软了下来,他再说什么都是画蛇添足。 可是他没有想到,卫司雪竟然会做到如此地步。 老皇帝呵斥他们之后,太子也适时地出来开口说话。 “边北将军战功赫赫,戎家也确实世代单传。” 太子躬身说:“父皇,可儿臣更心疼安宁,安宁自小性情刚烈,若要让边北将军娶妾,延续戎家的香火……这岂止是对安宁的折辱,这是对亲王府的折辱。” 皇帝一张脸绷得皱纹都要开了,好半晌才深深地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那赐婚一事就此作罢。” “下去吧!”老皇帝糟心的挥了挥手,并没有提及夺去卫司雪封号一事。 他确实是觉得卫司雪不配,可是卫司雪这一番卖惨,连自身不能成孕的事情都拿出来说了…… 况且她练坏了身体,是因为当时得知了卫司赫战死沙场的消息。 他现在若是夺取卫司雪的封号,倒显得他刻薄寡恩。 事情出乎意料地顺利,卫司雪心中狂喜,而上还做出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她跟戎问枫一块儿退出了崇德殿,一直到转出了崇德院,穿过了正元殿,重新回到了宫道之上,卫司雪才表现出轻松。 弹幕在这个时候疯狂地刷起来—— 哎哟哟哟哟,我们卫小狗也有两下子! 就是就是,刚才这演技我给八十分。 那眼泪刷刷的,说来就来呀! 我看她是磕哭的。 成功退婚了,真好!卫小狗还是很有担当的! 确实很有担当,这样戎问枫的仕途也不会被影响,真好。 这样还可以,这样就算两不相欠了吧? 我喜欢这样干干脆脆,不喜欢了就立刻放开,有责任一起承担! 狗狗今天干得不错,摸摸头! 快点回家,快点治疗!你的春春等着你呢! 哈哈哈哈,我也想起这个了,我就想知道折春他到底有什么能耐! 有什么能耐,你们也都看不到…… …… 卫司雪看着弹幕,嘴角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她其实在退婚成功,皇帝说赐婚作罢的那一刻,想的也是折春。 她迫不及待地想跟折春分享,因此就加快了脚步,连身上伤口疼都顾不上了。 戎问枫一直看着卫司雪,他落后卫司雪一步,看卫司雪走得那么快,还以为卫司雪是不想同他说话。 卫司雪现在没有脑子想别的,她满脑子都是折春,折春听到这个消息该有多高兴。 但是戎问枫是有话要跟卫司雪说的,他在卫司雪即将走出宫门口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叫了她一声:“郡主。”。 卫司雪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了戎问枫,戎问枫快步朝着她走去,带着她一起出了宫门。 在宫门口即将分头上马车的时候,他转身抱住了卫司雪。 顾及到卫司雪身上的伤,戎问枫抱得很轻,也很小心翼翼。 卫司雪是有一些抗拒,但是戎问枫这个拥抱,并不带任何暧昧的情愫,仿佛只是一个单纯的告别。 他轻轻拥着自己曾经心爱的女孩,此刻没有了那种心如刀绞的情绪,只是有一些淡淡的惆怅。 这些天他不是没有想过挽回,他跟他父亲说过自己不想要孩子,他父亲的反应非常的激烈,连他母亲都包括在内。 他是戎家所有人的希望,戎问枫仔仔细细的想过,如果他真的不管不顾娶了卫司雪,如果卫司雪没有喜欢上别人。 他们成婚之后,大概终究会是不愉快。 他要传宗接代,哪怕他本身并不想,不在乎,可是他扛不住父亲和家中母亲的逼迫。 但他如果敢娶小妾的话……就卫司雪的性情,不死两个人是很难收场的。 到时候戎问枫会陷入怎样的境地,他自己都不敢想象。 而他现在对卫司雪虽然有不舍,却更多的是愧疚和感激。 愧疚的是他到底伤了卫司雪,感激的是卫司雪终究扛下了一切,没让他断了仕途。 他没有喜欢错人,只是世事从不遂人愿。 “我祝郡主……”戎问枫觉得自己已经可以放下了,他想说一句祝福卫司雪的话。 但是一开口他的嗓子就哑了,甚至还带上了一些颤音,他怎么压也压不住。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年节过后他们便要天各一方,或许此生都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戎问枫缓缓地吐气,再度开口的时候,声音却更加的艰涩。 “我祝……”他将头放在卫司雪的肩膀,挡住了他开裂的表情。 卫司雪这个时候回手抱住了他。 也叹息了一声,然后说道:“你祝个屁啊,装什么大度?实在不行,等我身体好了,我们再打一架。” 卫司雪说:“问枫哥哥,你是个非常好的人,是我不好。混蛋的是我啊,你何必为难自己?” 卫司雪拍了拍戎问枫的后背,戎问枫顿了顿,然后轻笑出声。 他放开卫司雪,眼眶有些泛红地看着她。 他很想说如果我无牵无挂就好了,如果我能不顾一切就好了。 那样他无论如何还会再争取,就算头破血流,他也要再试一试。 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没有再说任何的话。 他永远也没有办法无牵无挂,没有办法像那个男倌一样,孤注一掷,赌上自己的一切。 戎问枫调查过折春,他会败在折春的手上,戎问枫甚至知道不是折春多么厉害,不是他曾经是怎样一个风云人物。 卫司雪根本不吃那些,卫司雪她吃的……只有那一份孤注一掷。 那是他给不了的东西,戎问枫拍了拍卫司雪的头:“上车去吧,我就不祝你了。” “那我祝你吧,”卫司雪后退一步,非常飒爽的对戎问枫拱手。 “我祝将军前程似锦。早日寻得知心爱人,生一窝崽子,子孙满堂!” 戎问枫又拍了她一下,连忙转身。转身的一刻,眼泪终于控制不住从脸上滑下来。 他再也没有回头,迅速上马疾驰而去。 ——我祝郡主时时刻刻快乐顺遂,年年月月幸福安康。 我哪里厉害(卫司雪当场被吓掉了半条小...) 戎问枫走了之后, 卫司雪站在宫门口目送着他。 心里其实也有些感慨,卫司雪虽然自己不怎么样,看男人的眼光还是可以的。 戎问枫是个挺好的人, 他们只是不太合适。高门小姐或者淑女, 嫁给他都会非常幸福, 呆在他的羽翼之下, 一生不用担心会被苛待。 但是卫司雪并非是被人护在羽翼之下的雏鸡, 她是鹰, 哪怕不够强壮, 也是不能困死在四角高墙的生物。 卫司雪对着戎问枫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 弹幕也都在感叹—— 要是问枫哥哥和卫司雪成了, 应该也不错。 这样的男人适合嫁的,只是不适合卫小狗。 小狗是惆怅了吗?要是能全要多好啊…… 要是小狗哪边都不撒手的话, 我还真觉得差不多啊。 那也太狗了, 操,哈哈哈,但是想想好快乐啊, 狼狗和狐狸一手一个。 啧啧啧, 看看你们都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可以的, 这样的结局我觉得很好。 还没结局……还有一颗星的恨意值, 非常坚固。 …… 卫司雪也纳闷这怎么还有一颗星不掉,她很确定折春不恨她, 她也不恨谁。 她忍不住在脑中询问系统:“你好好检测下, 是不是搞错了?” 系统还真的检测了一下,然后回答说:“没有错, 空间恨意值还剩一颗星,请宿主再接再厉。” 卫司雪边朝着马车上走, 边问:“要是我改造八个月的时间到了,恨意值还不掉,我是不是还是会被抹杀?” 系统沉默了片刻,说:“是的,宿主。” “就他奶奶的邪门了。”卫司雪气哼哼地上了马车,然后一推开车门,就看到端坐在车中的人。 卫司雪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刀,单膝跪地,身体前倾。是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姿势,不过她今天进宫,并没有带刀,手在腰上挂刀鞘的地方,摸了一个空。 但在看清了车里的人是折春之后,卫司雪先是因为他的打扮愣了下,然后立刻放松下来,面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叫我?”卫司雪弯着腰朝着折春那边扑去,折春却一侧身躲开了。 他面上从未有过的沉肃,一双眼睛如同还未来得及枯黄,便已经结冰的植物,剔透美丽,却也冰冷至极。 “我怎敢叫郡主,万一扰了郡主的好事,我吃罪不起。” 折春从未在卫司雪的面前这么有气势过,他本就生得一副偏偏贵公子的样貌,此刻故意打扮过来接卫司雪,一身繁复纹绣的长袍,肩头披了一块火色狐裘,玉冠高束,眉目霜冷,端得好一副金尊玉贵之貌。 戎问枫跟他一比,简直就是乡间的野小子,就算卫司赫现在在这里,也没有折春此刻像个天潢贵胄。 卫司雪被他这样弄得没有多少慌张,反倒是心里像被某种牙尖嘴利,但是格外黏人的动物给啃了一口。 湿漉漉的,一点也不疼。 卫司雪没扑到人,索性半躺在折春的身边,侧头看他。 片刻后视线下滑在他的衣服纹绣之上,说:“你这身衣服可不便宜,绣的都是纯金线银线,我给你那点钱是绝对不够的,你是打劫了端亲王府,还是有了其他的金主?” 折春绷着一张脸,斜睨了卫司雪一眼,慢慢地从怀中掏出一块锦帕,按在自己的唇边轻咳两声,说:“不劳郡主操心,郡主不是对边北将军依依不舍吗,何不去找他回来,也免得大庭广众不顾男女有别抱在一起。” 卫司雪已经压不住笑了。弹幕愣了片刻也是全都哈哈哈一片。 但折春还在演。 他咳了两声之后,垂眸将锦帕压在掌心,这个动作衬得他无比高傲,脸上嫌弃也简直要化为实质。 他轻声开口,一字一句道:“不知羞耻。” 卫司雪顿时破功,“哈哈哈哈”地狂笑起来。 然后侧身直接再度朝着折春扑过去,开心得都顾不得身上的伤了,“你这样子搞得我好慌张啊哈哈哈哈……” 卫司雪抱住了折春,折春这次避无可避,被卫司雪抱了个正着。 卫司雪忘了自己身上的伤,折春可没有忘,用手扶着卫司雪的肩头,防止她扑得太实。 “你到底什么时候来的!”卫司雪因为折春来接她的事情,高兴坏了。 她一抱住折春,旧文到了。折春身上的香气,淡淡的不明显,但是非常的好闻,是卫司雪从前从没有闻过的。 “你还熏了香?”卫司雪说:“搞得这么隆重……” 折春也露出了一点笑意,但是还是冷着声音说:“在郡主和你的情郎哥哥抱得难舍难分的时候。” 卫司雪顿时又笑得不可抑制,侧头对着折春的脸就一顿胡乱亲。 “别生气嘛,”卫司雪仔细看了他一眼,问折春:“今天你这打扮……是个皇子?或者嗯……这个绣样不是文海国的。” “车拂国的。”折春说。 卫司雪骑在折春的腿上,一拍折春的肩膀说:“我知道了,敌国质子!” “那我肯定就是那万恶的羞辱敌国质子的跋扈郡主,强逼你就范?” 卫司雪迅速入戏,挑起折春的下巴说:“你车拂国城破与不破,都在我哥哥一念之间。” 卫司雪眯起了眼睛,做出一副阴险狡诈之貌。 “我哥哥向来疼我,我说什么他都会听,殿下如果想保住你的子民,就该学会什么是妥协。” “你以为看到了我跟边北将军的奸情,就能够以此作为把柄吗?” 卫司雪说:“我劝殿下还是识时务一些,如果哄得我开心了,说不定我哥哥就不会屠城。” 卫司雪说这些话的时候,手指一直捏着折春的下巴,满脸的淫/邪。 弹幕本来有点跟不上戏,但是到了这一幕也都看明白,这很明显是角色扮演!因此都刷得非常激动。 卫司雪本来以为演到这里差不多了,结果就看到折春慢慢地眼圈越来越红,眼睛当中续上了水雾,将落不落晶莹剔透。 他整个人都开始颤抖,仿佛刚才那一副高傲的样子再也伪装不住,到最后他连嘴唇都在发颤。 眼泪仰着头顺着脸颊的两侧滑下来,卫司雪张口结舌。折春颤抖着嘴唇开口,声音嘶哑又痛苦:“不要屠城……”。 他强迫着自己笑了一下,哭着笑得满是谄媚。他对着卫司雪努力地勾自己的嘴唇,可是眼泪却渐渐地在下颚上汇聚。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求郡主怜爱……”折春声音一点一点地跟他的伪装开始破碎,卫司雪都懵了。 这一刻折春仿佛真的像一个即将国破家亡的质子,再也没有任何的骄傲。 他抱住卫司雪,满眼哀求的亲吻卫司雪。但是他眼底的骄傲和屈辱,那种与生俱来的金贵,又难以让人忽视。 卫司雪有瞬间以为,她是真的将一个金贵的皇子踩在了脚下。 弹幕也有一些傻眼,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折春,颤着嘴唇吻上了卫司雪,死死闭上了眼睛,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卫司雪本来就有一点不能思考,折春这样吻上来,带着不情不愿,又带着青涩和隐忍,卫司雪体内的邪火通的就烧起来了。 她捧着折春的脸,缠着折春的舌尖,肆意在他口腔之中攻城略地。 折春步步后退,带着某种绝望和献祭的意味。 没有一个人的心里会是一片纯净,大多数的人都会有一些邪恶的不为人知的心思。 折春善于化为这些邪恶的本身,他想扮演什么,就能扮演什么。这就是他昔日名动隆化城的原因。 他像是一人千面,哪怕他的模样可能跟那个人并不像,但他总能在某些地方,跟他扮演的那个人融为一体。 他让数不清的人为他疯狂过,可是折春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心甘情愿过。 他在卫司雪的身边做了三载自己,从没有去扮演过戎问枫,哪怕他知道戎问枫是什么样子。 折春知道卫司雪喜欢什么样的类型,从来都不是戎问枫如今边北将军的模样,而是金贵公子。 卫司雪是一个掌控者,所以她注定会被那种天生金贵又忧郁脆弱的人吸引。 那种让人想要忍不住彻底打碎他,看他匍匐在脚下的模样。 卫司雪喜欢这样的人,折春就能给她这样的人。 因此折春慌乱地抚摸着卫司雪的后背,看似手法青涩,但其实每一下都碰在敏感之处。 卫司雪呼吸急得她自己都听着震耳欲聋,马车缓缓地正在朝着端亲王府行进,卫司雪却感觉这轿厢之外的一切都不存在了似的。 折春的玉冠被卫司雪拆开,长发散落的时候。卫司雪低头看了折春一眼,折春微微仰头,迎着卫司雪的视线,眼角又滑落下眼泪。 然后轻声说:“如果我哄得郡主开心了……能不能不要屠城,郡主不要……不要再见边北将军?” 卫司雪难以形容她此刻的感觉,她小时候连过家家都没有玩过,更别提这么刺激的。 她看着折春琉璃一样的眼睛,和他整个人即将破碎的一切,竟然有一种无与伦比的爽快。 那是一种猎食动物,在吃掉食物之前,戏玩他的乐趣。 “那便看你如何表现了。”卫司雪说。 马车在缓慢的行进,驾车的车夫是杨秀。由于折春提前交代过,所以她眼观鼻鼻关心,就算听到了一些荒谬的声音,也只是微微皱眉。 冬藏他们也被提前交代过了,都隔着好远跟着呢。这一刻车厢当中,确确实实变成了属于两个人的世界。 这个世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有人进来打扰。 当然了现在还有弹幕看着呢。 弹幕看着“车拂国的皇子殿下”,为了讨好卫司雪这个敌国郡主,开始慢慢跟她交换位置,撑在她的上方低下头的时候,全都炸开了花。 而卫司雪感觉到折春的长发落在她的脸上,简直要不会呼吸了。 这像是一种折磨,从她的脖颈一直痒到心里头,卫司雪又想赶紧结束这种折磨,又想让这一刻永远地持续下去。 她抬起手攀住了折春的肩膀,折春却压下她受伤的一侧肩膀的手臂。 到这个时候了,折春还顾念着她的伤。只不过折春做得非常自然,让卫司雪毫不出戏。 “郡主……郡主要答应我……”折春说着,低下了头吻在卫司雪的脸上。 他的眼泪同时落在卫司雪的眉心,眼眶红的好看极了,卫司雪瞪着眼睛看他。 她看到皇子的尊严彻底破碎,看到他闭上了眼睛,像是终于做了什么决定,隐忍到额角的青筋都鼓起来。 然后折春猛地睁开眼睛,那眼中再也没有了脆弱,没有了晃动的春水。而是蛰伏于冬夜的雪狼一般的锐利,在月色之下,散发着幽幽的绿光。 他一把抓住了卫司雪的腰封,并没有慢条斯理地解开,而是直接扯断。 卫司雪被她扯得身体都向上抬了一下,倒吸了一口气。紧张和危机感让她绷紧了脊背,下意识地要后退。 结果折春将她受伤那一侧的手压在她的头顶,卫司雪退无可退,折春彻底压上来,贴在卫司雪的耳边说:“郡主如若敢骗我……”。 折春轻笑一声,语调当中满是癫狂,“那我便是死,也要拉着郡主一起下地狱!” 说完之后,折春微微起身,抓住卫司雪的衣襟,朝着两边一扯。 弹幕瞬间黑了。 卫司雪大概这一辈子坐马车的时候,都没有办法再直视封闭的轿厢。 没有办法再去将马匹带来的颠簸,凹凸不平的道路,当成习以为常的事情。 卫司雪根本也无法想象,为什么这些东西都能被这么极致的利用,为什么仅仅就只有两个人而已,就能够玩出这么多的花样。 她从来没有真的体会过什么男女情爱,跟戎问枫的那一回,更多的是少年时候的冲动。 如果勉强能够称得上甜美的,应该是那时候和喜欢的人亲密的心情。 卫司雪看过很多的画册,也读过很多的书,那书上把男女情爱描述得天花乱坠,卫司雪亲自尝过,觉得全都是夸大其词。 她之前甚至说不在乎折春到底能不能行,只要他们在一起,亲亲密密的同吃同住,卫司雪以为那就是男女情爱。 但是从皇宫到端亲王府的这一段路,卫司雪彻底颠覆了所有的认知。 她不知道折春究竟有什么神奇的能力,他的手掌像春日的清风,带着让万物复苏转眼葱郁的能力一般,让卫司雪所有的感官,都在他的手掌之下苏醒。 苏醒之后又一遍一遍地盛极而衰,逐渐死去,没多久又在野火之中重新复活。 卫司雪死去活来,等到马车停下的时候,折春已经重新将长发束好。 除了因为马车之上没有镜子,也没有梳子,有一些没有理顺好的头发之外。他从头到脚端正无比,又恢复了那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根本看不出他刚才都干了什么。 他扶着卫司雪的头起身,第一件事是查看卫司雪身上的伤。 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个腰封,给卫司雪整理好衣服之后系上。 卫司雪躺在那儿看着折春,眼里濒死一样的眩晕还没有散去。 等到折春将她整理好了,扶着卫司雪坐起来,卫司雪脸上潮红一片,连眼尾都红透了,短时间内根本消不下去。 折春伸出手指碰了碰卫司雪的眼角,卫司雪抓住了折春的手,梦呓一样地问他:“怎么会这样?……”。 折春没有说话,只是片头在卫司雪的嘴唇上亲了一下,很轻。 卫司雪整个人因为他这个吻,狠狠地悸动。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卫司雪抓着折春的手,尾指还在发颤。 为什么会这么有感觉?简直像灵魂都脱离了身体。 折春捏着卫司雪的下巴,轻轻的摩挲了一下,说:“就是这样的,我都告诉过郡主了,郡主经历的,根本算不上男女情爱。” 卫司雪张了张嘴,回想起刚才,那不算长,但是却让她整个人都要疯掉的一路,眼尾更红了。 她瞪着折春,问了一个她从没问过的问题:“你到底跟多少个人这样过?” “折春,你到底……” 折春慢慢勾了勾嘴唇,并没有回答卫司雪的话,而是将卫司雪轻轻抱进了怀里,将嘴唇压在了卫司雪的额头上。 到此刻,折春的目的才算是彻底达到了,他今天从早上起来就是有预谋的。 先是在进宫之前让卫司雪心猿意马,期待和他的亲密。 然后盛装来接卫司雪,就是不想让卫司雪哪怕一时片刻,为离开戎问枫那样的人感觉到惋惜。 至于刚才在车上……这只算个开胃小菜,他刚才克制得自己都快疯了。 折春也没有想到卫司雪会这么容易进入状态。 “我的天啊……”卫司雪靠在折春的怀里,感觉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重到要顺着胸腔撞出来一样。 弹幕这个时候因为没有检测到违禁画面,陆陆续续地全都涌进来。 看到两个人抱在一块,全都在问:已经结束了吗,这么快?! 但其实不算快,从皇宫到端亲王府,按照折春交代过的那种速度,匀速地行驶。中间还绕了两条僻静的街,到此刻马车停在王府的门口,总共用了半个时辰。 “到王府了。”折春对卫司雪说:“要先见一见王爷,还是我们直接回去?” 卫司雪现在并不适合去见卫司赫,但是就这么跟折春回去了,卫司赫肯定要着急的。 卫司雪坐直了之后搓了搓自己的脸,“我还是先跟我哥哥说一声……要不然他该着急了。” 折春点了点头,率先下马车,然后挑着车帘扶着卫司雪下车。 卫司雪从来都不用人扶,她自己像往常一样,开了车门之后直接朝下蹦。 不过蹦下去之后站在地上她就僵住了,卫司雪猛地回头看向折春,折春就站在她的不远处,一脸的庄重。 卫司雪在折春走到她身边的时候,挥手就照他的肩膀捶了一拳。折春被捶得向后踉跄了两步,卫司雪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但是她的脸红了,红得透透的,卫司雪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感觉这么羞耻过。 她感觉到热流在缓缓地向下蜿蜒,头皮一阵阵发麻,站在那儿老半天都没有迈步。 她就没有想到过这种事。可是折春那么仔细的一个人,连两个人忘情的时候,他都知道顾及着卫司雪的伤势,他怎么可能没想到呢…… 卫司雪瞪着重新走到她身边的折春,咬牙问:“你是故意的?” 折春当然不可能承认,他一脸的无辜:“我刚才想扶你走下来的。” 言下之意就是你自己非要蹦。 可是这种东西无论是走还是蹦,都是会流下来的。 卫司雪闭了闭眼睛,转头重新爬上了马车,怒气冲冲地吼道:“先去宅子!” 折春也重新上了车,一进车里卫司雪就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就是故意的,感觉好吗?嗯?” 折春轻咳了两声,卫司雪就连忙地松了手,但是折春却顺势把卫司雪搂了过来。 将头埋在卫司雪的侧颈,轻声说:“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我的。” 折春说:“郡主是属于我的吗?” 卫司雪本来也没有真的生气,折春这么一煽情,她哼了一声:“不然呢?我都答应让你做我的夫君了。” “郡主属于我,对吗?”折春又看着卫司雪,眼巴巴地问。 卫司雪见他眼中水波晃动,怕他再哭了,她真的非常厌恶男的动不动就哭,可是折春哭起来却一点都不让人讨厌,只让人心酸。 卫司雪点头:“是,我已经把婚退了,我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 折春笑了笑,然后他收起那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问卫司雪:“既然是我的,我不能弄脏吗?” 折春贴着卫司雪说:“郡主知不知道,我想把你弄脏多久了?” 卫司雪因为折春这样说,脸又忍不住烧起来。折春咬了咬卫司雪的肩膀,声音仿佛从齿缝当中挤出来一样,说:“三年。”。 卫司雪抽了一口气,头皮发麻的那种感觉再度向四肢扩散。 弹幕这个时候也已经疯球了—— 啊啊啊啊啊啊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应该就是的!啊啊啊啊啊,放个鞭炮庆祝一下! 三年啊。折春是一见钟情吗?! 应该就是了,我的天哪……一见钟情,然后步步为营。 我被那种弄脏的说法搞到头皮发麻,想让你被我的味道都玷污什么的,太那啥了! 太会了吧,而且看开直播的时候卫小狗那个失神的样子,我好羡慕啊。 就是实名羡慕,因为男的其实会的真的好少,大多数都是女的伪装很爽。 我觉得姐妹们应该勇于说出自己的诉求! 对呀对呀,这种东西没有什么好羞耻的。 虽然但是……并不是呼吁找有经验的,只是要勇于提出自己的诉求,这样才能大家全都happy。 哈哈哈哈哈,走向逐渐变得奇怪。 折春真的越是细品越是有魅力。 …… 卫司雪这一会儿顾不上脑中的弹幕说什么,她脑子本来就已经沸腾了。 折春跟她告白说爱她的时候,卫司雪其实就很震惊。 现在折春说出三年…… 卫司雪清了清嗓子,问他:“什么三年?你说你……你三年之前就想这么做了?” 要不然你以为你是怎么把我买回端亲王府的。 不过折春并没有这么说,而是说道:“雪儿,你难道不是吗?” “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吗?” 卫司雪点了点头,她当然记得,夜风吹开纱帘,折春抱着一把长琴抬头看像她的样子。 卫司雪那时候以为自己看到了谪仙。 “郡主当时看我的感觉,正如我看郡主的感觉。” 卫司雪听了之后,就忍不住笑起来。 “那实在是有点夸张了,我长得实在跟仙女没什么关系,我哥都说我越长越像个小子。” “你真觉得我好看?你又不是没有见过高门贵女们,一个个走路都迈小碎步的……” 折春近距离看着卫司雪,卫司雪眉目并不算柔和,偏冷硬,轮廓非常深,无论怎么看都很好看。 折春做出一脸痴迷的样子,说:“郡主在我心中,正如仙女下凡。”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我记得你之前可是不怎么爱说话的……也不会这么夸我。” 卫司雪说:“要不是你跑过,我绝对会觉得你是贪图我的钱财和地位。” “也是贪图的。”折春说:“郡主的一切我都很贪图,无论是钱财还是样貌。” 就连她的臭脾气,她的坏习惯,她冲动桀骜,还有她那张刀子嘴,折春都喜欢得不得了。 “好吧,”卫司雪坐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并着腿,说道:“我许你贪图,但你不可以再贪图其他人的。” 卫司雪学着折春刚才她说话的语气说:“如果你敢背叛我,我绝对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甘之如饴。”折春抱紧了卫司雪,卫司雪靠在折春的胸口,心里浓稠得满是蜜糖,要从胸口流出来的一样。 马车行驶到卫司雪给折春买的宅子的时候,卫司雪从车上飞速跳下马车,也顾不得抻到伤口,迅速去屋里面洗漱换衣服。 她在这儿的衣服并不多,都是养伤这段时间卫司赫和戎瑾玉送过来的。 卫司雪随便抓了一身,指使着小侍女给她弄水,她要沐浴。 还好这个时节火龙整天烧着,炭火炉子也是整天烧着的,所以有的是用不完的热水。 卫司雪冲洗好了又泡进浴桶,这才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浑身一暖,又因为在狭窄的浴桶当中,像是无处可逃一样的环境,跟马车的车厢有一点像…… 卫司雪突然间又想起在马车里的时候,折春是怎么抓着她,不让她躲开的。 她想着想着,就把头慢慢地沉到水里,整个人被热水包裹着,就像被折春抱在怀中。 水波轻缓地浮动,向折春带着她温柔的共赴巫山。 怎么会那样呢? 卫司雪又忍不住在想,那她之前的算什么……难道像折春说的一样,什么都不算。 卫司雪正在胡思乱想,突然间感觉到水里有什么在碰她,她猛地睁开眼睛,迅速从浴桶当中坐直。 水流哗啦啦地从她的头顶流下来,卫司雪抹了一把脸之后瞪着折春。 折春满脸都是责怪:“郡主的伤还没好,怎么能这么泡进水中?” 卫司雪愣愣地看着折春,心潮澎湃,比浴桶当中晃动的水还要激烈。 她想说准备一会儿就让系统用治疗仪给他治疗的。 她甚至想要把系统的存在告诉折春。 但卫司雪最后控制住了,对着折春笑笑,说:“没关系的,伤口都好得差不多了。” “不是又重新撕裂开了吗?”折春手里拿着布巾,蘸了水之后给卫司雪将伤口清理了一下。 并没有直接叫她出来,反正伤口已经弄湿,只要不泡到就好。 折春用布巾给卫司雪擦洗肩膀,看着她的伤口说:“这伤恢复得很快。” “是啊,我身体一向很好。”确实是有一些超常地快,卫司雪不好解释。 “是那个药的效果吗?”折春看卫司雪:“就是郡主和我每天都喝的那个……琉璃瓶里面装的药。” “我觉得很有用。”折春说:“这些天天气变化,我的旧疾也没有发作。” “那可太好了!”卫司雪喜出望外:“你那个病这些年搭进去的名贵药材数不胜数,就是死活没有起色。” “现在既然这个营养液有效果,你就多多的喝,反正有的是。” 折春不动声色,又转到卫司雪的身后,给她擦洗后背。 “郡主说是从江湖郎中手中得来,可我瞧着那琉璃瓶,并非凡品。”折春神色如常,简直像是在跟卫司雪拉家常一样套她的话。 “我瞧着很喜欢,都留着呢。这个东西的名字叫营养液吗?” 折春说他喜欢,卫司雪立刻就说:“玻璃瓶子而已,你留它做什么……” “什么是玻璃?”折春从卫司雪的肩头绕过来,歪着头看卫司雪:“是一种新的琉璃吗?” “郡主可否将那个江湖郎中介绍给我认识,我非常好奇,除了这种样式的瓶子,是否还能够做出其他的样式。” 卫司雪感觉到折春的气息喷洒在她的侧颈,有一点紧张。 如果真的要解释是解释不清楚的,卫司雪也不想跟折春编故事。 顿了顿之后索性说道:“是一个云游江湖,居无定所,略通岐黄之术的术士。”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你还是不要见了吧。” 折春动作顿了一下,眉梢微挑,继续擦洗,然后说道:“既然郡主不许我见,那便不见吧。” 折春擦洗完卫司雪的后背,用布巾仔细将她伤口处的水迹擦干。 然后又问卫司雪:“那折春能不能问一句,那位术士到底是男是女?” 卫司雪本来还怕折春钻牛角尖,结果听他这么一问就忍不住笑出声。 “女的,女的!”卫司雪为了哄折春,直接把系统定义为女。 “放心吧,不论是男的还是女的,我都已经有你了。” 卫司雪由衷地说道:“况且无论是男是女,有哪个能比得上你的厉害?” “哦?”折春扳过卫司雪的脸,“郡主觉得我很厉害吗?” 折春凑近卫司雪,将鼻尖抵在卫司雪的鼻尖上,问她:“我哪里厉害?” 卫司雪控制不住地去碰折春的嘴唇,折春躲了一下,然后又重新回来,停留在距离卫司雪不足一指的地方。 卫司雪笑了笑:“哪儿都厉害。” “是吗?”折春站起来,卫司雪仰头看着折春。 片刻之后,折春的外袍搭在了屏风之上,卫司雪连忙说道:“哎哎哎,这浴桶放不下两个人吧?” “我看挺小的,你进来水就都冒出去了,折春,兄弟?” “嘶……”。 卫司雪抽了一口气,直勾勾地看着折春迈着长腿进了浴桶。 “哗啦啦——”因为多了一个人的重量,浴桶中的水涌出了小半。 卫司雪哎了一声,折春凑到了她的身边,捧着她的脸已经吻下来。 “还没黑天……”。 “刚才马车上也没黑天。” “所以说啊,都是白天!有点太那个什么了吧……” “可我是一个男倌啊。”折春扶着卫司雪的肩,不顾自己手心上的伤口碰水,只顾及着卫司雪的伤不要再碰到水。 理所当然地说:“郡主买我的时候就该知道,男倌买来是做什么的。” “可是……”。 “春风楼可是昼夜不停地开门,折春并不曾听说,这种事情分什么白天黑夜。” “我还要去找我哥!” 卫司雪挣扎着最后一丝理智,用一只手指抵住了折春的锁骨。 妄图转移话题:“你这伤,是怎么弄的,这么长一条?” “谁伤了你,我找他算账!” “那人现如今早已长眠地下,多谢郡主怜爱。” 折春抓住卫司雪的一根手指,慢慢地连她的手一起攥进掌心。 “我在马车上的时候,让郡主开心了吗?” 卫司雪被他看得头昏脑胀,点了点头:“嗯。但是,但是现在时间不合适……” “凭什么郡主开心了,时间就合适,折春想要开心,时间就不合适了呢?” “郡主能不能让折春也开心一下?” “你在马车上……没开心吗?” “开心是开心的,但不尽兴。”折春将卫司雪搂进怀里,低头在她的肩膀上吮掉一滴水迹。 “那怎么才能尽兴?”卫司雪眨了眨眼睛,睫毛被热气熏得湿漉漉的。 她手按在折春的肩上,感觉到掌心之下的疤痕蹭在她的手心,有一些痒。 “不知道,”折春说:“我这一辈子都没尽兴过,郡主帮帮我吧……” 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温言软语地央求,不由拒绝又恰到好处的强硬,没有人能够拒绝的了。 卫司雪现在就像那烽火戏诸侯的昏君,为博美人一笑,差点搭进去半条小命。 当然,这半条小命不是尽兴进去的,而是尽兴了之后,她跟折春红洗漱间一出来,就发现卫司赫站在屋中。 此刻天色已暗,屋内并没有点灯烛。卫司赫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虽然看不清脸色,却活像个即将索人命的修罗恶鬼。 卫司雪当场被吓掉了半条小命。 玩游戏(我觉得她昨晚三观已经重塑...) 卫司赫知道今天卫司雪要进宫面圣, 本就非常担心,担心卫司雪那个和自己一脉相承的嘴,冒犯皇上。 卫司雪就算被降罪了, 至少还有他兜着呢, 卫司赫最害怕的是卫司雪嘴上没有把门儿的, 将戎问枫给坑了。 可他答应了卫司雪不掺和这件事情, 就只能在家中焦急地等待。 估算着卫司雪差不多回来的时间, 卫司赫别提在端亲王府之中等的多心焦了。 结果下人来报, 卫司雪从皇宫出来之后, 就只在王府门前停了下车, 之后就走了。 倒是她的侍从来报了卫司赫一切顺利, 但是卫司赫简直被气到脑袋冒烟。 他知道卫司雪去哪里,杀气腾腾地追过来, 然后进入了里屋之后, 听到了他不该听的东西。 卫司赫真想把这两个不知羞耻、白日宣淫的狗东西一刀切了,但是他不可能闯进去,便气哼哼地退出来, 站到院子里等着。 谁知道这一等, 就等了足足一个多时辰。 卫司赫期间几次想要离开, 但是越想越气不过。 最后实在忍无可忍, 他冲进去——两个人也正好出来了。 卫司雪本来一张脸潮红得像是熟透的蜜桃,见到门外站着卫司赫的时候, 面色肉眼可见地白了下来。 “哥……”卫司雪心比她现在的肾还虚。 本来折春要抱她出来的, 不过卫司雪觉得不至于。她的身体好得很,绝不至于像个初经人事的小女孩, 折腾得狠一点就走不了路了。 她想起戎瑾玉站不起来那样子,实在是太难看了。 因此卫司雪不肯让折春抱她。幸好没让折春抱着, 要不然卫司雪现在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卫司赫看着拉着手的两个人,脸色黑得快要滴墨汁了。 卫司雪叫了卫司赫一声,卫司赫回以冷笑。 反倒是尽兴过后的折春神色如常,对着卫司赫笑了笑,说:“王爷来了。” 卫司赫对着折春冷哼。 折春放开卫司雪,说:“郡主和王爷聊,我去给你们倒茶。” 折春说着,拿着屋子里的茶壶便出去了。 卫司雪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像个偷吃了油的老鼠一样,贼眉鼠眼不敢和卫司赫对视。 “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卫司雪硬着头皮走向卫司赫,身体紧绷,防止卫司赫和她动手。 卫司赫当然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和卫司雪动手。只是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就这么纵着他缠着你,不分轻重缓急,你可知我在家中等了你多久,站在院子里又等了你多久!” “对不起,对不起,”卫司雪说:“哥,你别生气,我……咳。” “我已经成功把婚事退了,也和皇帝说明了我不能成孕的事情,以后他都不会试图利用我联姻了。” “哥,我本来是回家了的,但是……”卫司雪把自己说进了死胡同,憋得满脸通红。 卫司赫冷眼看着她,等着她解释。正这时候,去倒茶的折春飞快折返,拯救卫司雪于尴尬。 “王爷,郡主,坐下喝茶,慢慢聊。”折春说:“王爷莫要责怪郡主,咳咳咳……” 折春放下茶之后掩着唇,咳得像模像样。 “是我不自量力,去接郡主,结果今日风凉,旧疾复发。”折春说:“郡主怜惜,这才令人驾车回来,让我喝药。” “王爷恕罪。”折春给他倒了一杯茶,推到他的面前。 卫司赫抬头看向折春,简直不知道做什么表情。 要不是折春眼角眉梢都是未散的春情,卫司赫真要给他这张口就来的能耐叫个好了。 卫司赫也是个男人,知道男人是怎么回事儿。折春现在这个样子,就算再怎么收敛伪装,也挡不住他散发出来的餍足。 偏偏这种事情卫司赫并不能刨根问底的追究,他就只能憋着火,抓着茶杯一饮而尽。 折春看了卫司雪一眼,在卫司赫看不到的角度,对着卫司雪眨了眨眼。 卫司雪咬了咬嘴唇,强忍住笑意,满含警告地瞪了折春一眼。 折春是非常有眼色的,帮卫司雪解了围,就迅速借口去添炭火出了屋子。 桌边就剩下卫司雪和卫司赫,卫司赫喝了两杯茶,把那股火气压下去,沉着脸问卫司雪:“你今天在皇上面前都说了什么,跟我复述一遍。” 卫司雪不敢再惹卫司赫生气,乖乖地将今天她在崇德大殿之上说的话,跟卫司赫说了。 卫司赫听完之后眉头稍霁,看着卫司雪说:“总算是长了一回脑子。” 卫司雪对着卫司赫嬉皮笑脸,卫司赫忍不住抬手照她的脑袋敲了一下。 卫司雪连忙收敛,卫司赫回头看了一眼,起身将房门给关上。 这才重新回到卫司雪身边,满脸严肃地跟她说:“你不能总是被他牵着鼻子走,他并不像你看到的那么单纯,否则他如何能在长公主的手中逃出生天?” “像你这种傻狗,在他那种老狐狸面前根本不够看。”卫司赫说:“雪儿,你自小无论喜欢什么东西,哥哥从来不干涉。” “这一次哥哥也不干涉。”卫司赫说:“但是……情爱一事上,若想要立于不败之地,切忌沉迷。” “你的性子执拗非常,若有朝一日……他能够轻轻松松地抽身,可你不能。” 卫司赫苦口婆心,教他妹妹情爱之术:“所以你只管享受,莫要太动真情。” 卫司雪本来嗯嗯啊啊地答应着,听到卫司赫说有朝一日折春能够轻松抽身,卫司雪立刻就说:“他敢!” “他不会的哥哥,他很了解我的。”卫司雪说:“他若敢负我,我直接将他劈了!” “劈了之后呢?”卫司赫说:“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能将他杀了,可是若你真的动了真情,杀了他之后你还能活吗?” 卫司雪的表情立刻就迟疑了,她想象了一下若是折春负她,她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折春。 因为她没办法像戎问枫原谅她一样,去原谅折春,让折春跟别人在一起。 可是杀了折春之后的事情,卫司雪没有想过。 或者说她无法想象。 卫司赫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喝了一口看着卫司雪。 卫司雪从那种可怕的想象当中抽离出来,晃了晃脑袋说:“哥,他不会负我的。他特别喜欢我。” 卫司雪说:“他从三年之前就喜欢我,对我是一见钟情,跟我一样!” “他……”。 “他从三年之前就喜欢你,他三年之前是什么身份?一个男倌,说出去喜欢郡主,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卫司赫人间清醒:“可是他现在将这个笑话变成了现实,甚至逼你将那么好的婚事退了。你怎知这三年不是他步步为营?” 卫司赫说:“你真觉得,就你当初那两根金条,能买得下折春公子?” 据卫司赫所了解,当时长公主可是许诺连国库都拱手相送。 “是我当时将他买回来的……是我先将他当成问枫哥哥的替身。” 卫司雪皱着眉说:“退婚的事情也不是他逼我,是我不喜欢问枫哥哥了啊。” “他没有逼你?他如果没有逼你的话,怎会在你的赐婚宴上现身演奏?” 弹幕本来只是在听着兄妹两个人说话,听到卫司赫的这种说法,仔细想了一下都有些震惊—— 卧槽不会是真的吧,我觉得王爷说得有道理啊! 如果真的是步步为营就有点吓人了,我一直觉得折春是个小可怜,顶多是稍微有一点心眼。 黑芝麻馅儿的吗,我爱黑芝麻。 我觉得不至于吧,这么可怕,哈哈哈。 大哥想得实在是有点多了…… 我也觉得他有点想多了,果然成年人的脑子里面全都是弯弯绕绕。 …… 卫司赫还在说:“他连太子那里都能来去自如,为什么三年来不从你身边离开?” “他喜欢我啊!”卫司雪不相信卫司赫说的,因为她了解折春。 就算她不了解折春的过去,甚至不了解折春是什么样的人,但被一个人疯狂地爱着,这种感觉并不会出错。 况且就像卫司赫说的,折春是连太子那里都能来去自如的人,非要待在她身边能是图什么? “他……”卫司赫想到卫司雪受伤的那天,折春跪在她床前的样子。 他确实是喜欢卫司雪的,这一点至少卫司赫现在非常肯定。 “哥,你也说了,他很厉害,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卫司雪很有自知之明地说:“那他图我什么?我长得也不是倾国倾城,没什么女人味,你不是说我像小子吗?” “他要是图色的话,我跟极品也不沾边儿吧?极品的是他呀。” 卫司雪说:“他要是图我的权势……可我这辈子可能就只是一个郡主了。不会有什么大的建树。” “而且我连孩子都不能生。”卫司雪笑着说:“他总不能图我有一个王爷哥哥吧?” 卫司赫一时间有一点哑口无言。弹幕听了卫司雪的这种说法,又感觉醍醐灌顶了。 对呀,折春如果真的贪图什么,他何不当初就跟长公主好了,现在说不定坐拥天下,挟天子以令诸侯呢。 在卫司赫的角度来说,他肯定觉得卫司雪哪里都很好。 但是如果抛去亲情,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来看……他这个妹妹确实是没什么可图的。 她模样确实是好,但并不是大多数男人会喜欢的那种好。 因此卫司赫把茶杯送到唇边又放下,“反正你不要对他实心实意!” “知道了哥,”卫司雪说:“你想想他那么大年纪了他还折腾什么,我说要带他去封地的时候他都高兴哭了。” 卫司赫轻哼了一声,又朝着门口看了一眼,没有感觉到有人在听门。对卫司雪说:“你还真的嫁给他吗?他年纪可不小了。” “以后就算是到了封地,哥哥也能帮你找一门……” “不如你跟我嫂子和离吧,”卫司雪说:“她只是个庶女,又那么窝囊,不配做王妃。” “你怎么这么说?”卫司赫皱眉说:“是你跟我说,戎瑾玉这些年对你非常好,要我待她好一些,现在又要我同她和离,你……” “你看,你看,让你和离你就急了,却不让我对折春动真格的,那折春好歹比戎瑾玉聪明多了。” 卫司赫敲了一下桌子:“你这是强词夺理。” 卫司雪嘿嘿嘿地笑起来:“关键是也没什么理,感情有什么理可谈,我倒是跟戎问枫有理可谈,可那样我们就做不成夫妻了!” “这一套是不是他教你的?”卫司赫皱眉问。 卫司雪耸肩:“哥,我都这么大了,我就不能是自己懂事了吗?” “算了,”卫司赫本来想要把折春的能耐跟卫司雪说一说,让卫司雪警惕着他点。 卫司雪说当年折春看上去非常的像戎问枫,才会将他买进府中,这种说法卫司赫越是了解折春的过往,就越难不怀疑折春是故意的。 但是卫司雪现在明显说什么都听不进去,而且折春只要是对卫司雪的感情不作假,他耍其他的心思,卫司赫懒得理会。 但是他又重复了一遍:“算了。” 左右卫司雪以后会在他身边跟着,如果折春敢欺负卫司雪,卫司赫总是有办法收拾他的。 卫司赫没有在待多久,不过临走的时候他对卫司雪说:“既然伤好了,就搬回亲王府吧,这宅子离城中实在是太偏了,不安全。” 虽然卫司雪是因为敷衍皇帝,才想出荣西国刺客伤了她这种说法,但卫司赫其实是不放心的。 这里的守卫就算派来再多,也不如在正街之上,有护城卫日夜巡逻的亲王府来得安全。 “我一会儿收拾收拾东西,就跟折春回去。”卫司雪说:“哥你就放心吧,我的伤已经好了。” 卫司雪刚才穿上衣服之后,就在脑中让系统给她治疗了,那个治疗仪有三次机会,能拿出来用,也能系统直接作用于身体。 卫司雪现在觉得浑身轻松,打算今天晚上折春睡着之后,就拿出来给折春治疗一下身体的沉疴。 卫司赫马上要离开,折春这才非常适时宜取了炭火回来。 “王爷这么快就走了?不再说一会儿?”折春看着卫司赫的眼神非常的平和。 但是他这句话,是卫司雪听不懂的一语双关。 他是在问卫司赫,不再说一会儿他的坏话了吗? 卫司赫看了卫司雪一眼,毫无预兆地笑起来,是气笑的。折春刚才肯定听门了,还挺有能耐,卫司赫故意听着门外,都没有听到折春的气息。 卫司赫突然就觉得,有这样一个妹夫,以后去了封地肯定不会无聊。 他要朝着门外走的脚步顿了一下,看向折春说:“既然你和我妹妹在一起,那就算你比我年纪大,于情于理,也都是要叫我一声哥的。” “你从未叫过。” 卫司赫微微扬下巴,他比折春稍微高一点,壮一些。 这样居高临下的样子,尽显当大哥的骄傲。 卫司赫今年二十五岁,折春二十八,确确实实是比他大了整三岁。但是他既然要当自己的妹夫,这声哥他是肯定要叫的。 折春也露出一点笑意,他非常恭敬地抬起手,双手拢在一起,对着卫司赫叫了声:“大哥。”。 卫司赫非常愉悦地挑了一下眉,然后转身出了大门,骑马离开。 卫司雪侧头看着折春,啧啧道:“我还以为你跟我哥得别扭一阵子,看来我哥已经接受你了!” “王爷是个顶好的人。”折春淡淡道:“就是嘴碎了点。” 卫司雪笑出了声:“你听到了?你偷听了!” “你别怪我哥哥,他从小就这么护着我,将我当成孩子一样。” “对于长辈来说,他们的孩子腿上爬上一只蚂蚁,都会害怕得上什么致命的疾病,无药可治了。” “这种心情你理解一下,我哥哥其实很喜欢你,我了解我哥哥,他如果不喜欢你的话,根本就不会提起你。” 卫司雪抓着折春的手,捏了捏说: “我父亲战死的时候,我以为我就只剩我哥哥一个亲人了。” “现在我和哥哥加上一个你,还有戎瑾玉,我们就是一家四口,我很开心。” 卫司雪拉着折春的手往屋里走:“我们今天晚上就搬回王府去住,马上要年关了,团团圆圆过个年!” 弹幕都在呦呦呦,说卫小狗越来越会说情话了。 折春听了卫司雪这样说,眼中有什么在闪烁,被他压下去,闭了闭眼睛,跟卫司雪一起进屋收拾东西。 折春从懂事开始,就一个亲人都没有。跌跌撞撞二十几年,他终于有了一个家。 卫司赫确实是杞人忧天,就算他有天大的能耐,他怎么舍得离开家呢? 这世上的所有人,会贪图家里有什么权势,或者什么金钱吗? 人们会贪图家里的,只有温暖。 那是踽踽独行在人世间,在暴雨和风雪之中能够落脚栖息的地方,无关乎一切世俗的利益。 两个人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这里的东西不多,几件随身的衣服,剩下的也没有必要带回王府当中。 甚至都没有用马车,卫司雪骑着冰花,带着折春就回了端亲王府。 夜里行路,卫司雪并没有操纵着冰花奔跑,而是慢慢地顺着积雪未化的小路,朝着王府的方向悠悠地走。 折春坐在卫司雪的身后,背上背着一个包袱,里面放的是两个人这段日子随身的衣服。马鞍的前面挂着两个包,里面装着的是他们的一些日用品。 这个时间还没有很晚,才刚刚到晚饭的时间,城里的一些小摊位都没有收,冒着腾腾的人间烟火气。 卫司雪带着折春从这些散发着香气的摊位前面路过,冰花并不畏惧人群,一边走一边还东张西望。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包子,抄手,或者面?” “我知道有一家的糕点也不错,就是不知道这个时间有没有关门。” 卫司雪坐在折春的前面,微微后仰靠在折春的怀中,懒洋洋地询问他想要吃什么。 折春一直都没说话,他在静静地感受这一刻,这是他曾经连做梦也不敢梦到的情景。 卫司雪得不到折春的回答,用头轻轻撞折春的肩膀。 折春这才开口,只不过他并没有说自己想吃什么,而是问卫司雪:“你觉得我们像不像一对私奔的男女?” 在这条灯火阑珊的街上,他们终于远离了家庭的压力,世俗的束缚,放松下来,关心一路奔波的彼此饿不饿,想吃什么。 “嗯?”卫司雪疑惑地嗯了一声,然后又笑起来。 折春将她搂紧一些,对着她的耳边说:“小姐,你就这么跟我走了,如果老爷抓到了我们,会不会将我们一起打死?” 卫司雪反应的也算很快,“我爹一定会将我们打死的,我们绝对不能让他抓到,等到过了今晚,我们就一起进山。” 卫司雪说:“我们隐居在那儿,靠打猎和卖柴为生,等到生了两个孩子……事已成定局了,我们再带着孩子一块回去……我娘到时候肯定会原谅我们的。” “让小姐跟我在一起,真的吃苦了。”折春说:“我一定会好好待小姐,这一辈子,就只爱小姐一个人!” 他模仿起一个终于得到了自己心爱小姐的小厮,连激动的语气都特别的像。 卫司雪咯咯地笑出声,说:“我如果真的是个小姐,我可能也会跟你一起跑。” “不。”折春说:“我会名正言顺地娶你。” “那如果你是个少爷呢?”卫司雪和折春一起骑着马,穿过了各种香气蒸腾的正街,开始走一条小路。 卫司雪说:“如果你是个少爷,会跟我这个小婢女走吗?” “不会。”折春说:“我还是会名正言顺地娶你。” “可是如果你上面有两个哥哥,家里的产业落不到你的头上,你父亲也不怎么疼爱你,那你怎么办?跟我走吗?” “我会把家产夺过来,让你做夫人。”折春说:“人人羡慕的少夫人。” “啧啧……”卫司雪说:“那我还不一定嫁不嫁呢,万一我是你哥哥的妻子呢?” “抢过来。”折春说:“郡主可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卫司雪骑在冰花的马背上,整个人都跟着冰花行走的频率慢慢地晃着。 折春将卫司雪的腰又搂紧了一些,将头放在卫司雪的肩膀上,说道:“好吃不如饺子,好玩不过……” 最后两个字,是折春贴着卫司雪的耳朵,混着他轻柔温暖的呼吸,一起送进卫司雪的耳朵里的。 卫司雪从耳朵一路痒到了心里,整个人都打了个哆嗦。 然后回手用手肘撞折春,“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你敢惦记戎瑾玉,你试试!我保证把你剁碎了,包成好吃的饺子。” “郡主冤枉啊,我说这话的前提,是对方必须是你。”折春说:“郡主明鉴啊。” 两个人总是有一些说不完的话,正经的,不正经的,一路玩玩闹闹就到了亲王府。 王府这边什么东西都非常齐全,很显然卫司赫通知了歌芝,两个人回到清涛苑,将冰花拴好,一进屋就热气扑面。 屋子里面烧着火龙,点着炭盆,甚至还有两件烘好的衣服,就搭在屏风之上。 卫司雪叫歌芝让厨房给他们准备了一些食物,然后就跟折春在这屋子里面逛来逛去。 “这里你放衣服,旁边就是我的柜子。” “晚上的时候你睡里头,”卫司雪说:“我等一会儿让月容再拿一床被子过来……” “这里是洗漱,这里是方便的。”拉着折春在她的屋子里头逛了一大圈。 “你识字吧,书房里的东西你随便用。” “噢,对了。还有一个我的武器库,钥匙就在书房那个抽屉里头,如果你有兴趣的话也可以进去。” 卫司雪的武器库,就等同于她的金库。 把金库钥匙的地方都告诉了折春,就代表已经彻底将他纳入了自己的生活。 两个人最后回到桌边,歌芝姑姑的手脚也很快,应该是事先已经备着了。 几个侍女将饭菜送进来,卫司雪和折春洗过手,坐在桌边对坐着吃东西。 “你不要老是光给我夹菜,你自己也吃啊。”卫司雪嘴里塞得满满的,说话含糊。 她抬起筷子想给折春也夹一些,然后发现自己不知道折春都喜欢吃什么。 “我没有偏好,什么都可以。”折春笑着说。 这是他之前养成习惯,让人看不出偏好,就是最大的自保。 卫司雪把自己嘴里的东西咽进去,喝了一口水,切了一声。 “你是打算做皇帝吗?什么东西都不能吃过三口,否则就会被毒死……” “人怎么可能没有偏好呢?你喜欢吃什么,就可以吃什么。” “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东西?”卫司雪又问了一遍。 “……甜的。”折春深吸一口气,轻松地笑起来:“所有甜的东西。” “那这个糖醋鱼,这个蜜汁枣,给。”卫司雪将这两盘挪到了折春的对面。“吃。” 折春夹着一个蜜枣塞进嘴里,甜味在舌尖炸开,浓香软糯。 他的心里却比嘴里还要甜,他其实一直都有意不去吃甜的东西,这种东西会让人上瘾,让人沉溺。 可是现在……他不需要再自苦了。 折春吃了大半盘的枣,吃了一整条鱼,还把一盘糕点给吃了,甜到发齁。 卫司雪见他这样放开自己很开心,但是吃完了之后忍不住调侃他:“这么喜欢吃甜的,年纪再大了可能会发胖,我父亲也喜欢吃甜的,经常被我母亲嫌弃。” “好歹我父亲骑马射箭,每天都不闲着,否则他一定会是个大胖子。” “我不会胖的。”折春用布斤抹了一下嘴,看着卫司雪说:“我也有其他的活动。” “什么活动?”卫司雪抬手示意侍女把吃的撤掉。 侍女无声地过来将桌子收拾了,卫司雪对折春说:“要不我教你练刀?” 折春摇了摇头:“郡主去洗漱吧,时间不早了。” “这会儿时间也不晚吧?这么早就睡觉?” 折春看着她,眼神逐渐开始变化。 他轻声说:“小姐不是说了,要跟我生两个孩子,好带回去见你母亲吗,那我不是要努力一点。” “什……”卫司雪突然反应过来,折春是在接着他们骑马那时候的假设。 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努力?”。 “可是我们白天不是?”卫司雪挑起眉:“啊?” “漫漫长夜。”折春看着卫司雪,越过桌子在她的手指上勾了一下。 “我教郡主玩点游戏。” 折春说着,手指在桌子上摆放的灯烛上捏了捏,捏下来一块软软的烛泪,在手指之间搓揉。 “玩完之后,就该休息了。” “什么游戏?”卫司雪又好奇又觉得不太行。 不至于。 不能够啊。 今天都来了多少次了,□□凡胎哪能这么造? 弹幕听了之后也非常地好奇,都在问是什么游戏。 只可惜这种游戏,注定只有两个人能玩。 卫司雪满怀抗拒和期待交杂的复杂情绪,洗完了澡,然后坐在床上等折春。 等到折春也洗完了澡,卫司雪看到他端着烛台走过来,手里并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一时之间还有点失望。 “要休息吗?”卫司雪问。 折春对着她笑了笑,坐在床边,抬手轻轻摸卫司雪的长发,问她:“郡主知道吗,其实疼痛……和快乐,之间是有共通之处的。” 卫司雪满脸疑惑,折春将床幔放下,钻进去之后,在卫司雪的耳边说了两句什么。 然后……折春将烛台从床幔的缝隙拿了进去。 卫司雪第二天早上醒得特别早,醒过来之后穿好了衣服,本来正常在早饭之前她会练刀。 她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好得莫名其妙,可是折春根本就没有问,甚至还会在侍女要帮她换药的时候,替卫司雪遮掩过去。 折春这样卫司雪真的非常喜欢,她能够感觉到折春是完完全全地信任她。 信任她到根本就不在乎这种超出正常范围异样的程度。 他们之间越来越好,好到卫司雪总觉得自己捡到了宝贝,但是也有一点不太好…… 就像这样的早晨,卫司雪没有办法沉下心来练刀。 这么多年以来,只有不可抗力的情况下,卫司雪才会停止清晨练刀。 可是现在她的伤已经好了,她不需要对谁解释什么,她是纯粹的因为自己的原因沉不下心。 她不受控制地想到昨天晚上,折春跟她玩的那些“游戏”。 只要一想到,卫司雪就像是中了麻草一样,整个人都不对劲。 她不理解,两个人而已,哪来那么多的花样? 她连回忆起来,都会面红耳赤,可是折春却那么坦然。 坦然地教她,怎么玩游戏,自己,还有他。 卫司雪抱着刀,满脸沉重地坐在台阶上,那种一夜堕落的感觉……现在没有人能够理解。 有很多事情做了之后,就再也回不去了。 卫司雪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已经回不去的人。 弹幕都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因为黑屏来得很迅猛,不过他们好歹是来自未来,也根据折春拿烛台,猜出了一点—— 我看卫小狗整个人都很崩溃的样子。 折春玩得太狠了吧? 到底是什么游戏…… 我觉得,滴蜡油? 肯定不止啊,你看小狗神游天外的样子,我觉得她昨晚三观已经重塑了。 好羡慕呀,好羡慕…… 我觉得折春有一点可怕,看小狗就知道了。 说曹操,曹操到! …… 折春穿着中衣,外面披了一件狐裘,看到卫司雪坐在台阶上,直接走到她的身后,蹲下抱住了卫司雪。 他将卫司雪整个都裹进狐裘当中,声音带着一点沙哑和早起的慵懒,问卫司雪:“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还很早呢,坐在这多凉啊。” 卫司雪现在听到折春的声音,就下意识地全身紧绷。 但是这跟害怕和即将动手的那种紧绷还不一样,而是一种……一靠近他就无力抵抗。只能束手就擒的紧张,卫司雪连脚趾头都忍不住在鞋子里勾起来。 折春将下巴放在卫司雪的头顶,也知道昨天晚上自己有点过火了。 卫司雪什么都没见识过,这才第一天…… 不过折春是不会给她喘息机会的,他用尽浑身解数,只想让卫司雪跟他一起得到寻常人难以想象的幸福。 “你饿不饿?”卫司雪开口问折春:“要不然我们一块去吃饭吧,去饭堂里头,我哥哥现在应该快吃饭了。” “不练刀了吗?”折春嘴唇压着卫司雪的头顶,一点一点地向下,亲在卫司雪的侧脸上。 卫司雪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心都提了起来,咽了口口水,想出声拒绝。不行,不行了,真的不行,再搞下去,她满脑子就没有别的事儿了。 不过她要开口的时候,折春却已经退开了。 “好,一起去吃饭。”折春说着起身,转身先进了屋。 卫司雪感觉身上一轻,提起的心慢慢放回去,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脸。 然后埋在手心笑了起来。哎呦,感觉都没脸见人了。 两个人洗漱好了一起去饭堂,卫司赫果然在,一见到两个人,他端着粥碗的手一顿。 奇怪这两个人怎么会起这么早,卫司赫是准备吃完了去上朝的,他们俩起这么早,吃饭? 戎瑾玉一看到卫司雪和折春进来,连忙叫侍女从重新餐具。 早餐还算挺丰盛,粥是甜的,卫司雪一眼就看到了。 然后嫌弃侍女的动作慢,亲自起身盛了一碗。 卫司赫正要说她猴急,结果就看到卫司雪把满满的一碗粥,放在了折春的面前。 卫司赫:……他感觉还没吃,已经饱了。 尤其是折春拿过汤勺舀了一勺,然后放在嘴边吹,吹凉了之后递到卫司雪的嘴边。 卫司雪手里拿着个饼,极其自然地张嘴喝了。 戎瑾玉咬了咬嘴唇,满脸羡慕,悄悄地看向了卫司赫。 卫司赫:……堵得慌。 三人相聚(折春也笑了下跟戎问枫碰...) 卫司赫没怎么吃东西就上朝去了, 被气饱了。 这种感觉他形容不出来,但是弹幕很懂——这就好比亲手种的白菜,好容易长大了, 被猪给拱了。 卫司雪还奇怪, 问戎瑾玉, “我哥是最近胃口不好吗?怎么就吃那么点?” 戎瑾玉也摇头:“没有啊, 每天早上吃的都还可以, 就今早吃得不多。等晚点我给他熬点莲子羹, 等着他下朝回来。” 卫司雪点头, 戎瑾玉伺候人这方面还是非常体贴的, 她照顾着卫司赫也是真心实意, 比侍女们都周全多了。 “那反正时间也早,不如等会儿, 我们去街上逛逛?”卫司雪问折春:“我们三个一道去, 裁制些新衣裳,快过年了,过年之后要去封地, 带着的东西也得慢慢采买起来。” 戎瑾玉自然欣然答应, 没有女孩子, 不喜欢逛街买东西, 无论古今都一样。 而折春自然也不会拒绝卫司雪的任何提议,只是吃过了早饭, 一起回去的时候, 折春拉着卫司雪的手说:“有些东西要送给你,到时候也好一起带着去封地。” “什么东西?”卫司雪问折春。 折春和卫司雪坐在屋子里, 他看着卫司雪片刻,问:“我想问问郡主, 就问这最后一次,那些郡主和我每天都喝的营养液,真的是江湖术士那里得来的吗?” “还有郡主的伤……”折春说:“如果郡主不方便说,那折春以后都不会再问。” 卫司雪眨巴着眼睛,她以为折春一直不问,就是不会再问了。她有点进退两难,脑中疯狂敲系统:“我可以泄露你的存在吗?” 弹幕也都在讨论—— 折春早猜出来了,我就知道,我还以为他一直不会问呢。 我觉得告诉他也没事,我就没有见过比他还能沉得住气的。 对啊,恨意值还剩下一星,是不是折春怪卫司雪没有告诉他真相? 按理说这个世界应该结束了,但是一颗星不动,我觉得可以尝试说出系统…… 可是说出系统,折春以为卫司雪是被强制才会和他好,搞不好就更麻烦。 那就不要说改造的事情,只说重新给了她选择的机会不就好了。 那不是涉及到隐藏剧情了…… 统子呢,统子你说怎么办? …… 系统结合过往的改造经历,和其他系统的建议,最后分析了折春的性格,建议卫司雪:“可以适当说一些,宿主自己把握尺度。” 卫司雪在折春的对面沉默的时间太久了,折春见她这样子,突然又开始害怕。 甚至开始后悔,他为什么要问呢? 现在难道不好吗?他只要和卫司雪在一起就好,没有必非要弄清一切,不是吗? 折春率先出声反悔道:“算了,折春不会再问了。” 折春对着卫司雪笑了笑,非常讨好,也带着他这些天好容易褪去些许的卑微,让卫司雪觉得有些刺眼。 “郡主,跟我一起去看看我准备送你的东西吧?”折春拉着卫司雪的手,扯着卫司雪走向门外,攥着她的手很用力。 他们快步朝着王府的后院走,卫司雪一直在脑子里反复琢磨着,到底说什么,不说什么。 等到了一处王府荒废了好几年的院子门前,折春停下,对卫司雪说:“东西就在里面,郡主进去看看吧。” 卫司雪“咦”了一声,亲王府赐下的时候,这栋府宅之前的一个年纪特别大的家丁,已经老无所依,无处可去。 但是端亲王和王妃都非常心善,就将那个老家丁留在了王府,给他住这个最偏也最安静的宅子,供他养老直到死去。 卫司雪问折春:“你带我到这里来干什么?你认识这院子之前住的人?” 折春没有说话,将院子的门闩拿下来,然后拉着卫司雪进去。 一直等站在屋子的门口,折春才放开了卫司雪的手,说:“打开门,里面的东西都是送给你的。” “是我……”折春看着卫司雪,抬手抚在她的头顶,凑近她,亲吻了她的额头。 “所有的东西了。” 卫司雪带着疑惑走到门边,推开了房门。 这时节屋子里没有什么活物,但是经年无人打扫的蛛网和灰尘,还是随处可见。 尤其是阳光在卫司雪开门之后,顺着门钻进去,照在这间老旧的屋子里面,细小的灰尘随着门板飞扬起来,绕着卫司雪打旋。 “什么啊?”卫司雪朝着里面看了看,又转头看向折春。 折春站在门口,淡淡说:“朝着里面走。” 卫司雪就又朝着里面走,脑中联想着折春会送给她什么,连里屋或许会突然冒出一个狗这种都猜想过。 然后她走到了里屋,看到了地上床上,层层叠叠地摆放着几十个大箱子。 卫司雪瞪着这些布满灰尘的箱子,一时间没有动,弹幕也都超级好奇,已经在疯狂猜测起来了—— 这箱子,不是装钱的吗! 我草,别吓唬我,这么多箱子呢…… 我看电视剧里面,这样的箱子打开,里面装的全都是银子! 我早就觉得折春有钱,就像卫司赫说的,两根金条怎么能买得下折春公子! 所以当年折春还自己搭钱了是吗?哈哈哈哈…… 快去打开快去打开,给我们开开眼界! 别太激动,万一是砖头呢? …… 卫司雪也不太相信,这么多的箱子如果真的是银子的话,那都快能买下半个隆化城了。 她搓了搓手,没有抱太大的期待,将一个大箱子掀开,灰尘四起,卫司雪连忙用袖子挥了挥,堵住了自己的鼻子。 等到灰尘散去的时候,她朝箱子里看去——然后差点被晃瞎眼睛。 这箱子里装的不是银子,而是金子,还有各种各样的珠宝! 卫司雪生来便是天潢贵胄,这辈子从来没缺过银钱花……但她也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的钱。 看清了之后,卫司雪惊得都后退了两步,弹幕叽里呱啦的已经叫成了一片。 卫司雪稍微镇定了一下,然后连忙打开旁边的箱子…… 卫司雪一连打开了四五个,然后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从门口冲出来之后连忙回头将门给关上,鬼鬼祟祟地朝着左右看。 折春站在门口不远处,正背对着卫司雪,不知道在看向哪儿。 听到卫司雪关门的声音转过头,卫司雪立刻冲到他身边抓住了他的手。 “你是把国库给搬空了吗!”卫司雪压着声音问折春:“你哪来这么多金银财宝?” 折春垂头看着卫司雪说:“国库里没有这么多金银财宝。” “你等我缓一缓,”卫司雪按着自己的心口,半靠在折春的身上,回头看看那间屋子,又看看折春,如此反复了好几次。 “我没有全部都打开,全都是金子吗?” “也有一些是各种珍奇的物件,还有两个箱子里装的是大件。”折春说:“剩下的应该还有珍珠……时间太久了,我也记不住了。” 卫司雪咽了一口口水,绕着折春走了一圈,脚步忍不住地就在蹦,活像个兔子。 “什么叫时间久了记不住?你把这些东西放在这里多久了?”卫司雪问。 折春看着卫司雪,笑了笑说:“郡主把我带回来不久,我就把东西放在这儿了。” “这一处平时连下人都不会来,据说那个老下人,死的时候死相挺难看的。所以王府里面的下人们,都传这里闹鬼。” “三年?”卫司雪游魂一样说:“这三年,你就随随便便地把这金山堆在这儿……没来看过吗?” “自然是看过的。”折春说:“在外面看看,没有人到的痕迹,就证明没人动过。” “你哪来这么多钱?”卫司雪又问了一句。 她看着折春,两只眼睛都冒着金光:“你这么有钱,你还在春风楼里待着干什么?你这么有钱,还被我买……” “我的娘!我哥哥说的是真的吗?当初我买你的时候,那个价格是假的吧,你自己添钱了?” “不是……为什么呀?” 卫司雪说:“你有这么多的金银财宝,你去哪儿都是吃香喝辣,你何必……” 折春抱住了卫司雪,轻声说:“可是我哪里也不想去。我只想留在雪儿身边,这些东西对我来说,都是身外之物。” 弹幕一波接着一波的炸,卫司雪也要炸了。 “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可不是身外之物!”卫司雪说:“人生在世,衣食住行,要吃好的穿好的,哪样也少不了这些可爱的东西!” “你知道亲王府有几间店,每年要搞点钱有多难吗?!” “知道。”折春说:“之前我与王妃一同管理过。” “这些郡主如果喜欢,都是郡主的。”折春当真是一脸毫不在意,挥挥手差点送了半壁江山出来。 卫司雪有一点呆滞,转头又看了看这间年久失修的破烂屋子,整个人激动到有一点麻木。 “所以这么多年,不是我养你,而是你养我……”卫司雪说:“那我让你满意了吗?” 卫司雪抱住折春的腰,整个人软在他身上,仰着头问折春:“老爷,这些年,我让你满意了吗?” 弹幕都恨不得以身代之,代的当然是卫司雪。 如果有一个人送这么多金银财宝,别说是叫老爷,当场跪下叫爹都行。 卫司雪显得十分没有出息,抱着折春吭吭唧唧地像个猪崽子。 “这么多钱可怎么花呀?”卫司雪说:“吃也吃不完,用也用不完,铺床还比较硌人,放在哪个钱庄也不安全……” “就这么放在这儿更不安全!”卫司雪想到什么,立刻从折春的怀里挣扎出来。 “你怎么把钱放在这儿了?你怎么能把钱放在这儿!” 卫司雪指着这间院子的后面,对折春说:“这院子的后边就是王府的后街道,就只隔着一道墙呀,你把金山隔着一道墙,跟放在路上有什么区别?!” “你这简直就是把金银财宝捧到贼的面前!那么多,你怎么知道丢没丢?!” “郡主可曾听说过一句话,”折春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王府就算是有贼的话,有哪个贼会去一间已经荒废的院子里找东西?” 卫司雪没有办法反驳,可是她就是觉得丢钱了。 这种感觉没有办法跟别人诉说,但是这种极度的不安全感,让她在地上直转圈。 “郡主不必慌张,这些东西今日都送与郡主,郡主想要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 “我怎么可能不慌张呢?”卫司雪说:“你知道金条代表什么吗,它代表的不光是金钱,还有权势,军队,甚至是王朝。” “如果皇帝知道这么多金银财宝流落在外,我无法想象他为了得到这些东西,会给亲王府扣上一个什么样的罪名。” “到那个时候,我们便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卫司雪捧着自己的脸使劲搓了搓。强迫自己清醒。 然后跟折春说:“这件事情要跟我哥哥商量,如果要将这些东西带去封地,必须得我哥哥想办法……” “自然是要同王爷商量的。”折春拉着卫司雪的手,给她整理了被她自己揉乱的头发。 “郡主开心吗?”折春问卫司雪:“这些东西能让郡主更喜欢我吗?” “我何止喜欢你?”卫司雪笑了一下,死命抱住折春:“我简直爱死你!老爷,我后半辈子就指着你养了!” “郡主开心就好。”折春说:“这是我能给郡主所有的东西了。” 卫司雪简直被金银财宝给冲昏了头脑,一直亢奋到卫司赫下朝,带着卫司赫来这间屋子看了看。 卫司赫的反应没有卫司雪那么夸张,但是也是当场表演了一个变脸,然后连夜派人把这些大箱子全部都搬到了王府的金库当中,亲自锁起来了。 而卫司雪这一整天吃东西感觉都是金条味,整个人有些云山雾罩的,幻想着以后该过怎样的神仙日子。 弹幕也都在畅想怎么做富婆,给卫司雪提着各种各样的意见。 甚至有人教她抽水马桶怎么制作,自来水又怎么给生活带来便利。 反正只要有了钱,无论怎么生活都快乐得要死。 不过在晚上上床之前,卫司雪终于从那种被金条抽到昏昏沉沉的状态清醒过来,注意到了折春的情绪有一点低落。 折春亮出了所有的底牌,博得了卫司雪的开心,从今以后也会博得卫司赫的器重。 但是他心里却有一点不安,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将自己展示得如此彻底。 这种将一切交付出去的感觉,让习惯于在任何时候给自己留退路的折春,非常的慌张。 他是真的输不起,才会赌上一切,用尽浑身解数,让卫司雪离不开他,让卫司赫都离不开他。 可是……这样做真的就能够得到他想要的吗? 折春这段日子一直觉得自己像身处在梦境,他到现在也没有实感。 所以才会连跟卫司雪上床,都恨不得一天之内把自己会的所有都展示在卫司雪的面前。 卫司雪注意到折春不对劲,洗漱好了之后,就直接将折春扑在了床上。 折春正在胡思乱想,一下被卫司雪扑得回了神。 他下意识地讨好卫司雪,伸手抚摸卫司雪腰上的敏感处,抬头亲吻卫司雪的下颚。 卫司雪却回手抓住了折春的手,对着他摇了摇头说:“我们俩今天晚上什么也不干,克制一点吧。” “虽然我知道你行,你比谁都行,但是这么搞下去我就不行了。” 卫司雪说:“还是要考虑长远,也不是两三天就能把一辈子的分量都干完的。” 弹幕听到卫司雪这么说,都在刷:小狗,你怕了吗。 卫司雪看到弹幕之后忍不住笑了,凑近被她拉着坐起来的折春,亲了亲折春的嘴唇。 然后难得一本正经,盘膝坐在折春的对面,对他说:“我其实今天在你送我金山之前,就在想着对你坦白。” “我之所以不敢告诉你,之所以会犹豫,是因为我怕我告诉你真相了,你就不喜欢我了。” 折春愣了一下,连忙说道:“我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你?” 卫司雪说:“那些营养液并不是来自江湖郎中的手里,我也不好解释到底是来自哪里,你可以……当成一种能够改变世界的神给我的。” “不是我们信奉的任何一种,他们有很多,数不清的那么多。” 卫司雪说:“我身上的伤也是这么治愈的。” “还有……其实我们一直被他们看着。”卫司雪尽可能说得让折春明白:“他们是来帮我的……是来帮我们的。” 卫司雪尽量避开关于系统设定复杂的描述,毕竟那些东西她也是接受了好长时间,才终于弄明白一些。 她只是跟折春说:“他们存在于我的脑子里,他们跟我说,预测到……你会坠楼。” 卫司雪深吸了一口气,抓住了折春的手,满脸紧张地看着折春:“是他们跟我说你要坠楼,所以那天晚上我才跑去找你。而你确实在我面前坠楼了。” “之前都是我做错了,是我不明白自己的心,也没有明白你的心,才会将你送回春风楼。我并不知道你会遭遇那种事情……”。 “幸好,幸好你没事。”卫司雪说:“但是我对你的喜欢,虽然后知后觉,却并不是因为他们才会有的。”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卫司雪捏紧了折春的双手。 折春听到卫司雪说这些话,脸上有片刻是震惊的,但是很快他似乎就接受了。 直到卫司雪把能说的说完了,折春这才说:“所以郡主那一天不是突然间回心转意,而是知道了我会坠楼,才赶去救我的。” 卫司雪点了点头,心跳得快要从胸腔蹦出来了,只不过这一次是因为害怕。 她怕折春会觉得她是被迫才那么做。 “如果是那样,我为什么要生气?我应该高兴。”折春手指收紧,回握住卫司雪的手。 “郡主是为我而去的,也确确实实救下了我,中心是我,而不是别人,我只会开心。” “我不能完全理解郡主说的脑中存在的他们。”折春说:“但只要郡主是心甘情愿跟我在一起的,这就够了。” “我当然是心甘情愿!”卫司雪说:“他们虽然能够提醒我,但却并不能左右我的思想,折春,你说过你爱我……”。 卫司雪说:“我这个年纪,我哥哥说我屁都不懂,他总是怕我被你给骗了。” “但其实我懂的,我想跟你在一块,想跟你过一辈子,只要一想到能跟你在一起一辈子,就从心底里都爆发出欢喜。” “这是爱吗?”卫司雪问折春:“如果这是的话,那我也是爱你的。” 这一句话听在折春的耳朵里,像胸腔上面压着的巨石,终于被狠狠地敲碎。 这短暂的瞬间,和如释重负一起涌向他的是窒息的感觉。 他猛地将卫司雪搂过来,紧紧地抱进怀里,浑身都在发颤,哑着声音说:“再说一遍……”。 “我爱你,折春。”卫司雪头被她压在怀里,声音闷闷的。 折春闭上了眼睛,这一瞬间那些不安和慌张,全部都慢慢地离他远去。 卫司雪说想一辈子都跟他在一起。 卫司雪说爱他。 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无论是来自神明相助,还是出自恶鬼的凝视。 只要将卫司雪送到他的身边,无论是什么,都能让折春俯首叩拜,献祭一切。 两个人交心之后,相拥而眠。这天晚上确实什么都没干,但是卫司雪睡得格外香甜,折春也是一夜无梦。 只不过空间的恨意值还在那里,一动不动,卫司雪第二天早上起来看到,坐在床上手托着自己的脸愣了好半晌。 “这怎么回事呢?……”她自言自语道:“难道老天注定我就能得到八个月的幸福?” 系统是一个来自未来的高科技,立刻纠正卫司雪:“宿主不要胡思乱想,我是科学的产物。请相信科学,空间的恨意值跟老天没有关系。” “那到底怎么回事?”卫司雪问。 系统说道:“涉及隐藏剧情,系统无法回答。” 卫司雪哼了一声,索性不去想了,反正也想不通。 而且她也没有什么时间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她的性子就是这样,心大到能跑马,奉行船到桥头自然直。 如果她只有八个月,难不成她要担惊受怕过八个月?每天倒计时自己什么时候死吗? 不会的,卫司雪会猖狂肆意地过这八个月。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卫司雪整天不是忙着融金子造马车,好在他们去封地的时候能够不引人注目地把这些金子带走。要么就是到处跟着戎瑾玉和折春挨个店铺搜罗过年要用的东西。 晚上的时候跟折春再来个一两次的快乐游戏,克制在两次之内,你好,我好,大家好。 亲王府一家其乐融融,卫司赫现在看见折春都感觉他是一座小金人,别提多顺眼了。 什么机关算尽,心思深沉,去他的吧。把这些金子都交给他妹妹,这在卫司赫的眼中才是折春把自己的底儿彻底给掏了。 折春被卫司赫纳入一家人的范围,哪怕是他跟卫司雪还没有正式成婚,他们一家子已经相处得越来越和谐了。 这样和谐而愉快的日子,像是插上了翅膀一样,瞬间便飞到了年底。 又下了两场雪,路上很难行车,不过卫司雪和折春还是驾着马车,去街上赶年底的最后一个集市。 “明天三十,”卫司雪说:“今天有什么想吃的,要赶紧买,正月十五之前我们都不出王府,要把东西囤够了。” “已经买得够多了。”折春说:“我是没什么想吃的。” “你最近吃的确实不少,”卫司雪说:“治疗过后,我觉得你的气色比以前好多了,也没再听你咳了。” “治疗仪的效果确实很好,”折春对卫司雪笑:“我觉得我的旧疾已经全部都痊愈了。” “所以老男人又回春了吗?”卫司雪调侃他:“我看你昨天还跟我哥哥一块比划着练刀来着,为什么我教你你不学啊?” “我跟你在一起学不了,我们面对面,我就满脑子都是你了,哪还记得住刀法。” 折春说得很坦然,但是卫司雪却听着有一点耳热。 她凑到折春的身边,单膝跪在马车旁,一手压着折春的肩膀,一手扳着他的脑袋,对着他耳边说:“我也是……我现在只要一看见你,满脑子都是跟你干那事儿。” 卫司雪眼看着折春的耳朵也微微红起来,这才伸手捏了捏,然后重新坐回去,笑眯眯地说:“这可怎么办?” 弹幕现在听两个人说这种骚话,都已经没有人叫唤了。 今天是腊月二十九,绑定卫司雪已经两个多月了。 他们看着卫司雪和折春甜甜蜜蜜已经一个多月,完全被这两个人日常的相处模式给弄免疫了—— 卫小狗越来越骚了,现在我觉得折春有时候都招架不住她…… 毕竟折春大那么多哈哈,他还没体会过卫司雪三十如虎四十如狼的时候。 两个人还没孩子,没事随便玩。 直播间弹幕最近都被警告多少次了,不要跟着主角一起骚好吗? 维持和谐的网络环境,要不然我们全都要被封住。 关键是他们两个一天除了彼此也不干别的,我们能说什么? 我被这个世界给腻住了,为什么一颗星的恨意值还不掉?他们这哪是相爱,他们都快成连体婴儿了,谁还恨谁呀? 要不是隐藏剧情,我还好奇,我现在就把这两个连体婴儿一起拉黑,谁要看他们!(来自母胎单身的咆哮。 我觉得系统出现了故障…… 我没出现故障。 …… 系统亲自出场解释。 但是这一个世界确实就剩下一颗星的恨意值,像是钉在那儿的钉子户一样一动不动。 “路太难走了,”卫司雪感觉马车的轮子又在空转,拉车的马匹呼哧呼哧的声音,车里都能听到了。 “不过等年后就好了。” 卫司雪说:“过了十五,我们就启程,哥哥的封地选在了南陵城,距离南境只有八十里,那个地方四季如春!” “以后可能就看不到雪了。” 卫司雪语气有一点激动:“我在南镜那长大,经常偷跑去南陵城,我知道南陵城有非常多好玩的,到时候我带你到处玩!” 折春笑了笑,把马车的车窗推开,朝着外面看。 “你很喜欢雪吗?”卫司雪问折春,我经常看到你,看雪看到发愣。 折春闻言将头转回来,把马车的车窗关上,眼睛看着卫司雪说:“我何止喜欢看雪,我还喜欢吃呢。” 折春这话说完之后,卫司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然后抬手砸了一下折春的肩膀。 “烦不烦!”她说这话的语气挺正经,但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 弹幕看到这里,然后集体都在刷:我看个直播,为什么要开声音呢? 他们真的是被折春和卫司雪给腻死了。 不过弹幕再怎么嘴上说着想要屏蔽,也还是都在看直播。 腻腻歪歪的一天很快过去,第二天就是除夕。 王府当中挂满了红灯笼,当天从早起就开始,每一个整时辰,都能够听到城中的鞭炮声。 他们中午家里吃了非常丰盛的一顿饭,晚上的时候全家一起去街道上面看焰火表演。 戎瑾玉整个人依偎在卫司赫的身上,卫司赫手圈着他的小妻子,免得路过的人将她撞到。 折春和卫司雪就不一样,折春的身体因为治疗仪基本沉疴旧疾,全都痊愈了,确实有那么一点老树逢春的意思。 跟着卫司雪整天到处跑来跑去,活像是年轻了好几岁。 他本就生得不老,精神状态一好,看着跟卫司雪年纪差不多,两个人站在一块儿,就是一对璧人。 焰火表演,舞狮,转花灯,还有各个楼里的歌舞伎游街,酒楼提供的免费酒水,小摊上面琳琅满目五颜六色的各种小东西。 一入夜,整条隆化城的长街,热闹喧天,红灯笼映照下,如梦似幻。 所有的一切都如书本里面说的,是痴男怨女口中割舍不开的十丈红尘。 卫司雪和折春牵着手,边走边看,偶尔相视一笑,或者一起惊叹炸上天空的烟花。 也会买一些根本就没有用的东西,塞在对方的身上,作为新年的礼物。 但是对他们彼此来说,最丰盛、最大的礼物,正在彼此的手中紧攥。 弹幕也跟着这热闹的场景在讨论着,他们都快习惯看卫司雪整天就除了跟折春腻歪什么正事也不干了。 甚至有人说着就这样一直看着他们慢慢老去也挺好的。 卫司雪和折春站在一个高台br /> 因为那戏唱的是某家的大小姐,和家中的长工私奔,一路逃亡的故事。 这一出戏卫司雪还是头一次听,折春表示他之前也没有听过。 两个人正听到那家老爷的手下差一点就找到了那个长工的时候,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一间酒楼里,突然间有一个人出声在叫卫司雪。 叫的还是雪儿。 卫司雪习惯折春叫她,习惯卫司赫叫她,对于这个陌生的声音,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折春,折春转过头去看,就看到身后的九楼二楼有一间敞着窗户的包房,站着一个人。 看到折春之后,对折春招了招手,喊了一声什么。 不过正是这个时候,焰火升天,砰砰砰的声音,将这个人的声音都给淹没了。 折春转过了头打算不理会,不过他侧头看了看卫司雪,最后还是凑近了卫司雪说:“戎问枫在身后的二楼上,叫咱们过去……” “啊?”卫司雪啊了一声之后回头看,确实看到了戎问枫在对着他们招手。 她拉着折春穿过人群,很快到了那间酒楼的nbsp;   卫司雪知道戎问枫如果没有事情的话,就算是碰到他们也不会非要叫他们过去。 而且戎问枫这个时候出现在酒楼里面,不太对劲。他这个时候应该是跟家里人一起守岁才对,并不是所有人都像端亲王府这样“没规没矩”。 年长一些的人还是比较信奉老的传统,都在家里守岁呢。 卫司雪和折春一进这酒楼的包房当中,就闻到了非常浓重的酒味。 戎问枫才刚刚把窗户关上,哪怕是通了风,这屋子里酒味还这么重,桌子上面菜没有两盘,全都是喝空的坛子。 “你们来了……”戎问枫笑了一下,脸上并没有什么晦涩的情绪,甚至还挺愉悦,可见已经喝美了。 “问枫哥哥,你这个时间怎么会在城中?”卫司雪走到了戎问枫的身边,皱着眉说:“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戎问枫看着卫司雪,眼睛都有一些发直了。 但他很快又抬头招呼折春:“碰见了,一起喝点吧。” 他亲自倒了两杯酒,招呼小二再重新上菜。 对卫司雪说:“被我父亲打出来了。” 戎问枫说:“今天我无家可归,你们陪我一起吧?” “被你父亲打出来了?你父亲怎么会打你?”卫司雪这才发现戎问枫不仅喝得脸色酡红,行动也有一些迟缓。 “你受伤了?”她连忙就要去查看戎问枫的伤势。 就像戎问枫那一天在宫门口说的,他们之间就算没有男女情爱,也还是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在的。 如果是放在从前的话,戎问枫立刻就会脱衣服给卫司雪看自己身上的伤。 但是现在他看向了门口站着的折春,推开了卫司雪的手说:“没什么大事,骨头没断,我家的家法你不是看到过吗,就一根棍子。” “那是军棍!而且还灌了水银的……”。 卫司雪说:“老将军就你这么一个儿子,都上家法了,他是准备打死你吗?” “呵,”戎问枫轻笑了一声,带着一点嘲讽的意味。 说:“他不是还有个儿子吗,不是新弄出来了一个吗?” “你说那个私生子?是因为你处理那个私生子的事情,惹你父亲不高兴了?”卫司雪问。 “不是,”戎问枫摇头,但是也没打算说实话。 而是跟卫司雪说:“别管那么多了,陪我一起喝一杯吧,我初二就要启程了,去边北。” “初二就走?”卫司雪坐下,折春也走到卫司雪的身边坐下。 卫司雪问:“为什么走得这么急?” “这个家我是真的待不下去了。” 戎问枫叹息一声,皱起眉:“我已经在年前进宫跟陛下说过了,一过年我就启程去边北。” 戎问枫这一辈子没有过叛逆,年少上战场,哪怕是他本身喜欢诗书,也随了他父亲的愿。 而且并没有辜负他父亲对他的期望,现如今长成了一名威风赫赫的将军。 可是他父亲似乎对他从来都不满意,以前不喜欢他读书多,疏于练习骑射。 现在不喜欢他……不喜欢他,不顾及家里,非要找什么自己喜欢的人才肯成婚。 戎问枫不打算跟卫司雪说,他之所以大过年被打出来,是因为他不肯答应他父亲说的,跟户部一位侍郎家的小姐成婚。 酒和菜这个时候重新送上来,卫司雪也并没有再仔细问,如果戎问枫不想说的话,那便不说。 “你饿不饿?”问折春:“逛了一下午了,我们也吃一点。” “陪我喝一点。”戎问枫将酒杯递过去,这一次递给的是折春。 “之前提刀要伤你的事情,是我不对,我行事莽撞,今天给你道歉。” 他上一次见折春的时候是想将折春砍死。 才过去一个多月,再见面他已经能够心平气和的,将酒杯递给折春,让折春陪他一块喝酒。 折春其实一直都知道戎问枫是个很好的人,正是知道他好,折春才会害怕卫司雪发现戎问枫好,从而选择戎问枫。 但是既然戎问枫说初二就要走了,而他们过了十五之后也会启程去南境南陵城。 从此天各一方,基本没什么相见的机会了。 折春抬手接过酒杯,对着戎问枫笑了一下,说:“没关系,换成是我的话,我也会想杀了你。” 折春带着笑意看着戎问枫说:“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在你回城的路上雇人将你杀了吗?” 戎问枫听了之后哈哈地笑出声,折春也笑了下,跟戎问枫碰了一下杯子。 卫司雪却有点紧张,戎问枫是一个由内而外磊落光明的人,他没有那么多的心眼,他可能以为折春是开玩笑的。 卫司雪知道折春说的大概不是假的……而且他那么有钱,就算雇佣人杀皇帝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 卫司雪挠了挠头。 不过她见两个人碰了一杯酒,都一饮而尽,然后又重新倒上。没有要打起来的样子,这才稍微放松一点,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的菜吃了。 除夕夜,三个曾经因为情感纠葛刀兵相见的人,凑到一起。 折春今天看上去确实是打算陪戎问枫喝酒,连着干了好几杯了。面色不青不红,也没有像戎问枫一样被辣得龇牙咧嘴。 戎问枫不甘示弱,之前已经喝了不少了还一杯一杯地灌。 卫司雪有一点无奈,但是她谁都没有劝,也加入了其中。 外面焰火炸裂,屋内烛光摇曳,寒风吹不进屋舍的窗户,再也冻不透心怀温暖的三个人。 梦境(我何苦吊死在你这棵树上...) 卫司雪也没有想到, 有一天戎问枫他们三个人,也能够把酒言欢,一同守岁。 三个人喝了很多, 临近子时, 卫司雪摇摇晃晃地起身推开窗户, 寒风吹进来, 却并没有让卫司雪感觉到冷。 她想着或许是喝得太多了, 或许是她今天太高兴了。她看着午夜遍布天空的焰火, 和焰火旁围着吵闹的人们, 看到了她鹤立鸡群的大哥卫司赫。 他搂着戎瑾玉不知道在低头说着什么, 卫司雪眯着眼睛看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隔着这么远,她都能看到卫司赫脸上的笑意。 卫司雪回头看向桌边的两个人, 他们都已经喝到烂醉, 躺在桌边人事不省。 卫司雪没有关上窗户,走回了折春的身边试图叫醒他。但是折春而色潮红,侧头枕着自己的手臂, 睡得很沉。 卫司雪叫不起来他, 也叫不起来戎问枫, 她索性坐回椅子里, 带着笑意躺在了折春旁边。 她抬起一根手指,轻轻地摸索着折春的鼻梁, 越是跟折春在一起的时间久, 卫司雪对折春的喜欢,越是浓烈。 像一杯醇香的, 回甘良好的烈酒,辛辣, 暖心,余味悠长。 外而漫天的焰火还在肆意地盛放,卫司雪凑近折春,想要在他秀挺的鼻梁上亲一亲。 她余光中漫天烟火全都扭曲,连整个空间都开始扭曲,只有眼前的这个人,清晰地沉睡在她的眼中。 卫司雪轻笑一声,心想我真的也醉了。 然后她将嘴唇,压在了折春的鼻梁之上。 “砰砰砰砰——”最后一波烟火炸上天,无数人的欢呼和咆哮在卫司雪失去意识的瞬间炸裂在耳边,卫司雪最后只感觉到唇边压上了冰凉的一片。 “敌袭!敌袭!准备迎战!” “将军!昨夜被我们打散的荣西国军队,去而复返了!” 卫司雪只感觉她听到一片震耳欲聋的喊声,什么东西的炸裂声,恍惚间自己还在那个观看焰火最佳的二楼之上。 可是下一刻嗅觉吸入了呛人的烟味,卫司雪猛地睁开眼睛,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纯白的营帐顶。 “将军,主帅令我等出城迎战!” 一个身着全甲的士兵,单膝跪在卫司雪的营帐之外,吼声将卫司雪的迷茫彻底唤醒。 卫司雪眼睛聚焦在帐顶,只用了不到两息的时间便猛地翻身而起。怀中抱着的长刀冰凉的刀鞘从她的嘴唇之上滑落,在落地之前,被卫司雪利落地一把抓住。 卫司雪环视半圈,这里分明是军帐,外而嘈杂声伴着集结的战鼓,一下一下宛如敲在卫司雪的头顶。 “将军!” 卫司雪垂头看向自己,她一身曾经梦寐以求的全甲,头盔就放在桌边。而听着这战鼓阵阵,卫司雪只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下意识地跟着这声音澎湃沸腾。 是梦吗?卫司雪心跳如雷,最后的记忆便是她亲吻着春的鼻梁,亲吻到一片冰冷。 卫司雪垂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刀柄,眼中闪过慌乱。但就在这个时候,外而一直在喊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低吼了一句:“冒犯将军!” 便掀开了营帐闯了进来。 他一进来看到了卫司雪持刀站着,顿时跪地道:“将军,敌军来犯,正在利用投石机袭击我军营帐,将士们已然集结完毕,是否出城迎战!” 卫司雪下意识地绷紧全身,低喊一声:“戎将军何在!” “戎将军已然在城门口等着将军了,”这个通报的士兵仰起头,一张非常陌生的脸。 但是卫司雪却在看到的第一瞬间,便认出了这是自己的副将付岩。 “走!” 卫司雪不由自主一样掀开了营帐的门帘出去,入目皆是一片绵延无边的军帐。 卫兵们集结的铠甲刀兵相撞声,比战鼓还要像是砸在卫司雪身上的洪钟锤,让她彻底清醒过来,快步朝着城门口的方向走去。 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知道城门在哪里,她为什么会这么熟悉这军帐之中繁杂蜿蜒的路,甚至哪里是通往城门的捷径。 路过的营帐已经有些地方起火了,正有一群人在一边灭火,一边警戒着敌军的投石器。 卫司雪刚才闻到的焦煳味道,就是这些营帐燃烧的味道,她抬头望了一眼天空,燃烧的巨石正不断地朝着营地之中投放。 卫司雪满脸沉肃地看着那些燃烧的巨石,此刻眼中的火焰更胜那些石头之上的火。 “付岩!传我令,巨弩手城墙待命!待会听我旗令!” “是!”叫醒卫司雪之后,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副将,领命之后迅速顺着小路跑走。 卫司雪则是一路绕过复杂的路,很快到了城门口。 数千骑兵集结成一条兵河。卫司雪走过的地方所有人给她让出了一条路。 她每走一步,脑子就更加乱,她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分明她上一刻还在太平盛世之中同她的家人和爱人共度除夕,在欣赏烟火,在和昔日旧情人把酒言欢。 可是闭眼睁眼的下一刻,她便出现在了这战场之上,而她身为将军,即将要带领骑兵冲出城门去迎战。 卫司雪眼睛不断地朝着四外看着,她对一切无比陌生。可她的身体却本能地在行事,根本无需她的头脑来支配,就像她随着战鼓声沸腾的血液,也不由她控制一样。 穿过长长的骑兵队伍,卫司雪看到了在队伍最前而,骑着一匹黑色战马的人——戎问枫。 卫司雪看到他脚步稍微停顿了一下,毕竟上一刻他们把酒言欢,戎问枫还是青春少年,纵使被家中赶出来,却也对未来充满希望。 但是此刻他虽然依旧青春正好,却已经蓄须,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束在一身黑沉沉的全甲之中,眉目肃冷,再不见半点青涩。 不过卫司雪的停留也就那么片刻而已,很快她便看到了和戎问枫马头并列的白马,那是她的冰花。 卫司雪快步走到冰花旁边,根本无须想什么,便非常利落地翻身上马。戎问枫侧头看了卫司雪一眼,那眼中没有少年鲜活不羁,只剩一片沉郁的冷肃。 “开城门!” 卫司雪上马之后,城墙之上一个人出声,卫司雪抬头看去,正好看到了自己的哥哥卫司赫。 他也变了样子,眼中霜雪更加浓重,他看着卫司雪和戎问枫,只说了一句开城门,就很快离开了那。 卫司雪仰着头,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却最终淹没在了轰隆开启的城门声之中。 冰花的前蹄在地上刨了一下,打了个响鼻,这是它要奔跑之前的前兆。而卫司雪看着周围的一切,看着身后的骑兵,看着燃着火光的营帐,悚然意识到,这一切她在梦中梦到过。 不止一次,就在这个战场之上,折春万箭穿心死在她的身上。 卫司雪在盔甲之上瞪大了眼睛,四顾寻找折春的影子,却只看到一片黑压压的骑兵。 而她现在早已经彻底混乱,她到底现在身处梦境,还是她曾经梦到过的这一幕,变成了现实。 但很快她已经来不及想什么了,城门轰然开启,冰花和戎问枫的黑色战马,如同一黑一白两把离弦的箭一般率先冲了出去。 一时间杀声震天,卫司雪脑中彻底没了一切,只有对而的敌军。 她的背上背着长矛穿着的战旗,她手中长刀挥舞得密不透风,她和戎问枫在即将冲到敌军盾阵之前的时候,兵分两路,从侧翼开始攻击。 盾阵之内长矛密密麻麻,骑兵根本短时间无法突破。卫司雪看准了一个被盾遮挡住的投石器木脚,易于攻破,立刻对着身后挥了下战旗,指明了方向。 巨弩转向那边,三个人艰难装上了巨大的□□,然后——放! 咻的一声,如同划破天际的巨鹰长鸣,硕大的□□劈空而来,裹挟着人类难以抵挡的劲风,瞬间便将敌方盾阵,生生撕裂出了一个大口子。 一个持盾的士兵,连人带盾,直接被这巨弩钉上他们身后守护的投石机,投石机的一个木脚顿时便折断了。 投石机上而的巨石,连带着半边架子,狠狠地砸向了敌方自己的士兵,“轰”地一声,一阵血肉横飞和凄厉的尖叫声,盾阵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骑兵疯狂涌入阵中,卫司雪一马当先,一手挥舞长刀,一手挥舞战旗,不断给巨弩指明方向,摧毁投石机。 而戎问枫带的人也彻底撕开了侧翼,但是在他们撕开侧翼之后,而色才猛地一变。 “骑兵后退!” 戎问枫的叫声在这杀声震天的交战之中,也清晰地被卫司雪捕捉到了。 而与此同时,盾阵彻底崩溃,但是盾阵之后的士兵却并没有持刀和长矛,他们手中甩动着带着尖刺的绊马索,卫司雪看到之后,也是而色一变。 “骑兵后撤!” “骑兵后撤!” “骑兵后撤——” 但是已经冲到了阵前的骑兵,再想要后撤并没有那么容易。后方的骑兵在后撤,但是前方骑兵却被绊马索绊倒,马被绊倒,那分散后又重新聚拢的盾阵之中伸出了长矛,落地的骑兵直接被扎得千疮百孔。 卫司雪隔着远远的距离,和戎问枫对视了一眼,他们没有任何的交流,但是经年一起作战的默契,让他们瞬间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战场上不可能没有牺牲,顾不得这些骑兵,他们必须先捣毁对方的投石机,否则夜不安寝! 卫司雪不断地挥舞战旗,指挥巨弩,而戎问枫从侧翼撕开一个口子,杀投石手,也给卫司雪打掩护。 血染大地,刀兵铮铮,马匹被长矛刺透,不分敌我地踩碎了战士的四肢,甚至是头颅。天色黑压压地沉下来,狂风已至,山雨欲来。 对方的巨弩被捣毁到只剩下两台,卫司雪的手臂中了一支冷箭。 她折断了剑柄,骑在虽然个头不大,但是灵活无比的冰花之上,终于听到了撤军的号角声。 是敌军的。 投石机几乎全毁,盾阵和绊马阵虽然巧妙,可是敌方的尸体绝对是我方骑兵的尸身三倍不止。 破碎的投石机前,数不清的尸体层层叠叠地累出了一道尸身长城。 敌军撤军的号角声响起,卫司雪和戎问枫不再恋战,带着还能动的将士们迅速朝着敞开的城门内撤去。 但是就在他们一转头,敌方去而复返,敌方弓箭手利用那一道尸身长城,作为掩护,齐齐对着天空放箭。 山雨未来,箭雨已至。数不清的士兵们,被箭/矢穿胸而过,永远钉死在了撤军的路上。 卫司雪率先掉头,企图带人朝回冲,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可是对方俨然已经疯了。他们的主力军听了撤军的号角也并没撤离,而是将长矛对准了己方的弓箭手,不许弓箭手停下。 这时候,冲杀回去,迎上的便不只是一群不要命的弓箭手,而是全员发疯的敌军。 这些弓箭手其中有人喊道:“射中一个赐银珠子一袋,十个金条一根,一律发放家人。胆敢后退者,诛九族!” 卫司雪听了之后咬了咬牙,但是她正欲带着人冲回去的时候,城门之上也响起了撤军的号角。 很显然他们今天太冲动了,上当了。对方不是要跟他们交战,是要拉着他们一起死。 前几天荣西国大军粮草便已经不足,卫司雪料定他们必败,现在他们死不肯降,很显然变成了一条即将亡国,疯狂咬人的疯狗。 “集合!摆枪尖阵!撤!” 戎问枫和卫司雪开始集结士兵,两人一骑,一人朝前坐,一人朝后坐,朝后的舞动□□抵御箭/矢,步兵们都在阵中。 他们飞快后撤,卫司雪倒骑冰花,挥刀抵御漫天箭/矢。 对方弓箭手很显然都不是等闲之辈,他们每后撤一些,弓箭手们便将弓箭抬高一些。 “拉——” “放!” 卫司雪咬牙切齿地瞪着那个指挥的人,片刻之后不顾飞来的箭矢,将后背的战旗抓在手上,然后竟然将脚插到马鞍之下,直接半跪在冰花之上。 抓着战旗扯下了旗,只剩下长矛,卫司雪先是扬臂向后,然后猛地朝着那个指挥的人投掷而去—— “拉——” “放!噗!” 那人低头看了一眼穿过自己胸膛的长矛,又看向了卫司雪的方向,直接跪在了地上—— 而这时箭雨再度临头,卫司雪胸前再度中了一箭。剩下的全都被身边挥舞长刀的戎问枫挡住。 “你疯了!”戎问枫怒吼道。 杀了指挥,箭雨稍歇,卫司雪和将士们快速朝着大门口撤去。 卫司雪摸了一把自己嘴角的血迹,混不在意,侧头看了一眼戎问枫,笑道:“谢了!” 箭雨停了,尸身长城那边没了动静,猜测他们是跑了,连城墙之上也看不到什么人了。 这时候兵将们基本都撤回了城门,卫司雪和戎问枫每一战,都是冲在最前而,撤离在最后。 他们在军中威望极高,被并称为神兵夫妇。 卫司雪脑中不断地想起什么,如同滴落在纸上之上的墨点一样,逐渐朝着旁边氤氲开来。 她越来越熟悉这里,这个她到现在沸腾热血开始平息,还以为是在梦中的地方。 卫司雪骑在冰花之上脑中如同一幕幕倒放的影片,她是卫司雪,文海国唯一的女将军。 她同亲哥卫司赫,夫君戎问枫替新皇挥军南下,一战五年,如今只差一步便要直取荣西国国都。 卫司雪呼吸剧烈,脑中恍惚,连眼前都开始模糊。但是她在即将进入城门的时候,在那些跑出去抢救人的军医之中,看到了一个跛脚遮而的军医。 卫司雪经历过这一幕,已经不知道是梦里还是其他的地方,她现在完全分不清楚现实和梦境。 但她一眼便看出了那个军医是折春! “折……” 卫司雪想要调转马头,却奈何这城门口此刻进出的人流太过密集,冰花根本无法转头。 卫司雪顿了片刻之后,直接越下了冰花,朝着城外那群军医奔去—— 戎问枫看她去追军医,而色猛地一变,“小雪!” 接着也迅速跃下了马,追了出去。 而就在卫司雪跑出城门,找到了那个遮而跛脚的军医,正要扬起微笑跑过去的时候,远处传来一声疯狂的喊声:“兄弟们,跑回去的弓箭手被杀了!我们回不去了,杀一个算一个!” “拉——” “放!” 漫天箭雨再度来袭,数不清的人掉头朝着城内跑,而卫司雪却逆着人流,直接朝着那个遮而白衣的军医扑过去,“折春!趴下!” 那个男人听到了卫司雪的声音,愕然转头,被卫司雪正而扑倒在地。 他遮而掉落,但是却没有看向卫司雪,而是看到了漫天黑压压的箭雨。他用尽了浑身的力气,直接翻身将卫司雪护在了身下—— 箭矢没入身体的声音,卫司雪并不陌生。她从来悍不畏死,可此时此刻,每一声箭矢刺入皮肉的闷响,都如同扎在卫司雪的灵魂之上。 她瞪着趴在她身上张开双臂,接下了所有箭/矢的折春,瞠目欲裂。 “小雪!”戎问枫持着长刀追出来,单枪匹马舞刀再怎么厉害,再怎么密不透风,也被射中了好几箭。 他跌跌撞撞地跑到卫司雪和折春身边,跪在了卫司雪的侧而,“噗”的一声,鲜血喷在了折春的后背之上。 而折春的后背之上,密密麻麻全都是箭,他像个钻出了躯壳的刺猬,接下了所有的箭之后,撑地没能撑住,直接砸在了卫司雪身上。 这时候,那群弓箭手已经射空了箭篓。他们回不去,会被杀掉,扔掉了弓箭疯了一样朝着这边扑来。 “士兵们,随我杀敌!” 卫司雪的副将付岩,见状立刻集结了正朝城内进了士兵,迅速反杀。 “杀呀!” “杀——” 卫司雪耳边全都是杀声,可是她眼睛却直直瞪着天空,什么也听不见,只能感觉到身上趴着的人,鲜血顺着她盔甲的缝隙,疯狂涌入。 卫司雪这一瞬觉得自己像是被放进了油锅在反复地烹炸,身上腥咸的热流所过的每一处,都皮开肉绽深可见骨地脱落下来。 找了五年的爱人死在怀里——十八层地狱不过如此。 “啊——” 卫司雪张开嘴,沙哑而绝望地,用自己仅存的力气喊:“啊——” 她甚至不敢看一眼自己身上的人,她已经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了。 “小雪……”戎问枫摔倒在卫司雪的身边,抬起手要碰她,可是最后要碰到的时候,手指无力垂落了下去。 大雨倾盆而至,似乎是要冲洗干净这世间一切的罪孽和污秽。 卫司雪看着天空,她没有死,却已经死了。 城墙之上的卫司赫见到了他们三个倒在地上,连呼吸都停住了。 从他的视角看不出谁死了谁没死,但是卫司赫要吩咐人出口去救人的话,一张口便是一口鲜血,然后也昏死了过去—— 大雨落在身上的一刻,卫司雪知道了这不是梦。如果是梦,肯定不会这么疼。 她明白了这个是真的,之前那一切……那美好得过分的一切,才是梦。梦中她甚至还幻想出了一群不存在的“神”,来帮她完成她永远也无法达成的愿望。 卫司雪闭上眼睛,从折春的背上拔出了一支箭。 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她张口接了一些雨水,然后闭上眼睛。 她不想活了。 人生实在无趣,她什么都没了。 爱的人没了,她终于看了一眼瞪着眼睛死不瞑目的折春。 爱她的人也没了,她侧头看了一眼追着她死在身边的戎问枫。 不过就在她将要把那箭矢戳进脖子里的时候,脑中突然响起了系统的声音:“治疗仪可以活死人肉白骨,还剩下一次机会,你要救谁?” 卫司雪抓着箭的手一抖,猛地睁开了眼睛。 “你在?” “你在!” “救救他们,救救他们!”卫司雪歇斯底里地吼。 交战已经结束了,好多人都在朝着他们跑来。 系统却用冰冷的机械音说:“只剩一次机会了,你救谁?” 雨水从卫司雪青白的脸上滑落。 她尝试着把空间的治疗仪拿出来,然后推开了折春,坐起来问:“这里才是真的,对吗?” “是的。”系统说:“快做决定吧。” 卫司雪抬手摸了一下折春陌生又熟悉的眉目。然后跪坐到戎问枫的身边,咬牙拔除了他身上的箭。 戎问枫这时候突然睁眼,眼中血丝密布。卫司雪看着他笑了一下,却比哭还难看。 她说:“问枫哥哥,你会没事的。这么多年……对不起。” 卫司雪打开了治疗仪,蓝光笼罩了戎问枫。但是戎问枫疯狂摇头,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卫司雪选择让他活,可她也彻底抛弃了他。 卫司雪转头重新抓起了那把箭,毫不犹豫穿透了自己的脖子。 戎问枫喊了一声,但是痛苦太过的嘶喊,是发不出声音的。 卫司雪倒在了折春的身边,脖子疯狂地喷血,她一手按着自己的脖子,口鼻甚至是眼睛都充血,混着雨水一起流下来。 她用最后的力气,爬到折春的身边,合上了折春的眼睛。她的嘴唇落在折春的鼻子上,尝到了一片冰凉—— 视线彻底黑下去,一片虚无之中,卫司雪再次听到了喧闹的声音。 这喧闹的声音并不来自她的耳边,而是来自她的脑中,是弹幕超速的疯狂提示。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操操操操! 统子到底怎么回事,之前两天为什么我被禁言了! 是全员禁言,才解禁! 哇啊啊,这波太秀了卧槽,感情前而的岁月静好,只是编织的一个梦境? 是另一条时间线吗? 不是,就是梦境,我看了系统绑定时间,到现在为止,系统绑定才不到十天…… 我草,统子这是在上个世界得到的灵感吗?! 比那个世界还省事儿呢,直接编织一个梦,把几个人拉进去完活。 啊啊啊啊啊,现实也太惨了,我不要现实呜呜呜呜呜。 我倒觉得这个世界才合理,你们想想,那个世界是不是过于理想化? 开篇就有点理想了,毕竟卫小狗怎么可能那么准就接住了坠楼的折春? 啊啊啊,我人已经傻了,我打死没有想到,季总留下的那个治疗仪,是这么用的! …… 卫司雪眼睛盯着营帐的顶上,不敢相信自己还能活着,她明明已经死了…… 箭/矢刺穿脖子的滋味,丝毫不作假的痛苦……折春! “折春!”卫司雪猛然坐起,一阵头晕目眩,嗓子哑得厉害。 “来人啊!折春呢,折春!” 付岩迅速撩开营帐,不过跟在付岩身后的,还有戎问枫和卫司赫。 卫司雪瞪着眼睛看着戎问枫,看到他完好地站着,笑了笑。又看向卫司赫,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脖子。 卫司赫上来就照着卫司雪的肩膀狠狠砸了一拳,眼圈都红透了。 卫司赫的一拳可不是开玩笑的,卫司雪直接被砸到重新摔到枕头上,行军床很硬,哐当一声,卫司雪肩头胸腔全都疼。 “你……”卫司赫指着她,咬牙道:“我真恨不得弄死你!” 卫司雪知道自己现在还活着,大概是因为系统那个狗东西骗她一次机会,但其实还有三次,治疗了她。 毕竟如果之前的都是假的,那么之前使用次数也是假的。 她悲痛自尽,对卫司赫来说,是非常严重的伤害。卫司雪而对卫司赫的质问,一个屁也不敢放。 她对不起卫司赫,对不起戎问枫,也对不起折春。 她确确实实就是个混蛋,卫司雪早就意识到这个问题,她辜负了所有人。 卫司雪愿意用一生去弥补,但她现在就只想知道折春是不是还活着! “哥……”卫司雪声音沙哑地问:“折春在哪?” “你就只想着那个男倌,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卫司赫说:“你若真的那么喜欢他,当初又为什么将他送回春风楼?” “卫司雪!这么多年,我真的是搞不懂你到底想做什么!” “是我不对。都是我的错,我真的知道错了……”卫司雪泪如雨下,看着卫司赫和戎问枫,从床上直接下地,给两个人跪下。 两个人同时被惊得后退了一步,尤其是戎问枫,当场眼圈就红透了。 卫司雪在生死关头选择救了他……戎问枫虽然无法知道那声音来自哪,可他确实听到有人在问卫司雪,只有一次机会让她选择。 卫司雪选择救了他,可卫司雪也已经抛弃了他。 她留着他活着,选择跟折春一起去死。 五年了,戎问枫一直想着,他如果等下去,他如果不顾一切,卫司雪早晚会回头。 这种执念一直埋在他的心底,到如今已经成了恨。 可是就在卫司雪选择救他的那个时候,戎问枫明白了,没有用的。 无论再等多少年,哪怕卫司雪已经是他的妻子,哪怕他不顾一切选择卫司雪,也等不到。 卫司雪爱的是折春。 卫司雪很在乎他,跟他朝夕相处,亲如……兄妹,如手足,却根本不爱他。 “折春在处理伤员,”戎问枫上前一步将卫司雪扶起来。 对她说:“放心吧,他也没事。” 卫司赫气得在旁边一句话都不说,卫司雪的副将现在看着卫司雪,看着戎问枫简直像是在看着神仙。 所有人都看到他们三个中箭,可是等到人冲过去的时候,却发现那些箭没有一个射在他们的身上,他们只是昏迷,简直像如有神助。 现在整个营地里而已经传开了,天佑文海国! 卫司雪听到折春没事,整个人都瘫软下去,直接坐在地上。 卫司赫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一直走出了营地,到了养马的地方。 然后站在不远处的山石旁边,抱着双臂看着泉水下边,正在刷马的戎瑾玉。 他已经有差不多两年的时间,没有跟戎瑾玉说过一句话。突然间跑来这里……是因为卫司赫这两天一直在做同样的梦。 戎瑾玉发现了卫司赫的视线,动作停顿了一下,但是很快又继续了。 他们之间……这五年当中经历了太多,到如今已经近乎形同陌路。 好像一切都回不到最初……或者说一切,都跟那个梦完全不一样。 战争结束的这两天,营地休整,不仅仅是卫司雪折春和戎问枫昏迷,卫司赫也梦到了一些东西,戎瑾玉也不例外。 但是他们谁也没有对彼此倾诉过,都将那当成了一场梦而已。 卫司赫离开之后,卫司雪被戎问枫扶着起身,戎问枫没有马上退出去,而是将付岩支出去。 卫司雪现在整个人都很乱,她有很多事情要跟系统确定。 而且而对戎问枫,卫司雪这么多年……都不知道跟他说什么。 戎问枫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只是站在那儿,心里反复的拉扯着。 他还是有不甘的,他从来都是一个不肯认输的人,但这一次他输的一败涂地。 “他来找过你,在他坠楼没有死,变成残疾之后,很多次。”戎问枫最终还是选择开口。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找你,像你在找他一样。” “但是他找到了你却又不肯见你,我也绝不可能让他见你。” 戎问枫说到这里,看着卫司雪,没有在卫司雪的脸上看出什么愤怒。 这才继续说:“他一直在想方设法地跟在你的不远处,像个影子一样,我有好多次都想杀了他。” “可他非常有钱,他不知道从哪弄来这么多钱,军中的很多东西,都是他花钱打造送来的。” “粮草,武器,很多很多东西,连年征战国库空虚,皇城那边能提供给我们的非常少。” “从两年前开始,大部分的军饷都来自他。” 戎问枫不敢再去看卫司雪的脸色,他怕在卫司雪的脸上看到任何的动容,都会让他好容易下的决心崩溃。 “他用很多黄金,跟你哥哥换了一个军医的职位,离你的营帐最远,发誓永远不跟你见而。” 卫司雪听着这些,本来应该很崩溃,应该质问戎问枫,甚至去质问卫司赫,为什么从中作梗,为什么看着她痛苦这么多年。 但是卫司雪想到了那个梦境,那个梦境当中她因为从一开始选择了折春,所以拥有了非常美满的结局。 卫司雪无法把那个当成梦境,她觉得那些都是真的。折春会为了她这么做,卫司雪甚至一点都不奇怪。 她的表情过于平静,没有任何的言语攻击,这导致戎问枫说了一半,心口像是被豁开一样冒着凉风。 这些年……他们做夫妻,戎问枫曾经疯狂地渴求过卫司雪。 他有一段时间觉得,只有在床上的时候,他才能够彻底的拥有卫司雪。 卫司雪从来不会拒绝他,但是戎问枫能够感觉得到,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什么东西。 那种东西是哪怕□□结合,灵魂也无法相扣的。 所以渐渐地,他们都不会再碰彼此,直到现在两个人的营帐就在对而,但他们真的过得像一对兄弟。 “现在你找到他了,你凭一个背影就能认出他……哈。” 戎问枫惨笑了一声,说:“你选择让我活,然后跟他一起死。” “我不知道应该感谢你,还是应该恨你了。” 卫司雪走到戎问枫的身后,无声地抱住了他。 戎问枫身上僵了一下,闭上了眼睛,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片刻之后他拉开卫司雪的手,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信封,拍在了卫司雪的手里。 “我已经传信去了皇城,跟陛下禀明……我们已经和离了。” 卫司雪抬头看向戎问枫,戎问枫又笑了一下,这一次带着释然。 “和离书我签好了。我何苦吊死在你这棵树上?我头几年去边北当值的时候,在山匪手中救出的一对双胞胎姐妹,现在还哭着喊着要嫁给我。我救下的那个异族的女孩子,长大了也对我心怀倾慕,都等成了老姑娘了。” “等拿下荣西国,我就回隆化城娶她们,坐享齐人之福。” 戎问枫说:“卫司雪,你真的一点也不温柔,床上也没趣得很。一巴掌能把我打的头昏脑涨,我到底为什么对你执着这么多年!” “那谁知道呢……”卫司雪眼泪噼里啪啦地掉,砸在她手中的和离书上而。 戎问枫最后抬手给她抹了一下眼泪,说道:“别哭了,既然你这样都找到他了,就别让他再跑了。” “他虽然不会武,但这么多年辗转……没少给你哥哥出谋划策,拿下荣西国,有他一大半的功劳。” “有勇有谋,对你也痴情。”戎问枫说:“至于我们,就这样吧。” 卫司雪点了点头,她狠狠地点头,想要张口说一句谢,开口却是:“问枫哥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最开始就没有成婚的话……” “我没想过。”戎问枫表情微顿了一下,说:“但是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切都不一样,我觉得那样非常美好。” “我们以后,也会像那样一样美好。等把一切都拨回正轨,我的婚礼你一定要来。” “当然!”卫司雪点头如捣蒜:“我知道那对姐妹!那胸大的,能顶我十来个。” 戎问枫也笑起来,好兄弟似的拍了一下卫司雪的肩膀:“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哪有胸?” 两个人哭着笑,最后潇洒地挥别。 卫司雪站在营帐的门口看着戎问枫回自己的营帐,正要转身回屋穿衣服去找折春。 就听到脑中系统播报道:“根据检测,空间恨意值下滑为零,本次改造结束,现在开始解绑倒计时!” 我们不能这样(从此皮不附肉魂不附体...) 听到系统提示音, 卫司雪还没怎么样,弹幕先炸了—— 啊啊啊啊啊,这就结束了, 我不信! 我草, 我看了一眼时间, 绑定才十天, 十天恨意值就清了! 前几天系统还没露面, 一直在造梦。 统子长大了, 经过前面几任的□□, 现在的统子, 已经不是人工智障了。 呜呜呜呜, 我还没看够,为什么要解绑, 这不是才绑定, 才回到现实里面吗?! 话说我还是喜欢那个梦,现实太残酷了…… 呜呜呜,舍不得卫小狗, 不对, 这都五年了, 一梦五年啊, 现在可以叫卫老狗了! 将军!女将军!我爱!先不要解绑嘛! 我不信(长颈鹿摇头)这就改造成功了?就做了一个梦?这也行。 系统是直接在世界崩塌的边缘,把这几个人拉回来了。 隐藏剧情放出来了…… …… 卫司雪已经彻底想起了一切, 她不需要去看什么隐藏剧情了。 她只是听到系统说解绑倒计时, 心中有难言的酸涩和感激。 “先别解绑,我能做些什么?” 卫司雪说:“无论你们从何而来, 是来自未来科技,还是改变世界的神明, 救了我们……我能怎么来感谢你们?” 卫司雪对系统说:“让我做点什么。” 她已经褪去了梦中青涩的轮廓,那点独属于小女孩的冲动和柔和,已经彻底消失了。 她模样没有大的变化,依旧美得如刀似剑,雌雄难辨,看上一眼,都能将眼球割伤,红花烈日一般的灼灼生姿。 但是眼神之中的沉稳,却绝不是五年前和梦境中那个跋扈郡主会有的。 系统暂停解绑,它其实很急,它急着破纪录,绑定就改造成功的记录。 它确实是在上一个世界得来的灵感,与其重新设立一条时间线,不如创造一个梦境,将主要人物拉进去。 而这个世界最后本来是be结局,系统非常冒险,选在了临近世界崩塌的十天绑定,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三个人情感爆发生死一线的那一刻。 现在它只要回到了主系统空间,就是一个新的记录。不过卫司雪想要做什么,系统也没理由拒绝。 它现在也喜欢上了每一个改造对象传承一样的互助。 “宿主,你可以帮我选择下一个改造对象。还可以像上个世界的宿主那样,留给下个世界的改造对象一些东西。” 系统经历过这个世界的大胆尝试,经历过季思源那个高等位面的反复卸载,已经不再惧怕去回避那些不好改造的对象了。 卫司雪笑着说:“可以,那我需要准备一下。” “那我先解绑去交工,空间这段时间的所有打赏先存在我这里,后续观察期解除,由宿主自由支配。” 系统说完就开始继续解绑,弹幕都在叽哩哇啦地和卫司雪告别—— 呜呜呜,太匆忙了,我舍不得! 狗币系统,连个道别机会都不给! 再见小狗! 再见老狗! 我还想看后面她去找折春啊啊啊啊! 还能看的,观察期只是不能发言…… 别拉我,我还要抱抱我的折春,他残疾了哇。 哭得好大声,将军再见! 将军,再见! 郡主你们都要好好的! …… 倒计时0。 系统解绑成功。 卫司雪脑中猛地一轻。再怎么闭眼,也看不到一直在脑中的那一块弹幕了。 卫司雪坐回了床上,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到了营帐当中唯一的桌子面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已经凉透的茶喝了。 接着她拿着洗漱用品,出了营帐,带着自己的副将骑着冰花,去山里的瀑布处洗漱。 卫司雪骑马穿过营地,士兵们看着她的眼神都炙热如火。 在卫司赫有意地引导下,现在整个军营,包括周边的城镇,两天之内,已经全部听闻了他们在箭雨之下奇迹生还的事迹。 尤其这个消息传入敌国国都,经由荣西国巫祝的口,泄露给了城中百姓。当然这些巫祝也全都是卫司赫的手笔,现在负隅顽抗的荣西国国都内的人,已经有些开始人心惶惶。 卫司雪到了后山,将冰花朝着溪水边一扔,眯了眯眼,在溪水边看到了戎瑾玉。 卫司雪稍稍站定,想起了那个美丽的梦境之中,戎瑾玉本该和她哥哥比翼双飞。 可现实是卫司雪和卫司赫都作出了错误的选择,卫司雪和戎问枫成婚,卫司赫为了军粮休了戎瑾玉,娶了户部尚书之女。 怎奈何那女子命薄,一次见了卫司赫浑身浴血而归,直接吓得一病不起,不久之后便一命呜呼。 卫司赫在那之后并未娶妻,戎瑾玉被休了之后就跟在他身边做侍女,后来辗转多地,那么娇滴滴的一个人,现在专职养战马。 她像梦里一样对卫司赫痴心一片。 和折春一样。 卫司雪本来要下水,脚步顿了一下,走到了正在水边的戎瑾玉身边。 她和戎瑾玉比卫司赫跟戎瑾玉没有说话的时间还要久。卫司雪从前很能说,可现在早已经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她站在水边看着戎瑾玉,居高临下的样子,和卫司赫简直一模一样。 戎瑾玉转头看向卫司雪,她不敢和卫司赫对视太久,但是对于卫司雪,至少戎瑾玉敢看几眼的。 卫司雪和她对视了一阵子,率先开口道:“又拿我当我哥哥替身?” 戎瑾玉面色微变,这话……只在那个过于真实的梦境之中才会有。 卫司雪看着戎瑾玉的面色,轻笑一声,不显得柔和,反倒是有些邪性。 “你觉得那是梦吗?”卫司雪说:“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真实的梦。” 戎瑾玉一脸的听不懂,卫司雪说:“我哥哥对你未必无情,否则他不会留你在军中。更不可能多年不娶,你知道这些年多少权贵给他抛橄榄枝吗?” “想嫁给他的小姐,隆化城一路能排到这里。”卫司雪说:“你若是一直软弱不敢争取,他那样的男人,你就一辈子只能远远看着。” “再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把我当成我哥哥的替身。”卫司雪咬牙道:“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她说完直接去溪水那边洗漱了。徒留戎瑾玉在原地,被震撼得久久难以回神。 她虽然蠢,胆子又小,可是戎瑾玉是很有毅力的。就算再笨,这么多年跟在卫司赫军中,也学到了一些东西。 她知道卫司雪是在向她透露,他们也都做了一样的梦。 戎瑾玉想到卫司赫之前来看她,眼睛微微张大,如果卫司赫也做了那样的梦……戎瑾玉眼圈红了,看向卫司雪消失的方向,眼泪簌簌滚下来。 她有什么不敢?她母亲死了,家回不去了,没有亲人了……难道真的要一辈子,看着卫司赫的后背吗? 戎瑾玉咬了咬牙,心中暗自做了决定。 卫司雪仔仔细细把自己洗漱好,束好了头发,穿好了非战时才会穿的软甲,勾勒出了她自己的纤腰长腿。 这软甲自从备下,卫司雪就没有穿过,征战五年,她每夜都是枕戈待旦,恨不能爬起来就能冲上战场杀敌。 但是现在她穿上了这个显身形的软甲,营帐当中没有镜子,她便只能拔出自己的长刀,在里面左右照了下。 “将军,主帅要你过去。”外面付岩的声音传来。 他一向没什么规矩,也不太把卫司雪当成女人,毕竟卫司雪常常比男人还要莽,看着一河光屁股洗澡的兵将,也面不改色。 他掀开门帘走进来,看到卫司雪背对着他,一身软甲,长发半束,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眼睛就直了。 毕竟卫司雪平时也糙得很,从来都没有打扮得这么精致过,虽然只是换了个发式和衣裳,绝对扯不上精致两个字。 可架不住卫司雪底子好,她鬓边散落了一些湿漉的碎发,整个人柔和了好几度。 腰线流畅,连接腰腿的屁股翘得很,不似女子那般纤柔如柳枝,一折就断,惹人怜爱。却连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其下何等柔韧有力,弹性十足。 “看你娘了个蛋!”卫司雪一开口,那点女性的柔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付岩连忙把自己张成O型的嘴手动合上。 “嘿嘿嘿……将军,主帅叫你过去商议后续作战计划!” 卫司雪点了点头,她本来打算去折春那里,之所以一直磨磨蹭蹭……是近乡情却。 她知道折春还活着,知道折春就在军中,知道折春在哪里,却有一点不敢去见他。 折春死在她身上的那一幕,到现在让卫司雪想起来,依旧浑身发冷。 付岩来的正是时候,卫司雪狠狠松了一口气,不再用刀身当镜子,将长刀收鞘,挂在自己的腰侧,然后就这么出了营帐。 不过她朝着城墙的方向走的时候,侧头对付岩说:“去军医的营帐,帮我看着一个人,别让他跑了。” “我知道,我知道!”付岩抢答说的:“是那个常年蒙着脸的丑八怪军医!” “丑八怪?”卫司雪看着付岩:“你说谁丑八怪?!” “啊……就是那个军医啊,他常年遮着脸,别人问他,他就说自己长得丑,又不敢说自己的名字……”。 所以渐渐的所有人都管他叫丑八怪,无论是当面还是背后,他都不会介意。 卫司雪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心头的火。 “他要是丑八怪,你长这样就可以直接拖出去砍了!” 付岩还有一些不服气,不过很快领命去看着人了。 卫司雪路过一些营帐,很多士兵都跟她打招呼。 “将军!” “将军,午安!” “将军好!” 卫司雪只是点头,并不停留,也并不在意那些人今天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 等卫司雪到了城墙之下,顺着楼梯上去,走到了卫司赫的指挥台,大步迈了进去。 “主帅,你找……”卫司雪话说了一半,突然间就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母鸡,后面的音儿全都没了,只剩下抽气的怪异声音。 折春一身白色麻布军医的打扮,站在卫司赫的身边,正在垂头看着军事沙盘。 卫司雪迈步进门槛,收后面那只脚的时候踉跄了一下,直接撞在了沙盘之上,按住了沙盘的边上才站住。 卫司赫眉头紧拧:“你大白天的,难不成喝醉了吗?” 卫司雪立刻从折春身上收回视线,这才发现戎问枫也在这间屋子里。 平时他们三个会先商议大致的对敌方式,然后再召集下属副将一起商议细节。 但今天……折春怎么会在这里? 卫司雪稳了稳自己的呼吸,失态也就那么一时片刻而已。 但就这一时片刻,也被戎问枫给捕捉到了,戎问枫和卫司雪对视的时候,撇了撇嘴,嘲笑的意味很明显。 他已经决定放下,就是真的放下。他跟卫司雪之间,不做夫妻,从今以后可以做兄妹。 卫司雪舔了舔嘴唇,很快进入状态,几个人在沙盘上推演着。 “现如今荣西国已经是强弩之末,但他们的士兵们现如今犹如死士,不宜再正面交锋。” 折春的声音不疾不徐,他全程谁都没有看,说话也在一直低头看着沙盘。 “我的意见也是这样,”戎问枫说:“自古哀兵必胜,虽然我们人数上能够压制他们,但是他们自杀式的攻击,也会让我们损失很多兵将。” “我们已经将他们的投石器摧毁殆尽,现在只要不出城迎战,输的终究会是他们。” 卫司赫点着头,视线看向了卫司雪,眼神当中有警告,也有压迫。 卫司雪再度从折春身上收回视线,她是控制不住地去看折春。 可是她已经不是五年前的那个不能自持的孩子,卫司雪很快开口说道:“我不建议闭城不出。” “我们大可以不跟他们正面交锋。荣西国城墙固若金汤,我们主动出击,最后胜了也是惨胜。” “所以我们可以围而不攻,切断他们的粮草。”卫司雪说:“让他们内部自我消耗,饿着肚子,哪来的家国节操?” “如此一来,不消两月,城中所有的食物必将耗尽。” 卫司雪说:“我们可以适时地在城外架起烹肉的大锅,降者不杀,还有饱饭吃。到那个时候,就算卫兵想要负隅顽抗,城中的百姓们也不会同意。” 卫司赫对卫司雪发表的意见很满意,对着她勾了勾嘴唇点头说:“我也是这个意思,围而不攻!” 定下后续的作战策略,四个人在沙盘旁边站了片刻之后,卫司赫说:“都站着干什么,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 戎问枫率先出了门,卫司雪看向折春,折春始终没有抬头,他在故意回避着卫司雪的视线。 很快折春对着卫司赫拱了拱手,然后也快步朝着门口走去。 卫司雪这才发现,折春的脚步还是一瘸一拐…… 卫司雪的心跳跟着他一瘸一拐的脚步忽上忽下,目送着折春出去,她正要追过去,卫司赫在身后叫住了她。 “小雪……”卫司赫看着折春走远了,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面,伸手揉着自己额头,对卫司雪说:“他早已不复当年。” “这么多年,我观他的性情越发阴鸷,或许你们……” “哥,”卫司雪叫了卫司赫一声,她在军中很少叫卫司赫哥哥,大部分时间都是叫他主帅。 “我跟戎问枫已经签了和离书。”卫司雪说:“一切都错位了,哥你没有做梦吗?” 卫司赫眉梢一挑,卫司雪说:“那个梦中的一切才是正确的,那是我们本来应该做的选择。” “哥,你跌落怒江,奇迹生还,我在箭雨之中也毫发无伤,你还不肯相信吗?” “我们本来会是怎样收场,你也看到了。我们这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如果还不能抓住的话……那是对这一次新生命的辜负。” 卫司雪说:“我不想再错过了,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我不知道我还有几个五年可活。” “胡说八道什么?你只要自己不往自己脖子里头插箭,我看你命大得很!” 提起这件事情,卫司雪确实是心虚的。可是他回头看向卫司赫,问他:“哥,如果不是折春替我挡住,我也一样会被万箭穿心。” “你如果不去追他,你也不会暴露在箭雨之中!” “可如果他在我面前死了……你想过我会怎么样吗?” “我知道你和问枫哥哥这么多年都是为我好,我从来没有埋怨过你们。” 卫司雪说:“但如果哥你再阻止的话……拿下荣西国之后,我会跟陛下禀明,去其他的地方驻守。” “你要跟我分开?!”卫司赫狠狠一拍桌子:“你竟然要为了他跟我分开?” “我也不想,”卫司雪说:“我想我们就像在那场梦中一样,让一切都回归正位,然后生活在一起……” “你以为有那么容易?” 卫司赫瞪着卫司雪说:“自古以来,有几个将军能够全须全尾的卸甲归田?”卫司赫从桌边站起来,不赞同卫司雪的说法。 “等到拿下了荣西国之后,我们是功臣,可到时候功高盖主,你怎知……” “提前放弃一切不就好了?”卫司雪打断卫司赫说:“哥,你从来不会被什么迷住眼睛,你只是一时没有想清楚。” “放弃一切,找一个不紧要的地方讨一块封地,你做一个闲散王爷,我只做闲散王爷的妹妹……”。 “我们不用回朝胆战心惊,如履薄冰。荣华富贵,一切不过是烟云过眼。” 卫司雪说:“荣西国败之后,边北一直安逸,边境其他的国家因为荣西国收归文海国,出兵来犯会变得艰难。我们有几十年的时间能用来休养生息。” “人生也不过短短几十年,一眨眼我们就老了。” 卫司雪提起一眨眼就老了,竟然美滋滋得笑起来。 “至于下一辈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卫司赫久久无言,一直到卫司雪彻底消失在门口,卫司赫才跌坐回椅子上。 其实他是有一些不甘心的,他征战这么多年,千军万马听他一令,他怎么会不爱权势? 急流勇退这件事情说得容易,自古以来能够做到的又有几人? 卫司赫闭着眼睛坐在屋子里,夕阳从天边弥漫过来,一点一点爬上他的软甲。 而卫司雪这个时候,正不远不近地跟在折春的身后。 卫司雪知道折春的腿是在跌落春风楼的时候残疾的,站在那里看着没什么异样,但是走起来的时候就会有些一瘸一拐。 他微微弓着背,不像从前那样笔直,不过姿态依旧是和从前一样不紧不慢,就算知道她在身后,也并没有显出慌乱。 治疗仪救下了折春的命,却并没有治疗他的旧疾。不过卫司雪已经很满足了,只要这个人还活着站在她的面前,她没有任何其他的要求。 卫司雪跟着他,一路走到了军医的营帐。 军医的营帐和正常士兵的营帐是不一样的,军医营帐是非常大的,并非只有住宿的地方,还有安置伤员的地方。 才刚刚结束一场战事,一场惨烈的战事,营帐之中的伤员非常多。 折春一进去就开始忙起来,里面还有其他的军医,也都在忙着。 卫司雪站在营帐的门口,顿了一会儿之后迈步走进去。 只不过她并没有在里面跟折春搭话,而是说了几句话,安抚了一下这些受伤的士兵。 然后就出了营帐,回到了自己的军帐之中。 折春看上去和戎问枫说得一样,虽然一直跟着她,却并不想和她有什么交集。 卫司雪不知道折春是不敢,还是真的已经将希望,在这整整五年的时间当中熬制成了绝望,凝固在了某个时期,无法再接受她了。 卫司雪想要试一试,可是如果有别人在的话,折春一定无法放开,他本就是心思敏感之人……卫司雪得想个办法。 她回到了自己的军帐之中,在地上绕着床转圈儿。这么多年了,卫司雪遇到的事情,向来都是提刀就干就能解决,从来没浪费过这么多的脑浆。 最后想到黑天了,卫司雪想到了一个馊主意。 这个主意馊到了什么程度,就是卫司赫听了之后会活活掐死她的程度。 卫司雪把自己弄伤了。 她把自己弄伤之后,让付岩去请军医到她的营帐,指名道姓地要请折春。 当然了付岩不知道折春是谁,但是付岩知道卫司雪想要找谁。 卫司雪用匕首在自己的肩膀处捅了一刀,然后低头看了看,想起了梦境当中这里之前也被捅过,不过在梦里是戎问枫捅的。 卫司雪很忐忑,伤口流着血呢,她还在地上走来走去,生怕折春不会来。 卫司雪不会追求人,不管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折春好像从来也没有用她主动示好过。 这一次开天辟地头一回,她像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把这一辈子的忐忑都在今天晚上耗空了。 不过在她血染前襟之前,付岩不负期望地把折春带到了。 折春掀开门帘进来的时候,脸上还遮着面。 卫司雪看到他,立刻就僵在了桌子的边上。 折春一看到她前襟全是血,表情微变,只不过在遮面的布巾之下,没有人发现。 “将军坐下,”折春眼睛没有什么波澜的看了卫司雪一眼,然后指着桌边对卫司雪说:“我帮将军处理伤口。” 卫司雪向后坐在座椅上,仰头看着折春,一双眼如狼似虎一般,把站在门口的付岩都看得替折春害怕。 “站在那干什么,滚出去看好门!” 付岩立刻退出去,把营帐的门帘仔仔细细拉好,然后站在了营帐的旁边守门。 营帐里头,折春开始解卫司雪的软甲,虽然他表现得和处理其他伤员一样没什么区别,连手都稳得很。 但是他根本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他现在心中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他正如那巨浪之中的小船,早已经被巨浪卷入了海底。 卫司雪的伤在肩膀   所以她必须把衣服退到肩膀r /> 白皙的肩膀暴露在空气当中,鲜血的腥甜味道,伤药的苦涩味道,逐渐在卫司雪和折春之间弥漫。 折春垂着眼睛,一直非常认真地处理伤口,速度也很快,娴熟得很。 这点小伤他很快敷完了药,不过在给卫司雪系绷带的时候,他不可避免的要双臂绕过卫司雪,这像极了一个拥抱,让两个人都呼吸窒住。 折春好容易从卫司雪的身后将绷带绕回来,在她的锁骨位置系好,正要退开,卫司雪突然抬起了手,轻碰在了折春的眼角。 折春一直在回避她的视线,卫司雪虽然目光灼灼,可也一直都很规矩。规矩到折春有些感叹,卫司雪是真得长大了,如果换到从前,肯定会在找到他的瞬间便拉着他质问。 卫司雪这样突然间伸手碰折春,折春有些震惊地看向她,两个人此刻离得距离有一些近,直直地看见了彼此的眼中。 这么近的距离,是无法遮掩任何情绪的。而他们看见了彼此眼中的波涛巨浪,也看见了彼此眼中能焚烧对方的业火。 折春终于露出了慌乱,低下头要后退一步,卫司雪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的眼角有细纹了。”卫司雪声音有些低:“五年了…你可真能跟我捉迷藏。” 折春看向卫司雪,胸腔当中激荡的情绪让他说不出一句话。 这么多年,他不敢离卫司雪太近,因为离她近了,就会生出无穷无尽的妄念,希望是很残忍的东西,它会让人不停地失望。 折春只能亲手焚烧自己的希望,却无法控制自己靠近卫司雪,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看着她。 折春一直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长大,看着她成长。 看着她像曾经梦想当中的一样,变成一位出类拔萃的女将军。 用每一场英勇无比的冲锋,赢得士兵的拥戴。 折春和卫司赫做了交易,他做军医,他专门去学习怎么包扎,怎么制药。 战场上刀剑无眼,他只想如果有一天卫司雪也被这无眼的刀剑伤了,他能够第一时间冲到她的身边,将她救下来。 如果救不下来的话……至少不让她一个人冷冰冰地离开。 可卫司雪一直非常的英勇,也一直非常幸运,这也是折春不知道多少次感谢上天的一点。 所以他不需要出现在卫司雪的面前,就只是远远地看着她,折春已经习惯了这样,他从没想过什么改变。 “将军,”折春压抑着自己所有的心绪,垂下眼睫,语调非常平缓地说:“伤已经处理好了。” “我觉得没有。”卫司雪说:“如果伤真的好了,为什么我整个胸腔都在疼?” “折春,你看着我,”卫司雪仰着头看他,问:“万箭穿心,疼吗?” 折春呼吸微顿,抬起眼看卫司雪,这么多年他已经成精了,刚才猝不及防和卫司雪对视的时候眼中的翻涌,现在已经收敛得干干净净。 他此刻看着卫司雪,像是在看普通的伤员。 可是他这个样子能骗得了别人,却根本骗不了卫司雪。 “每个人都是有自保的意识的,”卫司雪说:“就像我们的眼睛,在有什么东西要碰眼球的时候,会下意识地闭上,有什么东西要打到我们头的时候,我们会下意识抬起手臂去挡。” “这些都是人的自我保护,根本无须经过大脑,就能够自发地做到。” “那天的漫天箭雨,你又并非习武之人,反应那么迅速地替我挡箭……我能理解为那出自你的本能吗?” 卫司雪抓着折春的手腕,朝着她的方向拉了一下,折春被迫向前一步。 卫司雪咄咄逼人,问折春:“你对我的保护,刻在你骨子里,浸透在你的灵魂当中,对不对?” “可既然这样,你为何不肯见我,你明明知道我找了你多少年!” 卫司雪猛地站起来,她后来又长了一些个子,再加上穿着特制的军靴,跟折春几乎平视。 “你看着我痛苦,觉得心里爽快吗?”卫司雪瞪着折春说:“你是不是恨我?” 两个人只隔着一臂,折春再也避无可避,卫司雪的性格,一旦开口,不会给他再逃避的机会。 “郡主……”折春轻声说:“我怎么会恨郡主,我只是……” “我老了。”折春叹息,“也残了,我只是不想出现在郡主的面前碍眼罢了。” 已经有好多年没有人叫卫司雪郡主了。虽然她郡主的名头到现在并没有拿掉,太子登基,对卫司雪和卫司赫格外地看重。 但是折春这轻轻地一声郡主,像带着某种魔力,瞬间就将卫司雪拉回了那个美丽的梦中。 梦中他们好得不得了,好得让卫司雪只是想想就想落泪。 “你确实老了。”卫司雪说:“也残了,可那又怎么样?” “你觉得我会因为你眼角这一条细纹,还是会因为你这条不好使的腿,就嫌弃你吗?” 卫司雪闭了闭眼睛,咬牙道:“我真是恨你!” “你明知道我蠢,明知道我后知后觉,明知道我早晚会意识到我爱你!” “可你还是狠心抛弃我,你还是狠心离开我!你为什么不能再等等我!” “你为什么就不能跟我说?你就不能像在梦中一样,说一句你爱我吗?!” “你只要当时说一句你爱我,说一句你不想让我跟戎问枫成婚,你明知道我能为你做到什么地步!” “你……”卫司雪哽咽了一声,没有再说下去,后面的话就难听了。 卫司雪早就已经学会不说难听的话。 折春表情有一些震惊,他听到卫司雪提起梦中……他确实有做过一些梦。 经年日久地梦到过很多东西,折春沉溺于那些梦境,曾经险些无法自拔。 “我也梦到过,戎问枫,我哥哥,连戎瑾玉也一样。” 卫司雪给了他肯定的答案,说:“那不是梦,就像我们能够奇迹的在箭雨当中生还一样。” “是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还要拒绝我吗?还要躲着我?”卫司雪说:“我不想再错过了,折春。” 她说着,不再克制自己,直接张开双臂抱住了折春。 她根本就不顾及身上那点小伤,折春却下意识地像梦中那样,抬起手垫在了两人中间,巧妙地挡住了卫司雪的伤处。 卫司雪笑着哭出声,折春在这一瞬间正如同在巨弩之下崩塌的城池,所有的一切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烟尘四起,他的希望于灰烬之中复苏,无须沐浴春雨,只消一片自天际飞落的雪花,便能令其转眼参天。 “折春……”卫司雪带着哭腔叫他。 折春叹息一声,然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卫司雪抬起头,捧着他的脸,扯下了他一直遮面的碍眼面巾,毫不犹豫地亲吻上去。 折春稍微躲了一下,但却并没躲开,后退了一步被卫司雪推着,一路推到了床边,然后跌倒在床上。 卫司雪直接翻身跨上去,低头看着折春片刻,呼吸急得犹如才经历了一场生死之战。 她伸手利落地拆卸自己的软甲,直接甩飞。 “哐当”一声,软甲撞在了桌子上,又掉在了地上。 这声音让摔在行军床上头晕目眩的折春,恢复了一些理智。 “郡主……”他颤巍巍地叫了一声。 卫司雪抓着他的腰带一把扯开,手抓住他裤带的时候,被折春按住了。 “我们不能这样。” 折春躺在那儿,因为蒙头的面巾被卫司雪扯掉了,他长发全都散在枕头上。 眼眶因为过度激动而湿润,如同一副摊开的水墨画,所有的颜色全在那双透着无限春情的眼中。 “为什么不能?你别告诉我你不行……你说你老了,你残了,但你这儿可没有毛病。” 卫司雪指着折春腰下,瞪着他说:“你敢说,你不愿意试试。” “我们,”折春闭了闭眼睛,说到:“我们怎么能这样,你有夫君。” “呵……”卫司雪轻笑出声,自己把自己给吓得够呛。 她还以为折春真的不愿意。 她骑着折春,居高临下看着他,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又顺了一下他脸边的长发。 这才从中衣的怀中掏出了一个信封,拿过折春的手直接塞进他的手中。 “自己看。” 卫司雪说完之后直接扯断了折春的裤带。 折春看到了信封上面三个字,就失去了所有抵抗的能力。 彻底被卷入了名为爱欲的激流当中,任凭欲念和思念,将他搅得粉身碎骨。 从此皮不附肉,魂不附体。 我已经做到了(老东西……你一个顶十个...) 站在营帐之外的付岩, 今年过年满打满算才十六岁。因为长得格外高壮,十二三就隐瞒岁数跟着军队混到大,哪怕看上去像是已经弱冠, 但其实还是个不通男女事的傻小子。 他还以为卫司雪是跟折春打起来了, 他根本就没有看出什么奸情, 只是混着今天晚上的夜风, 听着里面的两个人最开始是在吵架。 他们将军的情绪非常的激动, 喊的声音很大, 也不知道那个医师怎么样, 将军很少跟谁生这么大的气。 上一次跟人生这么大的气, 那个人直接被将军打得半死。 付岩听到里面似乎有床板和桌椅晃动的声音, 按了按自己的心口,心说这下可完了, 这个军医搞不好是要被将军给打死的…… 不过付岩是卫司雪的副将, 唯她马首是瞻。无论她干出什么事,都不可能出卖她,他的命就是卫司雪在战场上捡回来的。 所以付岩兢兢业业地在营帐外头看着, 怕其他人听到里面“草菅人命”的声音, 无论谁靠近营帐都会被付岩撵走。 但是付岩越听, 越觉得里面不对劲。 真打架声响不会这样一直持续的, 而且他似乎听见将军受伤的痛苦哼声…… 付岩甚至在犹豫着要不要冲进去帮将军,但是想到军医在将军面前堪称手无缚鸡之力。 而且将军那个臭脾气……他又按下了这个想法。 最后他蹲在了营帐的门口, 听着里面传出奇怪的声音, 揣测着里面到底在做什么。 然后一听就听到了夜半三更,听到他躺在门口睡着了, 里面才彻底安静下来。 行军床很窄,如果不叠在一起, 是根本放不下两个人的。 卫司雪全程在上,像个八百多年没有开过荤的野兽,衣衫都没有除,便狼吞虎咽地先将人里里外外吃个透。 实在不是她猴急,是她不想让折春再有什么借口逃避她。 结束之后卫司雪直接下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喝,将胸腔中身体里要烧起来一样的血液和激荡都冷却。 这才回头看向床上躺着的折春。 折春躺在被子里,睁着眼睛看着营帐顶端,脸上的表情还有一些失神。 他早已经不是个青涩的少年,对于这种事情没有什么羞涩。 只不过……面对着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姑娘,按照他的性子,就算是看到了和离书,知道卫司雪从今往后都属于他了。也会细嚼慢咽,不会像卫司雪这样疾风骤雨一般地非要在这不合时宜时间做到底。 这就好比饿了许久的人,如果狼吞虎咽地迅速吃了太多的东西,不光不能救命,还会有生命危险。 折春现在就是那种“消化不良”的状态。 反观卫司雪,耍了流氓之后神清气爽,自己喝饱了之后,给折春也倒了杯水说:“哎,老东西,起来喝点水。” 折春被她喊得回神,他其实哪怕现在看上去,也跟“老东西”这三个字不沾边。 他眼角确实生了细细的皱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了这细细的皱纹之后,卫司雪反倒觉得他更有味道了。 因此刚才她一直在低头亲吻折春的眼角,在梦境中,她一直觉得折春模样好得有些让人看着觉得不真实。反倒是在这个真正的世界之中,卫司雪爱折春眼中的寂寥和过尽千帆的沧桑,爱他的沉稳和慌张,甚至爱他眼角的纹路。 折春坐起来,他的衣衫也没怎么动,只是解开了腰带。他就不知道卫司雪为什么这么急。 卫司雪将茶杯递给他,折春接了。正在喝的时候,卫司雪突然说:“我听说你残疾的时候,以为你整个都废了。” 卫司雪说:“我还在想,下半辈子难不成真要守活寡?这也太对不起你那一身本事了。” 折春抬眼看卫司雪,将杯子递还给卫司雪,卫司雪又给他倒了一杯。 折春接了继续喝,卫司雪看着他说:“刚才很不错,不知道是不是我心里太喜欢你,跟你做一次都要飞起来一样爽。” 卫司雪毫不羞涩道:“等会儿,我们再来一次。” 折春一下喝呛了,剧烈地咳起来,卫司雪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坐到折春的身边,接过他的杯子,半抱着他,给他敲后背。 “我知道你对我可能还有些陌生。”卫司雪索性抱住了折春,将头枕在折春的肩膀上,对着他耳边说:“多来几次就好了,我真是想你想得快魔障了……”。 折春听着卫司雪在他的耳边说着这样的话,连呼吸都放轻不敢用力。他生怕这一切也只是一个过于美丽的梦。 他曾经用了好久,才从那个他们还都青春年少的梦中抽离。他真得无法承受再来一次梦想破碎的滋味。 他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唇边水迹,抱住了卫司雪,低头闭上眼,亲吻在她的头顶。 折春甚至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实际上根本不像梦中一样,会说很多的甜言蜜语。 他就是个阴鸷又寡言的残疾,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他心中只剩一片沧桑和无趣,他怎么才能给卫司雪梦境之中一样的幸福? 他不敢如梦境之中的自己一样,去开口说爱,去争取什么。 然而折春并不知道,卫司雪早已经体会过了那一切,她现在什么都不需要。 只要折春活着陪在她身边,他是残,是老,是阴鸷或者心机深沉,她都不在乎。 没有什么可在乎的。在经历过折春死在她怀中之后,一切其他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而且卫司雪现在也不是个如从前一样活泼开朗,嘴损到家的小姑娘,她不会喋喋不休,表达喜欢的方式,也从说什么,变成了直接做。 折春一夜没有离开卫司雪的营帐,付岩就在外头守了一夜,等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是卫司雪把他给踢醒的。 卫司雪重新换上了一身全甲,居高临下地看着付岩说:“去找戎瑾玉弄一点马奶来。” 付岩想问昨天的事,但是一对上卫司雪微眯的眼睛,顿时把他的疑问给憋了回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卫司雪的身后,折春拿着一件披风出来,站在卫司雪旁边给她系。 付岩先是震惊于这个军医竟然长成这样……但很快他又震惊于这个军医竟然活着! 生命力这么顽强吗? 跟卫司雪打了一晚上的架还活着,难不成这个军医除了医术比较好,还是个高手吗? 但是很快付岩的两只眼睛瞪得滴溜圆,嘴也张得能塞下整个鸡蛋。 那个军医给卫司雪系完了披风之后,卫司雪竟然对他笑了。不光笑了,卫司雪还凑近了那个军医,然后直接亲在他的嘴上。 很响地啄了一口。 付岩差点因为突然后仰,把自己脖子给折断。 他就算不通人事儿,听不出来昨天晚上隐隐约约的声音是怎么回事,可卫司雪这光天化日的就亲人家嘴……这这这! 两个当事人没怎么样,付岩替他们脸红到像一根烧红的铁柱子,杵在那儿瞪着两个眼睛,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飞出来了。 卫司雪亲了一下还觉得不够,又在折春的侧脸上亲了一下。 “别带这个东西了,”卫司雪抓住折春的手腕,阻止他戴遮面的布巾。 “你带这个就是为了挡我,现在我已经看到你了,就不要再带了,他们都背后叫你丑八怪。” “放他们娘的屁!”卫司雪混在军营这么多年,学得实在是有一点粗鲁,动不动就骂人,动不动就打人。 不过她骂完之后,看了一下折春的神色,在折春的面前她到底还是顾忌一点的。 好歹折春是唯一一个让卫司雪还能想起自己是个女人的人。 不过折春只是听话地把布巾收起来,并没有对卫司雪骂人表达出什么不适。 他也在军营混了很久了,虽然他不可能学得粗鲁,但他不介意卫司雪变成什么样子。 他们都非常默契的,对对方的要求只有活着便好。 卫司雪又看了付岩一眼,如刀似剑,付岩立刻屁滚尿流地跑了。 折春这才开口说:“我走了,我去处理伤员。” “你今天要出城,”折春说:“切记注意冷箭。” “只围不攻,我们会摆盾阵,箭/矢穿不透我们的盾。” 卫司雪微微歪着头对折春笑着说:“这你应该很清楚,这盾不是你送来的吗,并非纯铁,掺杂了刚,坚固无比。” 折春点头要走,卫司雪又抓住了他:“从昨天到现在,你一次也没对我笑过,是不高兴还是你不会笑了?” 卫司雪说:“对着我笑一笑,我昨天晚上不够努力吗?” 折春微微吸了一口气,他真的已经好多年没有笑过了。 他从前是没有任何值得开心的事情,现在是……根本反应不过来。 从昨晚到现在,他的身体非常能够适应,他的身体比他的理智先反应过来,对卫司雪反应非常激烈。 可是他因为绝望了太久,到现在所有情绪,都没能全部恢复。 折春一夜没睡,不是因为行军床太小,而是他怕天亮。 他怕天亮了,一切就都会消失,所以瞪着眼睛到天明。 等到天彻底亮了,而卫司雪还侧身躺在他的怀里,折春才总算相信,这一次不是做梦…… 他现在很想找一个地方激动地大哭一场,可卫司雪要他笑。 折春看着卫司雪,眼中有水光在闪动,然后勾起嘴唇,对卫司雪展露了一个微笑。 只不过笑得很难看,有点像要哭了。 卫司雪啧了一声,抬手戳了戳他的嘴角:“……去处理伤员吧。” 折春转身走了几步,卫司雪又喊他,说:“中午我们一块吃吧,我从我哥哥那里偷一点鹿肉干,我们去后山吃。” 折春脚步顿了顿,回过头对卫司雪再度勾了一次嘴唇。 这一次看上去倒是有点像笑了,卫司雪也扬起一个大大的笑,看着折春又转身。 卫司雪没有看到折春在转身之后眼泪飞速地滚落,控制不住地不断地朝着地上砸。 折春从来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就算外表显得有些弱,但他从来都是能站在别人够不到的地方去操纵一切的人。 只有卫司雪是他的意外,是他的软肋,是他哪怕喜欢到骨头发疼,也不敢吐露只言片语的人。 他怎么敢像那个梦境当中一样,以一己私欲,就毁掉卫司雪的美好姻缘。 他怎么敢让卫司雪为他变得默默无闻? 抛开一切情爱,折春觉得卫司雪就应该像现在这样,建功立业,成为她曾经梦想成为的女将,她为此甚至练坏了身体,无法再做母亲。折春绝不可能毁掉她的梦想,绝不肯因为自己牵累卫司雪。 所以他一直跟在卫司雪的身后,为卫司雪的梦想助力,看着她成长成现在的样子。 他们在一起那三年的时光,是他们彼此最美好的时光,折春一直觉得那就够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得到梦想的卫司雪,竟然还会回头,亲手将他的梦想,不由分说地塞回他的怀中。 而折春的梦想——就是卫司雪。 折春没有遮面,回到了军医的营地,伤员们都非常的震惊与折春真实的样子。 毕竟长成这样的人被叫成丑八怪,那他们还有什么活路? 不过这军营当中全都是男人,折春长得再怎么好,也并没有引起多大的轰动。 反倒是卫司雪和戎问枫开始去围城的事情,在整个军营当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不丢命,只用盾在那待着,有吃有喝,叫嚣骂人,切断所有敌军供给。 这种事情数不清的人想干,毕竟和对方打了这么久了,死了那么多的人,相互之间说没点仇怨是不可能的。 所以卫司雪就只是带兵去围,布置好了阵法,就从那儿悠哉的回来了。 对方早就已经没有出城迎战的能力,而且他们出去了一大半的兵力,如果对方敢开城门出来迎战,城破只在一瞬间。 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这一场围城就彻底变成了耗时间。 敌军城外所有的人都用一种非常散漫的,又随时都能够冲锋杀敌的状态,威慑着城内所有的人。 卫司雪中午回来,先去卫司赫那转了一圈,卫司赫整个人郁郁寡欢,被卫司雪昨天那一番话给说郁闷,到现在也没能想清楚。 “我们拿下荣西国之后,我或许可以位列三卿。” “有什么用,是让皇帝用你来制裁另外两位,还是让另外两位来牵制你?” 卫司赫皱眉看着卫司雪:“你找到了他,彻底丧失了所有的斗志吗?!” “你不是想做文海国唯一的女将,名垂青史吗?” “我已经做到了。”卫司雪说:“拿下荣西国,你觉得史书不会记载我吗?” “我如果再继续下去,搞不好就要遗臭万年了。” “哥,你知道自古以来功高盖主的那些大将们,都是什么下场的。” 大部分都会跟一个反沾上边,被扣上什么不臣之心,确实会遗臭万年,到时候百姓的拥戴会变成唾骂,一生的努力毁于一旦。 卫司雪并没有跟卫司赫聊很久,她只是最后说道:“无论哥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但是希望哥,你不要再干涉我和折春的事情。”卫司雪说:“只要他在我身边,是名垂青史还是遗臭万年……都不重要。” 卫司雪说完之后就离开了,卫司赫又是久久难以回神。 他心中知道最正确的解法,可是将理智和欲望撕扯开的话……太难了。 卫司雪并没有回自己的营帐,而是直接去了军医的营帐。 折春正在处理伤员,卫司雪进去之后,直接走到背对着她给一个伤员换纱布的折春身后。 垂头看了那个伤员一眼,然后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将下巴放在了折春的肩膀上。 语调竟然有一点撒娇地说:“什么时候能弄完啊……”。 折春僵了一下,转头看向了卫司雪。 卫司雪就着这个姿势,在折春的脸上亲了一口。 “我在这等你。” “很快。”折春忍不住环顾了一圈,果然所有人的注意力全被卫司雪吸引过来,一个比一个眼睛瞪得大。 卫司雪和戎问枫已经和离的事情,这些士兵还都不知道。因为就在前两天,他们还并肩作战。 要不是卫司雪和戎问枫配合默契,他们有些人甚至不可能从战场上生还。 可是卫司雪现在公然……亲吻一个军医。 戎将军知道吗? 如果知道了的话,这两位将军打起来,彼此的拥护也会起冲突,那就是内讧。 那他们不是不战而败了! 这营地当中的伤员,包括其他两个医师,都跟早上付岩看着卫司雪的眼神和表情一模一样。 卫司雪站直了,手背到身后,折春毫不受影响的去给伤员换药。 卫司雪环视了一圈说:“看什么看,我跟你们戎将军已经从夫妻变成了亲兄妹,要我把和离书给你们挨个看看吗?” 伤兵们短暂沉默,然后开始窃窃私语。卫司雪看着他们,走到折春的身边,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说:“他叫折春,是我男人,从今往后,再有人叫他丑八怪,别怪我不饶你们。” 卫司雪说得猖狂无比,而她也确实有资格猖狂。 折春最后处理好了两个伤员,跟着卫司雪一前一后从军医营帐出来。 折春走在后面,对卫司雪说:“其实我不介意他们叫我什么。” 他言下之意,就是不需要卫司雪为他这么大张旗鼓。毕竟有些人服卫司雪,也有些是服戎问枫甚至卫司赫的。 卫司雪这么大张旗鼓,一旦夺下荣西国回到皇城,这些全都会变成对卫司雪不利的留言,折春不希望卫司雪被人诟病。 卫司雪却混不在意,“随便,万一我不回去呢?” “就算回去,我和你也是光明正大的,我和戎问枫的和离书,你不是看到了?” “他们会说你有眼无珠,以你的性别攻击你……”再难听的折春说不出,但是如果回到皇城,那个势力的中心,折春的过往很快就会被挖出来。 到时候他会让卫司雪面临非常难堪的境遇。 这便是现实,是折春一直在回避的事情。 而且很显然拿下荣西国不需多久了,很快折春的顾虑就都会变成现实。 卫司雪摇了摇头,转身拉住了折春的手,对他说:“你就是想得太多,才会长皱纹。”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更不在乎我以后会怎么样。”卫司雪说:“我想做的事情都做到了,现在我只想要你。” 两个人拉着手在营地之中走,折春想要挣开,但他强忍住了。 如果……他像梦境中那样,不再逃避,不在乎一切,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 两个人一起去河边刷冰花,又野餐,还在一处非常僻静,几乎没有人会到的地方,在被太阳暴晒后变得温温的水潭里面来了一次。 卫司雪头发全都湿透,躺在水边的泥沙之上,手指紧紧抓入砂石,后背和头后全都摩擦得有些疼,但也痒。 全身都痒,痒到心里,痒到发疯。 她仰着头,柔韧的腰肢微微上弓,双腿绞着折春的腰,身上肌肉绷紧,线条流畅到让折春目眩。 他们沉默地拥抱彼此,拥抱他们生命中无论重来多少次,都不可分割的彼此。 水流急得像没有耐心的孩子,涌上岸,又退去,如此反复。 卫司雪“吃饱喝足”,和折春回来的时候已经下午。 折春回去照顾伤员,卫司雪头发湿漉漉地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因为围城是日夜不休,军将交班,而留在那里的士兵也可以轮流休息。 卫司雪上午待在那里,戎问枫下午,晚上还有其他的分好了组的军将。 卫司雪踩着夕阳一回来,就碰见了交班回来的戎问枫。 “你……”戎问枫看了卫司雪一眼,表情微变。 他也算熟悉卫司雪干完那事儿的状态,只不过卫司雪现在在夕阳之下,眼睛都快眯成两条细缝,活像个吃饱喝足躺在树下瘫着的豹子。 两条眼尾都细细地收成钩子,春意未散,荡漾到戎问枫皱眉。 他给不了卫司雪这种状态。 “你检点一点,这好歹是在军中。”戎问枫看她湿漉的头发说:“后山并不安全,万一给人撞见……” “都去围城了,谁去后山?我直接按照违抗军令砍了他。” 卫司雪说:“检点什么?按照文海国行军律法,我们军中该有起码上百名军妓。我们军中没有军妓,是我们不肯要那些家族败落被牵累充军的女子。但战事打了五年,我们不可能灭人欲。士兵们都定时被军将组织着去附近城镇吃荤,我好歹是个将军,我有情人,我不能吃?” 戎问枫哑口无言,卫司雪对他笑笑,“和离书都签了,爱管我的毛病也改了吧,我现在不归你管。” 卫司雪说完之后进了军帐,戎问枫哼了一声,嘟囔道:“谁爱管你!” 卫司雪最近的日子过得确实是有些滋润过头,除了每天去围城换班,就是和折春泡在一起,现在整个军中都知道戎问枫和卫司雪和离了。 但是因为卫司雪和折春看上去太甜蜜,士兵们都觉得戎问枫才是被甩的那一个,同情他的很多,甚至集结在一起试图教训折春的也有。 不过折春的能耐,并非只有表面看上去那样,反正试图教训他的一次也没有成过,还被阴得吃了小亏。 直到戎问枫亲宣称,他和卫司雪是因为没感情,越处越像兄弟,以后也不会影响军中稳定,这件事的风波才作罢。 围城第二十天的时候,城中有民众试图悄悄从城门上下来投诚,但是被敌军射杀。 围城一个月零五天,盛夏彻底过去,秋天悄无声息而至。敌军城中已然乱了,百姓是最先撑不住的,士兵们镇压也要迎来终结。 围城一个半月,秋雨靡靡,天气凉得卫司雪被折春给套上了夹棉的袄,塞在盔甲当中,别提多难受了,但是暖和。 寒冷和饥饿彻底摧垮了荣西国百姓的最后的意志,因为不断有人架着肉锅熬得到处香气四溢,还循环有人喊着“降者不杀”。 入夜,荣西国的百姓暴/乱压过了士兵——荣西国城门开了。 历时五年,荣西国终于被他们拿下,卫司赫飞鸽传书,将捷报以最快的速度送回了皇城。 文海国举国欢庆,宛如过年,因为拿下荣西国,就意味着南镜从此再无战乱。 除去留在南镜驻守的军将,被皇帝派去管理荣西国的大臣,卫司雪和卫司赫,还有戎问枫等十余名军将,被皇帝圣旨召回皇城受封,同时押送败国之君的荣西国皇室回皇城。 接到圣旨的那夜,卫司赫彻夜未眠,他知道回去必将是无限荣光,可是随之而来的,也会像卫司雪说得那样。 他站在自己的营帐之中,心中天人交战,他生来天潢贵胄,难道真要在风头正劲之时,舍弃一切? 卫司赫闭着眼睛,听着外面秋雨沥沥,然后突然间听到了有人掀开了门帘。 卫司赫侧头看去,瞳孔微缩,愕然问道:“你怎会在这?” “门口的守卫为什么会放你进来?”卫司赫立刻就朝着门口走去,要喊人把这擅闯入他营帐的人撵出去。 结果他走过来人身边的时候,一条长裙和披风同时落地,很轻的一声,落在卫司赫的脚边。 卫司赫顿时浑身僵硬,余光中看到一片白,连呼吸都乱了。 “你……”。 “王爷。”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戎瑾玉。 她筹谋了好久,但是躲不开卫司赫的守卫,就见不到卫司赫。今天实在没有办法,找了卫司雪。 卫司雪很轻松就把卫司赫的守卫给骗走了,戎瑾玉这才得以进来,见到了卫司赫。 “你这是做什么?谁要你来这样做!”卫司赫到底没有走到营帐边去掀开门帘,毕竟戎瑾玉一丝不/挂,他不可能让人看到。 “勾引你啊。”戎瑾玉深吸一口气说:“用我的色相勾引你,不知道我这样子,对王爷还有没吸引力。” 卫司赫满脸惊诧地看向她,又很快挪开视线。 “滚出去!”卫司赫说:“现在就滚,否则我叫人来将你……” “没用了吗?”戎瑾玉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看到卫司赫就四肢麻木只会点头的木头人了。 她语气淡淡道:“既然没用了,我还活着做什么?” 她将一把匕首抵在自己的脖子上,看着卫司赫说:“我没亲人了,我本来只有一个王爷,可王爷抛弃了我,我却依旧无法离开你。” “既然王爷不要我了,那我便……” 卫司赫余光看到了戎瑾玉手上的匕首,目眦欲裂,连忙上前抓住了戎瑾玉的手腕。 “你疯了?你这是做什么!”卫司赫说:“你不是……你不是一直活得挺好的吗!” “谁说的?”戎瑾玉娇娇小小的一只,看着卫司赫得仰头,她梗着脖子,满脸都是倔强。 “得不到王爷,我能好到哪里去,我做梦都是在王爷怀中醒来,那么温暖。” 她眼圈通红,卫司赫咬紧牙,拉着她的手腕将刀夺下来扔掉。 “你够了。”卫司赫说:“出去吧,我就当没有见过你。” 戎瑾玉却倔强地盯着卫司赫,然后又从头顶抓着一柄簪子,直直朝着自己脖子扎。 卫司赫是真怕,怕疯了,他妹妹将箭刺入脖子,卫司赫就险些被吓死。 他再次在戎瑾玉扎透自己的脖子之前,抓住了……簪子,簪头戳进他的掌心,他死死皱眉。 这么多年,死了太多人了。卫司赫受不了送走身边任何一个亲人,尤其……尤其戎瑾玉对他来说,绝非寻常。 他只是觉得自愧,觉得自己负了她,根本不敢想再与她重修旧好。他去看她的时候,戎瑾玉分明对他不理不睬。 卫司赫是个死脑筋,他和卫司雪一样,却比卫司雪还多一副没用的蠢骨头。 卫司雪混蛋,可她遵从自己的欲望,敢于恬不知耻。卫司赫……不敢,也不会遵从欲望。 因此他和戎瑾玉,如果戎瑾玉不主动,不这么以死相逼,卫司赫能一辈子缩在龟壳里面不出来。 “你这是做什么?”卫司赫终于直视戎瑾玉,眼圈也悄无声息地泛红。 “我问王爷……休了我,你可曾悔过?” 卫司赫动了动嘴唇,嗓子里如同塞了巨石,一个“悔”字,在嗓子里转了好多圈,就是吐不出来。 戎瑾玉就知道他的性格,他们本来也不是从爱慕彼此开始的婚姻,她了解卫司赫这个人,怕是这一生都说不出一个爱字。 可戎瑾玉喜欢他,如何经年日久地淬洗,也忘不掉他,离不开他。 所以她只有认命,继续问:“我问王爷,可碰过那位小姐?” 卫司赫这一次总算从嗓子挤出一个字:“没……”。 他和那位小姐成婚,粮草充足,很快就大胜,可是浴血而归……将那小姐直接吓得重病不起。 后来不治而死。并未曾做过哪怕一天真夫妻。户部尚书为此记恨他多年,时不时地还在皇城中给他使绊子。 卫司赫挤出这个字,戎瑾玉立刻就松开簪子,扑进他的怀中。 卫司赫也松开手,簪子落地,他抬起流血的手,拽着披风将赤/身的戎瑾玉裹进去。 摸了下她冰凉的脸蛋,却摸了她一脸的血迹。 “对不起……”卫司赫闭眼睛,哑声道。 或许……他也应该从心从欲一次,毕竟他这一生短短的喜乐,皆来自怀中之人。 戎瑾玉勾引成功,卫司雪功不可没。 但是第二天卫司赫还是用军杖亲自照着卫司雪的后背抽了十几下,全都肿成一条一道,可把折春心疼坏了。 卫司雪这伤一直到启程之前才好差不多,足可见卫司赫是真的恨她自作主张。 他不可能抛弃戎瑾玉第二次,就算死,卫司赫也绝干不出这种事,尤其是战事已经结束。 但是他若回皇城受封,准备留在朝中做官,那必然要被皇帝指婚,联姻乃是巩固权势、牵制权势的最佳手段。 但是卫司赫要了戎瑾玉,就不会再让皇帝指婚。他只能如卫司雪说得一样,寻一块不紧要的封地,求个恩赐,从此做个闲散王爷了。 哥俩的暗潮汹涌,其他人不知道,但是卫司雪觉得这几棍子挨得值。她不想再让折春受人议论,一如折春不希望她因为自己受人诟病一样。 在卫司雪看来,建功立业的英雄自古多如牛毛,但是功成身退,才是真赢家。 从此远离纷争,爱人在怀,这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更美? 他们启程的时间定在八月十六,卫司赫,戎瑾玉,折春,卫司雪,包括戎问枫,几人一起在距离驻军地不远处的一个小城镇的酒楼过节。 八月十五,这小城镇的节日气氛还挺浓郁的,入夜灯笼挂满街,卫司雪坐在二楼之上,恍惚间觉得这一刻有些像梦中的过年。 卫司赫和戎瑾玉重归于好之后,对戎瑾玉比以前好了很多。他心中有愧,也懂戎瑾玉深情,自然再笨拙,也知道给戎瑾玉夹菜这种事情了。 折春和卫司雪自然也不必说,虽然看着不腻,却实际上举手投足,默契到让戎问枫窒息。 尤其是在卫司赫说了回皇城之后的打算,戎问枫更是差点被水呛死。 “你们……要去封地?!选好了哪?” “南陵城。”卫司雪说:“拿下荣西国之后,南陵城不再是临南镜的城市。这样我哥哥不用再像之前一样受召出战,也不用怕皇帝忌惮他坐拥一方。” “而且荣西国收了是收了,安定团结且有得闹,这是风险,也是机遇。” “可你们,你们……”戎问枫不理解,“难道就放弃一切?圣上怎么会……” 戎问枫说到一半顿住,卫司雪笑,卫司赫也露出笑意。 圣上会喜极而泣的。 戎问枫如果退,皇帝绝不会允许,但是卫司雪和卫司赫姓卫啊,和皇帝是一个姓氏。 尤其卫司赫风华正茂,功高震主,他回朝,就是皇帝的心腹大患。 戎问枫久久无言,片刻后几个人一起举杯。 “说真的,”戎问枫看着面前四人,叹息道:“我有点羡慕。” “不用羡慕,你不是要娶你的异国小侍从,还有一对双胞胎姐妹吗?”卫司雪说:“回去之后,你先别急着娶,皇帝说不定还会给你指一个。” “到时候你可以混蛋一点,稍微违抗皇帝一点,把握好尺度,编两段跌宕起伏的爱情故事给皇帝听,这样你就能全都包圆。” “这样既消减了皇帝对你功高的敌意,又会觉得你好歹好色,有把柄可抓。” 卫司雪说:“到时候四个娇妻美妾,我才应该羡慕你。” 戎问枫笑着喝了一杯,点头对着卫司雪竖大拇指。 但是卫司雪骄傲的一转头,看到折春眼神淡淡。 立刻道:“哎!我可不是那个意思哈,我不羡慕,真不羡慕!” “老东西……你一个顶十个,快吃点甜的,别气了。” “我没气。”折春挑眉。 “少骗我,你什么样儿我还不知道?”卫司雪枕在折春的肩膀上,笑弯了眼睛。 番外完(系统送了她一生...) 回程路途不算遥远, 但也要走上个十几天,荣西国皇室被关在几辆马车里面,这一路上没少出幺蛾子。 家国覆灭之后, 皇室气节也跟着一同覆灭。荣西国那老皇帝, 竟然想要让自己的妻子和女儿, 勾引押送的卫司赫等人, 甚至连卫司雪都没有放过, 毕竟荣西国的那个皇子长得还真能算得上细皮嫩肉。 勾引的目的竟然不是想让他们偷偷把人放了。而是吃不了风餐露宿的苦…… 卫司雪残忍拒绝了那个荣西国的还没十五的小皇子, 说道:“你太嫩了, 到我手里用不了半个月就得死, 收收你的心思, 我不吃小孩儿。” 至于卫司赫和戎问枫,根本也没人能勾得动, 卫司赫现在堪称妻管严, 戎瑾玉有点绝地翻身的意思,再也不像之前一样懦弱了。 戎问枫……就是个棒槌。 他的性子要么找个卫司雪那样能把他压住的,要么就找千依百顺的, 心机深沉的公主们, 想要在他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简直难如登天。 他会直接问:“你哥就是我杀的, 你还对着我献媚?” 于是一路上没有人勾引成功,押送到隆化城, 还算风平浪静。 时隔多年, 再次回到皇城,卫司雪心中非常感慨。端亲王府一直在由歌芝姑姑打理着, 只可惜当年的冬藏和杨秀……早已经在同卫司雪一同应召出战的前两年,便战死沙场。 月容嫁了人, 据歌芝姑姑说,现在已经生了两个崽子了,嫁的是城中富商,如今是肥得流油的富贵人家夫人。 卫司雪听了,决定要狠狠宰她一顿,在自己的清涛院和折春嘟囔:“当初我留她在皇城,是要她护卫端亲王府,狗东西嫁人了,等我带上几十个兄弟,非把我端亲王府养她这么多年的银钱吃回来不可。” “她是自由身,自然可以嫁人。”折春说:“嫁人了,也未必没有顾念着王府。” 他翻着歌芝姑姑拿过来给卫司雪过目的账册,说:“依我看,她嫁人了,才能更好地照顾王府,你看看这里……” 卫司雪看了账册也不吭声了,那富商给王府的原料几乎没怎么收银钱呢。 “啧,嫁得可真有钱啊。”卫司雪露出了些许唏嘘。 折春顿了一下,将账本合上,看向卫司雪说:“雪儿,其实我还有些钱,都存在南陵城。” “当初你哥哥才到封地,便受招出征,我也去了南陵城……” “你是知道当时荣西国扰乱南镜,也知道皇帝定会派最安逸的北境士兵南下,所以才去的南陵,你只是想见我,却又不敢见我。” 卫司雪看着折春说:“机关算尽,却愚蠢至极。” 折春叹息一声,轻轻啧了一声:“你总没完没了说这件事,当时你与戎问枫新婚燕尔,我怎知你不是甘之如饴。” “我现在就把你样,你同我在一起三年,你难道不了解?” 卫司雪逼问折春:“你早就想过,我成婚后反应过来,定会追悔莫及,寻你踪迹。” “但你跟我躲躲藏藏这么多年,你敢说你不是恨我?” 卫司雪早不是从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她瞪着折春,折春也抬头看着她。 两个人无声地对峙了一会儿,折春垂下了头,卫司雪哼了一声:“老东西。” 卫司雪能想明白折春是恨过她的,当然也知道比起恨,折春更爱她。 因为爱她,才就算是恨,也不敢离得太远,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到底折磨的是谁。 “你还有多少钱,这么多年供我们打仗?”卫司雪说:“能有月容嫁的那个富商有钱吗?” 卫司雪抱着手臂,饶有兴致看着折春:“我后半辈子指着你养的话……能锦衣玉食吗?” 折春竟然笑了,他哪怕这把年纪了,哪怕笑起来眼角的细纹更加明显,却依旧让卫司雪看一眼便心潮荡漾。 “能。”折春说:“我所剩的银钱虽然不比当年,但月容嫁的这富商比不得。” 折春说:“而且我会赚。” “只要我不死,郡主毕生皆可以自由挥霍无度。” 卫司雪慢慢勾唇笑起来,绕过书桌,走到折春面前,抬起他放在书桌上的一只手,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折春的怀中。 接着她学着那些小鸟依人的女子,双臂搂住折春的脖子靠在折春的怀中说:“那就提前谢老爷宠爱了。” 折春又笑起来,两个人面对面,嘴唇不受控制,一般吸到一起。 他们笑笑闹闹,计划着去封地之后的事情,也计划着后半辈子的事情。一直到了深夜,卫司赫也没有回来。 卫司赫进宫,卫司雪本来也应该进去的,但到隆化城已经太晚了。所以皇帝只召见了主帅,明天才摆封赏宴。 而此时此刻,一君一臣,已然谈崩了。 卫司赫跪在崇德殿内,垂头不语,后脊却立得笔直,手上托着兵符,一副不肯让步之态。 此时的皇帝便是从前的太子,在老皇帝龙驭宾天之后,名正言顺地登基为帝。这些年整治西北贪腐,挥兵南镜,拿下荣西国,百姓称颂,朝臣拥戴,他日史书之上必有他一笔辉煌。 只不过现如今看上去再怎么圣德贤明,并不能看出其今后如何。天家本就亲缘凉薄,历朝历代所有君王,开始昏聩之时,大多是暮年。 “你看看,这是朕为你拟定的圣旨。”皇帝是真的发怒了,直接将那圣旨朝着卫司赫砸过来。 圣旨砸在卫司赫头上,摊开之后,卫司赫看了一眼,就闭上了眼睛。 如他料想的一样,皇帝准备封他为三卿之首,掌家国兵政,甚至有代天子玉批之权。 但是卫司赫将那份不甘咽进去,哑声道:“陛下厚爱,臣谨记心中,只是……臣征战多年,伤病满身,无法胜任三卿之位。” “先帝许诺臣的封底犹在,臣现如今只想带着妹妹好生养病。” 卫司赫说:“自然臣永远是陛下的臣,若有朝一日,边境战乱再起,有他国胆敢犯我文海,臣只要不死,便会为陛下挥兵去任何地方。” 卫司赫风华正茂,说自己伤病满身,实在是睁眼说瞎话,这孙子都不上战场,大部分时间坐镇城中指挥兵将。 “卫司雪才与戎问枫和离,你们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皇帝心累地捏了捏自己的额头。 他叹息一声说:“你们当真不肯信朕一次吗?不肯信朕不是那等鸟尽弓藏之人吗!” “你们真是……”。 “陛下,卫司雪同戎问枫和离一事,与臣要去封地修养,毫不相干。” 卫司赫看了皇帝一眼,说:“陛下应该知道,折春公子这些年对战事助益良多……他始终同卫司雪之间有难以斩断的情。” “如今他们重归于好,是戎问枫主动放手。” “折春也回来了?”皇帝叹了口气,才登基没几年,胡子上都有花白的地方了。 这些年皇帝欠了折春不少钱,连年征战的钱,国库根本拿不出来。皇帝不是没有想过弄死折春,将他曾经依靠长公主疯狂敛来的钱财夺回。 可是折春此人极端非常,皇帝知道他常年在金库之中备下融金水,若察觉他的心思,必定是宁可玉石俱焚。 到时候皇帝未必能得到一分,所以只有向他借,反正不打算还,而且皇帝用了理由,每次都是卫司雪需要什么东西。 屡试不爽,可见折春确实对卫司雪始终痴情一片。 到如今两人又走到一起,早在皇帝的意料之中。 但是大军才刚刚得胜,为他夺回一国。主帅不受封,直接去了封地,待传出去,天下人会如何看待他这君主? 因此卫司赫和皇帝耗到半夜,最后皇帝也没有松口。无奈道:“很快便要年关,你绝不可此时离去,否则从今往后,谁还肯为朕鞠躬尽瘁?” “若你执意要去封地,待年节之后再说吧。” 卫司赫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这是他预想到最好的结果了。 五更至,卫司赫才交了兵符,揉着发麻的腿朝着大门外走。虽然腿脚酸麻,但是心中轻快无比。 第二天一大早,几个人在饭堂吃饭的时候,卫司赫说了昨晚跟皇帝谈的话。 这和他们之前预测的是一样的,今天他们要进宫接受封赏,先接受了再说。 等到年节过后,随便找个什么样的理由,比如卫司赫病重,直接南下养病就可以了。 卫司雪准备进宫,宫里面来了接人的马车,将折春也一并接进宫中去了。 此次所有归朝的军将们,全部都被皇帝大肆封赏了一番。 卫司赫昨天晚上在地上看到的那道圣旨,还是落在了他的头上,卫司雪也直接被提升为镇南将军。 戎问枫确实如卫司雪猜想的那样,不光成了镇北将军,甚至皇帝还给他指了一位贵女,乃是北境河道枢纽的总督之女。 戎问枫就按照卫司雪那混蛋的方法,跟皇帝抗争了一番,两段爱情故事编得如同狗屎。 但是虽然被皇帝斥责了几声,却惹得军将们一阵眼红嫉妒。 最后定于两个月之后,年节之前,同时取一妻三妾进门。 就连折春,也因为这些年一直支持战事,被皇帝亲口封了个异性侯。很显然这个侯爷的位置给了,这些年借的钱就不还了。 一整天宫宴才结束,从皇宫当中出来,大家全都相互恭喜。 卫司雪从宫中出来之后,上了自家的马车,也对着折春恭恭敬敬地说了一句:“恭喜金玉侯,这封号听着就有钱!” 折春看了卫司雪一眼,没说话,卫司赫坐在车中接话道:“别贫了,镇南将军,以后南境那边出点什么事都能弄到你头上去。” “没事,反正我也没有实权。”卫司雪说:“要不了几年,南境那边就会换好几批军将,到时候我空有名头,说话根本也不好使。” “无论出了什么事,我只需要跟皇帝说他们不听我的,一切就解决了。” 卫司赫靠着马车的车壁,神色有一些沉郁。 卫司雪说:“我们留在城中过年的话,是不是该采买东西了?” “十月初而已,还有两个多月。”折春说:“现如今正是秋猎的好时候,你若是闲不住,便去皇家猎场打猎。” “那里面都是一些养的不会跑的兔子,要么就是看到人恨不得撞在身上的鹿,有什么意思?” 卫司雪说:“我一箭能将天上的飞鸟穿成串,你是不是没见识过我的能耐,让我玩那种小孩子的东西!” 折春看着卫司雪说:“你能咬开骨头,就从此不吃豆腐了吗?” 卫司雪竟然被噎了一下,然后笑起来:“那明天我带你去,我打得你看着,我给你猎一头鹿回来,炖一些给你补一补,顺便再泡点鹿血酒。” 卫司雪脸上的表情带着一些揶揄,她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在嘲笑折春老了,力不从心。 “你们两个把嘴闭上!”卫司赫听着他们越说越不正经,瞪了他们一眼,黑着脸坐在车里头。 三个人回到王府,折春去证明他自己没老,卫司赫回到自己的凌霄苑,就看到他院子当中跑过好几批战马。 而戎瑾玉那么娇小的一个骑在马上,没有马鞍也没缰绳,就直接抓着马鬃,微微躬身趴在马背上,那个被她骑着的马匹怎么甩也甩不掉她。 卫司赫满心的沉郁,瞬间就被戎瑾玉这副样子给搅得稀巴烂。 在他的心中,戎瑾玉一直都是个兔子,白白软软的,非常听话,他从来没见过戎瑾玉这么野的一面。 而且戎瑾玉很显然骑术非常好,这么多年养马不是白养的,什么样的烈马到她手里都能驯服,甚至不是靠着力气。 “瑾玉!”卫司赫看着戎瑾玉有两次差点被甩下来,吓得还哪顾着想什么官场,连心都差点被吓得掉底儿。 “快点下来!”卫司赫看到旁边有放着绳子,足尖在地上轻点了一下,抓住绳子便要在那马匹跑过来的时候飞身上马,将容瑾玉给救下来。 只不过他抓住绳子缠绕成圈,正要截住这匹马的时候,戎瑾玉突然操纵着马停在了他的面前。 马匹的前蹄高高地扬起,仰天嘶鸣了一声,几乎后背呈现出笔直的弧度,但是戎瑾玉却稳稳地坐在上面。 很快马匹放下前蹄,戎瑾玉一身薄汗,双颊潮红一片,居高临下地看着蓄势待发的卫司赫,奇怪问道:“王爷这是做什么?” 卫司赫连忙将绳子扔了,抬手伸到戎瑾玉面前:“赶快下来,马鞍和缰绳都没有放,你怎么胆子这么大?!” 戎瑾玉没有马上下来,倒是弯腰拍了一下卫司赫的手。 “王爷难道不知道,驯马的时候不能套缰绳,尤其是战马。” 卫司赫当然知道,他只是不知道戎瑾玉会驯马,他不知道戎瑾玉一直干这么危险的事情。 更不知道戎瑾玉竟然有这样的一面。 “王爷先进屋去吧,我命人给王爷熬制了莲子羹……” 戎瑾玉说着,再次骑马跑了,她以后想开一个马场,专门驯马卖给军队。 卫司赫站在原地看她满院子跑,胆战心惊,看着她将院墙当成障碍,飞一样地跨过去…… 他的心跟着戎瑾玉来来回回地忽上忽下,心里面其实还有一点酸酸的。 戎瑾玉以前都会老老实实地等着他,亲手给他熬制莲子羹,现在就只叫下人给他弄。 卫司赫并没有去喝,一直看着戎瑾玉,直到夕阳西下,天色已经擦黑了,戎瑾玉才停下来。 她从马上蹦下来,一身骑马装,飒爽非常。 戎瑾玉其实早就喜欢马,可是从前因为家庭和成长的原因,她总觉得女子该是三从四德,总觉得女子不能做出格的事情。 所以她只是羡慕着卫司雪,连最喜欢的骑马装都没有穿过,反倒让人给卫司雪制作。 但是现在戎瑾玉衣柜里面最多最贵的就是骑马装,她在卫司雪身边待的久了,在军营当中待得久了,早就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娇柔小白兔了。 虽然她的外表因为发育停止并没有很大的变化,可是戎瑾玉现在有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也有勇气找回自己喜欢的人。 她跟卫司赫之间,仰望的关系正在悄无声息地变化着。 “莲子羹喝了吗?”戎瑾玉下马之后,拍了拍手上粘着的马毛,随意抹了一把脸上的汗。 吩咐旁边的小厮说:“那匹红马,今天晚上给精饲料。” 小厮立刻躬身答应,戎瑾玉走在前面,回头看下卫司赫说:“王爷还在这里站着?” 卫司赫跟着戎瑾玉的身后,看着最后一点天光,像是都被她的后背给吸进去一样,快步走了几步,抓住了戎瑾玉的手。 临近年关,像在梦境当中的时候那样,一家人开始没有节制地买买买。 毕竟年后如果去封地的话,隆化城有一些东西在封地那边确实是买不到。 两个月转眼飞速而过,戎问枫成亲,一次娶四个,可把他那个没死的将军父亲给乐坏了。 这么多年卫司雪无所出,根本无法生育,戎老将军不知道鼓动多少次想让戎问枫将卫司雪休了。 但戎问枫从来不肯答应,戎老将军要不是看在他能光宗耀祖的份上,早就把那个私生子认回来了。 私生子现在也好几岁了,只不过戎问枫现在算是载戎老将军的眼中“走回了正轨”。 所以那个私生子彻底不受重视,从将军府内又被赶出去了。 世事就是这样无常,卫司雪带着折春参加戎问枫的新婚宴席,看到他一个人牵着四个新娘,啧啧地搓自己大腿。 三拜之后,新娘子们送入洞房,戎问枫挨桌敬酒,到了卫司雪这里,他狠狠撞了一下卫司雪的杯子。 然后问道:“你们什么时候成婚?” “年后。”卫司雪说:“我们不着急,等去南陵那边安置下来再说。” “不过你……辛苦了呀。” 卫司雪拍了拍戎问枫的手臂,一脸暧昧:“我昨天猎了一头鹿,今儿扎了个大红花给你送过来了,多吃点肉,再泡点鹿血酒。” “滚蛋。”戎问枫满脸带笑地骂了一声。 他又将杯子在折春的杯子上磕了一下,挑着眉说:“金玉侯,等我鹿血酒泡好了给你送点。” 折春也笑了笑,抬起杯子一饮而尽。 婚礼热闹非常,满朝文武几乎全部到场,连皇帝都派了身边最亲近的太监来送了贺礼。 戎问枫喝得双颊通红,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水雾,他是真的高兴。 高兴的不是他升官发财、洞房花烛,而是他这一生爱过的人,还有正爱着的人,全都有了好的未来。 命运像错乱的线球,纠纠缠缠,现在终于解开,让一切都回归了正位。 戎问枫婚礼之后,就是新年,卫司雪觉得一切都跟那个梦境重合了一样。 他们还是吃过了午饭就出去,在街上看焰火,看各种各样的表演,买乱七八糟的东西。 到晚上的时候,卫司雪还专门定了梦境当中的那个二楼,和折春还有卫司赫跟戎瑾玉一起站在二楼上,看着外面焰火升天。 年节过后,卫司赫“病重”。 几个太医会诊之后得出的结论是,卫司赫不适合长期呆在隆化城,因为现在隆化城正是冬季,不适宜养病。 卫司赫“一病不起”,甚至还传染了他府中众人。 于是他们一大家子,得到了皇帝的恩典,名正言顺地在年节过后,连十五都没过,直接南下。 他们是在南下途中过的十五,浩浩荡荡的马车,走官道,将王府的旧奴也全都带着了。 路上遭遇了两波听闻他们并重意图不轨的,正好解了卫司雪的手痒。 一路南下到南陵城非常的顺利,南陵城此刻正是隆化城秋末的气温,而且这是南陵城一年最冷的时候。 卫司雪一回到这里,就像是鱼儿进入了水中,她自小就在南境这边长大,这里简直是她的故乡。 她这个镇南将军,空有其名,皇帝后续让她上任的旨意并没有下,所以卫司雪根本就不用去边境。 她整日闲散地带着折春到处走,将南陵城十几天就玩了个遍,然后又带着折春去隔壁的城镇疯玩儿。 卫司赫一闲下来,整个人都要长毛了,幸好戎瑾玉见他闲得难受,把他弄到了自己要建马场的地方,让他给自己当苦力。 卫司赫一边心中不甘,他堂堂天潢贵胄,怎么能像个乡野村夫一样?干这种粗活! 但是他又干得很来劲,而且他根本就不像一个乡野村夫,简直像一个乡野村妇…… 整天那两个眼珠子就盯在戎瑾玉的身上,动不动就敏感脆弱,和卫司雪偷偷抱怨对比着,戎瑾玉没有之前对他好。 卫司雪哪有功夫管他那些破烂事,被他嘟囔得烦了,就直接说:“哥,你相信报应吗?你之前抛弃她,却让她长了翅膀,现在你捂不住她了,就只能跟着她一起飞。” 卫司雪跟折春疯玩了整整三个月多月,将南陵城附近的所有城镇全都玩遍了。 折穿整个人的精神面貌,正如同枯木逢春,像开出花来一样,哪用什么鹿血酒来滋补? 卫司雪开始筹备跟折春的婚事,已经是六月份的事情了,南陵城这个季节到处山花遍地,戎瑾玉的马场也已经建起来了。 卫司赫又有事情做了,整天指点江山,他就喜欢干这种事,而且能把这种事情干得特别好。 戎瑾玉把马场的事宜大部分交给他,给两句好听的卫司赫能当成驴一样用,戎瑾玉只管干她自己喜欢的那一部分。 卫司雪的婚礼定在七月初,戎瑾玉也怀孕了。 她肚子才三个月,大得像五个月,卫司赫整天像个老妈子一样跟在戎瑾玉的身后。府里头伺候戎瑾玉的有接生经验的婆子,足足十几人。 卫司雪跟折春成婚,并没有请很多人,大部分是近段时间跟马场有交易的。 皇城那边谁也没有通知,不过戎问枫和皇帝还是知道了,提前就送来的礼物。 皇帝送的是一些珍贵的但是卖不了的东西,戎问枫送的是这个混球之前说的鹿血酒,并且也带来了他三个妻子都已经怀孕的消息。 系统也是在这个时候回归,对卫司雪说她已经通过了最后的观察期。有了成就,有了百姓的爱戴,将来能够名流青史,彻底变成了这个世界的女主角。 卫司雪帮系统选择了下一个世界的改造对象,是一个比较特殊的人。 系统还有些惊讶,因为这个人是被压在箱底儿的。 定性不太好区分,之前都不是他这一组的,是最新被分到这组供挑选的。 不过系统欣然接受,然后询问卫司雪:“关于观看直播观众的打赏,要怎么处置?你可以准备一个库房,我将那些东西全都放进去。” 系统还专门介绍了一下那些热武器的用途,但是卫司雪似乎从来对那些没有过兴趣。 她头上还盖着盖头呢,对系统说:“如果按照你的说法,那些东西在这个世界上就是无敌的。” “这样会破坏这个世界的平衡,如果皇帝知道我们有这个东西,那我们就没有办法好好地待在封地了。” “所以这些东西请帮我送给下一个世界的改造对象。” 卫司雪说:“哦,对了,营养液我留一部分,榴莲味儿的也全给下一个世界的改造对象。还有库房里面送给下一个世界改造对象一箱黄金。” “黄金这个东西每一个世界都是硬通货。”卫司雪说:“无论是你空间当中的古代还是现代,都少不了这个东西。” 系统欣然接受,然后对卫司雪说:“祝你新婚快乐,因为这个世界超前完成改造任务,有一个隐藏的奖励要送给你。” 卫司雪问:“什么奖励这么神秘?” 系统说:“既然是隐藏奖励,那么等到到了时机,自然就会发放,宿主一定会喜欢的。” “谢谢。”卫司雪由衷地说:“祝你以后改造任何人都非常顺利!” “我的任务也已经快完成了!”系统难得多说了一句:“因为这一次超额完成任务,我也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申请养老了!” 卫司雪又说了一声:“恭喜!” “同喜同喜……好好享受洞房花烛夜,再见宿主!你会越来越好!” 卫司雪眼中有一点湿润,闭着眼睛说:“再见……我们都会越来越好。” 喜事一桩接着一桩,卫司雪和折春成婚前和成婚后并没有很大的改变。 只不过成婚当夜,折春和卫司雪都喝多了鹿血酒,就是戎问枫送的。让卫司雪第二天早上醒过来,坐在脚踏之上想跨越大半个文海国,把戎问枫给砍了。 “我已经……不对,我从五岁之后就没有尿过床。” 卫司雪捧着自己的脸,衣服散乱地坐在脚踏上,皱眉说:“我好歹也是个将军,就算只有个名头,要是给人知道我这把年纪尿床,我还要活吗?” “那不是尿床。”折春也是有些无奈,昨晚确实是喝得有点多,而且戎问枫送来的鹿血酒当中,很明显还有其他的催情作用。 这小子确实是有点损了。 卫司雪还是无法接受,她就觉得自己真的是尿床了。 “不是尿床,是什么?”卫司雪说:“我看过那么多的话本子,我都对这种事情闻所未闻……” 折春一边收拾床铺,一边踢了卫司雪屁股一脚,让她挪挪地方。 “都说了不是……你的体质只是有一点特殊,特别能够兴奋起来而已,又不是你一个人这样。” “什么叫又不是我一个人这样?你还跟谁这样过?”卫司雪瞪着折春:“你以前那些事情我从来不问,我不在乎,但是这种程度……你到底跟谁?!” 折春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无奈地叹气,也坐在了脚踏边上。 “我就只跟你这样,我只是见过,你也知道我在风月楼中长大,我们小时候都会进行一些训练……” “好了好了,我不问了!”卫司雪抓着自己的头发:“不许告诉别人!我尿的,你洗!” “不是尿……那你就说昨天晚上舒不舒服?”折春本来想说真的不是尿床。 但他索性也不解释了,越解释卫司雪就越要纠结,折春就只问她是不是舒服。 何止是舒服呀,卫司雪只要想起来就头皮发麻。 “还行吧……”她抓着自己的头发露出一点笑意。 笑意慢慢咧到了耳根。 折春也笑起来,侧头亲了一下卫司雪的脸:“那以后还尿床吗?” “你少臊我!你个老东西,满肚子的花花肠子!” 卫司雪掐住折春的脖子,跟他闹了起来。 美好的日子总是如流水一般,一去不回。 卫司雪和折春一直都没有孩子,没有什么奇迹发生,但是他们收养了一群战争孤儿。 卫司赫倒是遍地开花,戎瑾玉第一胎生了一对双胞胎,两个可爱的儿子,后来又生了两个女儿。 性子都被卫司雪带成了混蛋,不过非常健康。 而且生长在卫司雪和卫司赫这几个人的身边,是很难长歪的。 他们骨子里头都没有对于世俗高低贵贱的偏见,整天跟一群被收养的孩子混在一起。 组建成了一个“小军队”,整天被卫司雪这没正经地带着到处跑。 而卫司雪和折春一起走到了白发苍苍,是真正意义上的白头偕老。 卫司雪四十几岁的时候,折春彻底成了老东西。 只不过他成了个老妖精,面貌虽然有所改变,可气质如秋水一般明净,是那种走在路上连小姑娘都会回头看的风度类型。 年纪再大一些,两个人就窝在家里头,偶尔游湖,折春时不时地会给卫司雪弹奏一曲。 卫司雪每次听他弹曲,都忍不住想舞刀,只可惜到后来慢慢就舞不动了。 由于他们一直在喝营养液,所以身体都很好。 不过人的寿命终是有限的,卫司雪最后因为在战场之上受伤次数太多,到底是折损了一些寿命,竟然没能熬得过折春这个曾经的药罐子。 卫司雪是先折春一步走的,卫司雪走的时候折春一直守在床边。 两个人约定了下辈子,下辈子无论有怎样的误会,都一定开口对对方说明,不要再白白耽误五年。 卫司雪最后抓着折春的手,渐渐失去意识的时候,心里满是幸福。 营养液还剩很多,折春的身体也还不错,起码还能多活几年,活个八十岁问题不大。 卫司雪走得很安心,没有任何的恐惧和遗憾,如果唯一能称为遗憾的……那就是他们本来能多在一起五年的。 不过人生哪有没有遗憾的呢? 卫司雪并不知道死后是什么样子,但是她没有想过死后竟然这么吵。 不知道什么东西,砰砰砰地响个不停,年纪大了就怕吵闹,卫司雪忍不住诈尸。 猛地睁开眼睛,便看到了漫天焰火升空,一切都美得像是一场梦。 她不由自主地站起来,盯着那美丽的焰火,忘了呼吸。 她走到了窗边,看到了在人群当中相拥看焰火的卫司赫和戎瑾玉。 她又回过了头,看到了醉死在桌子上的折春和戎问枫。 卫司雪眼泪大颗大颗地和天上烟火的余光一起坠落。 手指紧紧抓住窗边,嘴唇颤抖且无声地说:“谢谢……我很喜欢。” 卫司雪感受到了窗外寒风吹凉了她的眼泪,可她并不关窗,她心里烧着一把火,比天上的焰火还要灿烂。 大概是夜风实在太凉了,桌旁沉睡的折春也动了动,很快站起来。 卫司雪秉着呼吸看向他,眼中有了然。 折春先是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然后慌张四顾。 他听说黄泉路很冷,很黑,折春绝不可能让卫司雪一个人走。 他在看到卫司雪之后,跌跌撞撞跑到卫司雪的身边,紧紧抱住了她。 卫司雪并没有露出任何的惊讶,只是闭上眼睛回抱住了折春,哑声说道:“老东西…” 系统说有一个隐藏礼物作为结婚礼物送给她,说她一定会喜欢。 卫司雪一辈子都没有找到这个礼物。 现在她找到了——系统送了她一生。 陆珠人都傻了(这是屠烈对陆珠说的第一句...) “开直播没有问题啊, 但是补偿对象我不知道怎么补偿哎……” “如果按照你说的我是这个世界造物主,那这个世界存在的所有生物,都应该感激我, 哪怕是出生即死亡。” “你要是非说我对不起他们, 那我对不起的人真的好多啊, 被我写死掉的那些又怎么算?” 系统一时间竟然被这个世界的改造对象给噎住了。 光线有些昏暗的屋子里, 大床上一个小脑袋瓜露在外面, 嘴叭叭挺厉害的, 但是说了半天连身都没有翻一个。 她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面, 看不清长什么样子, 但露出的半张脸皮肤很白, 透亮的白像洒在灰色床铺上面的牛奶。 “我至少还让他们活了,活着哪有不惨的?我不惨吗, 我好好地吹着空调吃西瓜, 就把我弄到这种鬼地方来……” 系统:“这个世界是你创造的,只有你可以改变这一切惨剧。” 陆珠眨巴眨巴眼睛,翻了个身:“可你刚才还说只让我补偿一个人, 这么一会儿又让我拯救世界, 你看我长得像救世主吗?” 她十分后悔她瞎几把取名字的时候, 懒得用取名生成器, 直接用了自己的名字,连相貌描写都照抄自己。 果然这不就是报应来了, 不知道哪里冒出了一个改造系统把她拉进了自己写的小说里面。 非要她补偿某个她八百年前写的, 根本就记不住的配角。 这本书她没明着说弃坑,但已经断更半年多了, 世界观太大了,架不住, 人物也太多了记不住…… “如果你不配合改造,”系统说:“你就永远也回不去了。” 陆珠转回仰躺,问:“好好改造就能回去吗?” 系统:“是。” 陆珠闭上她圆溜溜的眼睛,打了个哈欠,说:“那我会好好改造的,太早了,你以后不要出来这么早,我再睡会,还没到吃饭的时间。” 她来这里四五天了,看了眼太阳,就知道这时间饭还没好。 这书里的背景是中西合璧式古代奇幻掺杂西方魔法,反正就是陆珠瞎编的。 但是早餐有浓郁非常的牛乳,好吃的炸饼和面包,是按照她家楼下早餐店描写的。她想了想就咕咚咽了口口水。 系统要是人,现在已经急得满嘴燎泡了。 它和陆珠扯皮扯了好几天,陆珠的态度不能说不好,但是她人是豆腐做的,心却像是活活吞了个王八。 做什么都是不着急,慢腾腾,绑定好几天了还没有开直播。说是熟悉环境,熟悉到了现在就整天吃了睡,睡了吃,连这间院子都没有出去过。 系统忍不住说:“你的改造时间就只有一年,恨意值五颗星,你这个角色把补偿对象活活关起来虐待了四年,满星恨意值没有那么容易消除的,你得抓紧时间啊……” 陆珠把脑袋朝着被子里缩了缩,闷声说:“可是我还没睡醒啊,早饭也还没有吃,再说我前几天不是去见了一次那个人吗,他差点把我咬了,我好害怕啊……” 系统:“……”那天陆珠站在铁门的外面看了一眼,补偿对象饿急了,拖着链子冲过来,陆珠撒腿就跑,就叫做见了一次? “你得给他吃的,你过来了都几天了,他快饿死了!”它实在是没遇见过这种改造对象。 陆珠说:“他是兽人,我要是没有记错,我写的兽人能一个月不进食也死不了。你不要吵好不好啊,我抓紧时间睡一会儿,马上吃饭了……” 陆珠的声音软绵绵的,甚至因为困出哈欠,带着一点鼻音,撒娇似的,让系统听了都很难有什么脾气。 可是系统上当了好多天了,陆珠性子看上去很好,尤其很好说话,可是她能把人活活拖死。 系统有程序限制,否则它肯定骂脏话了。 “可现在已经快九点了,你昨晚七点就睡了,你睡了十几个小时,睡久了对身体也没有好处。” 系统说:“听我的,好好改造,争取早点回现实世界。” 陆珠不说话,呼吸渐渐开始变慢。 系统又说:“你这个世界的角色是恶毒女配,很快就要进入正式剧情了,里面有很多你必须提前准备,要不然会受伤的设定,你自己写的……” “那不还有一个月嘛……”陆珠迷迷糊糊地说:“男女主正式相见的剧情还有一个月,这才六月,夏天人都是爱困的。” “你……你……”系统卡了两次说:“快起来,我要惩罚你了!” “随便吧,”陆珠说:“共感还是电击?你可悠着点,别把我弄尿床上啊,要不然好丢人。” 系统:“……” 这个世界的改造对象,天生体质问题,对疼痛的感知不明显。 共感她感觉不到什么,电击厉害了顶多就失禁。 系统彻底束手无策,它的心已经沧桑,它搞不定这种改造对象! 它正在找理由想着再找什么办法说服陆珠的时候,听见了一阵非常细小的呼噜,像小猫崽一样。 陆珠睡着了。 系统自闭了。 陆珠再醒过来,是被女仆给弄醒的。她们伺候着陆珠起来,陆珠就只管坐在那里,眯着眼睛像白天竖起瞳孔的猫一样,从身体到精神都懒洋洋的。 “三小姐,下床穿鞋子吧,”陆珠蹭到床边,女仆蹲下给她穿上了鞋子。 确实是有些中西合璧了,裙子的样式中式早古,鞋子倒是有些像西方早古,还带着点高跟。 这世界背景陆珠就写了个大概,并没有细化到服装,这应该是世界生成后自动补全。 “老爷和其他小姐已经在等着了,我们需要快一点。”女仆对着陆珠笑,然后把一个热腾腾的粗布巾,糊在了陆珠的脸上。 好像是麻布的,有点粗糙。 陆珠皮肤娇嫩,但她对疼痛不敏感,仰着头,女仆开始给她擦脸的时候,她就由衷感叹道:“舒服啊……” 陆珠被伺候好了,又被扶着,这才朝着吃饭的大厅走过去。 这里的房子建得雕梁画栋,气势磅礴,比正常古代世界的房子要高多了,但又不完全是西式的城堡。 按理说任何一个作者看到自己笔下生成的世界,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但是陆珠第一次见就不觉得稀奇,反倒是有些羞耻,就好像绣活奇差的绣娘,用自己拿不出手的绣工去比赛一样。 看好几天了更是看腻歪了,神色和姿态都很懒散的,边走还边打哈欠。 系统现在看着陆珠,就像是看着一个叛逆的孩子。 但它也想不到其他的理由能动摇陆珠,前几个世界的改造对象,都怕共感和电击。 就只有陆珠,不怕共感也不怕电击。改造态度特别好,可她就像一块软乎乎的粘糕似的,太阳一大都化掉一样,你根本拿不起来还沾一手。 唯一积极点的就是吃东西,这一点积极从她的脚步就能看出来,陆珠闻到了牛奶浓郁的香气,朝着饭堂走的脚步加快。 陆珠进入饭堂,长条桌子的旁边已经坐了很多人。 这几天陆珠勉强把这些人认全,当然不是靠着她能记住书中的角色认的,她自己创造的角色大部分她都记不住。 不过这些人对陆珠来说,就算认识了也没什么意义,陆珠对他们又没有什么亲情。 但是她现在的身份是陆珠,是这个大荫城城主的……忘了几女儿,不过对于城主这个饭票,陆珠还是非常恭敬的。 她走到了城主的身边,先是低头看了一眼城主顶在桌子上的大肚子,然后勾起嘴唇,轻快的叫了一声:“父亲!” 大荫城的城主名叫陆黎志,没什么大志,整天就知道喝酒。靠着打猎和战争成为一城之主的陆家,现在城主本人连弓都拉不开了。 陆黎志肚子宛如十月怀胎,眼袋能拖到下巴,像一个发了面之后在锅里蒸裂开的馒头。 他看了陆珠一眼,点了点头。不见多么喜爱这个女儿,毕竟他女儿多的他自己也记不住都是老几。 陆珠立刻转了个身,裙摆在半空中转了个圈,然后走到了她平常吃饭的位置上。 “你这几天都起得很晚,”陆珠刚一坐下,身边位置上的一个女孩就主动跟陆珠说话:“都不跟我们去学习了。” “春困秋乏夏打盹。”陆珠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孩,是她的姐姐,名字叫……叫陆什么来着? 陆珠在脑中问系统。 系统根本就不想理她,但是沉默了片刻还是回答道:“你二姐,叫陆兰,你左手边第三个女人的孩子。” 陆珠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左耳听右耳冒,低头喝了一口奶之后忘得干干净净。 陆珠的姐姐有好几个,父亲娶了好几任妻子,生了一大堆孩子,光是女儿去掉死的……和嫁出去的,现在这大荫城中,算上陆珠,还有七个。 陆珠喝了一口奶,随口扯淡:“我这几天晚上都在看书。” “你又在看巫术?”不远处一个长相十分刻薄,却还算漂亮的女孩,出声哈哈地笑:“父亲,你不知道,陆珠一直都想做巫祝!” 陆黎志听了之后看向了陆珠,眼袋耷拉得更往下了。满脸的不赞同:“别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好学习怎么做一个淑女。很快淮高城城主的儿子,就会过来了……如果你们当中被他选中做妻子,就能跟他一起去淮高城。” 陆黎志提起这件事,顿时喜笑颜开,喝酒都更大口些:“淮高城临淮高江,那里人们都不用打猎,养几只猎鱼鸟,有一条小船,就能轻松养家糊口!” 听说淮高城城主的儿子就快来了,桌上的女孩们都热烈的讨论起来,连陆珠身边的陆兰,都激动得鼻尖红了。 只有陆珠一个人闷头吃饭,脸上没有任何兴奋的表情。 透白的脸蛋微眯的猫瞳,她吃得心满意足的时候,还会伸出一点鲜红的舌尖,将嘴上的残渣卷掉。 她的位置阳光从高高的窗户照射进来,让她看上去宛如一个阳光下贪吃的小猫咪,可爱极了。 系统实在是没有办法,它劝不动陆珠,就想着把直播给打开,让弹幕来试一试。 陆珠当然不拒绝。 所以弹幕一涌进来,看到的就是陆珠在一堆吵吵闹闹的人当中,沉迷吃东西无法自拔的样子—— 哇,系统还给了一束光呢? 这个世界的改造对象,看上去好可爱呀! 不要被外表欺骗,你们想想卫小狗长得好不好?照样是狗。 哈哈哈笑死了,我刚才看到她吃掉在桌子上的饼,偷偷跟她旁边那个人调换了。 这个世界的改造对象……你们看简介了吗? 看到了是个作者,这个世界是她创造的。 这个世界改造对象干了什么坏事?啊啊我看简介了……卧槽这些人最后都这么惨吗? 后妈就坐在这儿呢,他们浑然不知还聊得那么开心。 这个世界没有隐藏剧情你们发现了没有? 对所有的剧情都放出来了,因为这就是一个坑文……最后所有人全都死了! …… 弹幕陆陆续续的涌进来,陆珠因为脑中的弹幕稍微停顿了一下,但是很快又继续吃。 她吃得肚子滾瓜溜圆,这才停下。桌上的人还在兴奋地讨论着淮高城,一大早上城主陆黎志已经喝得醉醺醺。 很显然非常期待淮高城城主儿子的到来。 但是没有人知道那个人的到来,就是这群人噩梦的开始。 陆珠吃完之后抹抹嘴,悄无声息离开,没有任何人注意。 脑中的弹幕都讨论得非常欢快,想要见一见这个世界的补偿对象。 结果陆珠吃完了就回屋,头朝下朝床上一扑,然后就像昏过去了一样足足有十几分钟没有动。 可她要是真昏过去直播会关闭的,直播现在没有关闭,弹幕上全都是点,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陆珠发现他们的存在不跟他们互动,把他们当成了空气,也没有按照他们说的去看补偿对象。 弹幕都在敲系统,系统出来解释,主要解释了一下陆珠现在的状态。 答应绑定,答应改造,说什么答应什么,就是除了吃饭什么都不积极。 弹幕有些人愤怒地开始跳脚,让系统惩罚陆珠,开共感,说她不积极就是还没疼到。 剧情里面说补偿对象被关在一个阴暗的牢房当中,被陆珠现在这个角色折磨了足足有四年之久。 陆珠这副懒洋洋的姿态激怒了弹幕上涌进来的一批人。 但系统的惩罚接连下来,无论是电击还是开启共感,陆珠只是翻了个身。 “又电我呢?身上麻酥酥的还挺舒服,左边肩膀上多加一点力度……” 陆珠说:“唉怎么停了?再来一会儿嘛。” 系统在弹幕上发了一个崩溃的表情包。 弹幕见到陆珠这样,也有一点傻眼。 毕竟前几个世界当中,就算再怎么倔强如季思源那种人,被开了共感之后也老老实实的配合了。 这个世界的改造对象,整个人就是七个大字——死猪不怕开水烫。 这种他们还真的没有搞过,场面一度非常的僵硬,僵硬的是弹幕和系统。 眼看着陆珠又快睡着了,系统这才不得不开口播报:“直播已经开启,恶人改造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空间恨意值现在为五颗星,改造时间为十二个月,恨意值下滑为零,则判定改造成功。” “根据检测补偿对象目前的状态为极度饥饿,生命值在缓慢下滑,请改造对象尽快投喂。” 系统说完之后,陆珠还躺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反应。 系统忍不住又说了一遍:“请宿主尽快去投喂补偿对象!” 陆珠把眼睛睁开,她的眼睛特别好看,睁开圆溜溜的,又大又清亮,黑白分明,眯上之后就像个小猫咪,温顺黏人,一看就是那种特别纯,特别善良的人。 长得这么善良而单纯的女孩子,开口声音也很好听。 可就是说的话有点不符合她的给人的观感。 “饿死不是挺好的吗?他在剧情里注定要死的,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他最后的结局是砰的一声,爆成了一团血雾。” 说到“砰”的时候,陆珠还伸手比了下。 然后又用那种淡定温软的语气,和弹幕商量着说:“你们说,这么饿死是不是起码还有个全尸?” 弹幕刷得非常快,大部分都在指责陆珠—— 要把人给饿死了……就这种态度? e,这是一个什么魔鬼啊!什么叫死的有全尸? 天使的脸蛋魔鬼的心肠! 太冷漠了吧,人家都要饿死了,而且爆成血雾的那个结局也是你写的啊! 我的天她长得那么可爱,为什么这么狠毒? 她是没有代入感吧……我觉得她就没有把这个世界当成一个真实的世界。 也太残忍了,自己写出来的角色自己都不爱吗? 你没看简介吗?她只是短暂的爱过他们一下…… 这个世界还有改造的必要吗?毁灭算了! …… “是会毁灭的。”陆珠一脸纯良地说:“现在的时间线后推一年左右,就会毁灭了。” 陆珠说:“到时候州山林和兽心林里面所有的猛兽全部都会被污染,包括兽人族,连羊都变成食肉动物,跑出来把所有人都给吃了。” 她的声音像叮咚的清泉一样好听,说出来的话却像一个在讲恐怖故事的老巫婆。 “鲜血会将大地染成红色,连淮高河的水,清晨的雾,也全都变成红色……” 陆珠说到这里,看到脑中的弹幕上面有一些人已经在刷妈妈我好害怕我要回家。 疑惑地说:“不要害怕啊,他们没死之前还是很好看的,几城联合抗敌,还有缠绵悱恻的刺激多角恋爱,多过瘾啊。” 系统想要缝上陆珠的嘴,想让她停止发散这种不够阳光的言论,这是会影响到直播评定的。 但是它又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威胁陆珠……系统处理器都要冒烟了,终于在这些天所有的信息当中,找出了一点陆珠在乎的东西。 “这个世界改造失败,你也是会死的。” 系统说:“你现实世界的身体会死掉,你这个世界结局也很惨的,你忘了你被砍断了四肢,只剩下一个躯干被拖行致死的结局吗?” 系统不想这么损,但是现在陆珠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腐臭的咸鱼味儿,马上要开始人传人的现象了。 果然陆珠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 似乎终于有点害怕了,说:“哦,那我去喂喂补偿对象吧。” 说得像是要去喂狗一样,弹幕又有人在指责她。 有些很难听,陆珠看了也只是眨了眨她漂亮的眼睛说:“哎,你们跟我书评区一样哎,骂人的话都一样,不会是组团从书评来的吧?” 弹幕顿时就一片都是点,没几个骂人了。 他们看着陆珠磨磨蹭蹭地自己穿好了鞋子,又磨磨蹭蹭地梳了头发出门。 再磨磨蹭蹭地到了厨房,蹲在几筐饼和面包的前面,犯起了选择困难症。 “这种软一点,有点甜,这种硬,噎人,但是管饱……”陆珠问脑中弹幕:“你们说选哪种好?” 弹幕说法也都不一样,挑食物就挑了快十分钟,最后系统拍板道:“都带点!” 陆珠挎着个篮子,上面用布盖着,底下是好几种面包和饼,又闲庭信步一样朝着后院走。 城主的房子是整个大荫城中最高的,后院还有个高塔,高塔里面关着的都是大荫城中犯罪的人。 陆珠一手挎着篮子,一手提着裙摆,绕过泥坑和洼地,目的地就是不远处破旧的高塔。 那高塔只有一个入口,像大张着嘴的怪兽,而陆珠提起的裙摆露出的一截小腿,纤细的像是路边随便就能踩断的树枝。 她活像个赴大灰狼约的小红帽。 她和弹幕互动良好,虽然走得慢,却一直在给弹幕做讲解:“补偿对象叫屠烈,是兽人族,你们都知道了吧?这个人其实在现实是有原型的,是我某次坐公车的时候,帮我挡住小偷的人。” “他当时真的好猛,一巴掌就把那个把我包割开的小偷给打倒在地,那种手劲儿,只有兽人族能做得到。” 陆珠声音如溪水潺潺,跟弹幕说着这个世界的细节设定:“兽人族天生能化兽,和大荫城中的猎人是仇敌。兽人族初生不是人,而是兽,要在州山林中待上几年,才能化为兽人。” “兽人族也食用兽类,但他们奉行弱肉强食,而且能够分得清自己族人的孩子和其他不可能变成兽人的兽类,这样才能够永远保证州山林的食物充沛生态平衡。” “但是大荫城不一样,猎手们制作各种捕猎器具,经常大批量捕杀动物,然后贩卖换取银钱。” “大荫城就是靠着这个为生,却经常会捕杀到兽人的孩子,兽人族天生肩负保护兽类繁衍的职责,所以自然天生为敌……” “到了。” 陆珠在门口对守卫笑笑,守卫根本没有拦她,都知道她在这里养了个兽人,经年日久地来折磨。 一进入塔中,陆珠就表现得有些不适,这里面黑漆漆的,还泛着一股子腐烂一样的潮湿味道。 第一层通常没有什么犯人,陆珠在第一层拥有一间屋子。她进去,屋子里堆满各种各样的古旧书籍,书简,羊皮卷,甚至骨头上面刻的奇异文字。 旁边墙壁上成片的各种瓶子,装着或花花绿绿,或浑浊的药水。最里面,才是关着屠烈的囚室。 剧情里写,原角色陆珠沉迷巫术,就是把屠烈关在这里面用他做实验的。 弹幕都在要陆珠把补偿对象屠烈从这里放出来,声称他又没有犯罪。 这可让陆珠犯了难。 “可是我现在把他放出来,他会弄死我。”陆珠说:“我现在是折磨了他四年的陆珠,他恨我,也能很轻易地弄死我。” “到了,他就在这后面。”陆珠说着,抬起手去推铁门上的小窗口。 陆珠有些紧张,上次在这小窗口看到的人,把她给吓得不轻。 她会写,会想象很多情节,各种各样可怕的生物。但是写和真的见到,绝对不是一回事。 弹幕上有一条说得没错,她根本没有任何熟悉感和代入感。 她甚至觉得这一切都像是一场劣质的电影,她不过是短暂地被拉来出演下。 “吱嘎……”小窗口被拉开,弹幕都是陆珠视角,根本看不到里面。 陆珠闻到一股难闻的腐朽味道,有些不适的皱了下眉。 陆珠松开小窗口,正要去篮子拿食物,突然间那窗口里面猛地伸出了一只兽爪—— 这他妈的堪称第一视角看恐怖片,弹幕顿时叽里呱啦叫成了一团,领叫员就是陆珠本人,因为那个兽爪正好抓在陆珠的手腕上。 那兽爪上全都是血迹和污泥,纯黑色的长毛都打结纠缠在一起,有一根手指已经彻底变形,而且就是刚刚折断的。 很显然里面的人为了出其不意地抓住陆珠,豁出去折断了手指。 陆珠胳膊上挎着的篮子掉在地上,食物滚了一地,陆珠挣扎着叫,却根本挣扎不开,在脑中对系统求救道:“快点救我!啊啊啊啊——” 系统也是着急了,直接电击了屠烈。 生怕屠烈把陆珠的手腕折断,要知道屠烈的力气是能够把陆珠活撕了的。 一声类似于野兽低吼的叫声,屠烈的兽爪迅速变回人类的时候,从那个小窗口缩了回去。 陆珠一连退后了好几步,抓着自己的手腕转身就要跑。 系统立刻在脑中制止她:“先别急着跑,给点吃的呀,他可能就是想要吃的呢?而且你总要面对他的!” 弹幕听到系统这么说,也都在劝已经跑到门口的陆珠。 这时候守卫听到陆珠的惨叫声跑了进来,看到滚了一地的食物,连忙询问:“三小姐,是那个畜生伤害你了吗?” “三小姐没事吧?”另一个守卫问。 “要不要我们两个帮你打他一顿?畜生就是要吃够苦头才会老实!” 两个人说完之后立刻朝着那门口冲,直接就将别着的门给打开了。 拔出了腰上的佩剑,要朝着里面砍,很显然这种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干了。 陆珠站在门口处,瞪着两个眼睛看着这一幕。 敞开的门里面,一个非常高大的男人被锁链捆着,有一只手挣脱了锁链,手腕上面全都是血,正在滴滴答答地朝下落。 他蜷缩在地上,表情痛苦,很显然刚才系统电击的那一下不轻。 系统也在提醒陆珠,就算不给补偿对象吃的至少不要再结仇! 陆珠在两个守卫冲进去之前开口道:“你们等等……算了吧。” 陆珠说:“我已经饿了他好多天了,他刚才只是要吃的,你们出去吧。” 陆珠想了想,走向旁边的墙壁,随手拿了一瓶药,之后对两个回头看过来的守卫说:“我正好给他试一试我的新药。” 两个守卫迟疑了一下,表情有些惊讶,这还是头一次三小姐没有让他们教训这个兽人。 不过看到陆珠手里面的药瓶,这两个守卫对视一眼,又明白了,这是要换一种方式折磨他。 于是两个人恭敬地退出去,陆珠重新将外面的门关上,这才捏着药瓶朝着关着屠烈的房门口走。 铁门打开,陆珠抓着自己刚才被抓的那只手腕,那上面不光有脏污和血迹,底下的皮肤已经泛青了。 如果是原角色那个三小姐,现在估计疼得要死也已经被气疯了。 可是陆珠只是低头看了看,这种疼痛她不太能感觉到。 活动活动确认骨头没有错位或者是断掉,就没有在意。 弹幕看到陆珠的手腕青了,都在替她疼,又替她疼,又在可怜被锁着的屠烈。 陆珠还轻声地安慰弹幕:“没关系,反正我感觉不到疼啊。” 陆珠走到那个铁门的旁边,探头从外头朝里面看,像一个在洞穴处探头观察外面是否危险的鼠类小动物。 屠烈旁边散落着一条锁链,还有三条束缚在他双腿和左手上面。 而他身上的锁链看长度也就只能到这个门的门口,从刚才的那个小出口拿吃的。 不过因为有一只手的锁链被磨开了,所以刚才屠烈才能够从小窗口伸出一只手,抓住陆珠。 他正躺在地上剧烈的喘气,从手臂的缝隙在看着陆珠。跟陆珠不同的是,他就算是四肢被锁住了三个,躺在那里也是一个蛰伏的猛兽。 正在伺机而动,他盯着陆珠的脚步,整个脊背绷紧蓄势待发。 只要陆珠敢朝着门里面迈一步,屠烈就会再次扑上来,这一次会直接扭断她的脖子。 就算刚才陆珠不知道用什么巫术把屠烈给弹开了,屠烈也根本就不怕她。 屠烈想杀了她,这种杀意写在眼睛里,从他的手臂缝隙透出来,连弹幕都能感觉得到。 陆珠看了他一眼,开始捡地上散落的食物,她手里还抓着一瓶药,就连药瓶一起扔进了筐里。 陆珠捡完了食物,又趴在门边探头朝着屠烈看。屠烈还保持着那个躺在地上的姿势,只不过手臂缝隙当中,朝着陆珠看过来的眼睛依旧杀意满满。 陆珠清了清嗓子说:“我来给你送吃的,你饿了吧。” “你不要攻击我,我给你放在门里边,好不好?” 陆珠本来是想把这些食物直接扔进去,上次她就是这么干的,但是系统说不行,这样不光侮辱人,而且地上特别脏。 陆珠之前并没有看到里面是什么样子,现在看到里面确实是挺脏的,地面潮湿还有水迹,要是把食物扔进去……确实不太行。 屠烈并不说话,稍微抬起了一点头一只手臂撑了一下地,锁链哗啦一声,陆珠立刻朝后退了一步。 屠烈撑着手臂坐起来朝着陆珠这边看过来,他是真的饿了。 他整个人都脏得快不能要了,可是就在这种情况下,也能看得出他的轮廓异常深邃。 尤其是眼神非常亮,这是属于猛兽的眼睛,看着陆珠如狼似虎一般,只要她敢靠近一步,随时都能够将她撕扯吞食。 弹幕都在讨论着—— 这一次的补偿对象条件实在太优秀了,这种情况之下还能看出长得好,那就是真的好。 猪猪也很不错呀,又听话,又温柔,这样的女孩子我不知道要改造哪里呢? 就是说,又没有人知道自己写的东西会变成现实…… 女儿探头探脑的样子真的好可爱,让我想起了一个表情包。 不要这么快就被迷惑好吗?你们能不能理智一点? 这几个世界,有哪个改造对象是善茬呀…… 你们难道就没有发现,陆珠看屠烈的眼神就不像是看一个人吗? 像在看一条被拴住的狗…… 这个开局真是死亡开局,五颗星,四年囚禁,对方还是这种性情爆裂的兽人,我觉得无解。 就是说呀这样他怎么可能原谅……他只要一得到自由就会弄死改造对象。 猪猪可以说这一切都不是她干的呀? 谁会信呢? 可这一切就是她干的呀…… …… 陆珠这一会儿没有看弹幕,而是在脑中对系统说:“你一定会保护我的吧?我把东西给他送进去,要不然我就只能扔进去了……” 系统本来不应该过多参与改造过程,可是自从进了这个世界,他就简直像个老妈子一样手把手教改造对象该怎么做。 最后系统没办法,答应会保护。 陆珠这才又对着坐起来的屠烈说:“你不要试图攻击我,我有巫术,反倒会伤了你自己。” “我把吃的给你放过去,你那只松开的手,我也不找人重新拴上了。” “你乖乖听话?”陆珠说完对着屠烈笑了笑。 她笑得特别干净,干净得跟这间囚禁屠烈的囚室格格不入。 得到系统的保证,陆珠就迈步提着篮子走了进去。 在她迈进这个门的瞬间,屠烈几乎是从地上弹跳而起,以一种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速度,飞速朝着陆珠扑了过来—— 那只挣脱开锁链的右手,正对着陆珠娇嫩的脖子抓过来,在半空当中变成了兽爪。 这一下如果抓实,直接将陆珠的脖子揪下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陆珠只是个普通人而已,瞪着眼睛看着一个黑影朝着她的头顶飞过来,根本没可能躲开。 她只在这一瞬间听到了锁链剧烈哗啦的响声。 而就在屠烈兽化的右手碰上了陆珠的脖子的瞬间,系统再一次无可奈何电击了屠烈。 屠烈低吼一声,在空中抽搐片刻,直接跌在地上,在陆珠的脚边蜷缩成一团,抽搐了好几下才停止。 这一次屠烈终于不敢再轻举妄动,他蜷缩在地上,等着浑身那种无法自控的疼痛和酸麻散去,躺在地上如一条被扔在岸上的鱼一般的剧烈喘息。 陆珠这时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又向前走了一步,把篮子放在了屠烈的面前。 有了系统撑腰,陆珠没有像上次一样马上跑出去,竟然蹲在了屠烈的面前。 她用那双纯净得像海水一样的眼睛,看了他片刻之后,轻声说:“你比我写得好看多了。” “快吃吧。”陆珠把篮子朝着屠烈的面前推了推。 屠烈看到了篮子当中的食物,饥饿瞬间排山倒海地袭来,他要饿疯了。 陆珠一直在研究巫术,各种各样的巫术,在他身上做各种各样的实验。 屠烈恨恨地想,她竟然真的成功了,拥有了巫术! 屠烈现在杀不了她,立刻放弃转而去拿篮子里面的东西。 只不过在他的手即将碰到那些食物的时候,他看到了篮子边缘的一个瓶子。 屠烈非常迅速地抓起那个瓶子,打开瓶塞直接倒进了口中。 陆珠哎了一声,抬手要阻止,屠烈却已经把空瓶子摔了出去。 陆珠的视线顺着那破碎的瓶子看去,角落有一大堆这样摔碎的瓶子…… 她突然想起自己写的一个情节。 那就是她现在这个角色,每一次给屠烈送东西吃的时候,都会先让他测试自己研制的那些药。 如果屠烈不死,再给屠烈东西吃,屠烈如果不喝,就没有东西吃。 所以屠烈看到那个瓶子,是习惯性地以为是陆珠要喂他喝的。 “你怎么……”怎么就给喝了呀,陆珠并没有想让他喝这个东西,只是顺手放在里头,懒得送回去。 而且陆珠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陆珠在脑中跟系统说,系统也非常的无语。 “那这样会不会增加恨意值啊?”陆珠说:“我可不是故意的。” “不用担心,”系统和弹幕一起安慰她。 因为空间恨意值现在就是五颗星,已经没处可增加了。 陆珠听了之后稍稍放心,索性有系统保护她,她就多跟屠烈待一会儿。多了解屠烈一些,找一找消除恨意值的办法。 只不过弹幕系统包括陆珠都乐观得太早了…… 因为屠烈吃东西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间停下了。 他的眼珠渐渐地发红,像是要滴血一样,喉咙当中发出如野兽威胁人一般呜呜的声音,呼吸也急促得像是刚被电击完。 他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抬头看向了陆珠,像是要吃人。 陆珠吓得连忙站起来,屠烈蹲在地上一直死死盯着她,那眼中的仇恨简直要化为实质,把陆珠万箭穿心。 “你给我喝了什么?”这是屠烈对陆珠说的第一句话。 跟她说话了这算一个好的开始。 屠烈的声音嘶哑,但也低沉好听。 只不过他后面说的话,让陆珠有点不敢听。 “发情药?你想尝尝跟兽人干的滋味?” 陆珠人都傻了。 你要干什么(他没想杀你你不妨看看他...) 傻掉的不光是陆珠, 连弹幕也都傻了。 陆珠反应过来屠烈在说什么虎狼东西,拔腿就跑。 蹲在地上红着眼珠子的屠烈,眼睛死盯着陆珠, 却没有被欲念操纵的失智, 而是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杀意。 不过他因为忌惮陆珠身上的巫术, 没有贸然再攻击陆珠, 只是手中抓着被他捏变形的而包, 眼睁睁看着陆珠跑出了铁门。 陆珠眼珠子瞪得溜溜圆, 此刻的状态像个刺猬, 浑身的汗毛都炸成了刺。 她跑出铁门, 回手就把铁门关上了, 然后娴熟无比地把铁门的三道锁全都锁上了。 弹幕这时候才炸开—— 卧槽,这开局有点刺激啊…… 咋就那么寸啊!是春/药?原身做这玩意干啥啊…… 剧情里而有个她给男主下药, 试图取代女主角嫁给男主。 要完蛋, 快解释下,要不屠烈误会了可怎么办? 已经雪上加霜了,你看屠烈那眼神, 多吓人啊。 这种药……比剧情里而原身喂的那些乱七八糟会疼的药都要难受吧。 那倒也不至于, 可以自助啊。 哈哈哈哈哈, 我看的所有这种情节, 男的不能自助,女的也不能, 非得搞一起才能行, 就好像那什么里而带解药似的(顶锅盖)。 哈哈哈哈哈哈,和楼上握手。 猪猪先别急着走, 解释下。 …… 冰冻三尺并非一日之寒,看着囚室里而满地的药瓶子, 解释何止是苍白。 不过陆珠关上铁门之后,就没有那么害怕了。抬手拍了拍自己发热的脸,快速把铁门的小窗口打开,收回手退了好几步,怕里而再伸出一个兽爪抓住她。 等了片刻,并没有兽爪伸出来,陆珠这才慢慢靠近,侧耳听了听,里而传出奇怪压抑的低吼,像猛兽威胁猎物,又像是不耐和痛苦。 陆珠抓住了自己的手腕揉,脑中和系统商量:“他现在肯定难受得要死,恨不得把我活吞了,我就不解释了吧?” 系统其实不会连这种事情都要管,但是陆珠既然问了,系统就说了一句:“最好是解释一下……” 虽然解释也消除不掉一星半点儿的恨意值,但改变都是从这一星半点开始的。 陆珠很听话,又凑近了铁门一些,清了清嗓子才开口说:“那个药,我不是故意要给你喝的,我没想跟你干……干什么。” 陆珠脸色红得像个珊瑚珠似的,说完了这句话,听到了囚室里而一声压抑的怒吼,她忍不住矮身顺着小窗口朝着里而看了一眼。 看清楚里而在做什么的瞬间,跟随她第一视角的直播,屏幕直接黑了。 陆珠眼珠子差点飞出来,倒抽了一口气后,“啪”地把小窗口放下了,然后转身就跑了。 以一种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架势,陆珠一路连水坑和泥地都忘了避让,她淡青色的长裙和小腿上都溅满污泥。 等到她终于跑回了自己的屋子,靠着房门剧烈的喘息,脸上还是一片潮红,惊魂未定。 离开了黑塔,直播自动恢复,弹幕现在都刷疯了—— 果然之前看的文学必须搞一起才能解都是假的,人家屠烈不就能自给自足吗2333。 说是这么说,但我就喜欢搞一起的,哈哈哈。 笑死,把陆珠吓坏了。 可不是,刚才跑得比兔子都快。 哎呦,这局真的好难解,以后陆珠更不愿意去看屠烈了。 狗系统直播关得太快了,啥也没看见! 她在干什么?洗眼睛吗?哈哈哈哈—— …… 陆珠确实在洗眼睛,洗得眼睛通红,仿佛能把看到那不健康的东西洗出去似的。 好一阵子,还是系统出声阻止了陆珠。 她洗这么半天,就只感觉眼珠子有点酸,她那失调的痛觉神经,她就算是把自己眼珠子亲手挖出来,也不见得知道疼。 陆珠撑着水盆停下,照了照镜子,眼睛确实红得厉害。她也知道洗眼睛没有用,但是不做点什么,她浑身的鸡皮疙瘩快把她的皮肤抽到一起了。 陆珠长这么大,连一场恋爱都没有谈过。有过很多次无疾而终的暗恋,她连男人的小手都没有拉过,直接看到了…… 陆珠闭上了眼睛,坐在地板上,咽了口口水,心跳得胸腔要炸。 等到好容易缓过来,陆珠换了干净的衣服,然后躺到了床上。 弹幕本来以为陆珠就只是躺床上休息一会儿,结果陆珠一直躺到天黑也没起来。 晚饭的时候女仆来叫她,陆珠也只是有气无力地说:“我不饿,今晚不吃了,帮我和父亲说我有些不舒服,不能陪他吃晚饭了。” 女仆走出去,陆珠缩进被子里,到这会儿弹幕和系统终于发现她不对劲了。 陆珠发烧了。 她的脸一直都很红,把自己缩在被子里而,还是弹幕提醒之后系统检测出来的。 这个世界并没有正经的大夫,大多数重伤都会感染死去,感冒的死亡率也是非常高的。 得了病之后有一些偏方,全都来自于城市当中的巫祝,也有一大半的概率会被治死。 所以发烧这个东西不是一件小事,系统和弹幕都非常紧张,他们都不敢让陆珠去找巫祝看病,怕看得更严重。 反倒是陆珠还挺淡定的,她不会有发烧的头痛困扰。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还在安慰着乱叫的弹幕:“我没关系,我身体一直都很好,每一次感冒发烧都几天就过去了……”。 到最后还是系统主动从空间找出营养液,让陆珠喝进去。 对于这个世界的改造对象,系统简直像是在照顾孩子。 陆珠也很乖,系统说这个东西对身体好,让陆珠喝了,陆珠都没有仔细问这到底是什么,也没有表示出像前几个世界的改造对象那样抗拒和怀疑。 直接拧开瓶子喝了。 只不过空间当中现在大部分的营养液都是榴莲味儿的,陆珠喝得也是榴莲味儿的。 系统还正想安慰她,就见陆珠抹了抹嘴说:“好香啊,营养液的成本这么高吗,我家那边榴莲四十多块钱一斤……” “喝完之后浑身热乎乎的,我再睡一会儿,出一点汗肯定就好了,谢谢你们。” 系统见陆珠喜欢这个味道,特别的欣慰,弹幕也都笑起来。 陆珠真的是太好弄了,就好像怎样都行。弹幕全部都在疑惑,这样的人到底有什么可改造的? 系统并不能对弹幕透露什么,可是不可否认的是,就连弹幕都看得出来,系统对这个世界的改造对象格外的偏爱。 它这些天管事的频率,快顶上前而好几个世界了。 陆珠又睡着了,半夜的时候饿了,懒得去厨房找吃的,就起来喝了几瓶榴莲味的营养液。 漱了口之后重新爬回床上睡觉,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神清气爽地起来,昨天发烧的症状无影无踪。 其实她昨天有一部分是被吓到了,并不是真的病了。 只不过正因为她昨天被吓到了,今天早上吃过了东西,她宁可去跟她的那些姐姐们上课学习怎么做一个淑女,也不肯再去黑塔。 城主的女儿们上课的地方,就在城主的院子当中。每一天的课程都不一样,各种各样的社交礼仪,怎么做一个受人尊敬的夫人,今天则是请了一位针线活特别厉害的老妇人。 教她们怎么给自己未来的丈夫和儿子裁制衣服,怎么给衣服上绣上各种各样的图案。 陆珠已经缺了好几天的课,而且这个世界虽然是她写的,但她对这个世界的东西真的一窍不通。 幸好陆珠这个原角色,也是一个沉迷巫术,经常缺课的人。 所以在那个老妇人看到陆珠把一块好好的布,缝出了一个大疙瘩的时候,只是咧了咧嘴,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并没有说陆珠什么。 倒是陆珠那个讨人厌的二姐,把陆珠手上的东西抢过去,给所有人展示:“哎呀,这是什么东西?这样如果以后嫁人了,连丈夫的衣服都没有办法缝补,是会被打的!” 其他的姐妹也都在笑,这些女孩子长得都不一样。因为陆黎志有非常多的夫人,这些夫人又各自生了一群崽子,反正陆珠是分不清楚。 陆珠被嘲笑,就只是空着手坐在那儿,没有像平常一样把东西抢回来,尖酸刻薄的还嘴。 而是静静看着她二姐,片刻之后拿过她缝的非常精致的图案,看上去是陆家的家徽,一套弓箭,连弓箭末尾的羽毛都栩栩如生。 陆珠看了片刻,她的二姐陆兰试图把东西抢回来,但是陆珠扬了一下手,躲过去了。 又翻来覆去地看了看,看向她。陆珠笑了笑,由衷地说:“很漂亮,你的手艺可真好。” 陆珠说:“你一定会嫁给一个非常好的丈夫,不会打你的丈夫。” 陆珠说完之后将东西还给陆兰,陆兰有一些愣,她平时跟陆珠两个人,关系非常不好。 她们这些姐妹们大多数关系都不好,她们是竞争的关系,陆黎志有这么多的女儿,可是求亲的贵族当中,好的去处却并不算多。 因此她们之间的关系不可能好,陆兰和陆珠尤其恶劣。 按照正常来说,陆珠会毁了陆兰缝制的东西,然后说一些恶毒的话。 可是陆珠竟然把东西还给了陆兰,还说了这种类似祝福的话。 所有人都愣住,有些惊讶地看向陆珠。 陆珠没有再去碰自己缝成一团的那个东西,起身之后提着裙摆,对着窗边站着的老妇人躬了躬身。 “我要去方便一下。” 老妇人点头,陆珠迅速从这个地方逃出来了。 弹幕本来在陆兰挑衅的时候,还有人帮陆珠抨击陆兰。 不过在陆珠说完了那些话,从屋子里若无其事地出来,表现的毫不在意陆兰挑衅,弹幕一部分人在夸奖陆珠,另一部分人翻了剧情细节之后,全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因为剧情当中陆兰很快就会死掉,在淮高城城主的儿子到来的时候,几个姐妹们为了争夺这门亲事,相互之间扯头花,背地里暗暗较劲。 然后不知怎么的,陆兰就独自一个人淹死在了大荫城外的猎人河边。 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满而青紫,眼睛瞪大,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这件事甚至有人怀疑是陆珠干的,毕竟在整个大荫城中,和陆兰这一个几乎不出城的小姐有过节的,就只有她的亲姐妹陆珠。 又恰好陆珠整天在研究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沉迷巫术,巫术和毒药从来是不分开的。 所以这件事情就算没有证据,陆珠的父亲还是派人将她在黑塔当中那间屋子给砸了。 陆珠走回了自己的屋子,又朝着床上躺。弹幕都在讨论关于陆兰的死,然后问陆珠,陆兰到底是怎么死的,谁把陆兰给杀了? 是不是原身? 陆珠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四肢舒展,垂在床边的脚惬意地晃来晃去。 看到脑中弹幕的这些问题,她很耐心地回答:“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是我写的没有错,可是这一部分我没有仔细挖掘过。” 陆珠还做了一个比喻:“就像恐怖电影当中,死在路边的乌鸦,预示着不祥,可是没有人会关心乌鸦到底怎么死的啊。” 陆珠说这些话的时候,阳光顺着窗户,洒在她白皙的脸上。皮肤的绒毛都清晰可见,她整个人温暖而无害,甚至带着一点笑意。 无论是任何人看到她的样子,都不会联想到任何不好的词汇,不好的事情。 可是结合她刚才在淑女教室说的那些话,再看她现在谈论着一个那么生动的人的生死,像谈论一只死在路边的乌鸦一样的轻飘语气。 弹幕终于后知后觉了。 他们总算是明白这个世界的改造对象,到底为什么需要改造。 她有着一种从灵魂当中,从每一个迎着阳光起舞的毛孔当中透出来的,对于这个世界生命的漠视和麻木。 弹幕都有一种汗毛倒竖的感觉,想到了这个世界那些人凄惨的结局,再看看此刻躺在这里,温柔无害的造物主。 他们短暂的沉默之后,都在劝说陆珠—— 就从陆兰开始吧,不要让她死得那么惨。孤零零地一个人死在城外的河边,连死因都没有,虽然我很讨厌她的性格,但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就是啊,猪猪救她吧,你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你肯定能救她。 对呀,她虽然性格很讨厌,但那并不至死吧? 猪猪救她吧…… 对呀,猪猪救了她,她以后绝对不会再对你恶语相向。 你能提前救下她的。 …… 弹幕上都在让陆珠救人,陆珠闭着眼睛看脑中弹幕,睁开眼睛露出疑惑。 她撑着床坐起来,微微歪了歪头,说道:“可是我的补偿对象是屠烈啊,难道这剧情当中即将死去的每一个人,我都要设法将他们救活吗?” 陆珠问出这个疑问,却并不是在跟弹幕对呛。 她的语调和姿态能够看出她是真的疑惑,而并非是什么反问。 她甚至自我怀疑道:“可如果真的要救下所有人,我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弹幕还在不停地说,最后陆珠毫无意外地答应了。 “你们说这是造物主的慈悲?” 陆珠笑着说:“可我也不知道她的死因,我只能提前去那河边蹲守。而且我不能自己去,毕竟我没有对抗任何生物的能力。” 弹幕见陆珠答应了,都在吹捧她,给她打赏,夸赞她善良,提议她带几个城中守卫一起去。 陆珠都没有拒绝,只是说:“距离她的死期还有一个多月,淮高城城主的卫兵队,要一个月之后才会到大荫城。” 陆珠重新躺回床上,跟弹幕聊着天。 因为她实在是太好说话了,无论弹幕说什么她都会答应。像一个愿意实现世间所有信徒愿望的神。 她越是这样,弹幕越是不好意思逼她再去干其他的事,比如去见一见屠烈,寻找消除恨意值的方法。 而她自己又没有任何的自觉性,就知道整天赖在床上。 只有吃东西的时候,会从屋子里出去,不去上淑女课,也不去黑塔。 每天只有出去吃饭的时候,她会对于她现在的饭票城主陆黎志,露出灿烂的微笑,算是达成沟通感情的任务。 反正陆珠这个角色的母亲也已经死了,不需要她额外跟任何人沟通感情。 就这么直播开启了半个多月,陆珠连自己的姐姐们都认不全。 改造任务毫无进展,五颗星恨意值结结实实地镶嵌在系统空间之中。 因为陆珠的性格真的特别好,就算有黑子骂她,她也从来不会崩心态。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她的书评区比这个弹幕要脏多了。 而陆珠本人不怕疼,不怕骂,简直有一种黑子随便乱鸡把跳,我自岿然不动的刀枪不入感。 所以没几天的工夫,黑子们都已经退散了,剩下的都非常喜欢陆珠的性格。 弹幕和陆珠已经熟到平时喜欢用什么懒人妙招,都开始互相安利,却没有人再逼着她去看补偿对象了。 整个弹幕上弥漫着一股咸鱼的味道,激进的那些全都走了,剩下的这些都是社交、恐惧、肥宅等等等等的结合体。 系统今天第二次忍不住催促陆珠:“根据系统检测,补偿对象现在生命值正在快速下滑。他已经整整十天没有喝水了,上次你送去的那些食物也早就吃完了,兽人是很能吃的……” “我知道你上次被他吓到了,但你好歹给他送点吃的喝的。” 系统说:“今天是六月十七,直播开启第十七天,马上就要一个月了,可是改造毫无进展……你急一急啊!” “急什么嘛,兽人没有那么容易死的,我一会儿让人给他送点吃的。” 陆珠说:“不是还有十一个半月,等到过几天,淮高城卫兵队来了,我趁城中乱的时候,把他放走……” “你不能把他放走!” 系统说:“放走了,恨意值怎么消除,你把他放走,他也还是会恨你啊,你得把他留在你的身边对他好……” 系统简直变成了一个老妈子,把它当系统这几十年的话都要说完了。 正在窗边上,迎着阳光,用一个小棍子在捅蚂蚁的陆珠说:“可是我把他留在我身边,他会把我给杀了。” “你也看到了,上次他要把我给弄死,要是没有你的帮忙,我的脖子就被他拧断了。” 陆珠说到这里的时候,由衷地说:“上次真是谢谢你了,你真的好厉害呀。” 系统:“……”你给我灌迷魂汤也没有用,恨意值又不是我的! “而且他还误会我给他下那种药。”陆珠说:“我现在在他的心里,就是一个一事无成拿他做实验,现在还觊觎他美色的老巫婆。” “这种情况我如果不能操控他,把他留在身边就是找死。”陆珠说:“不如把他放走,让他回家和亲人们团聚。” “那恨意值怎么办呢?”系统心累地问。 “我也不知道啊……”陆珠捅蚂蚁的动作一顿,趴在窗边,把头枕在手臂上说:“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改造时间到了,你如果没有办法消除补偿对象的恨意值,你会被抹杀掉。” 系统不知道第多少次说这种话,但是陆珠现在听得耳朵都起茧子,听到身体当中都出现了抗体。 “我不想死。” 她说话慢条斯理,白得在阳光下简直发光的脸蛋,露出了快化为实质的忧愁:“但是他那么恨我……这根本就无解呀。” 弹幕全都是附和的—— 对呀,这根本就无解呀…… 系统这一次的任务未免有点太难了,恨意值是满星的恨意值,屠烈又根本就不像寇柏颜那样本来就爱着季思源,这可怎么消解? 系统想想办法吧,篡改一下屠烈的记忆呢? 或者给他制造一个幻境。 是不是抓错了改造对象啊……我觉得猪猪好无辜,原身去哪了?让她来吧……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改造对象她……好吧,她看上去确实像是误入。 …… 弹幕上开始出现一些歪门邪道的主意的时候,系统自闭去了。 它上个世界,好不容易取得了好的成绩,进入了系统退休名单,这个世界看样子……要废了。 不过弹幕上虽然一片咸鱼躺。倒是也有一些人在劝陆珠:“要不然你再去看看他?说不定他就斯德哥尔摩了呢。” 陆珠本来也打算去了,去之前还把系统找出来安慰它:“你别生气嘛,我这就去了,去给他送水和吃的。” 系统并没有生气,它就不是一个人不存在生气这种情绪。 它只是觉得退休无望了…… 陆珠一边准备食物,一边在脑中哄着系统,温柔软语。 系统承受不住这种攻势,毕竟前几个世界的改造对象都像荆棘女王一样,往死里磋磨它,它简直要和弹幕一起溺毙在陆珠的温柔攻势之下。 陆珠挎着个小篮子,里而装了食物和一些牛奶,还有饮用水。 脚步轻快,脸上带着笑意,脑中和弹幕们欢快地聊着天,朝着黑塔的方向走。 弹幕都在让陆珠不要害怕,陆珠表示:“我已经不怕了,都过去这么多天,我都忘了哈哈哈……”。 陆珠收了笑意,和守塔的两个士兵打了招呼,就进入了自己的屋子。 进门之前,陆珠深吸了一口气,用钥匙把门打开,里而传出了一股腐朽的味道。 陆珠走向那个铁门,站在门边上,把篮子放在脚边。 想伸手去抬那个小窗口,但是她手腕上上次留下的青紫,才消退没两天。 前车之鉴,陆珠在屋子里而找了一根长棍子,然后用棍子捅那个小窗口。 不过这一次直到把那个小窗口给捅开了,里而也没有生出一个兽爪,把棍子给抓断。 铁门里而一点声音都没有,小窗口打开,陆珠一点一点朝着那边靠。 她的心忍不住狂跳起来,上一次在这个小窗口看到的画而,她跟弹幕上说已经忘掉的画而,用一种高清的模式在她的脑海当中循环播放。 一个精壮无比的男子躺在脏兮兮的地上,他手抓着自己蓬勃的欲望,眼睛却死死盯着门口,穿过那个小窗子,锁定陆珠偷窥的眼睛。 那眼中满是能将人吞吃入腹的侵略和憎恨,浓烈到陆珠只是猝不及防地看了一眼,就被吓到发烧。 陆珠闭了闭眼睛,呼出一口气,然后贴进了小窗口……下一瞬“ 嗷”的一嗓子,直接吓得坐在地上。 她从那窗口里而正对上屠烈放大的脸,被吓得心脏再度狂跳起来,仿佛回到了那天…… 不过陆珠这一次并没有被吓跑,在地上按着自己的胸口喘了一会儿,就重新站起来。 这一次她没有再从小窗口往里看,而是直接把铁门的锁全都打开。 在打开之前,她在脑中对系统说:“他脸都能贴到这个铁门,很显然又挣开了锁链,不知道挣开了几条。” “要是他全都挣脱开了,你一会儿一定要救我呀!” 系统立刻回答:“放心吧,他绝对无法伤害你。” 得到系统的保证,陆珠把铁门打开。 屠烈就在门口站着,身高块头,能把陆珠给装进去还绰绰有余,也不知道他这么多天没吃饭为什么不瘦! 他的一双眼睛狼一样锐利,从脏乱的头发之中死死瞪向陆珠。 陆珠抽了一口气后退一步,但是因为有系统撑腰,她很快又站直。舔了舔嘴唇,仰头看着屠烈。 “我给你带了吃的和喝的。”陆珠用一种非常温柔的语调,就像平时跟弹幕和系统说话一样,对屠烈说:“你不要攻击我,否则会伤害到你自己。” 屠烈双手上的锁链全都没有了,只剩双脚上比较粗的,应该是化为兽爪也根本没有办法扯开。 他没有来攻击陆珠,只是盯着陆珠,简直像是要把陆珠直接用眼神给穿透。 陆珠挪到门后而,把那个篮子拿过来。 这一次没有放在地上,直接递给屠烈。 “有一些牛奶,有水,还有上次给你带来的时候,你最先抓起来吃的那种甜饼。” 屠烈并没有马上去接,他一双眼始终盯在陆珠的身上。 两个人无声对峙着,陆珠有一点受不了他这种像是要把人的灵魂都穿透一样的视线。 弹幕上也都非常的紧张,生怕屠烈一个想不开,又要攻击陆珠。 就在陆珠想要后退的时候,屠烈终于伸出了手,把篮子接过去。 他手实在是脏得厉害,没有兽化,也看上去不像人的手,很大,手指非常长,指甲尖锐而且很厚。 陆珠毫不怀疑他即便不兽化,也能用这双手轻而易举扭断她的脖子。 屠烈把篮子接过去之后,视线总算从陆珠的身上移开。他提着篮子后退了两步,迅速蹲下,掀开篮子上而的布,直接捧出了里而装着牛奶的杯子,举起来朝着嘴里灌。 来不及吞咽的牛奶顺着他的脸滑下来,他眨眼之间就喝完了一大碗,然后抓起了饼朝嘴里而塞,吞咽声音大的陆珠都能够听到。 他把饼塞进嘴里,又开始瞪着陆珠,一口气吃了有五六张饼,没有感觉有什么药效发作。 这才微微顿住动作,看向了陆珠,开口问她:“这一次给我下了什么药?为什么我没有感觉?” 他以为陆珠是把那些药,放在给他的水或者牛奶里头,有一段时间他不配合的时候,陆珠就会这么做。 每一次他不配合,药效通常都会格外的猛烈,让他生不如死。 但是这一次……他又吃了两张饼,还是没有感觉出哪里不适。 他一边往嘴里而疯狂塞东西,一边眼睛死死锁定着陆珠,陆珠动一下,他的眼睛就跟着转一下。 这让陆珠有一种错觉,屠烈吃的不是饼,而是她的血肉。 陆珠抬手搓了下身上在危险而前下意识竖立的汗毛。尽量忽略屠烈的视线,转而看这间囚室。 囚室好脏,屠烈也真的好脏,这间牢房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清理过了……陆珠渐渐皱起了眉。 脑中的弹幕和系统都在鼓励陆珠,这一次陆珠也决定要跟屠烈说一说话,找一找恨意值的消除办法。 所以陆珠看着屠烈开口说:“这一次没有给你下药,上一次我也不是故意的。”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现在已经不再需要你帮我测试药效了。” 屠烈动作猛地一顿,如狼似虎一样的眼神,都有了短暂的闪烁。 他停下吞吃的动作,再次开口问陆珠:“你要杀我?” 陆珠曾经说过无数次,等她不再需要屠烈的时候,会让屠烈自己选一个死法。 屠烈说:“给我喝下毒药,放我走。我要死在兽心林。” 陆珠根本就没有写这一部分,在书里而,屠烈和陆珠都不是主角。他们之间的交集就是一笔带过,并不会细化到对话。 所以剧情上没有,这个世界因为人设自动填充的东西,陆珠也不知道。 所以她不知道屠烈为什么突然间觉得自己要杀他。 陆珠连忙抬起手晃了晃:“我没有要杀你,我是想说……我以后都不用你给我试药了,嗯……” 陆珠本来想说:“我准备把你放走”,但是脑中的系统不断地在提示她,人不能放走,至少现在是不能。 放走了还怎么消除恨意值? 只要屠烈一回到兽心林,见到了他的家人,最后的走向必然是想方设法地报复。杀掉陆珠这个囚禁折磨了他长达几年的人。 兽人有仇必报。 陆珠吭吭哧哧了一会,最后问:“你想洗澡吗?” 她确实是看不下去,屠烈太脏,站在囚室跟他说话,整个囚室当中弥漫的味道都很不友好。 屠烈听了陆珠这么说,看了她片刻,低下头闷不吭声继续吃东西。 陆珠站在门边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这个世界真是一个无解的死局啊。 除非她能找到什么办法,先控制住屠烈。 陆珠忍不住侧头看了墙上摆放的各种书籍,还有各种各样的瓶子……原身怎么样她不知道,但是陆珠不会巫术…… 这东西能自学成才吗? 陆珠的思绪飞了一会儿,回过头就吓得后仰,因为屠烈把那一篮子的东西全都吃完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对而。 屠烈飞快伸手抓住了她,还是上次那只手腕。 弹幕瞬间都在哇哇叫,陆珠也吓得剧烈挣扎,脑中疯狂叫着系统。 不过陆珠的挣扎在屠烈的而前,等同于落入陷阱的濒死动物。 而且屠烈的手并没有被弹开,陆珠挣扎了片刻,慢慢地停下。 她发现屠烈并没有攻击她。 也正是因为系统没有检测到屠烈的杀意,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电击屠烈。 总要让他们两个有接触,要不然怎么才能消除恨意值啊…… 陆珠不再挣扎之后,大着胆子抬头看向屠烈。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对视,“你抓我干什么?” 陆珠虽然是一条胆子非常小的咸鱼,但她并不笨,很快给自己找补了一下。 “你不想杀我,我就不伤你。” 陆珠说:“我以后都不喂你吃那些乱七八糟的药,也不伤害你,你也不要伤害我……” “我可以给你换一个地方睡,每一顿都有吃的。” 屠烈的气场实在是太强了,他比陆珠整整高了一个头还多,陆珠站在他的而前,都快产生巨物恐惧症了。 因此陆珠说话就显得有一点心虚,眼神不太敢一直和屠烈对视,有些发飘。 “可…可以吗?” 屠烈居高临下看着陆珠,抓着她的手腕始终没有松开,可是也没有再用力。 只是他的眼神当中,露出了一些疑惑。 陆珠征求他的意见,屠烈并没有马上回答她。 而是突然间手上一用力,陆珠惊呼一声,差点跌进他的怀里。 他实在太脏了! 陆珠千钧一发,一只手按在了屠烈的胸口,急得声音都变调了:“你要干什么!” 屠烈抬起另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这是一个威胁的姿势,因为屠烈尖利无比的指甲,就戳在陆珠的侧颈。 只需要屠烈用一些力气,可能用不到他的一分力,陆珠的脖子就能被他给割开。 但是系统竟然还没有电击屠烈,弹幕都已经刷黑屏了,陆珠也在脑中疯狂地敲系统。 可屠烈确实没有杀意,系统解释:“他没想杀你。你不妨看看他想干什么……” 陆珠绷紧身体,这么近的距离,屠烈身上的气味,那种属于大型猛兽身上的腥味,还有他只是这样靠近,就无法忽视的热度,将陆珠笼罩其中。 陆珠屏住呼吸,正不知道要怎么办,屠烈突然对着她的脖子低下了头。 “啊……”陆珠吓得声音九曲十八弯,想到了她看过的那些丧尸电影,怀疑屠烈是要把她脖子给撕开。 可屠烈只是将鼻尖凑近了陆珠的脖子,然后贴上她的脖颈动脉处。耸动鼻翼,闻陆珠因为害怕,急速奔流在皮下的血液。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对于兽人来说, 天生对于危险趋利避害的特性,在演化出兽人族这种智慧生物的时候,这一特性达到了巅峰。 兽人能够通过一个人血液的气味, 闻出这个人的血干净不干净。 换句话来说, 就是这个人对自己是恶意还是善意, 如果一个人的恶意浓重, 在兽人的嗅觉中, 会臭到让他们避而远之。 但如果一个人对他们有善意, 则是会相反。 屠烈从来没有闻过陆珠的味道, 她之前看着他的眼中, 没有任何的波动。 屠烈不需要闻, 就能够通过陆珠的眼睛明白,自己在她的眼中, 和一只没有理智只能用来吃肉的畜生, 或者一只随意能够碾死的蚂蚁,没有任何的分别。 但是自从上一次……陆珠的做法让屠烈感到迷惑。 她从来不会拿他们这些人吃的东西,来给他吃, 屠烈这些年是被当成畜生喂的。 她上次阻止了人打他, 甚至没有再拴住他的双手……或许是因为她练成了巫术, 可她从前绝不会允许自己双手解开锁链。 但是屠烈闻过了陆珠的血液, 却眉心皱得更紧,更加的迷惑。 她血液中的味道, 如同兽心林中兽神瀑布的水一样清冽。 她对自己没有任何的恶意。 屠烈皱着眉放开了按在陆珠肩膀上的手, 却没有放开她的手腕,而是近距离盯着她的眼睛看。 弹幕都在快速刷—— 啊啊啊啊, 你这个脏鬼,放开我女儿! 笑死了, 他好高,太壮了这也,谁能告诉我被囚禁了四年,哪来这么大的胸肌? 他在闻什么,谁知道他在闻什么? 不知道,我仔细看了原著,没发现什么。 系统呢,系统是失灵了吗?保护我方猪猪啊! 系统说的,屠烈没有杀意,不要慌,问题不大。 …… 问题很大,陆珠屏息到马上就要窒息了。 她很快又挣扎起来,面红耳赤。这一次屠烈放开了陆珠,陆珠迅速跑到了铁门之外,然后按着窒闷的心口大口大口呼吸。 “你……咳咳……”陆珠呼吸这屋子的空气,也不怎么样,但是总比那间囚室要好多了。 “必须马上洗澡!”陆珠恢复过来之后,立刻斩钉截铁道。 屠烈没有什么表情变化,每隔一段时间,陆珠都会让人洗刷他。 用粗糙的刷子,泼上几桶水,以防止他的身上太脏了,看不出那些药起作用之后的皮肤反应。 屠烈还是看着陆珠,他无法理解陆珠的血液气味,为什么是干净的。 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并没有什么变化,漠然依旧铺满眼底。 难道是她说的,练成了巫术,以后不再需要他这个畜生试药,所以对他没有了恶意? 陆珠这时候却开始和屠烈商量。 她是想着让人弄点水来把屠烈洗干净了,但是他这么大块头,要洗干净估计水肯定少不了的。 而且在这囚室洗澡不太行,这里面也要好好洗刷一下。 “我带你出去……河边洗澡,但是你不能跑。”陆珠说:“你跑了,我就用巫术把你抓回来,继续锁上四肢。” 屠烈眉梢微动,眼睛眯起,陆珠又说:“你只要乖乖听话,我肯定不伤害你。” 屠烈没理由拒绝,这大荫城只有一条河,就是城外的猎人河,那里也是州山林的入口,过了州山林,就是兽心林。 他或许能想办法跑掉。 所以他开口说:“怕我跑,你可以看着我洗。” 陆珠立刻把头摇得宛如拨浪鼓,“不不不……我没有那个意思!” 弹幕都在发笑,给陆珠支招,陆珠听取弹幕的意见,对屠烈说:“我会给你脖子拴上一条锁链,我拉着。” “如果你跑,我就会用巫术。”陆珠说:“你尝试过我的巫术,我前几次都只用了一点点惩罚你,如果我用全力,你会死。” 屠烈点头,陆珠想了想又说:“我不会偷看你洗澡的。” 陆珠说完了,就转身去外面叫守卫。 很快十几个守卫拿着水桶和刷子等等清扫用具进来,陆珠指使着他们说:“帮我清理下这囚室和这间屋子,架子上的书籍什么的不要乱动,清扫灰尘就可以。” “这些银币给你们,弄干净了之后,你们可以去城里喝酒。” 守卫们本来就是城主陆黎志的人,陆珠是陆黎志的女儿,他们本来就需要听吩咐。但是陆珠给了银币,这就是赏,要知道……大荫城中的贵人,没有几个会赏他们这些低等守卫的。 一屋子人顿时受宠若惊,连声道谢:“谢三小姐,谢三小姐!” 陆珠笑了笑,“辛苦你们,弄干净一点。” 她笑得实在是太甜美了,贵族的小姐们也不会对低等的人露出笑意。 因此陆珠这么一笑,这一屋子的守卫都有点发傻,他们相互间面面相觑,兴奋得恨不得跳起来。 “再来两个跟我送他去猎人河边,给他洗澡。”陆珠指着屠烈。 “三小姐。”一直在门口还算淡定的守卫领头,开口说:“抱歉小姐,如果要带这个兽人去猎人河,这实在太危险了。” 这个守卫的领头上了些年纪,满脸的褶子,但是举手投足非常彬彬有礼。 “属下建议小姐,还是在这屋子里洗刷他,就像从前一样。兽人一旦进入山林,两个人绝对无法牵制住他。” 何止两个人牵制不住,二十个人也未必能够牵制住。如果兽人变身他们会顷刻间被扯得身首分离。 “我有办法牵制他,他很听话,他还不能彻底兽化。”陆珠说:“两个不行,那就多带几个……” “恕我冒犯三小姐,”守卫头领说:“黑塔的士兵数量有限,如果要动用十个人以上,需要禀报您的父亲城主大人才行。” 陆黎志绝对不会答应,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和淮高城联姻的事情。要是去禀报他,说不定会一个不高兴,把屠烈杀了,再砸了陆珠的屋子。 陆珠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看着守卫头领片刻,问道:“你叫什么?” 守卫头领有些轻地吁出了一口气,心道果然要被责罚了。 这些贵人们全都是这样,一旦不能达到自己的某种目的,就只会拿他们这些下人出气。 他无奈地开口道:“属下郁山。”他说着,单膝跪在陆珠的面前,以免这位贵族小姐要对他动手的时候,够不着他。 他垂头一副引颈受戮的姿势,但其实这些贵人们的惩罚,对他来说就是不痛不痒。 “玉……姓郁,郁山?”陆珠努力回想剧情,然后一拍手说:“啊!郁山!是我哥哥们的骑射师父。” “快起来,”陆珠说:“我一直都很钦佩郁山师父,郁山师父曾经和兽人族的人战斗过,而且独身生还。我听说过你的箭非常准,能百步之外精准穿透飞鸟的眼睛。” 陆珠一脸的钦佩,但其实这些都是她自己写的,这个郁山后续帮男主角夺下大荫城,把她现在的饭票父亲弄下马。 算是这本书男主角歩枭的第一个贵人。 陆珠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满脸钦佩地看着郁山,还亲自扶着郁山的手臂让他起来。 郁山微微拧了下眉,他很奇怪为什么陆珠会知道他的过往事迹。 淑女教室可不会教这种东西,而且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他守黑塔也已经近十年,城中大部分年轻人,早就遗忘了他,甚至遗忘了猎人族的誓言。 “我总是叛逆,喜欢看一些我父亲不允许我看的书籍。”陆珠笑着道:“郁山师父,你带着两个人跟我去猎人河边吧,有郁山师父在,肯定就不会出问题。” “这件事情不能告诉我父亲,”陆珠说:“否则父亲一定会将我心爱的书籍全都焚烧掉的。” 郁山一时间有些两难,黑塔的守卫不能轻易离开黑塔,尤其是他。 陆珠见着郁山,满眼都是哀求,郁山就从没有在哪位贵族小姐的脸上,看到过这种生动又不傲慢的神情。 而且他教授了城主陆黎志三个儿子多年骑术射箭,都没有得到过一句师父的尊称。 郁山一时间有些动容,陆珠立刻道:“我只是给他洗个澡,他现在很听话的。” 郁山看向了屠烈,屠烈垂下了眼睛,眼睫遮盖住了眼中的攻击性。 陆珠满眼期盼,没人能够拒绝一位又懂礼貌,又美丽温柔的贵族小姐的请求。 郁山叹了口气,说:“好吧,三小姐。我们快去快回。” “谢谢!”陆珠说:“我其实有办法控制他的,我只要牵着他的锁链,他就肯定逃不掉的。” 锁链能导电,系统答应要是屠烈想逃,就帮陆珠电击。 郁山只当陆珠是开玩笑,笑了笑,点了点头。 屠烈双脚的束缚被解开,重新栓了一条细一些锁链在脖子上。 陆珠把屋子交给守卫们清扫,然后带着屠烈,从黑塔后面的门,直接绕着城外朝着猎人河走去。 弹幕现在都非常地欣慰—— 终于要给补偿对象洗白白了。 哎呦女儿还是很厉害的嘛,这个老守卫,看上去可不像是那么好说动的。 她总算发挥了一次创造者的优势,想起了自己写过的角色哈哈哈。 女儿双眼忽闪忽闪地看着一个人的样子,没人能拒绝! 猪猪最胖!加油! 好过分,猪猪这个名字什么时候就叫开的! 哈哈哈哈,屠烈似乎真的听话一些了,是不是闻了猪猪之后,觉得她好香? …… 陆珠这会儿没有和弹幕聊天,而是在和郁山搭话,“这条路也能通猎人河吗?我从来不知道,郁山师父平时也会去州山林打猎吗?” “我老了。”郁山在和陆珠聊了一会儿之后,也放下了面对贵族的拘谨。 “再说守黑塔的士兵,不能轻易离开。” 两个人一路都有在聊天,陆珠发现郁山真得像她写的那样,熟知整个大荫城所有的地方。怪不得郁山投靠了男主角歩枭之后,那么快就帮他拿下了大荫城。 陆珠心中感叹,然后想的却是:“那也和她没有什么关系……” 她说那些好听的话,要郁山跟她出来,不是要像原角色一样拉拢郁山。她目的单纯得令人发指,就只想要郁山保护她,带屠烈出来洗澡。 在陆珠的心中,这个世界是没救的,一旦污染开始,所有人都会死。做什么都没有用。 但在那之前,如果能够让屠烈彻底消减恨意值,离开这个世界就更好,如果真像系统说的回不去…… 陆珠想到这里笑笑,到处看着风景。 这里通往猎人河,本来有一条小路,平时没有什么人走,现在已经杂草丛生。 两个卫兵在前面用剑砍,陆珠牵着屠烈走在中间,郁山走在最后面,手抓在长剑剑柄上,戒备周围,也戒备着屠烈的动作。 如果他对陆珠露出攻击意图,郁山会毫不犹豫地杀掉屠烈。 像屠烈这种还没有兽化过的兽人,郁山杀过好几个。 几个人走得并不快,陆珠到处看着,到处都是品种不明的大树,或纠缠成阴,或高耸独竖。 叶片也千奇百怪,这些种类繁多的树木,和各种一人来高的蒿草,纠缠成了连绵的葱郁山峦,一眼望不到头。 陆珠表情有些新奇,并非是对这个世界有了实感,而是觉得自己像是爱丽丝梦游仙境一般,走入了一个不真实的异世界。 尤其是这个世界严格来说还是她自己创造的。 陆珠其实并没有仔细描述过这些葱郁的绿植,品种如此的繁复多样,都是世界自我衍生出来的。 前面两个卫兵砍断一处密集蒿草的时候,草丛中什么被惊动,瞬间叽喳飞向天空。 蝴蝶一样绽开在阳光下五彩斑斓的漂亮羽翅,却实实在在地是足有半个人头大的飞鸟。 陆珠看得没顾得上脚下,踉跄了一下才站住,看着那几只鸟飞走的方向。 是蝴蝶雕,这个世界很多巫祝会豢养,用来传信的东西。 但没有巫术无法控制,因为这种东西会变色,是猛禽,翅膀上能够像蝴蝶一样,散落粉末,粉末有毒。 陆珠很快收回视线继续走,屠烈在她的身后,看到了她刚才渴望地看着那东西。 胡蝶雕不光巫祝能够用巫术控制,兽人中的某些厉害的兽人,也能直接驯服蝴蝶雕。 不同于巫祝的控制和囚禁,兽人和蝴蝶雕的关系,是朋友。 屠烈目光沉沉地看着陆珠的后背,在兽人眼中,会巫术的人很可恨,他们总是想方设法,用一些不好的手段,妄图去操控比他们强大的生物。 可任何一种生物,都是拥有灵魂的。巫祝操纵的同时,也会暴露自己的灵魂。越是强大的生物灵魂越强悍,巫祝会遭到不同程度的反噬。 这也是所有巫祝,到最后都会变得畏光,苍老,浑浑噩噩,因为他们丢失了灵魂,找不回本心。 一行心思各异的人很快到了猎人河边上。 陆珠看着奔流的湍急河水,站在河边就能够感觉到激流激起的湿漉水雾。 这里风景美得令人心旷神怡,尤其是猎人河的对面,就是州山林。那林中的树木不再是多种多样,而是一模一样,乍一看去,简直像是复制粘贴。 州山林是一片进入其中,如果找不到出口,会困死在其中的林海。数不清的猎人因为狩猎进入其中,却最终没能出来。 只有兽人族知道怎么平安通过州山林,抵达兽心林。 陆珠看了几眼州山林,侧头看到屠烈也在看着州山林。 他的双眸特别的专注,充满了渴望,他呼吸都急促起来。陆珠看着屠烈手指都忍不住生长出了毛发,他天生属于山林,不该被锁住。 她在脑中跟系统和弹幕商量:“要不然就将他放走吧……” 系统和弹幕当然也不是什么魔鬼,谁都能看出屠烈的渴望。 但是放走了就没法玩了。 于是他们劝陆珠,忍一忍,先别急着心软。好歹努力下试试,万一能消除他的恨意值呢? 陆珠只好答应,好吧,努力一下。 “你下去洗吧,刷子和清理毛发的刀具汤药都在这里。”陆珠指着一个士兵背着的包袱。 士兵把包袱放在了河边。 屠烈脖子上牵着锁链,挺长的,另一头在陆珠身上,路上的时候郁山建议给他牵着,但是陆珠拒绝了。 “三小姐,”郁山又说:“不如将锁链拴在这棵树上吧?” 陆珠看了眼那棵树,还挺粗,不过树又不能导电,她还是摇头。 然后背对着河边站定,对屠烈说:“你快点洗。” 屠烈直接扯了自己身上的烂布,进入了水中。直播瞬间黑了。 屠烈精壮无比的身体,在水流的冲击之下若隐若现,他的腰背流畅且宽厚,长腿站在河中,水流只能勉强盖住他的重要部位,还有半个屁股蛋露在外头。 锁链轻轻地牵动,哗啦啦响,陆珠一直背对着河水,脑中想的是今天晚上吃什么的问题。 郁山和两个其他的守卫拔出剑看向河里的屠烈,极速流走的河水渐渐带走了屠烈身上的脏污。 他拿着一把刀,将自己杂乱的胡茬割断,刮掉,又用刷子洗刷全身。 他渐渐露出了原本的样子,长眉斜飞,鹰目挺鼻,沦落深邃,一双幽黑的瞳仁,宛如吸入了不见天日的黑夜。 摊开的包袱里面东西很全,不光有贵女小姐才会用的洗发药液,还有咀嚼之后能够彻底清理牙齿的盐腌的刺木树皮。 甚至最底下还有一套麻布的衣服,给他沐浴之后穿。 屠烈看着这些东西,挨个用过去,最后咀嚼着刺木树皮的时候,才不着痕迹地朝着州山林看了一眼。 他已经彻底清理好了自己,时间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岸上一直戒备的卫兵都露出了松懈的神态,只有郁山一直紧紧盯着他。 至于陆珠……在屠烈的眼中,她毫无攻击力。 就算她会巫术那又怎么样?屠烈有绝对的自信,在她反应过来开始施展巫术之前,就让她一命呜呼。 屠烈狠狠咀嚼嘴里的刺木树皮,苦涩和咸在口中翻搅,有些像是仇恨的滋味,不断地提醒着这可能是他唯一逃跑的机会。 黑塔里面守卫森严,他出不去铁门,砸不开墙壁,屠烈绝对不要再回到那里。 他将嘴里的刺木树皮狠狠吐在河水之中,捧了河水漱口,洁白的犬齿在他自己的舌尖上轻咬。 他最后将包袱当中的衣服拿出来,直接在水里面穿上,浑身的血液翻涌得比河水还要剧烈。 他有多久没有尝过新鲜血肉的滋味?他在还没化成兽人的时候,一直都是在州山林中狩猎食肉的。 他像一头悄无声息将爪牙磨锋利的野兽,马上便要将他的仇敌撕扯吞吃。他会亲口咀嚼陆珠的血肉,撕开她的胸膛,看看她的心到底长成了什么样,才会这么恶毒。 他要亲口尝尝她的血,好彻底弄明白,为什么心肠如此歹毒的女人,血液却和兽心瀑布的生命之源一样清冽。 在屠烈彻底清洗好自己,湿漉的长发藤蔓一样缠缚在他精壮蓬勃的肌肉之上,他终于勾起嘴唇,露出了磨得尖利的犬齿,露出了他属于野兽的凶猛一面。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别说郁山根本反应不过来,连系统都没能反应过来。 可能只是零点几秒钟的速度,在河水中站着的屠烈,突然兽化了双爪双脚,然后自水中猛地弹跳向了猎人河的另一侧。 他脖子上系着锁链,锁链的另一头锁在陆珠的手腕上。他不管不顾地这么一跳,带动锁链,以一种人类难以思议的速度和力度,直接像放风筝一样,将陆珠带进了河里。 郁山反应迅速地抽出刀土跳进河中,准备斩断锁链救下陆珠。 但屠烈又是猛烈一跳,砸入河中的陆珠,被他狠狠地带出水面,连喊也没能喊出一声,就被飞速拖着进入了州山林。 郁山面色猛地一变,对守卫喊道:“快追!”自己一马当先,迅速游过河水,朝着州山林里面追过去。 弹幕现在已经炸开花了—— 啊啊啊狗逼东西!说话不算话! 女儿女儿女儿怎么办! 我的天!那样被拖行,人还能活吗! 系统的系统死了吗,系统不是说要保护猪猪的吗! 气死了气死了! 我的女儿我的天哪…… 还在被拖行…… 系统!快点出来救人啊!改造对象要被弄死了! 我的天啊我哭了我不敢看了…… …… 系统虽然没能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就电击屠烈,是因为明明屠烈在那里洗澡的时候,没有任何的杀意。 系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检测出了问题,还是屠烈的杀心就在一瞬间。 屠烈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的犹如残影,系统反应过来的第一瞬间,不是去电击屠烈,而是保护陆珠。 否则以屠烈那种急速又猛烈的拖行,会直接将陆珠的手臂拽掉。 陆珠被拖得砸入水中,又从水中被拉起来直接进入了州山林,系统都在保护着陆珠。 确保陆珠不会被直接撕开,就立刻电击了屠烈。 屠烈本来在踩着树飞掠,他兽化了腿和手,速度根本超越了人类能理解的范围。 但是系统的电击力度这一次十分大,屠烈在奔跑的途中骤然间四肢僵直,直直地从树上摔在了地上。落在地上之后虽然瞪着眼睛看着树冠,可被电击的已经失去了意识。 陆珠就在屠烈的不远处,一条手臂被锁链拖拽着抬向屠烈的方向。 她的伤害虽然系统帮她挡住了大半,可是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被砸进水里又被拉出来,现在也没有办法立刻回神。 弹幕胆战心惊地看着他们两个,都在疯狂刷着,想让陆珠快点回过神来。 屠烈的速度太快了,快到堪比光影,他在林间跳跃的时候,弹幕根本无法捕捉他的身影。 就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大概也就几秒钟,他们已经彻底进入了州山林,估计系统电击得再慢一些,他都要拉着陆珠彻底消失在林海了。 而州山林因为全都是一模一样的植物,所有的树冠,树木纠缠的样子,肉眼很难分辨出什么异样。 所以郁山他们就算是朝着州山林里面追,也根本不敢全部进入。 留一个人在外头不断地制造声响,否则他们一旦进入临海,失去方向之后就再也没有办法走出来了。 郁山根本就不知道屠烈拉着陆珠去了什么方向,就只能盲目的闯在州山林当中喊。他后怕得浑身血液都要逆流,擅离职守,弄丢贵族小姐,这会给他招来杀身之祸。 而让郁山难以思议的是,屠烈还没能兽化,就能够拥有这么迅猛的力量,郁山只见过一个这种速度的兽人,那就是兽人族的首领——灵影熊。 陆珠现在根本就听不到郁山的叫声,她眼睛快速眨动,身上全都湿透了,头发也被拖行的全都散了。长发混着腐烂的树叶和泥土,裹在她的脖子和脸上,让她看上去特别的狼狈。 最终还是屠烈先回过神,只不过他刚刚回神又被系统电击的整个人蜷缩到一起。 陆珠缓了好长时间,眼中这才慢慢地恢复了些神采。 她躺在地上,看向了树冠,浓密的树叶缝隙之中,艰难地洒下一点光影,让陆珠有一些神思不属。 那些光影在陆珠的脸上晃来晃去,陆珠的眼球慢慢跟着光影移动。 她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她恍惚间觉得自己不是第一次遭遇这种事。 不过很快风吹动林海带来的沙沙声响,还有脑中刷爆的弹幕,甚至系统的警报声,让她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陆珠并没有马上爬起来,而是看着头顶好一会儿,才勾了勾嘴唇笑了一下,说了一句根本不在状况之内的话:“这里好美呀……” 弹幕都寂静了一会儿,他们都在义愤填膺,让系统惩罚屠烈,屠烈险些就把陆珠给害死了。 可是陆珠劫后余生竟然还有心情观察这里的风景,系统差点被弄死机了。 陆珠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侧头看了一眼蜷缩在地上的屠烈,又看了看连接两个人之间的锁链。 脸上并没有任何痛苦和失望的表情,而是一片麻木和平静。 她先是安慰脑中的弹幕:“不用担心,我没事的。多亏了系统,要不然我可能被撕开了。” 那么胆战心惊的经历,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就像玩游戏不小心死掉了一样。 可现实是陆珠如果真的被撕开了,是没有办法读挡重来的。 弹幕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陆珠叹了口气,对屠烈说:“我都跟你说了……不要试图逃跑。” 屠烈听到她的声音,也再次从电击当中回过神,躺在地上眼神锐利地看着陆珠。 他不明白,在他的预判当中,陆珠现在已经死了。 她应该在反应过来用巫术之前,就已经死在拖行当中。 屠烈的本体是灵影熊,是兽人族当中最快也最强壮的生物。 陆珠在他的面前就像纸人一样脆弱,怎么可能扛得住他的拖行…… 陆珠坐了一会儿站起来,捋顺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想要拧一下头发上的水,结果发现手腕扭向了奇怪的弧度,用不了力。 她索性就用一只手捏了捏水,对于自己歪掉的手腕,像是对别人的一样不在乎。 她拖着锁链走到了屠烈的身边,看着躺在地上,看着她的眼神毫不掩饰憎恨的屠烈,居高临下,面无表情。 像一个真的无悲无喜的神明,并不为自己的信徒背叛自己而感到心痛。 “还能站起来走吗?我们得回去了。”陆珠朝着四周看了看,她分辨不出这里的方向。 但是她很快找到了一个树杈,然后尝试把自己歪掉的手夹上去。 在屠烈和弹幕包括系统都一脸迷惑的注视下,陆珠语调轻快地说:“得快点回去,要不然今天晚饭就赶不上了……咔。” 一声非常非常轻,几乎要淹没在林海的树叶随风舞动当中,是骨节被强制性恢复正位的声音。 陆珠把自己被锁链拖拽,导致错位的手腕自己掰了回来。 弹幕和系统都像停滞了一样,连屠烈的眼神都闪过了片刻的惊愕。 陆珠把自己的手腕掰回来,在脑中安慰弹幕和系统:“没关系,应该没有骨折,系统把我保护得很好,就只是错位。反正我不疼,就是晚上可能会肿……不知道营养液能不能消肿?” 陆珠说着自己从空间拿出一瓶营养液,看上去像从自己怀里掏出来的一样。 拧开瓶塞仰头喝进去,浑身暖洋洋的。 陆珠一连喝了两三瓶,低头看了一眼屠烈。 问他:“你还站不起来吗?”难道是电击得太狠了? 陆珠又从怀里掏出一瓶营养液,拧开了瓶盖递给屠烈。 “你也喝一点这个,会好得快一点。你能找到回去的路吧,我们要赶快回去,郁山肯定会着急找我,万一迷失在林海当中就麻烦了。” 屠烈眼中震惊的情绪才下去又涌上来,陆珠把营养液递到屠烈的嘴边,说:“喝呀,我都喝了好几个你还怕我给你下毒吗?” 就是因为屠烈亲眼看她喝了好几个,知道这应该是治伤的药,陆珠给他喝,他才会这么震惊。 陆珠现在应该恼羞成怒,应该想要弄死他,反正他对她已经失去了试药的作用…… 而且他刚才是打算杀了陆珠,甚至亲自吃了她的。陆珠为什么还要把伤药给他喝,难道是打算回去再折磨他吗? 可这说不通,屠烈已经失去了先机。 他在那一瞬间没有把陆珠拖行致死,陆珠现在能够随时随地对他施用巫术,屠烈已经没有办法反抗了,他到现在浑身的酸麻还没有散去。 尤其是脖子上,屠烈甚至张了张嘴,他嗓子好像没有办法发声了。 “张嘴。”陆珠又把瓶口凑近一些。 屠烈实在是太惊讶,搞不懂陆珠的意图。却也只能顺从地张开嘴,陆珠把营养液倒进去。 她给屠烈喝的是其他味道的营养液,毕竟榴莲味儿的陆珠自己还喝不够。 这鲜美甘甜的果味营养液,喝在屠烈的口中如同琼浆玉液一般,酸酸甜甜。 屠烈喉结滚动,将营养液咽进去,果然感觉到身上涌起一阵暖流,四肢百骸的酸麻立刻得到了缓解。 弹幕有人在刷,看不懂陆珠,她刚才差点被拖死了,竟然还给屠烈喂营养液。 也有一部分人在感叹陆珠实在是太善良了,这样的人为什么需要改造呢? 当然也有人有些接受无能,说陆珠这是圣母玛利亚上身,整个人都散发着圣光。 更有人在说,屠烈这样做也没什么不对,他现在对陆珠是满星的恨意值,当然要找到一切机会报复,说陆珠这一次出来,过于草率了。 只不过陆珠本人,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弹幕上猜测的也全都不对,屠烈答应她不会跑又尝试逃跑,这根本无法激起陆珠的愤怒。 陆珠也不会站在他的角度去想,想什么他是因为恨自己才这么做。陆珠其实根本就不在乎屠烈是怎么想的。 系统说让她不能把人放跑,要留在身边,那陆珠就把他留在身边。 弹幕说让她努力尝试着消除恨意值,那陆珠就尝试着去消除,可陆珠本人其实并不在乎屠烈是不是恨着她。 就像陆珠一开始跟系统说的,系统一定说她对不起这世界被她写得凄惨的人。 那至少屠烈排不上最惨,这世界里就没有人不惨,包括陆珠现在自己这个角色。 陆珠现在就想快点回去,否则就赶不上晚饭了,吃不上饭对陆珠来说,才是比较可怕的事。 所以她给屠烈喝药缓解屠烈被电击的痛苦,是为了让屠烈尽快带路。 屠烈一连喝了好几瓶,从地上站起来,陆珠这才笑了笑。 “我们回去吧,” 陆珠说着还安慰屠烈:“你不用害怕,我已经让人把你的房间打扫干净了,以后你想洗澡的时候就跟我说,我还带你来这里,也不会惩罚你。” 她说完看着屠烈笑了笑:“你带路吧。” 陆珠语调温柔,笑容和善。 她甚至像赞美美景一样,由衷地赞美屠烈:“你现在洗干净了,很美。” 陆珠用的是美,而不是其他的形容词,屠烈在她的眼中和美景一样。 不同于树影斑驳的美,屠烈是一种蕴含着蓬勃力量和生机的那种美。 屠烈盯着陆珠,看着她狼狈不堪。 手臂和脸上,甚至开始浮现出青紫,很明显是刚才被拖行的,但她竟然还能笑出来。 还肯给自己喝那么珍贵的伤药,那几瓶下去,现在屠烈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奔流,精力充沛倒像是刚刚饱餐一顿又美美地睡了一觉,嗓子的疼痛也彻底消失。 屠烈越来越看不懂陆珠。 屠烈皱起了眉,并没有马上带路,他看不懂,索性直接问陆珠:“你到底想做什么?” 屠烈说:“你说过已经不需要我给你试药,那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我现在就想回家,要赶不上晚饭了。”陆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可是别说是屠烈,就连弹幕都无法理解她。 屠烈索性逃不掉,转身朝着一个方向走,陆珠跟在他的身后。 锁链拖在两个人的中间,拽着地上的树叶哗啦啦地响。 屠烈走了几步之后,突然间想通什么似的站定,又转过身几步跨到了陆珠的身边。 陆珠疑惑地抬头看向屠烈:“怎么了?” 屠烈居高临下看着陆珠,从陆珠清澈明亮的眼睛当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陆珠刚才夸赞他洗干净之后很美。 陆珠之前给他下过发情药。 陆珠对他表现出很异常,对着他笑甚至给他带吃的。 陆珠从小窗口窥视他疏解欲望。 被囚禁的这些年里,屠烈和陆珠所有的接触,都没有这几天多。 陆珠从来只是通过小窗口递进去药和食物,观察他,甚至不会跟他说话。 屠烈的思想非常的简单,他是一个兽人,兽人的思想简单到只有吃饱穿暖,放肆地狩猎,还有就是交/配和繁衍。 而屠烈在这短暂的时间之内,将陆珠这段时间所有的异样,都做了一个解读。 陆珠喜欢他的身体。 除了这个理由屠烈想不到别的。 屠烈抬起手,已经用刀削过的指甲,还是有一些粗糙的边缘,这些边缘刮过陆珠的侧颈,把她湿漉的头发拨向了身后。 露出了她被树枝划破,还在流血的伤口。 屠烈低头在她的伤口上面舔了下,把血用带着倒刺的舌头,卷进嘴里。 他在陆珠耳边说:“放我走,我可以在这里干/你。” “只要你能受得住的话,你说几次都可以。” 摸鱼混时间(我救不了所有人的……我连...) 兽人在没有正式在兽心林缔结婚约之前, 是没有贞操这种概念的。 他们从不像人族那样,用婚姻牵绊彼此,哪怕不够忠贞, 也要顾及到家族, 面子甚至是金钱不会分开。 兽人族在缔结婚约之前, 一向是随心所欲, 但是一旦缔结了婚约, 只要有一方背叛, 另一方可以直接吃了伴侣。 当然兽人族的婚姻也有很多种形式, 为了繁衍他们通常是几个兽人组成一个家庭, 这其中可能不止一男一女。 当然也有一男一女, 而缔结了婚姻之后,兽人族之间通常不会背叛, 因为背叛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连兽神都不会再接纳他。 所以屠烈虽然长成,只差一个契机,他就能彻底兽化, 变成真正的猛兽。在此之前, 他就算是和一个人族做了, 也根本不算什么。 他因为陆珠的种种异样, 断定陆珠喜欢他的身体,虽然屠烈憎恨陆珠, 但是如果满足她能够获得自由, 屠烈绝对会做。 屠烈是在刚刚化成兽人,还没学会从兽人再兽化的时候, 被群体狩猎的猎人族抓住的。 当时屠烈才十四岁,才刚刚化人, 还没能适应自己的新身体,简直像个没爪牙的小崽子。 兽人被猎人族抓住,不杀也是奴隶,大部分会被杀掉。当时陆珠就已经和她的姐姐不同,整天沉迷巫术,这才要了屠烈作为给自己试药的工具。 屠烈已经四年多没有回到兽心林了,他很想回去。 他尝到了陆珠的血,并没有任何的腥臭,甘甜清新,这代表她确实对他没有恶意。 那就只能是喜欢他的身体。 屠烈舌尖从陆珠的伤口挪开,侧头尝试着在陆珠的脸上舔了一下。 他虽然知道怎么干,但并没有真干过,他躁动期全都是在暗无天日的黑塔里面度过,他唯一见过的女人,就是陆珠。 屠烈抬手一把将陆珠压进他怀中,低头看着抱不满怀的人,一时间有点不知道怎么下手。 她真能受得住? 陆珠脸被按进了屠烈的胸膛之中,刚才在奔跑中屠烈的外衣已经散开了,因此陆珠直接贴上了他的胸口。 屠烈的心跳声就在她耳边,重得像是砸在她耳边的重锤。 陆珠有些无语,弹幕又叽叽哇哇地刷欢了。 他们对于现在这种情况十分地喜闻乐见,毕竟有句话说得好,一炮泯恩仇。 陆珠后脑被压着,挣扎简直堪比蚂蚁蹬腿儿。她感觉到屠烈的掌心顺着她后背下滑,浑身汗毛都炸开了花。 “屠烈……”陆珠的声音慢慢地从屠烈的怀中传出来,却听着像是在撒娇。 屠烈呼吸也微微急了一些,一个从没接触过女人的兽人,他本能地兴奋起来。 他想到那天在小窗口,陆珠给他下药之后,透过那窗口和他对视的一眼。 那时候他不是没有想过,将陆珠拉进来,让她尝尝自己做的孽。屠烈能活活弄死她。 但是屠烈现在不能弄死陆珠,他这次会说话算话,他只想回家。 陆珠简直像是个被野兽兽爪摁住的猎物,任凭怎么嘶叫和挣扎都无济于事。 尤其是在屠烈掐了一把陆珠一直晃来晃去的屁股的时候,陆珠实在忍无可忍,一口咬在了屠烈的胸口。 这一口用尽了陆珠能够用的所有力气,也幸好她没抵抗力,却至少牙口还不错。叼得也挺准的,差点把屠烈胸前这唯二两粒其中的一粒给啃下来。 屠烈吃痛立刻松手,陆珠猛地弯着腰推开他,连退了好几步,靠在一棵树上瞪着他,眼睛都红了一圈。 不是委屈和感觉到羞辱,是觉得屠烈脑子有毛病。 果然配角笔墨不多,又是兽人,兽在前人在后,他脑子估计没有核桃大! “我对你……”陆珠呸呸呸朝着地上吐了好几口,说:“绝对没有那个意思。你误会了!” “我在河边都没有偷看你啊,我那天也跟你解释了是误会!”陆珠说:“你再乱碰我,我就对你用巫术了!” 屠烈皱着眉,低头擦了下自己胸口,将衣服随意裹上,然后满脸阴沉地看向陆珠。 “不想跟我干,那你为什么突然对我好?”屠烈说:“既然不用我在试药,又不杀我,为什么不肯放我走?” 陆珠确实想要放屠烈走的,可系统和弹幕都不让啊。 她被问得一噎,疯狂在脑中求助弹幕和系统。 弹幕现在就只知道哈哈哈哈嘻嘻嘻呜呼呼呼,没有人给她提出什么有实质性作用的答案。 陆珠只能自己硬想。 然后说:“我对你好……是因为……我,” 陆珠说:“你知道养狗吗?养只狗时间长了,也会有感情,我对你就是那种感情!” 陆珠开了个头,就顺了。 她说:“我都对着你四年了,我们算是一起长大的,你要是突然跑了,我怎么办?” “我在黑塔里面看不到你,会睡不着。” 陆珠说:“这样吧。” 她又抹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刚才那可怕的触感似乎还贴在她唇上。 陆珠面有菜色说:“你再在我身边待一年……不用一年,就十一个月。” “十一个月以后,你如果想要回家,我就放你回去。”陆珠说:“我说话算话。” 屠烈面色难看地听到了这里,扬了扬眉梢。 陆珠继续说:“我已经十九了,和我一样大的姐姐妹妹都结婚了,我顶多再在家中一年,要是明年再嫁不出去,父亲会把我低嫁给城中的富商。” “你就在我身边待到那个时候为止。” 陆珠说的倒也不是假话,她确实再长一岁,还没有门当户对的城主儿子求娶,陆黎志绝对会把她给低嫁。 他又不是没有对其他女儿这样做过。 屠烈和陆珠隔着一段距离,对视着,他们都不该相信彼此,他们之间唯一的牵连,就是象征着囚禁和束缚的锁链。 但是尝过了陆珠的血,屠烈唇齿之间,似乎还残留着那纯净和甘甜。他忍不住相信陆珠说的话。 如果是一个养久的狗那种感情……倒也符合她一直以来做的事情。 “好。十一个月。”屠烈干脆利落地答应。 “你以猎人族的先灵起誓,到时候会放我回家。”屠烈说。 陆珠立刻抬手,在自己脖子上伤口挖出点血,然后用拇指在眉心一挑,挑出火焰一样的眉心红。 陆珠说:“我以猎人族先灵起誓,如果我欺骗兽人屠烈,就让我被先灵们惩罚,生不能得家门庇护,死不能入土安息,被群兽分尸撕咬,被野鸟啄骨食肉。” 陆珠说这些誓言的时候,周遭的风突然打卷一样围着她转了一圈,似乎连树叶都寂静了片刻,然后重新恢复树叶沙沙声响。 屠烈见到誓言已经被认可,他左手化为兽爪,在右手掌心勾出伤痕,沾着血,也在自己的眉心挑了一道。 他说:“我兽人屠烈发誓,在与猎人族陆珠约定期间,绝不再伤害她,试图杀死她,甚至吃了她。如有违背……”必遭兽神诅咒,死无尸骨,化为脓血。 “好了。”陆珠说:“就到这里。” 她打断了屠烈,不打算再听他后面的誓言,因为这些在陆珠看来……就是小孩儿过家家。 反正十一个月之后,要是陆珠取得了屠烈的原谅,她就能回到现实。要是不能,那反正十一个月之后,大家都要玩完。 她把眉心的血迹擦掉,然后搓了搓手指说:“带路吧,我饿了,要回去吃晚饭。” 屠烈堵在喉间的誓言,就这么被陆珠噎回去了。 他皱眉盯着陆珠,不过片刻之后,他转身带路,朝着刚才那河边走去。 两个人没走多久,就听到了郁山寻找陆珠的喊声。 陆珠回应了之后,和屠烈一起迅速出去。 郁山看到陆珠裸露的皮肤浮现的青紫,看到她身后跟着的屠烈的瞬间,就拔剑直接朝着屠烈砍去。 郁山不愧是个人物,速度快,剑法也很刁钻。屠烈并不会这些技巧的东西,他会的都是野兽的本能。 所以他在化兽爪生扛郁山的剑的时候,哪怕速度够快,却到底也是血肉之躯,又不能大幅度挣扎,免得拉动锁链伤到了陆珠。 一时间左支右绌,眼见着手臂上被割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陆珠这才找到机会强行插到两个人中间,逼迫两个人停手说:“别打了,郁山师父,别伤他。” “三小姐,他的本体是灵影熊。”郁山满脸严肃地看着陆珠说:“他一旦兽化,战力非凡,必须要在他兽化之前杀了他,否则猎人族和兽人之间定要再起争端。” 陆珠一脸的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其实她能听懂。这世界是她写的,很多细节的东西可能记不住,但是设定稍微熟悉下,她就能想起来。 可有什么用呢?反正再过阵子,污染开始,到处都鸡飞狗跳的。猎人族和兽人自己那点事儿还忙不过来,哪有工夫干架? 但这些陆珠又不能对郁山说,只好说:“不要伤害他。” “灵影熊世代都是兽人族的首领。”郁山说:“这件事情,我们必须告诉你的父亲。” 郁山说这话的时候,锋利的长剑还指着屠烈。 陆珠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她就是想要吃个饭而已,为什么这么难? 陆珠脸上露出了无可奈何的情绪。 她回头看了一眼正在舔舐自己伤口上面血迹的屠烈,转头扑通跪在了松软的林间泥土上面。 她对着的方向是郁山,郁山和屠烈似乎都没有想到陆珠突然下跪,屠烈眉扬起,眉心微蹙,郁山拿着剑的手都剧烈地抖了一下。 陆珠说:“郁山师父,我喜欢他。” 陆珠连脸上的表情都懒得伪装,低头正好能装成弱小无助又可怜。 她低着头说:“求郁山师父不要告诉我父亲,我已经把他身体毒坏了他绝对无法兽化,只能一辈子都是这样子。” “他也发誓了会照顾我的,”陆珠说:“他的眉心还有誓言血。” “郁山师父,我已经到了结婚的年龄了,我父亲并不喜爱我们这些多得比地里跑的野猪还要平常的女儿。” “我不是优秀的淑女,因为我母亲的原因,模样也不是现在大多数男子会喜欢的那种风情女子。” 陆珠说:“没有城主的儿子喜欢我,我已经努力尝试过了!” “三小姐,”郁山不得不一边戒备着屠烈,一边来扶陆珠起身。 陆珠仰起头,没有眼泪,但是满眼都是空洞,眼中都像是没有聚焦一样。 这是她善于做的样子,陆珠通常会用这种状态放空发呆。她知道自己这样子是什么样。 绝望,像即将死去的植物,让人没有兴趣再踹上一脚的死气沉沉。 陆珠之前还那么鲜活,郁山现在看到陆珠这样,再结合她此刻狼狈还一身伤,她简直像是个被狠狠凌/虐过的可怜女孩。 “我知道我不应该喜欢兽人,可是郁山师父,没人爱我啊。” 陆珠说:“我从小到大,都在大荫城中,我和我的姐妹像货物一样任凭其他城主的儿子们挑选。” “从十几岁成人,到现在,几年的时间,我争不过任何人,没办法给自己争取一门好亲事。” 这就是在胡说八道了,分明是原身沉迷巫术无法自拔,陆珠沉迷饭盆无法自拔。 但是弹幕对于陆珠现在被迫营业的样子,忍不住都在刷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笑死了,都和屠烈卡着改造的时间约定好了,结果半路杀出了一个郁山师父。 笑不活了,才信誓旦旦地说对人家屠烈没意思,转头就跪别人面前说喜欢他。 屠烈的表情好精彩,也好纠结啊。 哈哈哈哈哈,我真想看看女儿都怎么说。 就不是我说,这个郁山有点多管闲事啊。 也不算吧,毕竟要是能杀了下任兽人的首领,也是一大功,兽人和猎人族天生仇敌。 女儿营业的样子真迷人,那一副心如死灰,比哭更有冲击力。 就像是被抽去了水分的枯草,太绝了。 …… 陆珠不理会弹幕说什么,被郁山扶着站起来,用一副生机尽失的灰败眼神看着郁山说:“你知道的,我父亲将我其他的姐妹卖到了富商的手里。” “郁山师父,那些富商比您都老,大肚子如怀胎十月,酗酒,打人,甚至会将自己的老婆卖去妓院。” “而且就算真嫁给了城主的儿子,又能怎么样呢?” 陆珠说:“我们只有结婚那天,代表两个城的联盟,会被尊重。到了其他的城,我们终其一生都是外人。” “百姓不会尊重我们,丈夫无论有什么样的癖好都要忍耐,生孩子可能会带走我们的生命……” 陆珠说:“我不想那样过一生,所以我才会一直沉迷研制巫术。” “我宁可做一个苍老的,皮肤都缠在身上,佝偻着永远无法直起腰走路的巫祝,也不想嫁人,更不想被当成货物贩卖。” “郁山师父,你可怜可怜我这样的女孩,”陆珠说:“我只是喜欢这个不能化兽的兽人,我……” “只有他会为我修炼巫术替我不断地试药,”陆珠说:“他强壮,忠诚,他爱我,他刚才只是想要带我回家。” 屠烈抬起兽化的兽爪,用指尖勾了下眉心。垂着眼不抬头,他已经不知道做什么表情了。 郁山确实面有动容,但是陆珠说的不愿意,已经是贵族小姐们最好的结局了。 平民女子大多数都会嫁给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人,劳作一生,死于饥饿。甚至在丈夫不能狩猎之后,年老色衰,做□□也没有人要。 这就是这样一个残酷的世界,猎人们何尝不是命如草芥。跟着城主的儿子们去狩猎,每次迷失在林海的,被野兽咬伤的,大概率都无法存活。 郁山对这些现实再清楚不过,因此他对一位美丽的贵族小姐的不甘和诉苦,也就动容那么一时片刻。 他很快说:“马上淮高城城主的儿子就要来了。”郁山看了眼垂首站在陆珠身后的屠烈。 暂时垂下了剑说:“三小姐终究是要嫁人的,或许……淮高城城主的儿子,会喜欢皮肤像牛奶一样纯白,有个性的女孩。” “而且兽人和人族是无法结合的,他如果能够兽化,大荫城必须杀他。” “如果他不能兽化,那大荫城也不会接纳他,你父亲更不会同意。他很危险,无法保护三小姐,还会给你带来灾厄。你未来的丈夫,不会允许一个兽人待在你身边。” 郁山也算是苦口婆心了,总是有那么些吃饱穿暖闲着没事的贵族们,喜欢伤春悲秋。 陆珠听了郁山这话,就知道还不行,他还是会告诉陆黎志。必须要让他相信自己的话。 至少要让他相信自己的能力才行。 虽然陆珠并没有什么能力,但是系统有啊! 陆珠突然上前一步,抓住了郁山的手。 郁山一脸褶子都抽搐了下,是真吃惊。贵族小姐们从来都是待着兜帽,面貌半遮半掩,留下一阵香风,是低贱之人的梦,也是他们永远不敢肖想的人。 更遑论触碰,这是不符合淑女礼仪的。 不过很快,郁山就顾不上吃惊了,他抽搐得也不光是脸了,而是全身。 陆珠让系统电击了郁山,用的还是大功率。 等到郁山在地上蹬腿快吐沫了,陆珠才放开他。 郁山用一种扭曲的姿势,短时间内失神地看着树冠。 “郁山师父,”陆珠站在他面前,用脚踢了他几下,说:“你没事吧?” 郁山好一会儿才爬坐起来,浑身酸麻难忍。 陆珠打开一瓶营养液给他喝了。 郁山恢复了一些,踉跄着站起来,看着陆珠的眼中带着震惊和迷茫。 陆珠这才笑得像个小天使一样说:“郁山师父,你不用担心屠烈会伤害我,我早说了,我能控制他。” “我修成了巫术,也学会了配制治愈的药物。”陆珠指了指自己手中的营养液瓶子,在郁山惊疑不定的视线中说:“我不需要嫁人了,等我彻底学会控制毒药和解药,我就能做巫祝。” “所以我可以选择这个不能兽化的兽人,”陆珠说:“我会让他做我的侍从。” 巫祝都是可以拥有侍从的,这侍从甚至可以随便选,除了城主本人,选谁谁都要同意。 可以选两个,这是巫神的旨意。 而男巫祝的侍从通常是女子,这些女子侍奉巫祝,自然也包括上床。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而真实。 而女巫祝,非常稀少,女巫祝甚至可以随意和国王共度春宵,哪怕是个又老又丑的,国王都必须同意。 这叫巫神赐福。 郁山表情凝重非常,他看着陆珠,简直像是在看着什么新的稀有物种。 一个城主的女儿或许只能称为贵女,但一个女巫祝,却前途不可限量。会受人尊敬,或许有朝一日,她会走到这片大陆的国王面前。 因为郁山从未见过陆珠这样的巫术,能让一个如他这样强壮的男人,失去抵抗倒地抽搐。 被电了之后,郁山再看着陆珠和屠烈,视角都变了。 她……甚至驯服了未来的兽人族首领。 陆珠一看郁山的眼神,知道这事儿终于成了。 她又连忙说:“郁山师父,我想要在彻底成功控制毒药和解药之前,不对外声张,等到了时间,我会去巫神殿,经历过重重考验,成为一个正式的巫祝的。” 郁山立刻跪地,对着陆珠说:“三小姐,我发誓不会乱说话。” “我相信郁山师父,我们快找到其他的守卫,回去吧。” 陆珠放松下来,回头看了眼屠烈,屠烈表情不太好描述,看着陆珠的眼神带着窥探和审视。 屠烈带路,他们很顺利找到了州山林的出口,那两个守卫其中一个在河边制造声响,另一个寻着声响,也很快出来。 他们渡河,也重新清理了身上的脏污。 然后一行人顺着来路,朝回走。 天色渐渐黑下来,陆珠的心情很差。 她整个人都蔫了一样,这会儿真得像失去了水分的秧苗。 郁山只以为她是累了,屠烈都忍不住回头看了陆珠好几眼。 连弹幕也都在讨论着陆珠的状态—— 女儿是演戏演累了吗?这么丧? 那怎么不累呢,这个郁山简直就是一个老顽固。 但是女儿没有巫术,以后被发现了怎么办? 以我的视角来看,猪猪就是想糊弄过去这十一个月…… 她是一点也没想改啊,从开始到现在都在消极怠工,被迫上岗。 这世界的女主角真的没有救了。 可是改什么呢?她又善良又心软,简直像个小面团,她又不知道自己写的角色会变成真的…… 珠珠加油啊,妈妈给你打气! 女儿真的是巫祝就好了,会受人尊敬,也不用嫁人可以选自己喜欢的人睡。 对呀对呀,猪猪不如试一试学巫术? …… 陆珠在看着弹幕,但她并没有跟弹幕交流,她现在真的没有力气。 这种没有力气,是由内而外的,连灵魂都像干瘪掉了一样。 她没吃上晚饭。 现在晚饭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虽然陆珠完全可以让女仆专门给她弄吃的,她好歹是一个贵族小姐。 可那和赶不上吃晚饭是完全不一样的,别人根本无法理解的。 陆珠一路都保持着这个状态,等到从小路回到了黑塔当中,守卫们收拾好了屠烈柱的囚室,也收拾好了陆珠用于研究巫术的屋子。 陆珠掏出一些银币,塞给了郁山。郁山拒绝,陆珠就说:“给那两个守卫分一下吧,郁山师父,今天谢谢了。” 陆珠还是很有礼貌只是没什么精神。 郁山拿着银币走出去,看了一眼没有被锁链捆住的屠烈,并没有再说什么。 他已经不担心屠烈会跑,也不担心屠烈会伤害陆珠了。 陆珠指着囚室,对屠烈说:“进里面,已经收拾好了。” 屠烈看着陆珠,似乎想说什么,陆珠立刻抬手打断他。 “我跟他说喜欢你,说你爱我,都只是权宜之计。” “你知道什么叫权宜之计吗?是假的,假装的。” “我知道兽人不会撒谎,”陆珠说:“但是人族会,人族能撒谎撒出花来,不用觉得惊讶,也不用觉得困扰。” “我对你没有任何欲望。”陆珠说:“进去关门,我不用锁链锁你,只要你不跑。” “我已经发誓,就不会再跑。”屠烈看陆珠,还是说:“谎言只能带来恶劣的后果。” 陆珠根本不在乎,她说:“睡觉的时间快到了,我必须赶回去睡觉。” 她现在的脸上已经没有那种温柔,那其实都是陆珠的伪装,现在她连伪装都懒得伪装。 屠烈转身进了囚室,陆珠在外头把铁门锁上,转身就走了。 屠烈看着囚室里面,这里从来没有这么干净过。 没有奇怪的气味,还有一股草药的清香,他甚至有了一床干净的被子,还有几件衣服,和一些洗漱用品。 屠烈坐到自己的床上叹了口气。 陆珠回到了屋子,也坐到自己的床上叹了口气。 肚子饿得难受,折腾了一下午,还没有吃上东西。 可她过了吃饭的时间是不会吃东西的,哪怕屋子里就有摆放在那里的点心。 陆珠看着那一盘点心,像是在瞪着自己的仇人,无论弹幕怎么劝,陆珠都没有去吃。 过了吃饭的时间是不能吃饭的。 陆珠最后洗漱好了躺在床上,饿着入睡。 第二天早上陆珠早早地起来,一大早的弹幕涌进来,陆珠都没有搭理他们。 一直到她在吃饭的时候,顾不得什么礼仪,狼吞虎咽地吃了好多东西,撑得肚子滚瓜流圆才终于停下。 这个时候陆珠的状态才一点一点恢复平常,脸上露出了餍足和柔和。 只不过她吃东西的样子被陆黎志给训斥了。 “淮高城的卫兵队,还有不到半个月就到了,你像什么样子!哪有淑女是那样吃东西的?” 陆黎志一大早的喝酒,喝得满面驼红,醉醺醺地瞪着陆珠说:“如果这一次怀高城城主的儿子选择了你的姐姐或者妹妹,我就连你一块也送过去!” 其他的姐妹闻言都捂住了嘴,连陆珠一块送过去的话……那陆珠岂不是没名没分,算是白给的那一个。 那就只能在淮高城做侍女,她好歹是个贵族,这是极其严重的侮辱。 所有的姐妹都闻之色变,生怕陆黎志一个不高兴。她们也要被白送出去了。 只不过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就只有当事人陆珠没有露出什么害怕的神色。 她没有说话垂头坐在那,显得无害又无助,但其实她是在抠着自己的手指,脑中跟弹幕聊天。 “没关系啊,送去就送去呗,我在半路跑掉不就好了。” “我不想求他……我刚刚吃饱,我现在只想笑,我不想跪在地上哭,我哭不出来啊。” “我要是跪地上笑出来了,那场面会更尴尬的。” 弹幕本来都在说她实在太消极了,如果离开了大荫城,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会更麻烦。 而且屠烈未必会跟着她一起走,屠烈是补偿对象,他们如果不在一起的话,又没法玩了。 结果听到陆珠说她可能会跪在地上笑出来,弹幕也就不提议她去求陆黎志了。 早饭结束过后,陆珠并没有跟她的姐妹们去淑女教室,想要回屋睡觉,结果弹幕都在鼓励她趁热打铁去黑塔找屠烈。 她倒是听话的去了,给屠烈送了吃的,但没有留在那很快就出来了。她在城里无聊的乱晃,被系统带到这里之后,陆珠还是第一次看到城中的样子。 大荫城算不上繁华,城中的很多建筑都已经非常古老了,裂纹到处都是,而且城中的百姓做交易的东西也非常的简单。 兽皮或者是禽兽肉,很多陆珠都认不出来到底是什么。 偶尔有一两家,门前挂着各种金属的吊牌,里面东西也琳琅满目,看上去是卖女子的各种装饰品的。 不过门可罗雀,很显然这些百姓的温饱都是问题,能买各种金属装饰品的,不是各个城之间倒腾货物的富商的女人,就是□□。 陆珠今天穿的这一身,虽然看上去并不奢华,但明显跟这些人穿的衣服料子都不一样。 平民是不会轻易招惹贵族的,尤其是陆珠这种腰带和纽扣上带着家族徽章,一看就是城主不知道第几个女儿。 只有一些乞丐会大着胆子凑上来。但陆珠也并不会施舍给他们银币。 因为就算给了,乞丐也未必能保得住,说不定还会被痛揍一顿甚至丢掉性命。 而且如果她给了一个乞丐,所有的乞丐都会围上来,善心并不是这样用的,会致自己于危险之中。 陆珠慢吞吞地在路上走着,脑中的弹幕在劝她,与其这么漫无目地逛,倒不如去黑塔,跟屠烈沟通感情消减恨意值。 陆珠听了之后忍不住发笑,她跟屠烈之间的恨意值消减不下去的。 屠烈是兽人,兽人爱憎分明,脑子就那么一点,装不下什么爱恨纠葛。 除非她死在屠烈的手上,否则就算她真的跟屠烈做了,屠烈也绝对不会对她手软。 陆珠并没有把这些说给弹幕,这个世界是她写的,陆珠知道这其中很多设定有多么冰冷无情。 陆珠尝试说过但弹幕不相信,总是让她试一试。 “我一会儿就去。”陆珠对弹幕说:“我觉得集市还挺有意思的,我先逛一会儿……” 陆珠说逛就只是纯粹地逛,并没有买任何的东西,也不跟任何人搭话,就是在看。 从大荫城的东头走到西头,再从南头走到北头,绕一圈,回到原点重新出发。 第三圈的时候弹幕终于发现她是在摸鱼混时间…… 她根本就不想去黑塔,也对这个集市完全没有兴趣。 她就是在等中午饭的时间到,吃完了好名正言顺地睡午觉。 弹幕都非常的无奈,系统也很无奈。 不过在陆珠逛到第四圈的时候,在一个巷子口,突然听到了一阵争吵的声音。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父亲不会答应我嫁给一个普通的猎人!淮高城的卫兵队就要来了……你不要再拿这种东西给我!” 一个有一些熟悉的女人的声音,陆珠没看到人脸就已经认出了是陆兰。 果然很快陆兰从巷口跑出来,眼圈含着泪,神色非常的慌张,甚至都没有看一眼就站在巷子口的陆珠,就直接抽抽噎噎地跑了。 陆珠伸出头朝巷子当中看了一眼,看到了一个身材非常精壮的猎人,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兽皮。 猎人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看他,还以为跑走的情人回来了。高兴的侧过头来,就对上了陌生的陆珠的脸。 “兽皮卖吗?”陆珠并没有碰到别人分手现场的羞耻感。 她朝巷子里走了两步,看着这个眉目英俊的年轻猎人,问:“我正好缺一块这样完整的兽皮,来给我的丈夫缝制衣领,你知道的夏天很快过去,秋天就要来了,很快就会冷的,两银币卖吗?” “嗯……卖!”猎人朝着陆珠走了两步,看到她身上穿的衣服,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了晦涩。 陆珠对他勾了勾嘴唇,猎人把兽皮递给陆珠。 “是整张的黑狐,但用不了两个银币,”猎人说:“一个银币就可以的,小姐。” 陆珠痛快地摸出一个银币给他,他接之前又说:“您是城主的女儿对吧……您的哥哥们很快就会从州山林回来了,到时候会带回来非常多的猎物,像这样的兽皮……” “您不需要用钱买。” 陆珠笑了笑:“说得也是,不过你这个处理得很好,我懒得再等了,要将那件衣服当做生辰礼物送给我的丈夫呢。” 猎人这才打消了疑虑,他并不知道陆珠是城主的哪个女儿又嫁给了谁。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陆兰,他也不敢跟面前的这个女人问陆兰的事情。 最后就用一银币把要给陆兰的黑狐皮,卖给了陆珠。 陆珠拿了黑狐皮走出巷子,走了一段之后才说:“被我抓住狐狸尾巴了,我好像知道陆兰为什么会死了。” 弹幕都在讨论着这个猎人,他长得确实不错,可比起淮高城城主的儿子,确实不足以让陆兰下嫁。 不过这个猎人看上去不像是会因爱成恨就杀人的那种人。 他们边走边讨论,午饭的时间到了,陆珠不再在路上乱晃,朝着城主的房子走去。 回到了城主的房子,陆珠快步朝着饭堂的方向走,走到了一半,听到一阵尖叫声。 侧过头看去的时候,就见一个年纪很大,浑身的肉肥得快没地方放的老男人,正扯着一个女孩的头发,揪着她从地上起来。 “哪儿来的野丫头,不长眼睛吗?”这男人颇有一些陆黎志的风采,和陆黎志一对的怀胎十月即将临盆。 不过从他的穿着打扮,一看便是一个富商。 而他身边站着一个畏畏缩缩的女子,正在低声地劝说着。 但是男的不依不饶,手里抓着那个脏兮兮的,满脸像是糊了猪食一样的小姑娘,正在准备找个地方下手抽她巴掌。 陆珠看到这个画面之后,眨了眨眼睛,就突然间反应过来这是哪个剧情。 她连忙迈步朝着反方向走,这剧情她不打算掺和。 结果脑中的弹幕很快制止了她的脚步,都在吵着让她去救人。 毕竟这是在城主的院中,而她是城主的女儿,陆珠如果出面说话的话,这个男人肯定就会放过那个女孩。 陆珠是真的忍不住真诚对弹幕发问:“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陆珠站在那,手里捧着一条黑狐皮,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她白皙的皮肤像镶嵌了一层金边一样,美好得像一个梦,温柔得令人心碎。 可她的眼神当中,铺满了漠然和麻木。这让她看上去甚至有一点悲伤。 “我救不了所有人的……我连我自己都救不了。” 陆珠低下头,轻声地说了一声。 然后还是听了弹幕的,转头朝着那个正在打女孩的男人走去。 你恨他(他只会像我一样痛恨你...) “妹妹, 你怎么在这里?”陆珠走到了那个肥胖富商的面前,脸上挂着笑容。 她对着被扯住头发,已经挨了一巴掌的女孩子亲昵地说:“父亲叫我到处找你, 以为你又跑出去疯玩, 淮高城的卫兵队随时都会过来, 你怎么会这么狼狈?” 陆珠先是半真半假地责怪了一下被抓住的那个女孩, 然后这才将视线转到了那个依旧在扯着女孩头发的富商身上。 故作惊讶地说:“天呐, 贵宾, 您怎么……肯定是我妹妹冒犯你对不对?” 陆珠立刻又瞪向了那个被揪着头发的女孩, 伸手扯住了那个女孩的耳朵, 顺其自然地把她从那个富商的手中给解救下来了。 然后拧了半圈这个女孩的耳朵, 训斥道:“还不快给这位尊贵的老爷道歉!” “他可是父亲的上宾,”陆珠说着, 将在女孩耳朵上蹭到的脏污, 悄悄抹在自己的裙子上。 然后对着那个富商施施然地行了一个十分标准的淑女礼。 “很高兴见到您,父亲正在等您。”陆珠说:“抱歉我妹妹冲撞了您,现在她已经知道错了。” 那个满身“猪食”的女孩, 见状先是震惊地看向陆珠, 然后连忙爬起来跪在地上。 “对不起这位老爷, 对不起……” 这个富商眯着眼看向陆珠, 她的皮肤奶白得在阳光下简直刺眼。不像大荫城的猎人族,倒是十分像王城那边的女人。 王城的□□都贵得要命, 这个富商有十几个妻子, 还真没有像陆珠这样的女人。 “这位小姐……您是?”陆珠点头笑:“我是城主的三女儿,陆珠。” “哦……”富商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甩了下自己脏掉的袍子。他身边站着的女子, 正是陆珠的姐姐,就是被陆黎志低嫁贱卖的女儿之一。 她已经被折磨得不像个二十几岁的女人, 她在自己这个丈夫的身边,过的是不如女仆的生活。她的丈夫只有出席城主的邀约,才会带着她。 平时都是将她关在家里,和那些女仆一起劳作。 她看向陆珠,眼中带着憎恨,自己的丈夫自己了解,他很明显是见色起意。 而她们的父亲,是一位毫无亲情可言的男人。一个不错的价钱,她这位声音像百灵鸟一样的妹妹,就会成为她丈夫的玩物。 到时候,他连出席什么场合,也不用一定要带着自己了。 女人想到这里,看着陆珠的眼神越发狠毒。 弹幕都看出了不对劲,让陆珠赶快跑,但是陆珠悄悄地踢跪在她身边的女孩,她可爱的妹妹,这本书的女主角陆竹灵。 示意她赶紧走。 陆竹灵虽然震惊与陆珠会出手帮她,却也还算聪明,迅速跑掉了。 陆珠仿佛感觉不到富商黏腻的视线,对他说:“您的衣服……”陆珠看向了富商身边站着的女人。 “就让我姐姐带着您去清理下吧。”陆珠说:“抱歉,父亲还在等我回话,我就失礼了。” 陆珠说完转身离开,那个富商的视线一直跟在陆珠的身上,被他身边的妻子拽了两下,不耐烦地哼了一声,这才离开。 而陆珠离开了那个富商的视线,弹幕全都在说那个富商眼神恶心,让陆珠离他远一点。 陆珠朝着饭堂走,脚步不慌不忙,轻声细语地说:“估计远不了了,他会跟父亲买我,他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块可口的奶酪。” 弹幕都在叽哇地叫,陆珠叹息:“是你们让我去救人,救的那个就是这本书的女主角,陆竹灵。” “我躲不掉的,陆黎志要是决定卖了我,不需要等淮高城的卫兵队来,就会让人把我捆了,送到刚才那个富商的床上,任凭他折辱。” “怎么办……”陆珠轻描淡写地说:“卖就卖吧,我已经说了,我救不了所有人,我连自己都救不了。” 弹幕全都不敢说话了,刚才怂恿陆珠去救人的弹幕,全都在后悔。 陆竹灵是女主角,被欺辱长大,但是她好歹是城主的私生女。就算那个富商打她,也不会真的伤害她的性命。 但如果陆珠被那个富商买走,才是被毁了。 他们都没有想到,竟然会造成这样的后果。一时之间,所有人都不敢胡乱发言了,弹幕上安静得不可思议。 有人在给陆珠道歉,安慰陆珠没有关系的,她还有系统,还有空间武器,能够自保。 可是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们也难保心虚。系统只会在改造对象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才会帮她,其他的事情不能干涉太多。 至于武器……难道要她把那富商炸上天,或者把陆黎志给炸上天? 一时间整个弹幕都愁云惨淡,替陆珠担忧。陆珠却没有任何怨恨,她很显然早就知道自己出面,会弄成这种结果。 年轻的女孩子在富商的面前没有任何的筹码能够让他们原谅,除了自己的美色。 她发挥了一下,如弹幕所愿,救下了被打的陆竹灵。 但却把自己推向了一个非常恶心的境地。 只不过连系统都沉默在想解法的时候,陆珠却毫不在意地安慰弹幕说:“没关系啊,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了?” 陆珠笑得像一个慈悲而无情地神,对于自己的信徒做出什么事情,都有着难以思议的包容。 即便是这些“信徒”将她推向了难堪的境地。 陆珠说:“你们不要不说话啊,我没关系的。反正我不也会被送去淮高城么,那还是白给呢,至少在这个富商的手中,我能值点钱。” 她越是这样说,弹幕越没人说话,甚至有人羞愧地退出直播间。 陆珠却停下脚步,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对弹幕说:“你们不要离开我啊,我不是很听话吗?我去救了啊……” 陆珠笑着,是对着弹幕笑的,她说:“我会很听话的。” 陆珠举着手里的黑狐皮,对着弹幕说:“我们不是还要一起救陆兰吗?我们已经知道她为什么会死了对不对?” 弹幕不知道为什么陆珠还在哄他们,对他们毫无怨言,即便自己可能会因为冒失出头,被卖给一个恶心丑陋的老男人。 但是他们看着陆珠温柔地笑,讨好的语气,却感觉阳光照不进她的眼底,她的心中在下雨。 沥沥淅淅,悲伤无比。 最后弹幕还是被陆珠哄回来了,陆珠吃了午饭之后,难得没有睡午觉,反倒很积极地去了黑塔。 她似乎很怕弹幕离开,一直像个叽叽喳喳的鸟雀一样,在和她脑中的弹幕说话。 “我去试试吧,像你们说的,万一我可以呢,”陆珠乐观地说:“我好歹是个造物主。” 弹幕渐渐地又热络了起来,陆珠一直都温和又听话。她和弹幕畅谈各种事情,笑声咯咯地在黑塔当中轻轻回荡,搅碎了这里的死寂和漆黑。 陆珠给屠烈送了午饭,屠烈现在已经不会攻击陆珠了,只是满脸不解地看她。 陆珠听了弹幕的建议,并没有将屠烈的铁门锁上,而只是关上了她研究房间的门,屠烈能够在囚室里面和外面自由出入。 他站在铁门的门口不远处,一直盯着忙碌在桌案边上的陆珠看。 陆珠沉浸在那些晦涩而古老的咒语之中,还有各种各样的药物和解药,甚至有怎么养蛊的方法。 弹幕跟着陆珠的视角,可是对他们来说,这些书籍就是天书,根本什么也看不懂。 不过陆珠是能够看懂的,她还尝试着和弹幕解释:“这个写的是绿角羊的羊角,加上食肉虫的翅膀,辅以秘藤草的藤蔓,捣在一起,加水熬制……能令人四肢失去感知。” “这是毒药,等等,我看下……原身做了过了,我找找,序号……六十八。” “这瓶。”陆珠从架子上拿下来,然后举在眼前展示了一下,看上去像是自言自语,实际上却在跟弹幕说。 “这个还没测试过是不是成功,说明上面写,只需要三滴,就能让一个成年人短时间内失去四肢的操控能力。” “需要试药……”陆珠顿了顿,慢慢地回头看向了屠烈。 屠烈抱着手臂站在铁门的门口,看到陆珠的眼神之后,轻蔑一笑。 她发誓不再伤害他,可她也说人族会说很多很多的谎言。 所以她还是要用自己试药。 屠烈竟然觉得不太惊讶。看着陆珠捏着药瓶慢慢地向他走过来,屠烈放下了手臂站直。 如果陆珠说话不算话,屠烈反正誓言都被她打断了,也会毫不犹豫地杀她。 就算她有巫术,那又怎么样?屠烈从不是个会轻易畏惧什么的人,他被囚禁在这里这么多年,他从没有放弃过自己的生命和逃出去的渴望。 他至少有速度,万一成功在陆珠用巫术之前杀了她呢。 于是在陆珠拿着药瓶,越走越近的时候,屠烈浑身绷起,手背上悄悄兽化出了纯黑的毛发,指甲在悄无声息地变长。 只等陆珠将药瓶递给他,他接过的间隙,就直接扭断她的脖子。 系统检测到屠烈的杀意,提醒陆珠不要再向前了。 弹幕也发现了屠烈不对劲,他们也都以为陆珠还想让屠烈试药,都在劝说她不要冲动。 但是陆珠捏着药瓶走到了屠烈的面前,仰头看着他片刻,并没有如所有人预料的那样,将药瓶递给屠烈,而是对屠烈说:“你进里面去,我要关门了。” 屠烈皱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双过于具有侵略性的眼睛,让陆珠没什么底气地后退了一步。 不过屠烈看了看她手中的药瓶,兽化的手指逐渐恢复了正常人的样子,杀意渐渐消失。 他朝着铁门里面退了一步。 陆珠连忙关上了铁门,都锁好,然后在弹幕和系统刚刚松口气的时候,找了个用来制作各种药物的汤勺,倒了点药水。 在弹幕和系统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送到自己的唇边喝了。 喝完之后,她还舔了舔嘴唇说:“有点腥……” 下一刻,噼里啪啦一阵混乱的声响,陆珠直接软倒在地上,手里的瓶子和汤勺一起飞出去了。 弹幕—— 啊啊啊啊啊! 什么情况!为什么突然间摔,我看漏了什么? 猪猪……拿自己试药。 哇地一声哭出来,宝儿你为什么想不开。 这世界的改造对象过于顺从,好奇怪啊…… 突然间用自己试药?她不要命了吗! 我以为她要给屠烈试药的! 啊啊啊啊,猪猪你这是干什么,没人逼着你成为女巫的,我们只是建议…… …… 陆珠躺在地上,一只手臂摔成了有些扭曲的姿势在身子底下压着,但是她的表情非常平静。 她甚至带着一点笑意,又在脑中安慰弹幕:“没关系,这个药我看了,是有药效的,没有毒。一会儿过药力就好了,我反正不疼,只是感觉不到四肢而已啊。” 弹幕诡异的寂静了一会儿,他们不知道谁刷了一句:“这本书原身的结局,就是被砍掉了四肢拖行致死。” 然后弹幕集体心梗,陆珠看上去越表现得不在意,他们梗得越厉害,哪怕他们知道陆珠和原身没有任何的关系。 陆珠躺在地上,脑中和弹幕聊着,她说:“我可以用我自己试药,反正我不疼,这样补偿对象还不会恨我,只是我不敢将他留在外面,怕他突然要杀我……” 弹幕立刻阻止陆珠,他们现在看着陆珠躺在地上,她那么干净,那么美丽,眼神清澈而单纯。 她却躺在这黑塔的黑石地面,像一个从高处摔在地上,肢体扭曲的布娃娃,让人看着就觉得难以忍受的心疼。 弹幕无法想象她用自己试药。也不同意。 而此时此刻,门里的屠烈就站在门边上,透过小窗口看向用自己试药,躺在地上的陆珠。 他心中的迷惑越来越深,纠缠着屠烈本来就不够复杂的思绪,他不懂,越来越看不懂陆珠。 陆珠一直到了晚饭前,才终于挣扎着起来了。 四肢的感知力回归,可她还是步履虚浮,走起来软绵绵的,要扶着东西。 她就算脸上带着笑意,也还是掩不住嘴唇的苍白,还有她因为长时间躺在地上导致的四肢冰冷。 陆珠恢复之后,就赶紧喝了好几瓶营养液。 四肢恢复一些,陆珠这才有些踉跄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屠烈自始至终,都在看着陆珠,等到陆珠从屋子里出去,他还站在那个铁门的后面。 陆珠赶上了晚饭,但是晚饭的时候,陆黎志果然带给她一个坏消息。 “城中的布匹商人看上你了。”陆黎志酒不离手,醉醺醺地说:“他出了半袋金币的价格,换你嫁给他。” 陆黎志说:“等到淮高城的卫兵队走了,你就嫁给他吧,反正你也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选择了。” 桌上所有的女人都噤若寒蝉,包括陆黎志的几个夫人,全都不敢抬一下眼。 陆珠也表现得非常温顺,丝毫没有抗拒的意思。 半袋金币,确实是个很好的价钱了。 陆珠慢慢放下筷子,脸上无悲无喜地说:“好的,父亲。” 陆黎志大概是满意她的温顺,立刻又说:“当然,要是你能让淮高城城主的儿子看上你,你也可以嫁给他。” 陆黎志比陆珠想象的还要忌讳淮高城城主的儿子,否则半袋金币,会让他等不及今晚,就将陆珠送上那个布料富商的床。 陆黎志说陆珠能够让淮高城儿子看上这话的时候,像是一种恩赐。像是在说:“你看,我这不是给了你选择吗?” 陆珠重新抓起筷子说:“我会尽力的,父亲。” “嗤。”不远处传来一声嗤笑,很快也有其他的女孩子笑起来。 陆珠的样子,根本不是大部分男人会喜欢的风情样貌。也就只有城中出名猎奇的布料富商,会愿意出半袋金币买她。 听说那个富商的老婆里面,还有不能兽化的兽人呢。 而陆珠既不够风情,也不是淑女,淮高城城主的儿子是瞎了眼睛吗?才会看上她? “他眼睛瞎了?”吃过晚饭之后,陆珠正顺着小路回自己的屋子,就被阴暗处蹿出来的一个瘦小的身影给拦住了。 “你救救他,他是远道来的,被人给害了。他说他很有钱,如果治好了他,他肯定会报答的。” 拦住陆珠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弹幕鼓动她去救了一次的陆竹灵。 也就是这本书的女主角。 她畏畏缩缩,身上穿得破破烂烂,眼神躲躲闪闪,可是脸上是就算满脸脏污,也根本盖不住的好样貌。 她用污泥自保,掩盖她的娇小和风情。 “这是他给我的银币,”陆竹灵说:“全都给你,你救救他……” 陆珠看向陆竹灵,并没有伸手接过银币,而是说:“为什么不去找巫祝?” “巫祝……他已经糊涂了,早就糊涂了。他自己都需要靠着侍从伺候,根本救不了人。”陆竹灵说:“最近去找巫祝的那些人,全都被治死了。” “而且巫祝要好多钱。”陆竹灵说:“我没有那么多钱……” “可我并不是巫祝,我也会把人治死的,”陆珠不想掺和男女主角的剧情,陆竹灵要她救的男人,就是男主角。 提前一步来了大荫城,却不慎被大荫城中的下等人给谋财还差点害了命的男主角,歩枭。 这段剧情,连弹幕都想起来了,现在都在讨论着—— 怎么回事,女主角怎么来找猪猪求救了? 剧情里她不是自己用某种办法,救了男主角,然后才被男主角喜欢上? 对啊,剧情里面,猪猪这个角色抢走了女主角的功劳。还给男主角歩枭下了药,然后成功嫁给了歩枭,但是最后歩枭知道了真相,原角色的下场很凄惨的。 这剧情……是不是歪了,不是说女主角像个惊弓之鸟,从来不对任何人求救吗? 之前猪猪不是伸出援手了吗,估计对她有了信任? 猪猪很显然不想搅和进去,可是原角色的命运,歩枭起到非常大的作用,如果救他说不定就能避免那种结局。 我觉得不要搅和为好,男主女主又死不了…… …… 陆珠也不想搅合,可是很快陆竹灵跪在地上祈求陆珠:“求你,求你……救救他,他病得很厉害,不对,不是病,他是中毒了。” “你这么多年都在研究巫术,肯定有办法的。” 陆竹灵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她哭起来真是楚楚动人,鼻尖红,眼尾也红通通的。 她甚至大着胆子,抓住了陆珠的袍子:“你连我这样的人被打也会管,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对不对?” 陆珠有点走神。 她看着今夜格外漆黑的夜空,又看了看庭院之中跳动的火把,神情露出迷茫。 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多人要她救呢?她又能救谁? 陆珠心中有种苍凉的无力感,这种感觉钝钝地,像是一柄根本不快的匕首,切开了她的胸膛,在她的心脏上面缓慢地切割。 这世界一定会完蛋的,污染根本没有方法解决。反正到最后都会完蛋的,早晚不都一样吗? 陆竹灵表情开始变得绝望,陆珠垂头无悲无喜地看着她,像是在看着一株草木,一片树叶。 陆竹灵慢慢地放开了陆珠的袍子,低头轻声哭泣,声音混在夜风中像某种孤立无援的幼兽。 脑中的弹幕说法不一,无法给陆珠明确的建议。 但是就在陆竹灵站起身要绝望而归的时候,陆珠开口道:“我不保证能将他治好,我会的东西也不多。” “如果他死在了我手上,你不要怨恨我。” 陆竹灵立刻激动转身,笑了起来,眼里闪烁的泪花,美得像天上闪烁的星辰。 “我现在要睡觉了,到时间必须睡觉。” 陆珠说:“明早上早饭后,你想办法把他弄到黑塔边上,我将他带进去治疗,那里没有人会找到,也没有人会过问。” “谢谢!”陆竹灵说:“谢谢你……陆珠小姐。” 她很自觉地没有叫陆珠姐姐,因为像她这样的私生女,是没有资格和城主的女儿们论姐妹的。 陆珠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对着陆竹灵点了点头。 等到回到屋子里,脑中的弹幕有些不赞成陆珠搅和进男女主角之间的事情。 陆珠一边洗漱,一边耐心温柔地解释:“我写的剧情,我知道他眼睛怎么能治好,我会调制那种药,等到淮高城的卫兵队到之前,他肯定会恢复。” “那几个谋财的下等人,并没有打算害命,也不知道他是淮高城城主的儿子,用药不算猛烈。” “他为什么提前来?肯定是为了提前探查大荫城中的一切,顺便私下里询问民众,到底哪位小姐,品行端正好控制。” “歩枭是个阴谋家。” 陆珠洗漱好,躺在床上和弹幕说:“他只会找心地善良,好控制的妻子,他想夺他哥哥的权,做淮高城的城主,而那只是他的第一步。” “我不是要掺和,也不是要抱男主大腿,”陆珠语调温柔地在一片漆黑的屋子里,对弹幕说:“我只是想到了歩枭没有那么容易死,而他现在看不到。” “你们不让我自己试药……” 陆珠剩下的话没有说,但是弹幕已经懂了。 他们纷纷卧槽,但是没等过多的感慨陆珠即将得到一个免费的试药奴,陆珠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陆珠准时去饭堂吃饭,系统绑定马上就要一个月了,改造进度依旧毫无进展。 反倒是弹幕上面都在说,因为陆珠每天按时睡觉和吃饭的关系,他们的作息也跟着好了不少。 而陆珠早起之后,用一模一样模板似的微笑,对着她现在的饭票城主大人问好。然后才吃饭,吃过了饭离开了餐桌,就带着一些食物,直奔黑塔。 今天因为着急男主角的事情,陆珠随便在厨房里面抓了一些东西,其中有一盘剩下的肉和骨头,全都倒在了篮子里。 她带着食物走向黑塔,就见到黑塔不远处的一个阴暗不引人注意的地方,陆竹灵正推着个手推车,上面放着一个裹着黑布的人形。 很显然是男主歩枭。 陆珠对她点了点头,她才敢推着歩枭过来。 黑塔的守卫对陆竹灵没什么善意,但是对陆珠彬彬有礼。因为陆珠会尊重他们,时不时地使唤他们,也会给他们银币让他们去城中喝酒。 所以陆珠请人帮忙把男主角歩枭弄进去,守卫们都非常积极。 陆珠看着想要跟进来的陆竹灵,陆竹灵立刻松开了抓着推车的手,佝偻着脊背,对着陆珠低了低头,然后要走。 陆珠问她:“你这么积极地救这个男人,你喜欢他?” 陆竹灵顿时面红耳赤地抬起双手,疯狂摇摆:“不是……不是……不是的!” 她这样低贱的人,怎么敢喜欢这种少爷。陆竹灵虽然不知道歩枭的身份,可她能通过歩枭的衣物,还有他开口说的那几句话,判断出他是个贵族。 陆竹灵从小生活在城主的院子,却低贱的不如女仆,她根本不敢谈什么喜欢。 尤其是这个英俊优秀的公子。 陆珠看透她,毕竟陆竹灵这人是她写的。 陆珠没有再问,她也不可能要陆竹灵进来看着她治疗歩枭。 而且这也算符合这个世界巫祝的一些毛病,那就是治愈的时候巫祝是不许人旁观的。 这样无论治死还是活,他们都可以说一句:“是巫神的旨意。” 而陆珠断定歩枭不会死,所以她可以随便“治”。 但她不是巫祝,她治疗的过程有一个旁观者。 屠烈大口大口吃着陆珠带来的肉,他不知道多久没有吃到肉了,几乎要把自己的舌头一起吞进去。 他的咬合力即便是作为人形,也非常的强悍。因此陆珠正在研究着给地上用黑布包着的歩枭用什么药的时候,整个屋子里面全都是屠烈在咀嚼骨头的声音。 “咯吱咯吱……”陆珠耳朵痒,侧头用肩膀搓了下。 “咯吱咯吱咯吱……咯嘣。” 陆珠:“……” 她快步走到屠烈身边,一把抢下了屠烈手里咀嚼了一半的骨头,扔到了门口的脏桶里面。 这是熊口夺食,屠烈站在那目光沉沉地看着陆珠,舔了下唇边的油。他盯着陆珠的眼神有些不善,谁吃得正香的东西被抢走扔了,都不会高兴。 尤其是猛兽。 屠烈和陆珠一字一句地说:“我尝过你的血,你的骨头咀嚼起来,一定比野猪的容易。” 屠烈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几乎能撕裂陆珠的皮肉,斩断她的骨头。 可是陆珠一点也没有被他吓到,推了一下他挡路的胸口……没推动。 屠烈的胸肌紧绷,硬得像一堵墙。 陆珠仰头看着屠烈:“你是灵影熊,别像个狗一样啃骨头,影响我思考。” 陆珠不说还好,一说屠烈顿时冷笑一声。还不是因为陆珠从来没有给他拿过肉,都是猪食,饼,面包,他是个食肉兽人! 他正要再说要吃陆珠的事情,陆珠就说:“等我明天多给你拿肉,只拿肉。” 屠烈顿时就把到嘴边的恐吓陆珠的话咽回去了。 他自己不知道他这样子,多像个被顺毛的兽,陆珠再推他胸口,就很轻易地推开了。 陆珠继续按照书籍弄药水,这屋子里面有很多的原料。陆珠不知道原身都是在哪里获得的,但是很显然这些现成的东西,正好方便她制药。 而且她似乎弄得非常得心应手,这些东西,她操纵得宛如本来就会,连弹幕也觉得她是真有天分的。 陆珠弄的毒药,大部分都是不会真致命的东西,只会让人暂时失去抵抗力。 这种东西解药也比较好配制,更符合改造的价值观。 陆珠打算给歩枭试的,也都是这些东西。 选择好了一个让人浑身发痒会忍不住一直抓挠的药,陆珠走向角落里的歩枭。 “你要作什么?”屠烈看着陆珠走到那个人的面前,掀开了包裹他的黑布。 屠烈早知道那里是个人,他闻到了。一直忍着没有问,现在他看到了陆珠捏着药瓶子过去,猜到了陆珠的企图。 “你又抓了谁?”屠烈的语气带着愤怒和嘲讽,活像个即将在豢养他的主人面前失宠的小兽,张牙舞爪地说:“你要用他试药?” 陆珠回头看了屠烈一眼,没回答又转过了头。 屠烈本来不怎么出铁门的范围,即便是铁门开着。这就好像他和陆珠约定的边界线一样,他在铁门的门口,两个人都会舒服一点。 但是就在陆珠把歩枭身上的黑布掀开的时候,屠烈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了陆珠的胳膊。 “你……”他没有立场管陆珠,所以开了头,就不知道再说什么。 但这些天陆珠突然的改变,两个人甚至能够和平的相处,屠烈不希望陆珠再变回之前那个冰冷阴沉的样子。 陆珠看了一眼被抓住的手腕,低头看向了歩枭。 弹幕跟随陆珠的视角,也看向了歩枭,然后发出了一阵阵感叹—— 男主角不愧是男主角,长得就是好。 哇耶,有点禁欲系孽畜的味道。 这鼻梁太优秀了,我听说鼻梁优秀的,那儿也优秀啊。 穿件衣服吧楼上姐妹。 哇,马上要被后妈“虐待”了,但我竟然有点期待。 楼上说什么呢,只是治疗啊! 对啊,给他治疗啊。 他可是把原角色的四肢都给砍了还拖行的。不要同情男人,会变得不幸。 那也是原角色作死,差点把原女主弄死啊…… 原角色属实有点作死了,可是歩枭不无辜吗? …… 弹幕说什么的都有,陆珠看清了歩枭之后,蹲在他身边,抬起没有被屠烈抓住的那只手,碰了碰歩枭的脸。 顺着他的额头轻轻地,几乎带着点缠绵地滑向他的下巴,脸上露出了某种类似回忆的神情。 她动作实在有些暧昧,让屠烈都皱起了眉。 最后陆珠把手指停在了歩枭的脸上,侧头问屠烈:“他长得很好看,是吧?” “这样的长相,还是淮高城城主的儿子,他这辈子,不知道获得过多少平民女孩,和富家小姐的芳心。” “淮高城城主的儿子……”屠烈也知道淮高城要和大荫城联姻的事情,闻言松开了陆珠,说:“你抓他……你想嫁给他?” 陆珠看着屠烈皱眉的样子,突然起了点逗他的心思,说:“是啊,我想嫁去淮高城,我父亲说,要是这个人看不上我,我就要被卖给城中的布料富商。” “他很老,很丑,肚子比怀胎十月的女人还大,”陆珠说:“他有十几个妻子。” “哪里比得上这个人?”陆珠说着,手指从歩枭的下巴上抬起,捏开了他的嘴。 然后把一整瓶药,都灌进了昏死的歩枭口中。 “你要嫁他,应该询问他是否愿意。”屠烈说:“你抓他,折磨他,他就会喜欢你了吗?” “他只会像我一样痛恨你,”屠烈说:“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谁说我在折磨他?我在救他啊,他被人毒得瞎掉了,我把他救了,他肯定就会爱我了。” “到时候我嫁去淮高城,你回你的兽心林,不好吗?” 屠烈才不相信陆珠的话,不相信她会有这种好心。 陆珠也不再解释,灌完了药,就把歩枭扔在那里,然后继续研究东西去了。 她翻开一本关于巫蛊的记载,认真沉浸进去。连弹幕在她脑中讨论什么,都听不到了。 屋中歩枭很快因为药效苏醒,这一次的药,确实掺了治疗他的解药,却主要是别的。 他开始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开口声音嘶哑地叫着:“你在哪里?” “这里是哪?味道不对,你……你还好吗?” “呃……啊……”他身上痒得受不了,双手又都被捆住,在地上不断地蹭。 “你去哪了……” 歩枭口里的“你”,是陆竹灵。 而他无论在那里怎么折腾,陆珠都无动于衷地看书。 她捧着一本古旧的书籍,看得聚精会神,塔楼窗户不多,陆珠正好坐在窗户照射下来的阳光里面。 空气当中的浮灰绕着她,在阳光下随着她的呼吸和翻动书页打旋。 她的睫毛,她白皙如牛奶的脸蛋,和她盘膝坐在桌子上,认真的姿态,都在阳光下诉说着她的美好。 可是对于情绪和恶意十分敏感的兽人屠烈,却在耸动鼻子之后,看向了陆珠,又看向了兀自在地上折腾,无论怎么叫也得不到回应的歩枭。 屠烈走到陆珠身边,站在她不远处的阴暗里,阳光恰好将他们割裂开来,让他们仿佛身处两个世界。 屠烈问陆珠:“你恨他?” 你想我了吗(他会回来找我的...) 屠烈这么问, 自然是他闻出了陆珠的气味不对劲。 而且陆珠之前给他试药的时候,总会记录和观察。但是给这个人灌完了药,她就无动于衷地坐在那里, 彻底将这个她说要嫁的人, 当成了空气。 如果真要嫁给他, 不应该趁这个机会讨好他, 呵护备至吗? 但是陆珠听到了屠烈的话, 从那种沉浸的状态当中回神, 就好像打破了某种结界一样。 陆珠“嗯?”了一声, 屠烈鼻翼再动, 就闻不到那种恶意了。 他忍不住凑近陆珠, 将他的头从阴暗处伸出来,凑近沐浴在阳光中的陆珠的脖子, 去闻嗅她皮下的血液。 依旧清冽甘美, 屠烈咽了口口水,然后缩回脖子,重新站直。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让正在到处找人, 被折磨到快把裸露的皮肤蹭破的歩枭听到了。 “你们是谁?”歩枭睁着眼睛, 看向陆珠和屠烈这边, 乍一看那双眼睛,简直不像是看不到东西。 是微微上挑的桃花眼, 锐利而多情。 歩枭半跪在地上, 双手在他的身后绑着,他脸对着这边。被他自己滚到凌乱的头发, 在他脸颊两侧垂下,却丝毫不损他的美, 反倒让他显得有种即将破碎的上等瓷器一般,让人忍不住生出怜惜之心。 陆珠看着他,脑中对弹幕说:“你们看,男主角是不是很美。” 陆珠没有马上回答歩枭的话,只是静静和他看不到东西的眼睛对视,欣赏着他现在这幅样子,美丽而脆弱。 陆珠和脑中的弹幕还在继续,“他在现实当中也是有原型的,是我大学的一个学长,家里很有钱,是个富二代,很讨人喜欢。” “他待人很……温柔,我喜欢过他一阵子。” 陆珠看着歩枭,对弹幕提起现实当中歩枭的原型,但是她并没有将歩枭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屠烈见陆珠不说话,只是盯着歩枭看,眼神之中带着欣赏,却不像是看着一个想要嫁的情郎。 屠烈又悄悄地将鼻子凑近陆珠的脖颈,想要嗅出她此刻的心情,可是这一次陆珠按住了他的脑袋,近距离地和屠烈对视。 屠烈块头比歩枭大了很多,他居高临下弯着腰嗅陆珠的样子,有种猛虎嗅蝶的既视感。 陆珠仔细盯着他俊挺的凌厉的眉目,侵略十足的眼睛,还有在唇上压出一点痕迹的,属于猛兽才会有的尖利犬齿。 陆珠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说:“还是你比较美。” 歩枭是上帝亲手精心捏造一样,昂贵的让人仰望,风流又多情的美。屠烈则是那种永远身披铠甲,冲锋陷阵的勇猛和强壮。 陆珠喜欢一切强壮的顽强的东西,所以在她的审美当中,屠烈比歩枭更美,更鲜活,看着他,就能感受他奔流涌动的热血一般。 “不要总是突然凑近我,”陆珠对屠烈说:“小心我对你用巫术。” 她推开屠烈凑过来的脑袋,把巫蛊书放下,敞开的页面在阳光中,内容是连弹幕都看不懂的制蛊解蛊的方式。 而陆珠从桌子上跳下来,走到歩枭的身边,对他说:“别担心,我只是在给你治疗。” “你们是谁?”歩枭哪怕看不见,但他眼睛并没有完全瞎掉,是能够感光的。 他将视线转到逆光站在他面前的人形轮廓上,那双好看的眼睛,就自下而上地对上陆珠的眼睛。 “这你不需要知道,我会在淮高城的卫兵队来到大荫城之前,把你治好,让你重见光明。你这几天只需要配合我治疗就好了。” 歩枭听到陆珠说淮高城的卫兵队来之前,会将他治好,顿时面色一变。歩枭从没有和人说过自己是谁,但他面前的这个女人,竟然猜出来了。 “但你不要问乱七八糟的问题,不许试图窥视这里,”陆珠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条布带,给歩枭眼睛蒙住了。 “你中的毒,名字叫阴鬼眼,在你恢复之前,不要看光,否则治疗就白费了。” 歩枭眼睛被蒙上,什么都看不到了,但他又问:“她呢?” “那个女仆呢?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女仆?”陆珠反应了一下,知道歩枭说的是陆竹灵。轻笑一声,说:“她跟你这么说的?说她是女仆?” 歩枭没有说话,陆珠顿了下,说:“她叫陆竹灵,你要记住了,是她救的你。她是大荫城城主最小的女儿,虽然是私生女,但是……她很美。” “是她跪下求我,用她这一辈子攒的钱,让我救你。”陆珠说:“你也知道,她过得不好,她攒的那些钱,就是她这辈子所有的东西,现在为了你全都给我了。” 陆珠说:“你应该明白的,她喜欢你……你可不能辜负这样一个善良的好姑娘,否则巫神不会原谅你。” 陆珠不同于原角色故意认下了陆竹灵的功劳,陆珠急着非常清楚明白地告诉歩枭,陆竹灵为他做的一切,让他千万不要感激错了人。 弹幕听了陆珠这一番话,都在哈哈哈笑—— 哈哈哈哈,我感受到了猪猪强烈的,不想掺和进男女主角感情线的求生欲。 这样也好,直接说清楚,男主角没理由憎恨陆珠这个角色了。 对,剧情改变了,剧情当中给男主角喝的那个春/药,不是早就给屠烈喝了嘛。 话说歩枭长得很戳我啊…… 呲溜,我也觉得,尤其是他的眼睛,明知道他看不见,看着都要陷进去。 啧啧啧,可是猪猪喜欢屠烈哎,她说还是他美。 哄狗狗的话吧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猪猪这样很好,脱离剧情线。 我也更喜欢屠烈,人外呲溜…… …… 陆珠说完,就走到歩枭的身后,把他的手给解开了。 歩枭现在身上的药力还没过,痒到他发疯,陆珠把他的手解开,歩枭就忍不住到处挠。 “你给我喝的真的是解药吗?”歩枭忍不住将头对着陆珠的方向问。 他就算眼睛被蒙上了,不能感光,至少还能通过感官感觉到有人站在他身边的。 陆珠自然地回答道:“当然是,阴鬼眼很难解的,你可爱的小女仆没有告诉你吗?” 歩枭又不说话了,抿紧了嘴唇。 他衣服很乱,有些脏了,他又爱干净,现在身上再痒,他简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爬着虫子。 他问陆珠:“有没有地方给我稍作清理?我现在这样子,面对一位淑女,实在是失礼。” 陆珠挑眉,撇了下嘴,然后说:“我不是淑女,你也别犯贵族病,这里没有清理你的地方。” 陆珠说:“你可爱的小女仆只给了我治疗你的钱,并没有给我伺候你的钱啊。” “我可以付给你。只要你治疗好我,你既然说了会在淮高城的卫兵队来到大荫城之前治好我,那你就应该知道,我是淮高城城主的儿子,我会十倍付你银币的。” 陆珠站在歩枭的面前,仰头看着他,哪怕那双顾盼风流的眼睛被挡住,他依旧带着天生贵族气质。 但是顿了顿,似乎在思考,然后从空间里面,拿出了系统说的,上个世界改造对象送给她的东西。 陆珠拿出来一根,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得有两斤多。 然后拉过歩枭的手,放在他手上之后问他:“你是天生贵族,摸一摸这是什么?” 歩枭摸了摸,冰凉的触感,片刻之后他松开手,表情微变道:“金条?” 陆珠轻笑了一声:“对,你付得起吗?” 陆珠说:“我伺候人的价格,得两箱子这东西才行。” 歩枭抿住嘴唇不吭声了。 屠烈一直看着陆珠,发现陆珠又撒谎了,她又骗了自己,她根本没有想要嫁给这个男人。 否则她完全可以说是她救了他,表明自己的身份,甚至自己的能力,让这个淮高城城主的儿子娶她。 陆珠用金条羞辱完歩枭之后,把金条又揣回去了。 弹幕都在刷好爽,男主角身份尊贵又怎么样?你有两箱金条吗! 陆珠也带着一点笑意,看到屠烈像匹狼一样盯着她,走回巫蛊书旁边,手指在翻开的那页上面点了点。 然后侧头问屠烈:“要去洗澡吗?我带你去。” 她刚用金条拒绝了歩枭,就这么温柔地问屠烈去不去洗澡,属实是有点故意了。 屠烈愣了下,他今早才擦了身,这些天守塔的守卫都有给他准备洗漱的水,甚至帮他倒脏桶。 他终于在这间囚室活得像个人,现在陆珠还要带他出去? 屠烈没理由拒绝,他喜欢河水,也喜欢去外面。就算他答应了陆珠,不会跑了,出去还是要回来,总比闷在这间囚室好多了。 “去!”屠烈很快回答。 陆珠就拿出了细链子,在他脖子上扣好。 然后对着歩枭说:“不要乱跑,碰翻了我的东西,你赔不起,还有……跑出去了被抓起来,我也不会管你。” 她说完,就拉着屠烈走了。 门关上之后,歩枭站在屋子里,眉心紧紧皱起来,然后忍不住伸手挠自己,太痒了! 陆珠这一次,就只一个人带着屠烈出去,在黑塔的后门看到郁山,郁山也只是对着陆珠点头,并没有阻止她一个人带着屠烈出去。 陆珠之前显露的能力,让郁山很坚定地认为,陆珠会是一位杰出的女巫。屠烈就算再怎么厉害,也伤害不到陆珠。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小路上走,陆珠不说话,或者说她不跟屠烈说话,只跟脑中的弹幕说话。 弹幕都在夸屠烈乖多了,至少不像之前一样,经常用那种杀意满满的眼神看着陆珠了。 虽然空间的恨意值还是一动不动的五颗星。 “是乖了,”陆珠在脑中说:“我有办法让他更乖,这一次你们听我一次吧。” 弹幕都不知道陆珠是什么办法,陆珠只说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屠烈走在陆珠前面,脖子上牵着锁链,但是他走得一点也不像个奴隶或者是被圈养的畜生。 他的心智坚韧,哪怕被陆珠关押起来,非人一样地折磨了四年之久,也从没有失去自己。没有放弃逃出来,也没有放弃过自己的生命。更没有放弃过仇恨陆珠。 但是他现在除了恨,还满脑子都是疑惑。他下意识地一边在前面走,一边把路边上因为风搭上小路的蒿草踢开,为他身后的人开路一样。 时不时地回头看着垂头走路的陆珠,快要到河边的时候,他忍不住问陆珠:“你不想嫁给淮高城城主的儿子,对不对?” “你完全可以骗他,但你没有。” 陆珠不知道正在想什么,或者说什么都没有想,她呈现着一种放空的状态,被屠烈突然说话惊得回神。 一同被惊到的,还有隐藏在草丛之中的蝴蝶雕,被屠烈踢蒿草的动作惊动,然后慌不择路地,几乎是贴着两个人的头顶飞掠而过。 陆珠忍不住仰头看,屠烈却立刻回头,拉着陆珠按进自己的怀中,同时他也弯下了腰。 蝴蝶雕的粉末是有毒的,有一定的腐蚀性,会腐蚀皮肤。它在受惊的时候抖落的粉末,如果掉落在陆珠的脸上,陆珠说不定就能和黑塔里面的那个男人瞎成一对儿了。 陆珠被严丝合缝地护在了屠烈的怀里,被屠烈强压住脊背,撅起来的屁股上,掉了一点蝴蝶雕的粉末。 粉末落在衣服上,很快掉在地上,但是粉末落在屠烈裸露后颈和手臂上,却将他的皮肤腐蚀得瞬间就红成了一片。 屠烈吃痛地起身,回手摸了一把,然后凶狠地对陆珠说:“你想瞎吗?蝴蝶雕有什么好看,上次出来你也盯着看,你想要,用巫术控制住一只不就行了?” 陆珠慢慢直起腰,看着屠烈被粉末弄到的地方通红,她眨了眨眼睛,显得有些愧疚。自然拉动锁链,屠烈就弯下腰,然后被陆珠勾住了脖子。 “吹一下就不疼了。”陆珠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她侧头吹了吹屠烈的脖子。 并没有不疼,但是一阵裹着陆珠身上气息的热风,让屠烈浑身僵硬。 他弓着身侧头看陆珠,陆珠正撅着嘴吹气呢,他突然一转头,陆珠撅起来的嘴,正贴在了他的下颚上面。 这像个吻。 两个人同时顿了下,又同时直起腰,默契地向后退了一步。瞪着彼此不说话。 弹幕都在呦呦呦—— 有门!有门啊! 屠烈好会保护人啊,他不是恨陆珠吗?为什么会保护她? 根据之前世界的设定,恨不一定是屠烈的哦。 可是没道理,被折磨了这么多年,他不会是斯德哥尔摩了吧? 他会不会是闻出了此陆珠非彼陆珠? 不会,他要是闻出了不对劲,就这种脑子通直肠的性子,早就说了。 对,他发现陆珠不对,按照他爱憎分明的性子,陆珠又穿越过来对他都是示好,他会直接掉光恨意值。 那就是恨她,也在保护她? 迷啊,但是总算不是无动于衷了不是么,还亲亲了。 …… 弹幕上各种猜测,陆珠却心如止水,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儿,怎么会对屠烈说出吹吹就不疼的那种话。 她眼中也露出了一点迷惑,微微歪头看着挡在她面前,高大而霸道地遮挡住了她的阳光,和她一样露出满眼迷惑的屠烈。 “你不恨我了?”陆珠直接问出了弹幕和她自己的疑惑。 “恨。”屠烈迅速回答。 陆珠一脸单纯地问:“那你为什么要帮我挡蝴蝶雕的粉末?” 屠烈:“……” 他沉默地皱起眉,片刻后真诚地回答:“我不知道。” “你用巫术控制我了吗?” 陆珠轻笑了一声,摇头:“我还没那么厉害。我其实连一只蝴蝶雕都控制不住。” 屠烈不会是斯德哥尔摩那种人,弹幕所有的分析,唯独这个不对。 兽人天生暴烈,钢筋铁骨,根本不会产生太过复杂的内心感情,更不会在恨一个人的同时,对她产生其他的感情。 陆珠弄不清,屠烈的脑子也很显然想不通。 两个人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陆珠说:“走吧,去河边。” 屠烈转身就走,两个人之间本来松松的锁链抻直,很显然屠烈想要离陆珠远一点。他还是认为是陆珠蛊惑了他。 两个人沉默地走到了河边,屠烈正要脱衣服下水洗澡,陆珠突然拉了下链子。 屠烈转头看她,满眼都是戒备,陆珠拉着链子,一点点地收紧。屠烈就一点点地凑近她。 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陆珠,直到他重新弯下了腰,和陆珠近到彼此呼吸可闻。 屠烈正不适的要挣,陆珠从袖口中摸出了一把钥匙,把屠烈脖子上的锁链解开了。 锁扔在地上,“哐当”一声。 伴随着陆珠突然说的话,让屠烈怀疑自己幻听。 “你走吧。”陆珠说:“回你自己家去吧。” 屠烈弯着的腰,因为失去锁链束缚慢慢地直起来,他和陆珠体型差了不止一星半点,陆珠勉强头顶才到他的胸口。 屠烈抬手摸了下自己空荡荡的脖子,又低头看了地上的锁链,眼中盛着陆珠在他面前堪称娇小的影子,难以置信。 “你……放我走?”屠烈问。 陆珠点头:“走吧,你天生就属于山林,兽人族不应该被锁链束缚,那样你永远无法化兽。” “可你和我约定,一年之后……” “你不是没有发誓吗?”陆珠说:“我早跟你说了,人族最会撒谎,出尔反尔是常态。” “你可以走了,你自由了。”陆珠说。 屠烈没有再多问,他非常警惕地后退了一步,一脚将那束缚他脖子的锁链踹到了河里,不给陆珠反悔的机会。 但他还是问:“你说看不到我,睡不着,你真的放我走?” 陆珠笑着说:“我说什么你都信?” 屠烈冷着脸,又后退了一步,他的四肢渐渐地开始兽化。眼中对陆珠暴露出杀意。 “我会找你报仇。”屠烈说。 陆珠点头:“可以。” 屠烈退到河边,眼睛一直盯着陆珠,陆珠也一直看着他,用一种他根本无法理解的神色。 她似乎不在乎他的威胁,也不在乎他的离去,这让屠烈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升起他无法控制的怪异情绪,想要在她脸上看到惊动,看到崩溃。 或许杀她的时候,她生命开始流失的时候,她就会露出那种表情了吧。 弹幕可不像陆珠这么淡定,他们已经炸了,从陆珠说放屠烈走的那一刻开始—— 哎哎哎,怎么就要放走了,这怎么玩啊! 才有点转变的,说不定再接触接触就消除恨意值了! 对啊,不是说了明天要给屠烈拿肉吗!不能骗人哎猪猪! 别冲动啊猪猪,都知道你不想营业,可是你把补偿对象放走了,你补偿谁去啊…… 快,反悔,别让人跑了啊! 放走说不定会好?不破不立? 屁啊,再见面屠烈会毫不犹豫地杀了猪猪的,你没看他充满杀意,充血一样泛红的眼睛吗?我家附近之前有个疯狗,眼睛就是这种颜色。 啊啊啊,这不是要僵局了吗,猪猪你说的办法,难道就是把补偿对象放走,彻底放弃挣扎咸鱼躺了吗! …… 弹幕讨论得非常激烈,刷到系统都出来劝陆珠,它不知道在哪里换了个语音包,不冰冷,也不是诡异的娃娃音,而是一个温柔的女性声音。 弹幕听了之后都在笑,说系统这个世界彻底成了好妈妈。 但是向来非常听弹幕和系统话的陆珠,这一次谁的话也没听,眼睁睁地看着屠烈兽化了四肢之后,快如光影一般,跳进了湍急的猎人河之中。 然后又倏地从猎人河中越上了对岸。 猎人河不算宽,屠烈掠到对岸,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满面沉肃地隔着猎人河看着陆珠,到现在彻底相信了陆珠是要放他走。 他应该高兴,可是总觉得这样不符合陆珠的性格。 两个人像山楂树之恋里面的一对难舍难分的情侣一样,隔着河谁也没有先离开。 屠烈站在对岸,像一头沉默立在那里的巨熊,而陆珠先对他挥手道:“走吧。” 屠烈还是没有动,陆珠又提高一些声音说:“你要是舍不得我,或者想我想得受不了,那就来看我,随时都可以。”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铃铛,是从屠烈之前的锁链上弄下来的。 她把铃铛抛进河中,说:“在我窗外晃这个,我就出来见你。” “杀我也行,我会把脖子伸出去的。”陆珠说着,笑了笑转身迈步顺着小路回去。 铃铛入水,飞快沉没河底,屠烈站在对岸,并没有试图去捡。 他舍不得陆珠? 他只希望下次见,就能拧下她的脑袋。 陆珠率先转身走了,屠烈也不再看她,飞速转身,蹿入了州山林。 树叶沙沙晃动两下,他很快消失在了州山林的林海。 陆珠这时候走上了回去的小路,没有人给她开路了,她自己折断了一根树枝,然后边走,边慢条斯理地把垂落在路上的蒿草挑开。 到这时候才跟弹幕说:“别急嘛,我没有放弃任务,我怎么会不听你们的话。” 陆珠说:“虽然我觉得放不放弃没差别,但是我不是把他放走就彻底躺尸。” “他会回来找我的。”陆珠笑着说:“用不了多久。” 弹幕不信陆珠的邪,都在刷屠烈再来找她,就是杀她。 陆珠叹口气停下,再次挑开挡路的蒿草,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州山林的林海,彻底淹没了屠烈的踪迹,按照他现在的速度,他应该已经快掠过州山林,回到兽心林了。 陆珠这才对弹幕说:“他不会杀我,杀我他也活不了,我发现原身在我穿越过来之前,给屠烈下了蛊。” 陆珠说:“是那种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吃解药的蛊。之前应该是原身总喂他吃药,所以他没有发现。但不吃解药,他很快就会发现。” 弹幕短暂的沉默,然后又炸了,都在卧槽。 陆珠继续走,语调轻快地说:“先让他吃颗糖,让他回个家,享受下自由的滋味。” “然后当他发现离开我太久了会死,他就会回来了。”陆珠说:“到时候就离不开我了,恨我的心情或许会浓烈一些。” “但反正也就五颗星满星嘛。”陆珠说:“等到他彻底接受离不开我,或者说我的解药,但是同时他又拥有自由,他就不会那么恨我了。” “这就像……”陆珠笑意浅浅,在正午的阳光下呈现半透明一样的温柔。 “放养。比一直关在身边要好。”陆珠说:“我有在努力的攻略,你们不要生气嘛。” 弹幕没有人生气,他们都心服口服。偶有黑子冒出来,但很快因为攻击陆珠找不到存在感和成就感而悄悄遁走。 这就好像你骂一个人:“你是个傻缺!” 对方温柔笑笑,说:“对不起,让你因为我生气了,我会努力不那么傻的。” 没几个还能骂得下去。 陆珠卡在中午吃饭的时间,回到了城主居住的院子,和她依旧记不住谁是谁的姐妹们一起吃了饭,然后回到了屋子里睡午觉了。 因为屠烈被放走了,本来就有些消极怠工的陆珠,现在彻底和弹幕躺成了一片。 偶尔会去黑塔,专心致志地“治”歩枭的病,治上一阵子。 然后把歩枭自己关在屋子里,让他撕心裂肺地承受治疗的艰难。 弹幕也会问陆珠,是不是恨歩枭。 陆珠非常莫名其妙,她说:“我是第一次见他,我根本不认识他,我在现实世界,还喜欢过他一段时间呢。” “你们不许我用屠烈试药,怕他恨我,不许我用自己试药,心疼我。” 陆珠笑得带着些许宠溺弹幕的意味,说:“我只能找个免费的劳动力,你们不要为难我了嘛。” 弹幕就说不出什么了,反正男主角确实在渐渐恢复,除了越来越脏,因为治疗看上去越来越没男主的光环了。 陆珠当然也会对歩枭很温柔,例如在给他送吃的的时候,或者是现在。 陆珠跪坐在地上,将刚刚因为药性死去活来一番,现在浑身是汗,连头发都湿透瘫软在地上的歩枭的头,抱在她自己的腿上。 温柔地拨开他脸边的头发,给他嘴里倒上一瓶营养液。 “辛苦了,你的眼睛就快治好了。相信你自己也能感觉到,对光越来越敏感了。” “淮高城的卫兵队,已经派先行卫兵来通知,再有四天就到了,”陆珠说:“你很快就能看到一切,变回淮高城高不可攀的城主儿子了。” 歩枭因为刚才痛苦嘶喊,嗓子哑了,喝了营养液之后,身上的痛苦渐渐地远去。 他筋疲力尽地躺在陆珠的腿上,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到一团光,感受到陆珠柔软的触碰,还有她身上清新的味道。 有些药味掺杂,还有独属每个人的体味。 这些天,歩枭每次开始怀疑这个女人是故意折磨他的时候,都会很快打消疑虑。 每次折磨后,他就会好一些,她说那是排毒。 她温柔,连说话都总是轻声细语,贴心地给他带吃的,甚至会喂他喝鲜奶。 除了不许他洗漱和乱走,对他没有恶言恶语过一次。 就算歩枭知道自己现在很脏很臭,一定狼狈极了,可她从不会嫌弃他,总是会在他痛苦过后,给他喝能够让他浑身暖融融的药缓解。 陆珠让歩枭想起了他小时候的一个女仆。女仆很美,来自王城,温柔善良,照顾歩枭的饮食起居。但最后因为歩枭的哥哥惨死在荒野。 歩枭越来越相信,陆珠是真心治疗自己。 “你是谁?还是不能告诉我吗?”歩枭躺在陆珠的腿上,声音沙哑地开口问。 陆珠顿了顿,像往常一样说:“你没必要知道我是谁,我只是治疗你而已。救你的是陆竹灵,她已经来向我询问你好多次了,她很担心你。” 陆珠说着起身,歩枭下意识地伸手抓,抓住了陆珠的裙摆。 这种布料,不是寻常女孩能穿得起的,歩枭其实已经猜出了一些,可他还不能够完全肯定。 “你治好了我,请让我感谢你。”歩枭认真道。 “我不需要你感谢,”陆珠挣开了歩枭的手,难得脸上露出了嫌弃。 只可惜歩枭看不到。但是弹幕能够看到—— 我看歩枭再被折磨几天,怕是要斯德哥尔摩了。 什么叫折磨,那是治疗啊,最后陆珠肯定会治好他的! 他没怎么提陆竹灵,你们发现没? 提到陆竹灵他就沉默,整天说要感谢猪猪,他只要不恩将仇报就好了。 男人,呵。 这种情节真的很经典,但是歩枭还是会娶陆竹灵吧。 当然了,那女主角啊,我们猪猪不掺和。 屠烈快回来了吧,猪猪不是说二十天之内吗? 搓手手期待,赶紧把歩枭送走吧,这人长得好是好,但性子没有屠烈好玩。 屠烈好玩吗?哈哈哈哈哪里好玩? 站在那里就好玩…… …… 陆珠把今天试药的结果记录好,然后把配置成功的药液储存,就离开了黑塔。 朝着饭堂走的时候,城中不知道为什么爆发出了一阵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陆珠看着有女仆欢快地跑出去,很快又跑回来,喊道:“狩猎队回来了!” “狩猎队回来了——” 院子里面的人,听到之后,都欢呼起来。 猎人族世代以狩猎为生,狩猎队每一次回归,都代表着一次丰收。 丰收自然是喜悦的,屋子里几乎所有的人都迎出来了。陆珠的那些姐姐,还有母亲们,包括醉醺醺的,站都站不稳的陆黎志。 陆珠想去吃饭的脚步不得不跟着顿住,随大流和这些女人一样都站在门边迎接。 很快有一大群男人簇拥着一个一个个盛装着猎物的马车,朝着这边走。马车不是正常人坐的那种马车,这种马车没有车厢,车厢的位置是一个个大笼子。 为首的两个,正是陆珠这个身份的哥哥们。 他们都很狼狈,浑身带伤带血,但是马车上猎物尤其丰厚。一部分已经死去,一部分还活着,正在笼子里面吱哇乱叫。 离老远,整天喝得人事不省的陆黎志就哈哈哈地笑起来。 这一次很显然狩猎队收获丰厚,他两个英勇的儿子全都回来了。过几天淮高城的卫兵队来了,淮高城的那个城主的儿子来了,正好让他们见识下,猎人族的威武风姿! “父亲!” “父亲!我们猎了很多猎物!” 打头的两个人,全都在陆黎志的面前邀功,陆黎志挨个肩膀拍,高兴得红光满面。 所有的女人们面上也不再是那种麻木的表情,而是都钦佩地看着陆珠的两个哥哥。那是猎人族血脉当中对强者的服从和钦慕。 只有陆珠在其中浑水摸鱼,算计着时间快到了,再在这里邀功,一会儿吃午饭的时间要过了。 陆珠心里有些焦灼,慢吞吞地一边学着别人笑,一边朝着饭堂的方向挪。 “好,好啊!”陆黎志看着一长串的狩猎车,笑的都能看到胃了。 终于,他说:“快去洗漱洗漱,正好吃要吃午饭了!” 两个“狩猎英雄”环视一圈,享受了众人的追捧,然后去洗漱。 结果其中老大,正看到陆珠蹭到了门口,像个老鼠崽子一样钻进屋子里的身影。 老大名叫陆英围,完全继承了陆黎志的操蛋性格。平时不狩猎时,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窝里横。 看到陆珠竟然不目送他们,提前跑了,几步跨过去,猫抓老鼠一样,一把提起了陆珠的后领子,将她摔到了门外! “抓到一只小老鼠,急着进屋吃饭?”陆英围此刻高兴,恶意倒是不重,就是戏耍陆珠一下。 陆珠脚一悬空,弹幕就骂开了。 陆珠被摔到地上,四脚朝天,院子里所有人都笑起来。 陆珠爬起来,仰头看了陆英围一眼。平时他们这些命如野猪的女儿们,但凡见了这些未来能够继承城主的哥哥们,都是老鼠见猫。 陆珠真想伪装出害怕,可是陆英围很难让她害怕,他倒也算高壮,但和屠烈一比,他才是老鼠。 因此陆珠仰在地上,愣愣地看陆英围,被吓傻了似的,低低叫了一声:“哥哥……” 陆英围愣了一下,他这些妹妹们,平时可不敢这么亲密的叫他。陆英围笑了下,只是不怀什么好意。 他提着陆珠起来,“我在路上就听说了,父亲把你卖了半袋金币,你还挺值钱。” “等我拿卖你的金币去喝酒!” 他恶劣地吓唬陆珠,陆珠一缩脖子,不是被吓得,是被脏的。 但总算是让陆英围满意了,放过了陆珠。 过了时间,陆珠还是没能吃上午饭。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围着狩猎车感叹,而是恹恹地回自己屋子饿着肚子睡午觉。 下午她躲着所有人,晚饭她的位置在最末位,不过好在没有人找她的茬了,她吃得还算饱。 吃饱了之后,她像是恢复元气,终于又和弹幕聊起了她两个哥哥的事情。弹幕都在说她哥哥过分。 陆珠不在意,她站在一个笼子边上,语调轻飘像是在说今晚月色真美一样,说:“没关系啊,他们就快死了。” 弹幕又短时间内没有人说话,不过很快陆珠说起了这些猎物车里面的猎物,他们又恢复了热络。 但这一次,没人要陆珠去救她两个哥哥。 剧情里他们死于兽人族的报复,因为这一次,狩猎队打回了的猎物里面,有很多未能化人的兽人。 陆珠看了一会儿,就回屋了。 晚上快要到睡觉的时间,她却还没有像往常一样上床,而是用手在玩蜡烛。 她不知道疼,所以一出神,手指上被烧白了一块。最后还是系统出声制止了她,不让她玩了。 陆珠乖乖地收手,但还坐在桌边没有上床。 弹幕都奇怪死了,全在问她为什么还不休息,陆珠只说:“再等等……” 要知道,她平时干什么的时间,必须干什么。要不然她会别扭死,把弹幕都弄到抑郁的程度。 但是就在弹幕都好奇的时候,突然间窗外响起了一阵非常轻的铃铛声。 陆珠立刻起身去窗边,直接推开了窗户,将脖子伸出去。 然后一把弯刀,悄无声息地贴在了陆珠的脖子上。刀锋和夜色一样冰凉,锋利无比,让陆珠下意识打了个抖。 持刀的人满脸杀意,抓着弯刀的手兽化成了熊爪。看一眼就能想象得出蕴含着怎样可怖的力度。 只需要这熊爪轻轻一带,陆珠娇嫩的脖子就会从她的脑袋上搬家。 但是她丝毫没有退缩,又向外一些,双手按在窗台上,对上了来人带着杀意和憎恨,几乎燃烧着烈火的眼睛。 陆珠声音欢快如百灵鸟,说:“你想我了吗?” 你愿意追随我吗(就是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要...) 他想陆珠吗? 当然想! “日、思、夜、想!”屠烈的声音像从齿缝搓出来的。 裹着要化为实质的恨, 混着夜晚的凉风和刀锋的冰冷,一股脑地砸向陆珠。 陆珠却只是对着屠烈绽开一个温柔的笑,然后从袖口拿出了一个小瓶子。 对他说:“等会儿被人看到了, 先进屋再说。” 陆珠把小瓶子, 在屠烈的面前晃了晃, “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 屠烈真想不管不顾地把陆珠的脑袋割下来, 从前陆珠从不对他笑, 毫不吝啬地将一切恶意都倾倒向他, 看他备受折磨, 如同欣赏在热锅之上挣扎的蝼蚁。 但突然有一天, 她开始改变, 她待他像个人,对着他笑。她的血纯净得如同兽神瀑布的泉水, 屠烈亲口尝过。 他以为她变了, 毕竟她得到了她想要的巫术。 可是屠烈没想到,她并没有丝毫的改变,她还是像从前一样狠毒而麻木, 视生命为蝼蚁。 他在回到兽心林, 和家人团聚的第二天晚上, 就疼得心口如同远远地被什么攥住, 反复地捏揉,要将他的心脏捏爆一样。 屠烈一开始, 并没有想到是陆珠的原因。他以为是自己多年没有喝过兽神瀑布的水, 正在被兽神清洗。 他痛苦忍过一夜,然后第二天一早, 泡进了兽神瀑布。可是疼痛并没能缓解,渐渐地, 他感觉到心脏之外的地方,全都跟着撕扯一样地疼起来。 仅仅几天时间,他的疼痛蔓延到全身,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皮下的血管中,有什么东西在扭动,在游走。 屠烈在兽神瀑布之中,割开了自己的手臂,他看到他落在水中的血,有虫子飞快被冲走,他几乎傻掉了。 紧随而来的,就是滔天的怒火。他想到了陆珠,这种阴诡的东西,只有她会,而他这么多年,只接触了她! 怪不得她会放自己离开! 怪不得她突然变得对他好,原来是终于找到了控制他的办法! 屠烈的恨意翻涌,他本来……本来都不打算找陆珠报仇了。 可是他不得不来,就如同此刻,他们注定了,只能你死我活。 屠烈跟着陆珠跳进了屋子,但是卡在陆珠脖子上的弯骨刀,依旧没有放下。 他死死瞪着陆珠,胸腔当中怒火蒸腾,陆珠在他的刀下,像一只毫无反抗能力的幼兽。 但是陆珠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只有弹幕都吓得叽哇乱叫。屠烈双目赤红,额角乍一看像是青筋鼓起,但是仔细一看,那根本不是青筋,而是不断游走在他皮肤;   他的脖颈上,所有裸露的皮肤异的怪物。 弹幕怕屠烈一怒之下,真的切了陆珠的脖子。 空间的恨意值虽然还是五颗星,但现在弹幕没有人怀疑,五颗星的恨意值之所以一动未动,是系统空间满星就是五颗星。 屠烈的恨和愤怒,隔着屏幕,都要将弹幕给卷进去烧毁了。 根本不像陆珠之前说的那样,只是会让屠烈短暂地更恨她一下。 她这不是在玩火,她这是在玩命。 弯刀割破了陆珠了脖子,是因为现在屠烈浑身都在颤抖,蛊虫发作,他疼得宛如遭受千刀万剐。 可纵使如此,他也没有向陆珠求饶,只是死盯着她,直到眼中纤细的血管中,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游走。 “你骗我。”屠烈的声音裹着愤恨,如同砸在陆珠头顶的洪钟。 陆珠看着屠烈,神色半点没变,带着笑意。 “我说过,人族最爱撒谎了。” “可我并不承认我骗你,我确实放你走了。”陆珠说。 “你对我下蛊!”屠烈将刀锋在陆珠的脖子上扣得更紧。 陆珠脖子上有细细的血线流下来,在跳跃的烛光之中,在她白皙到透明的皮肤上面蔓延,十分地触目惊心。 陆珠感觉不到疼,但有些痒,她抬手轻轻地在自己的脖颈上抹了一下,然后脑中对系统说:“不要攻击他,我有办法。” 弹幕都疯了,在疯狂劝陆珠,该怂就怂。 陆珠却只是低头看了眼自己手指上沾染的血,然后在屠烈的逼视下,拧开了给屠烈准备的瓶子。低头将瓶口对准了正在潺潺下流的血流之上,平静地,手指都不抖一下的,将那滴血收进了瓶口。 然后像个贪图甜食的小女孩,吮吸掉了自己手指上的血迹。 把混了她血的小瓶子,递给屠烈。 “喝了就不疼了。”陆珠说。 屠烈并没有马上接瓶子,而是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陆珠。 陆珠对他笑了下,催促道:“快喝啊,蛊虫蔓延到脑子里,我也救不了你了,已经到眼睛了啊……” 正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有兽人来袭!弓箭手集合!放置捕兽夹!快!他们要抢夺猎物!” 陆珠和屠烈一起看向窗外,已经有交战的声音传来,屠烈面色一变,陆珠看向他,问:“你还带了别人来?” “看来你回家之后,适应得很快。” 屠烈抢过陆珠手里的药瓶,直接仰头喝了。 他现在没法和陆珠分说蛊虫的事情,他必须尽快赶去帮忙。 喝下了陆珠给他的药,屠烈心中满是自嘲。陆珠对他只有欺骗和戏耍,漠视和践踏,可是他居然在这种蛊虫快要上脑的时候,还选择喝下她给自己的药。 不过很快,也许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在他把混了陆珠血的药液咽进去的瞬间,屠烈脸上游动的蛊虫,就离奇地停止了。 片刻后,宛如不存在一样,消失在了他的皮肤之下。 那种撕裂皮肉一样的痛苦,诡异的平息。 屠烈看了陆珠一眼,他的唇边还沾染着在瓶口蹭到的,属于陆珠的血。 他什么都没有再说,跳窗就走了,速度快得如光影闪过,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陆珠感觉到脖子上冰凉的刀锋消失,窗户前就已经只剩下一片漆黑的夜色。 交战声音从前院传来。到处都是女仆们的尖叫声。 陆珠站在窗边片刻,然后丝毫不感兴趣地关上了窗子。 自己用水拧了毛巾,将脖子上的血迹擦掉,对着镜子涂抹营养液。 脑中的弹幕都在后怕—— 啊啊啊啊啊,杀了臭狗熊,猪猪脖子都被割破了!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猪猪一点也不害怕吗?你死了在现实世界也会死啊! 屠烈刚才的样子好吓人啊,到底是什么蛊虫?原身也太恶毒了! 呜呜呜呜,猪猪还不让系统帮她,要是真被切了头可怎么办! 我看不到任何这个世界消除恨意值的可能。 天啊,猪猪疼不疼,妈妈给你吹吹。 猪猪不知道疼……可是我为什么觉得这样更惨。连疼都不知道。 咦,思路一下子打开,营养液原来还能涂抹吗? …… 陆珠一边涂着营养液,一边对弹幕解释:“可以涂抹,我之前用歩枭测试过了。” “效果还很不错呢,”陆珠说:“你们送的这些东西,真得好厉害,你们都好棒啊。” 弹幕:“……”你先顾一下你自己,别光顾着说好听的! 陆珠在脑中解释道:“你们不用怕,屠烈不会杀我。” 陆珠笑着说:“永远也不会。” 说完之后,陆珠顿了下,看着镜子片刻,将衣领拉好。 弹幕都以为陆珠说的意思,是屠烈身上有蛊,所以不会杀陆珠。 但是其实陆珠说那句话的时候,脑中什么都没有想,她就是本能觉得,屠烈不会伤她。 陆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但是她看了眼系统空间的时间说:“到时间睡觉了。” 她说完之后,就爬上床,规规矩矩地将双手交叠在身前,闭上了眼睛。 没两分钟,在弹幕还在讨论着为什么陆珠要把自己流下来的血,混进蛊虫解药的时候,直播就熄灭了。 陆珠在外面一片混乱的交战声中,陷入深眠。 “上捕兽夹!”为首的陆英围在一片盾牌之后,抬臂一挥。 立刻便有数不清的连接着铁链的兽夹,朝着正手持各种骨矛和骨刀,往马车旁边进攻的兽人抛去。 这些兽夹都是用来对付大型猛兽的,每一个都有人半壁那么长的直径,兽夹在抛出去的时候,是拉满的状态,一旦落在目标身上,会立刻闭合。 兽夹的闭合全都是尖利如刀的锯齿,上面涂满了能够麻痹行动的药物,一旦被夹住,一眨眼便会失去抵抗能力,无法挣脱。 数不清的兽夹砸下来,被夹中的兽人,尖叫声和咆哮声撕裂了夜空。 他们失去了挣脱兽夹的能力,被穿透了手臂,肩膀,甚至头颅,然后被抓着连接兽夹的锁链的人,快速朝着猎人脚下拖去。 还没等到近前,就会被箭射死在地上。 没有中兽夹的兽人,有用武器挡的,但是武器被夹中之后,就更难收回。失去了武器,他们只有兽化这一条路。 几个兽人开始兽化,兽化是他们终极作战的形态,其中为首的一个兽化后是棕熊的女兽人,带头朝着陆英围那边冲过去—— 但是这更中了陆英围的圈套,陆英围站在那里不闪不避,直到那个棕熊带着一匹黑狼,包括一只弹跳非常迅疾的猴子,朝着他门面抓过来的时候,他才斜斜一笑,喊了一声:“拉!” 眨眼间他面前不远处的地面直接塌陷,这竟然是一个机关,有没来得及退后的猎人跌了进去,直接被里面密密麻麻的铁刺穿透。 “放箭!”陆英围身后不远处房梁上,突然显现出了一批埋伏的弓箭手。 为首的那个人,看到了这些兽化的兽人冲到陷阱边上,正在朝着的女棕熊,就是一箭。 稳狠准地穿透了女棕熊的手臂,引起她一阵咆哮。但她还是拽住了即将跌落到陷阱当中的黑狼,猴子也用尾巴卷住了黑狼的腰。 但是女棕熊的身上因为烧起来了,她嘶吼一声,那些还朝着马车笼子冲的兽人们,立刻调转朝着她这边过来。 速度最快的正是屠烈,他迅速抓住了兽化的女棕熊。但是房梁之上,接二连三地亮起了火,是烧着的箭/矢。 猎人族世代狩猎,最厉害的就是射箭。尤其房梁上带头射中女棕熊的那个,正是城主的二儿子,大荫城中射箭无人能及的神射手——陆齐生。 他算是陆黎志最喜欢的儿子,陆黎志爱死了他母亲年少时候的风情,只可惜那个女人红颜薄命死得早。 陆齐生抬手,弓箭手迅速拉弓,他一放手,箭/矢裹挟着烈火朝着堆积的兽人射来。 这时候,他们身后也涌上来闻声赶来的城中猎人,和守塔的卫兵。 寡不敌众,兽人族再怎么勇猛,战力强悍,也不该这么冒失地冲进猎人族的领地。 猎人族世代狩猎,和兽人不死不休地交战不知道多少次,这大荫城中,每一处都是针对兽人的陷阱。 甚至还有那个老糊涂的大巫祝研制出来的,兽人闻了会无法兽化的毒气。 火箭点燃了兽化的兽人,他们尖叫着恢复人形,但是恢复人形之后,他们便无力挣扎般地跌入了陷阱之中,被尖刺刺得肚破肠流。 箭/矢不断破空而来,数不清的兽人死去,他们临死之前,悲痛的还试图朝着那些关押猎物的车爬去——那里面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化人的孩子们。 如果不是为了孩子,兽人绝不会轻易踏足大荫城。 他们死在箭/矢之下,女棕熊被迫变回人形,赤/身被屠烈抱进怀中。 眼看着兽人已经死得差不多,剩下的还在攀爬的,也根本带不走,屠烈悲痛地低吼一声,简直有种震慑人心的效果。 但是陆英围却再度下令:“给我活捉这个兽人!和母熊!过几天淮高城的卫兵队来了,正好让他们看看,我们猎的熊!” 他们这一次猎到的猎物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熊。 箭/矢急射,瞄准的都不是致命处,但屠烈速度快得不可思议,没有箭能够射中他,包括陆齐生也不行。 陆英围到底还是低估了他这个还只能半兽化的兽人。 参加战斗的郁山看出了屠烈,正要向陆英围进言,这个半兽化的是灵影熊,活捉不住的。 但是郁山一靠近,还没等说话,鼻子就被陆英围砸了一拳。 “老东西,别挡我!给我抓住这两只熊!” 陆英围兴奋地笑,声音简直和陆黎志喝醉了的时候一样张狂又神经质。 “我听说兽人族首领都是熊,我倒要尝尝,兽人熊肉到底什么滋味!哈哈哈哈哈——” 猎人们一见战局胜负已定,兽人们只剩下五六个,还大部分都受伤了,围着中间两个能化熊的兽人。 猎人族善战,索性扔掉了盾牌,都抓着刀剑,朝着仅存的几个兽人们围过来。 屠烈扛着昏死的女棕熊,四顾看着到处晃动的火把,猎人族们即将胜利的尖笑,还有濒死的同族。 屠烈感觉到血脉之中有什么在燃烧,他的脖颈之上,有黑色的长毛正在疯狂生长。 陆齐生从房顶上下来,看向屠烈说:“他要兽化了,准备毒气!” 屠烈眼中充斥着血光,身边的兽人对着他喊:“快跑!跑!” 然后用自杀的惨烈方式,冲上前接住了围上来的猎人们的刀,活生生地给屠烈撕开了一个口子。 屠烈无法兽化。 兽人族的兽化,必须在面对着他疯狂想要保护什么的时候,被激发了保护欲,才会兽化。 大部分兽人被激起兽化的原因,是他们的亲人爱侣。屠烈就算是对这些族人有感情,可分别了这么多年,他们的感情很有限,这不足以激发他兽化。 而且就算他兽化也于事无补,这里是大荫城,是世代和兽人斗争的大荫城,屠烈兽化之后,走不出这座城。 屠烈速度极快地飞掠而去,一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在猎人们的包围圈。 陆英围和陆齐生的表情全都一僵,很快喊:“抓住他!朝后院跑了!通知下去,全城戒备!给我连夜守住猎人河——” 屠烈用尽自己生平最快的速度飞奔,到处都是火把,到处都是追逐他们的声音。 他们不该来的,可是又不得不来,这一次猎人族抓了太多未能化人的年幼兽人。 族人们损失了一半的幼崽,不可能不来。 屠烈也必须来,他如果不来,无法解蛊。 屠烈全速奔跑,他准备从黑塔后面的那条小路,就是陆珠放他走的那一条路逃走。但是跑到一半,就有黑塔的士兵举着火把朝着这边跑过来。 前后都有追兵,屠烈几乎无路可走,他在这一瞬间,脚步不听使唤地朝着陆珠的方向跑去。 屠烈意识到自己可能会死在这里,他也不知道朝着陆珠那里跑,会有什么意义。 他没指望陆珠救他,陆珠在他心中脆弱得不堪一击。 可是如果要死,他的内心深处,宛如来自灵魂之中的指引,告诉他,他只能死在陆珠的身边。 这种指引简直像是一条锁链,像之前那样,无论他有什么样的力量挣脱,只要陆珠轻轻地牵动,他都必须低下头。 屠烈飞速跑到了陆珠的窗口,屋子里已经黑了,她应该在睡觉。追兵马上就要过来了,屠烈从怀里掏出了小铃铛,却没有马上摇晃。 屠烈恨陆珠,可是屠烈不知道如果他要死了的话,恨还有什么意义。 正在他犹豫的时候,窗户突然开了。 陆珠站在一片漆黑的屋子里对他笑,但是看到他肩膀上昏死的赤/裸女兽人的时候,笑意慢慢消失。 弹幕短暂地开了,但是很快因为屠烈肩膀上的兽化后又变回去的赤/裸女人,导致检测到违禁关闭了。 “进来。”陆珠对屠烈说。 屠烈仰头看着她,很快跃进屋子,陆珠拉着屠烈,直接将他带到了屋子里的衣柜前面。 这屋子很小,没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陆珠要屠烈钻进去,屠烈下意识地说:“没用的。” 陆珠不由分说地让他和那个女棕熊一起进去,然后关闭上了衣柜。 陆珠说:“想要给你的族人们报仇,就不要出来。”。 屋子里到处都是血迹,陆珠没有去清理,女棕熊进了衣柜,直播再度开启。 弹幕一涌进来,就看到浑身是血的陆珠,一手提着屠烈的骨刀,一手正在点蜡烛。 她表情很镇定,点着了蜡烛之后,甚至用指尖掐断了一截儿灯芯,让屋子里彻底明亮起来。 外面喧闹不止,到处都在搜索,弹幕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是他们很快发现这些血迹,不是陆珠身上的。 陆珠点着了蜡烛之后,走到了窗边,将窗户推开了。 外面搜索的人已经进入了这间院子,开始挨个屋子找,喊着:“给我仔细搜!那两只熊受伤了,绝对跑不出去这座城!” “啊……” “干什么!” 女子的叫喊响彻这间院子,陆珠的几个姐姐已经被带出去了。 陆珠看了外面一会儿,手里提着骨刀,在弹幕全体迷惑和系统疯狂的警报之中,扬起脖子,将骨刀贴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用些力气一勾,直接切开了之前屠烈伤到的她脖子的位置。 伤口瞬间涌出血,弹幕都疯了,系统空间全都是宿主生命遭到威胁的警报。 陆珠却因为根本不疼,一只手按住了侧颈,一只手将骨刃顺着窗户扔出去,然后一手捂着流血的脖子,在地上爬。 尽力将血迹都蹭在她纯白的裙子上面。 外面搜索的声音很快就要到门口,陆珠的脖子血流了不少,但是并没有喷射,也没有不能呼吸。 她分寸掌握得很好,只是把弹幕和系统都吓疯了。 很快,弹幕发现陆珠爬过的地方,都是屋子里有血迹的地方,被她一爬,看着都像是她挣扎求生拖行造成,完全掩盖了屠烈之前进来流下的血迹。 她纯白的衬裙上面全都是夸张的血迹,像一朵朵氤氲开来的花朵。 她爬到了衣柜上,伸手在上面抓了几下,靠在衣柜上,搜索的脚步声已经到了她的房门口。 陆珠小声说:“不要出声。” “砰”地一声,门被踹开。 本来城主女儿的房间,就算是有人要搜索,也不该是这样被暴力破坏。但是踹门的是陆英围,他已经因为搜索不到两只熊的影子,彻底失去了耐心! 那两只畜生带着伤,不可能到现在还找不到! 再说陆英围,对于陆珠没有任何的尊重。他根本不在乎这些比野猪还要低贱的妹妹们,更不在乎被猎人们看到衣衫不整的妹妹们,会毁坏她们的淑女名声。 他只在乎自己能不能抓住那两只熊,好跟淮高城的人耀武扬威,所以就这么直接将门给踹开看。 但是他带着人冲进来后,却在门口愣住了。环视一圈后,瞳孔收缩。 一直按着脖子靠着柜子的陆珠,在这些人冲进来的瞬间,突然蹬起了腿,她一手死死按着自己的脖子,一边蹬腿,嗓子里还发出那种根本喘不上气的“嘶嘶”声。 屋子里到处都是血迹,在明亮的烛光下看着简直惨烈,但只有一个人爬行的轨迹。 陆珠纯白的睡裙,从睡裙下伸出的双腿,还有她奶白的皮肤之上,全都是血,看上去非常唬人。 “怎么回事!”陆英围朝着陆珠走了两步,陆珠仰着脖子,按着自己的侧颈嘶嘶,说不出话,但是在陆英围走到她身边之前,她抬手颤巍巍地指向了窗边。 陆英围虽然被这屋子里惨烈的现场震惊,却立刻反应过来他要追的人跑了。 走到窗边手中的火把朝着>   “从这里跑了,快去追!”陆英围回头命令那些猎人,猎人们立刻退出去。 陆英围走到陆珠面前,在他看来陆珠这样的出血量,是活不了的,他想要给陆珠个痛快。 陆珠却压着脖子,对着他叫了一声:“哥……” 她蹬动着,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陆英围手里的剑垂下,看到陆珠颤巍巍地指着她的床。 陆英围走到床边掀开枕头,然后在那下边发现了一根金条。 陆英围表情很震惊,拿起金条立刻质问:“哪来的?” 陆珠赫赫地叫,伸手揪住了陆英围,“救……” 陆英围不觉得陆珠有救的必要,但是她哪里来这么多黄金? 他把剑插入地板缝隙,蹲下凑近陆珠,拉开她捂着脖子的手,看了看。 伤口不算夸张,命大的话,说不定能活,能活就能问出金子哪里来的。 他说:“等着吧,我让人去给你找巫祝。”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一丁点怜惜都没有。将金条揣进怀中,他站起来出去,喊一个慌张的女仆,道:“去找巫祝,三小姐被逃窜的兽人伤到了。” 虽然找了人,但他不觉得陆珠能活。 陆英围说着走远了,他不知道,他刚刚蹲下看陆珠的时候,和屠烈近到就隔着一层薄薄的木板。屠烈憎恨的视线甚至隔着木板的缝隙,死锁着他。 屋子里短时间只剩下陆珠一个人,她终于不装了,扶着自己的脖子挣扎起身,然后走到门边,先将门关上了。 她又慢吞吞地走到窗边,把窗户也关上了。 弹幕现在看着她,却又不敢看着她,系统空间没有再通报她的生命值下滑,停留在了百分之七十。 很显然她死不了,只要救治得当。 陆珠赤着脚,走到镜子旁边,松开手看了一眼流血的脖子。 弹幕顿时哭了一批,这高清的,宛如手术或者解剖现场的画面,让他们根本不敢多看。 系统帮陆珠止了血,她身上看着很严重,其实一部分是屠烈和那个女兽人的血。 他们还在衣柜里,因为陆珠说了,今晚,他们都不能出来。 屠烈隔着柜子,从木板的缝隙看着陆珠割开自己的喉咙,看着她爬行掩盖血迹,看着她骗陆英围。 屠烈差点信了她刚才濒死的样子,但是现在透过柜子的缝隙,他看到了陆珠若无其事地站在镜子边上,看着自己被自己割开的脖子。 脖子已经不流血了,但是肌理外翻,皮开肉绽。 屠烈浑身都在发抖,不是因为他自己身上的伤口,不是为了他不远处昏死的女兽人,他在为陆珠而发抖。 他看着她用细瘦的手腕,拧了一条布巾清洗自己的伤口。慢条斯理,浑身染血,但是她从始至终,没有流一滴哪怕生理性的眼泪,也没有露出痛苦的表情。 她对着镜子,朝着自己的伤口倾倒营养液,这时候居然在脑中安抚弹幕和系统:“没关系的,我不疼,这种程度的伤,死不了的。” “再说营养液很好用,等会儿缝合一下就好了。” 弹幕上面没有人说话,他们半夜三更地坐起来,盯着直播屏幕上浑身是血的女孩,像是在看着一部真实的恐怖片。 他们和屠烈一起浑身发抖地看着陆珠清洗好了伤口,又将营养液涂满伤口,接着擦去边缘多余的。 然后,打开了洗脸架旁边的一个小柜子,那里面放着针线,各种各样颜色的,每一个淑女的屋子里都有。 弹幕意识到她要干什么,终于忍不住都哭起来—— 我不行了真的,我的心被搅碎了。 我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她轻描淡写,但我为她心碎呜呜呜呜…… 怎么能这样对自己啊!不要这样猪猪,系统你快救救她! 系统呜呜呜呜呜……救救猪猪。 呜呜呜呜……不要这么对自己,就算不知道疼,你也等等巫祝吧! 巫祝已经傻了,而且未必会来,到现在一个女仆都没有来,足可以见没人在乎陆珠的死活。 这是什么世界啊,猪猪为什么需要改造她这么善良,这么可怜! 我死了真的,我看不下去了。 …… 没人能看得下去,但是都在咬牙看着。 陆珠很快穿好了线,然后微微偏头,对着镜子,慢慢将针穿透了自己的伤口。 一针一针,每一下陆珠的表情都没有变化,她把流出的血水用布巾沾掉,尽量将针脚对齐。 黑色的线,突兀地出现在雪白的皮肤上,一点点闭合了她亲手割下的狰狞伤口。 可她除了唇色有些因为失血而苍白之外,连眼神都是柔和的。 她仿佛一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伤害她的人睡熟之后,自我缝补的布娃娃。 这一幕太恐怖,也太揪心,陆珠的每一针,都缝在了弹幕的心上。 系统不该能感知到什么,它只是个人工智能,但它现在也在庆幸,庆幸陆珠感知不到疼痛,或许也是好事。 而在柜子里看着这一切的屠烈,瞪着陆珠的动作,看着陆珠脖子上的针脚,他的眼中血线密布,有蛊虫悄悄地在p;   他从没像这一刻这么痛苦,好像陆珠的每一下,都是缝在他的眼中。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为什么才刚刚让自己疯狂恨她之后,又做这种事情。 陆珠将自己缝好的时候,系统空间的播报音响起:“根据检测,补偿对象恨意值下滑两颗星,请宿主……” 温柔的女音,并没有说出再接再厉,它最后只说:“请宿主量力而行。” 空间的弹幕没有一个人为陆珠高兴,全都在哭,弹幕哭成一片。 陆珠缝好了,开始擦洗自己身上,因为顾忌到伤口,她动作幅度很小。 弹幕全都在哭,在陆珠的脑子里下起了大暴雨,还是带警报的那一种。 陆珠只擦了手臂,之后叹息一声,在脑中说:“没关系的,我又不疼,恨意值不是掉了吗?” 陆珠不解:“你们为什么反倒不开心呢?” 弹幕哭得更厉害了。都说心疼她。 陆珠坐在床边,表情无悲无喜地说:“心疼?那你们会一直心疼我吗?” 弹幕不知道陆珠为什么这么问,但是都在哭没有人回答。 陆珠很快躺回了床上,身上还穿着那件带血的裙子,盖上了被子。 因为有系统的暗箱操作,加上营养液的功效,以及陆珠自己缝的细密的针脚,第二天天还没亮,她就成功醒过来了。 没有肿痛,也没有发烧,但是陆英围给她找的巫祝,也一整夜都没有来。 外面找人的声音已经听不到了,黎明将至,所有人都疲惫不堪。 陆珠起身,慢慢换好了自己的衣服,喝了几瓶营养液,然后走到衣柜边上,拉开了门。 屠烈一夜未睡,双眸赤红一片地看向陆珠,嘴唇动了动,却根本不知道能说什么。 陆珠神色淡淡地看向他,又看向他不远处,被陆珠衣服包裹住的女兽人。 然后说:“我去给你弄套衣服,别乱跑。” 屠烈嘴唇抖了抖,开口声音哑得好像被割喉的是他,而不是陆珠,他问:“你为什么……这么做。” 陆珠没有回答,关上了门。 她穿着斗篷,直接去了黑塔,黑塔守卫已经归位了,陆珠直接找了郁山。 郁山昨天被揍了鼻子,鼻梁肿起来。 看到陆珠之后,震惊之情溢于言表。 “三小姐,你没事?”他昨晚就已经听说了陆珠被兽人杀了。 郁山毫不惊讶,他看到了屠烈,陆珠折磨屠烈那么多年,屠烈会杀她很正常。 郁山只可惜了陆珠。却没想到陆珠竟然还好好的。 陆珠拆下脖子上的布条,笑着给郁山看:“我自己缝上了,就是我淑女课上得太少了,针线活不太好,如果我的姐姐们来,肯定会更好看。” 郁山震惊到无法言喻,他后退了一步,看着陆珠的眼神,像是看着怪物。 陆珠对他温和地笑:“郁山师父不要害怕,我的命很大,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忙。” “什么?”郁山说:“只要我能帮上忙。” 他半跪在陆珠面前,几乎将陆珠当成神明。 陆珠说:“要一身很大很宽松的守塔人服装,还有一身稍微小一些的。” “我要带两个人过来。” 郁山瞬间就明白了陆珠要干什么,愕然抬头:“三小姐!他们伤了你,伤了那么多的猎人,他们是兽人,永远也不可能和我们一条心!” 陆珠摇头:“不是他伤的我,是陆英围。” 陆珠说:“他搜我的屋子,贪图我的黄金,想要杀我灭口,但是没人能杀死我。” 陆珠说着,从披风里面,递给郁山一根金条,说:“郁山师父,你还不明白吗?” “猎人族忘记了誓言,他们曾经宣誓,绝不残杀有智兽族。”陆珠说:“但昨夜那些兽人,都是为他们的幼崽而来。” 郁山眼神震动,嘴唇动了动说:“可是……” “巫神必将对违背誓言的人降下惩罚,猎人族很快要翻天覆地了。” 陆珠说:“郁山师父,你愿意追随我吗?” “我承诺,你永远不需要再回到这阴寒的黑塔,即便是死,也会死在阳光之下。” 陆珠把金条塞在郁山手中,说:“我只需要两件守塔人的衣服。” 郁山沉默片刻,眼中闪过挣扎,但很快他想起昨夜陆英围的残暴行径。他将黄金收起来,用他佩剑的刀锋,割破了手指。 他用拇指在眉心画出火焰的红色,他宣誓:“郁山愿致死追随三小姐。” 陆珠带着一个守塔人,两套衣服,赶在天亮之前,将屠烈和那个女兽人,运送到了黑塔之中。 陆英围昨晚已经找过这里,那时候已经脏得没有人样的歩枭,充当了陆珠的兽人,被守塔的士兵,关进了陆珠的囚室。 陆英围不会来这关押死刑犯的地方,找第二次。 陆珠把屠烈和那个女兽人都运到黑塔,在天亮之后,换上了淑女裙子。 在早饭开始之前,她脖子上缠着纯白的布条,出现在了饭堂。 弹幕都已经麻木了,心痛到麻木,也后怕到麻木。他们现在甚至有些细思恐极,因为陆珠的一切举动,都环环相扣。 看似漫不经心地摸鱼,都像是周密的计划。 她甚至连自己的命都能利用,弹幕到现在,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直播间的简介,是改造造物主。 只有不在意一切的,甚至不在乎自己生命的人,才会是玩弄世间的神。 而陆珠这个神明,给苍生目前最高的启示就是——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要按时吃饭。 你是我的(仅仅只为了陆珠一个拥抱...) 陆珠除了将脖子上的针脚挡住, 面色白得更透明了之外,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 她乖巧地坐在桌子最末尾,今天餐桌上面的人都非常沉默, 尤其是女人们全都默不作声。 因为昨晚上没能抓到两个兽人, 陆英围面色非常差, 一大早上的已经被陆黎志骂了一顿了, 现在坐在桌边上, 整个人都朝下掉冰渣子似的。 他总还算对陆黎志有点敬畏之心, 至少是对陆黎志屁股底下的城主之位, 是有敬畏之心的。 所以被骂的火, 不能朝着陆黎志撒, 陆齐生向来都是陆英围最好的副手,他也不能针对, 就只好对着桌上, 在他眼中全都只会吃东西的废物女人们撒火。 先是说了几句陆黎志其中一个老婆体型像野猪,然后又阴阳怪气地骂了一通正坐在他对面的陆兰。 陆兰哭着跑了,陆黎志看了看陆英围, 并没有说什么, 只是猛灌酒。 陆英围气消了一些, 然后朝着一直安安静静地桌尾扫了一眼, 结果一口肉没咽进去,差点把自己卡死。 “你……咳咳……” 陆英围指着正在快速吃东西的陆珠, 手指都有些哆嗦:“你怎么在这里!” 陆珠紧赶慢赶, 总算是把自己盘子里的食物吃完,然后抬起头看向从桌边站起来, 眼神惊疑不定的陆英围。 周围人也全都跟着陆英围,朝着陆珠看过来。 平时陆珠就没什么存在感, 之前是阴沉,现在是安安静静,还坐在桌子的最末尾,连她身边不远的姐姐们,也没有格外在意她。 毕竟昨晚上到现在,这些姑娘们早就被吓得魂不附体,院子里面的兽人尸体和猎人族的尸体虽然清理干净了,可是血迹还在呢。 因此这群魂不守舍食不知味地朝着嘴里添东西的人,没人注意到昨晚上据说被杀掉的陆珠,在和她们一起吃东西呢。 直到陆英围指着陆珠质问她为什么在,众人这才发现,昨晚上据说脖子被兽人族报复被割开的陆珠,正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吃东西。 看上去丝毫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连陆黎志的视线都看过来,陆珠咽下嘴里最后的食物,放下手上的筷子。站起来,对着陆英围笑了下,说:“我没事了,多亏了大哥昨晚帮我找了巫祝。” 陆珠说:“巫神怜惜我,治愈了我。” “父亲。”陆珠不去看众人的脸色,只对着陆黎志行了个淑女礼。 “我吃好了。”她说着就从桌边上离开,但是不出所料,走到一半,被陆英围给拉住了。 陆英围昨晚上亲眼看着陆珠脖子被切开了,兄弟姐妹们没人不知道陆珠折磨了一个兽人长达四年之久,她会被兽人报复,连陆英围都没有觉得奇怪。 可是……陆英围看着陆珠脖子上缠着的纯白布巾,难以想象,那样的伤口,换个人就算活着,也会去掉半条命,怎么可能这么若无其事地到处走动? “你……跟我来!” 陆英围拉着陆珠从饭堂出去,一路扯着她到了走廊的拐角,这才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陆珠的脖子,说:“昨晚巫祝根本没有来,你是怎么好的?” “那金子,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陆英围把陆珠堵在墙边上,凑得很近,压迫感十足。 陆珠脖子不适合有什么大动作,索性就只是抬眼看了陆英围一眼,然后说:“我自己治疗自己,我也会一点治疗。” 这是会一点?陆英围确实震惊。 但是想到陆珠不好好上淑女课,这么多年都泡在巫术里,能够自己处理一下伤口,也不算太过稀奇。 “你还真有点能耐。”陆英围语气并不带什么真诚的赞美,更多的是嘲讽。 但是很快他就不管陆珠是怎么把自己治好的了,他急着问陆珠昨晚上她枕头nbsp;   “你最好乖乖地说出,你的金条是哪里来的,否则我告诉了父亲,你私藏金条,就算你这一次侥幸把自己治好,他也会让人活活把你打死。” 在陆黎志的眼中,所有他身边的女人,都和猪狗没有区别。还养着她们,给一口饭吃,为的就是有一天卖出去,能卖一个好价钱。 可是如果有头蠢猪,她敢私下藏钱,而且还是一根金条,陆黎志当然不会轻饶她。 陆英围一边威胁着陆珠,一边看着四周。没有人过来,陆英围又说:“你只要乖乖地把金子的来源告诉我,对别人闭口不言,以后如果再有兽人攻击你,我会让人保护你。” 陆英围的承诺,连屁都不是。 不过陆珠还是表现得像是被打动了一样,“小心翼翼”揪住了陆英围的袖口。 “哥哥…真的会保护我吗?” “当然会,”陆英围安抚陆珠一样,抬手摸了摸陆珠的头顶,不过这抚摸也带着威胁的意味。因为陆英围很快将手从陆珠的头顶,轻轻地放在了陆珠脖子上,正是昨天晚上,陆珠受伤的那一侧。 “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好姑娘不可以撒谎。” 陆英围笑着说:“金子哪儿来的?” “是那个……布料商人给我的。”陆珠表现得有一些唯唯诺诺,像是不敢看陆英围的眼睛。 其实是因为抬头不太方便。 陆英围顿了一顿,突然嗤笑了一声:“你放屁,那个老淫/棍虽然看上你了,但是他买下你也就只愿意花半袋金币,他会给你一整根金条?” “那一根金条你知道有多重?” 陆英围扶着陆珠的脖子,稍微压紧了一些。 “你如果不乖一点……” “真的是他给我的,” 陆珠似乎被吓坏了,声音有些颤抖地说:“他跟我说,他不会再做布料生意了,他找到了更好的生意。” “他说那生意能赚好多好多的钱,他说他的家中像这样的金条……有整整两大箱。” “他说他不会把金条给我们的父亲,那样只会惹来麻烦,他说………” 陆珠顿了顿,陆英围逼视着陆珠。 陆珠又继续说:“他说父亲是蠢猪,你是蠢猪的儿子,就只有我……才是他的心肝儿。” 陆珠向后靠着墙壁,看了一眼已经快要被两箱金子蒙蔽双眼的陆英围。 语调变得轻柔下来,情绪渐渐从其中消失。 “他说他会带我去王城,他到现在都没有儿子,”陆珠说:“他说只要我能给他生一个儿子,我就能永远留在王城,做他唯一的夫人。” “他说的是什么生意?!”陆英围眯着眼睛,他根本不觉得陆珠敢欺骗他。 他从心底里,和陆黎志一样,从来就没有将陆珠当成过亲人。 “他并不肯将生意告诉我,他只是跟我说,等到淮高城的卫兵队离开大荫城的时候,他会借由出去做生意的借口,把我一起带走。” “他跟你说金子藏在哪里了吗?”陆英围又问。 陆珠摇头:“他只是让我把那根金条藏好,说那是他给我的嫁妆…” “哼,你竟敢将这种事情都瞒着我们!” “不过既然你现在乖乖地告诉我了,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可以不让你嫁给那个老淫/棍。” 陆英围把压在陆珠脖子上的手挪开,拍了拍她的脸:“你以为他为什么没有儿子?他那玩意儿小得像一个几岁的孩子,嫁给他的哪个不是被他折磨得半死。” 陆珠连被吓到的表情都懒得伪装了,靠在墙上呆呆愣愣地看着陆英围。 陆英围似乎很满意她被吓到的样子,冷笑一声转身离开,眯着的眼睛打着各种各样的坏主意。 他走了之后,陆珠靠在墙上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看着陆英围离去的方向,有一点走神。 弹幕都在陆珠的脑中讨论得很热烈—— 那个富商是个虐待狂吗,好恶心啊! 猪猪好聪明啊,她这样说了,简直一石二鸟,又能给陆英围找麻烦,又能让那个富商付出代价。 这个世界有的时候残酷得让我不敢看,猪猪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啊! 陆英围真的好坏呀,我希望他也能付出代价! 猪猪不是说他快死了吗…真是好期待呢! 改造线终于有进展了,可是我却替改造对象好悲伤。 猪猪到底哪里做错了? 对啊这一切都不是她做的,凭什么让她来收拾烂摊子! 好心疼猪猪。 …… 陆珠靠在墙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还有脖子上的布巾,这才慢吞吞回到她自己的房间。 城中的搜捕仍旧没有结束,猎人河那边堵得严严实实,屠烈一时半会儿是回不了兽心林了。 陆珠估摸着所有人都吃完了饭,她的姐姐们应该全都去淑女教室了,陆珠这才又绕到了厨房。 用一个篮子,装了非常多的食物,更多的是肉,这才像往常一样朝着黑塔的方向走去。 陆英围听到两箱黄金这个消息之后,就根本没有心情找兽人了。 比起在淮高城城主儿子的面前耀武扬威,陆英围更在意得到实质性的金条。金子才是一切,两个城联姻,所有的花费加一起也用不了几根金条。 在这个世界上,人命远远没有金子贵重。 他去找了他的心腹,准备晚上的时候就去那个布料商人的家中偷黄金。 陆珠这个时候提着篮子,明目张胆地去黑塔,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但在她快要进入黑塔的时候,被一个人给叫住了。 陆竹灵每隔两天就会出现,看上去对步枭非常的执着。 她有的时候也会带一些吃的过来,不过大多数都是城中平民吃的,那些粗制的杂粮饼。 陆珠从来都没有拒绝过将陆竹灵带的吃的,送到步枭那儿。 每一次步枭只要吃到了这种食物,就都会问起陆竹灵,虽然他也就只会问一句,“她是不是来过了”。 陆珠慢慢朝着陆竹灵走过去,抬手要去拿陆竹灵带过来的食物,陆竹灵却看到了陆珠篮子nbsp;   各种精粮和肉类,让陆竹灵瞬间就把手缩了回去。 “既然你给他带了食物……那我就拿回去吧,”陆竹灵说:“我这些东西很难吃的。” 陆珠站在她的面前,看着陆竹灵自卑又怯懦的样子。却并没有出言去维持一个女孩自尊的欲望。 “我这吃的不是给他带的,”陆珠没什么表情地说:“我在这黑塔里养了两只野狗,我这是拿去喂狗的。” “你给他的东西如果拿回去的话,那他今天就要饿着了。” 陆珠说完之后转身要进入黑塔,陆竹灵连忙又拉住了陆珠。 “那就麻烦你了……其实,” 陆竹灵从篮子里面,拿出了一瓶药,递给陆珠,说:“我昨天晚上听说你被…兽人给伤了,这是我在巫祝那里偷的药。” “我被他的侍从雇佣伺候他,我知道这个药,能治你的伤。” 陆竹灵说完之后,看着陆珠没有什么波动的脸,又把药拿了回来。 “看来三小姐已经不需要了,”陆竹灵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不知道他怎么样?什么时候能恢复…” 在原剧情当中,步枭本来不会落在陆珠的手里,是陆竹灵偷巫祝的药,歪打正着地让步枭恢复了视力。 但是现在剧情已经歪掉了,步枭落在了陆珠的手里,现在被治的外人看上去人畜不分了。 昨晚上那些来搜黑塔的人,直接将步枭当成了陆珠一直都关着的兽人屠烈。 而女主角陆竹灵,依旧是从那个巫祝那里偷药,可是这药偷来却是给陆珠的。 弹幕都在讨论着这部分剧情,讨论着女主角其实还挺善良的。 陆珠不知道是看到弹幕了,还是纯粹地被陆竹灵给逗笑了。 她笑起来,但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她抬手接过了瓶子,和陆竹灵带过来的食物,声音温和地对陆竹灵说:“他就快好了,用不了多久,你们就能相见了。” “这些食物我会帮你带给他,至于这瓶药…”陆珠说:“我看给他用是正好的,昨天晚上因为我哥哥到处搜索兽人,误将他当成了兽人打了一顿关起来了。” “这个药正好治疗他的伤。” 陆竹灵闻言又露出担忧的表情,只不过她敏锐地感觉到陆珠的情绪有一些不太对,把要追问步枭的话咽了回去。 真诚地道谢道:“那谢谢三小姐。” “你可以叫我姐姐,淮高城的卫兵队很快就要到了,你也是城主的女儿,你也能够被挑选。” “万一城主的儿子选中了你,父亲一定会认下你,让你风光嫁出去。” 陆竹灵根本就不敢想象,淮高城城主的儿子怎么可能看得上她呢? 不过陆珠说可以叫她姐姐,陆竹灵动了动嘴唇,最后却还是没能叫得出口。 陆珠很快带着这些食物进入黑塔,陆竹灵就从这里离开去干活了。 陆珠先回到自己的屋子,打开了铁门,把步枭放了出来。 把陆竹灵带来的食物和药,摆到了步枭的面前。 步枭这些天快被折腾得没有人形了,尤其是昨天还被揍了,他一向是淮高城城主最喜欢的儿子,一辈子都没受过这种委屈。 因此陆珠一跟他说话,他就忍不住说:“昨天有人将我当成了你豢养的兽人,我怎么解释他也不肯听!” “他竟然打我,”步枭冷笑一声:“等我彻底恢复,这笔账我会算的。” 他已经猜出了陆珠是城主的女儿,因为那些人打他,把他认成兽人的时候,尊称陆珠为小姐。 只不过步枭不知道陆珠是几小姐而已。 “我的眼睛什么时候能见光?”步枭说:“我的卫兵队就要过来了,我总不能这副样子被他们看到。” 陆珠听着步枭说话,听着他抱怨,手里摆弄着陆竹灵送来的那瓶药,拆开了凑到鼻子sp;   然后笑出了声。 这哪是什么伤药?陆竹灵还真会拿。 不管陆竹灵知不知道这东西的作用……不过既然陆珠答应她,会带给步枭…那就不能浪费。 弹幕不知道陆珠在笑什么,陆珠很快柔声对步枭说:“明天就好了,今晚最后一次喝药。” 陆珠说:“你先吃东西吧,今天晚上我会将你放出去,夜里的时候你的眼睛会彻底恢复,之前救你的那个可爱的女孩儿,会来接你的。” 陆珠把那瓶药塞在了步枭的手上说:“这瓶药,等你被接走之后,眼睛彻底能看到了再喝。” “这是最后一瓶了。之后你身上的毒就彻底解了。” “今晚?你要放我去哪儿?”步枭说:“我知道你是大荫城城主的女儿,我会感谢你。” “我不需要你的感谢,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陆珠的语气淡下来,转身走回自己放置药物的桌子旁边,拿了一些药,揣在怀中,这才提着篮子准备离开。 步枭眼睛感光越来越明显,他已经能透过眼睛上面覆盖着的布巾,看到陆珠模糊的影子。 陆珠走到门口的时候,步枭快步追上,抓住了她。 “我是来这里挑妻子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把你带走。” 陆珠回过头,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浮现,只不过这笑容中带着满满的嘲讽。 连弹幕都震惊了,这怎么突然间就说要带走陆珠? 男主角不应该感谢陆竹灵吗?陆珠虽然治疗他…但是陆珠从头到尾都说得很清楚,对他也并不客气。 他被折磨出斯德哥尔摩了吗? 弹幕都在骂步枭神经病的时候,陆珠推开他的手。又说了一遍:“我是拿钱办事,陆竹灵今天早上又来了,这些吃的就是她让我给你带过来的,我觉得你妻子的人选,怎么也不应该是我。” 步枭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解释,他确实很感激陆竹灵,但他对陆竹灵的印象也就是对一个女仆没有什么区别。 但陆珠不一样,也许是因为看不到,因为眼睛看不到,所以其他的感官都会放大数倍。 步枭能够闻到陆珠身上的味道,带着一点药味,和独属于她的很干净的味道。 他忍不住猜测这个在他被药物折磨过后,会温柔安抚他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步枭感觉不到这个人对他的特殊对待,她早就猜出了自己是淮高城城主的儿子,却从来都不会故意讨好他。 好像他也就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这让步枭感觉到放松,这些天他什么都看不到,每天等待她过来的日子,这种心情非常的离奇。 一方面步枭知道,他等来的可能是一场不知道怎样痛苦的折磨,但那痛苦之后会有温柔的安抚。 步枭当然并没有因为这样就爱上她,但他现在对这个对他不冷不热的女人,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好奇。 她到底长成什么样子,是一个怎样的淑女?才会修习巫术。 “我……我觉得我应该好好感谢你。” 步枭最后只是说出了这样一句话,但他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 如果一定要带走一位大荫城城主的女儿作为妻子,那他很乐意带走他面前的这个人。 他觉得她充满趣味,性格特殊,还会巫术。 他觉得她蛊惑了他的心,而他并不讨厌。 只不过这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陆珠听了他这么说,很快回答道:“实在想感谢我的话,你可以送给我两箱黄金。” “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想要。”陆珠说完之后就从屋里出去。 门关上哐当一声,步枭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却满脸兴味地笑了出来。 他从小优秀,模样长得好,从小被夸奖到大,还从没有一个人,会这样对待他,这燃起了他疯狂的好奇,还有他的征服欲。 只不过陆珠把他刚才的那一通话当成了狗放屁。 她带着药物和食物,朝着黑塔的上层走,上面是关押死刑犯的地方,陆珠几乎没怎么上来过。 她提着篮子从楼梯上来,一进入了第二层,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腥臭味道。 黑塔窗户非常小而且修建得很高,建造出来就是为了关押囚犯,自然不会给他们很充足的阳光。 因此这个地方就算没有脏东西,也会透着一股潮湿和腐朽的味道,但现在这种腥臭像是什么东西腐烂了。 陆珠迈步走上来,两边全都是牢房,透过铁栏杆能够看到,每间牢房当中都关押着囚犯。 他们全部精神萎靡,瘫软在角落里脏兮兮的被褥上面。 守这一层的守卫提前被郁山交代过了,一看到陆珠连忙过来,然后在陆珠都没有发现的情况下,抓住棍子抽打在了一个试图要抓住陆珠裙子的犯人手上。 “啊…”这个犯人痛苦地叫,把手缩了回去。 可是等陆珠回头看向他的时候,他却又嘿嘿嘿地笑起来,显然精神已经不太正常甚至猝不及防地把自己的腰带给解开了。 任何淑女到这种环境当中,看到这样的一幕都会捂着脸尖叫起来。 看到这个男人的动作,守卫立刻挡住了陆珠的视线,迅速带着陆珠进入里面。 而外面的牢房当中发出一阵阵恶心的笑声,还有痛苦的哀叫声,连直播刚才都飞快地关闭了一下,现在又重新恢复了。 弹幕上都非常的无语,陆珠本来也被惊到了。不过她脖子还没有长好,现在不太适合尖叫和做出过大幅度的动作。 所以陆珠看上去有一些过于淡定,连护送她的守卫都忍不住看了她两眼。 陆珠僵着脖子,被守卫带到了最里面的一间牢房。 屠烈和那个女兽人都在这里,这里专门有一个守卫看着他们,但牢房并没有锁死。 陆珠走过来之后,屠烈一看到她立刻就蹿到了栏杆的边上。 他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陆珠,确切说是盯着陆珠的脖子,陆珠平静和他对视,除了面色有一点不好,看上去没有任何要死的征兆。 屠烈从昨天晚上看到陆珠割开自己的喉咙开始,一直紧绷。 直到这一刻,他确认她真的没事,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这种放松让屠烈有一些头晕目眩,他昨天也受了伤,身上有刀伤,也有被箭射穿的地方,已经乌黑发紫了。 可他竟然自己都没有处理一下,扶着铁栏杆,视线一直跟着陆珠,直到陆珠走进这间牢房,他才顺着铁栏杆慢慢地坐到地上。 守卫把陆珠送进了牢房,很快就从这里离开了。这里隔壁几间都是空着的,陆珠进来之后,看了看坐在地上的屠烈,把手里的篮子放到了他的面前。 “答应给你带的肉。” 把屠烈放走的前一天,陆珠就答应给他带肉。 屠烈愣了一下,掀开篮子上面盖着的布,看到了里面的肉和其他吃的,一时之间心里乱得他根本就理不清楚。 “为什么……”屠烈靠在铁栏杆上面,仰头看着陆珠,他不明白陆珠为什么会做这些事。 他在陆珠的眼中从来连个人都不是,就连此时此刻陆珠看他的眼神,也跟从前并没有任何的区别。 “赶快吃东西吧,吃过了之后我给你治伤。” “城里搜得很严,能够进州山林的范围,全都是猎人,你暂时回不去了。” “不过很快淮高城的卫兵队就会到了,到时候守卫就会松懈,这两天搜不到你们,他们也不会再找了,到时候我再想办法把你放走。” 陆珠蹲在屠烈的身边,把篮子朝他旁边递了递,屠烈并没有去拿吃的,而是盯着陆珠脖子上缠着的布。 他的呼吸有一些急,额角时不时地有什么东西,从皮下飞快地游过。 屠烈抬起手,去拉陆珠脖子上缠着的布。 陆珠没有动,屠烈一圈一圈地拉松了一点,然后看到了黑线的针脚,手指都有一些颤抖。 他的呼吸更急一些,眼睛全都红了,他看着陆珠,问她:“你不知道疼吗?” “上次……你被我拖拽,你也没有表现出疼痛。” “你没有痛觉。”屠烈说:“人族怎么可能没有痛觉…” 陆珠没说话,把布巾重新缠回去,查看屠烈肩膀上的伤。 屠烈依旧没有碰篮子里面的食物,他抓住了陆珠的手腕,看着她说:“我没事的,这点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但是我的同伴她伤得很严重。” 屠烈看向角落里面躺着的,到现在还在昏死的女棕熊,他的语气甚至是在乞求陆珠:“你能不能救她?” 屠烈很轻易地能够感觉到陆珠的情绪变化,陆珠不喜欢他的同伴,屠烈昨天晚上就感觉到了。 今天陆珠说话也只是针对他一个人,仿佛这间屋子里根本不存在第三个人那样。 陆珠表情没什么变化,连弹幕都看不出陆珠有什么情绪变化,但是屠烈就是能感觉到因为他说的话,陆珠生气了。 可是跟他一起来的兽人几乎全军覆没,他们一个幼崽也没能救下,还落到了这种境地。 如果屠烈不能够回去会死在这里就算了,可是那个女棕熊还没死,屠烈必须设法救她。 屠烈看着陆珠,陆珠也看着他,两个人无声地对视着。 但是眼神当中没有任何缠缠绵绵的意味,在弹幕都看出不对劲的时候,陆珠突然间伸手,直接把还卡在屠烈肩膀缝隙当中,那半截已经折断的箭,给生生扯了出来。 这些箭/矢的箭头都是特制的,射出去的时候,倒刺全都裹在金属的箭杆上。但是一旦扎入皮肉,想要将它□□,这些倒刺就全都会因为血肉摩擦的力度打开,不生生剜掉几块肉,是拔不出来的。 陆珠是硬扯出来的,屠烈痛苦的闷哼了一声,松开了陆珠的手,按住了自己重新开始流血的肩膀。 陆珠却抓住了屠烈的手腕,不让他按住,甚至伸出手指,直接揪掉了他被带出来的烂肉。 “呃……” 屠烈痛苦地咬住牙,但没有再躲避。陆珠任凭他肩膀上的血一直流,直到伤口旁边青紫的颜色褪去一些,这才拿出一瓶营养液朝上倒。 “你能不能…” “我不救。”陆珠打断屠烈说:“我为什么要救她?” 营养液涂满了伤口,竟然离奇地止住了血。 陆珠沾着血的手,却突然从屠烈的肩膀,挪到了屠烈的脖子上面,手指头勾出了一根绳子,绳子上拴着兽牙。 不知道是什么的,还挺长的,陆珠把兽牙抓在手里,然后一用力,企图直接把这绳子扯断。 可是这绳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格外的结实,陆珠扯了一下没扯下来,把屠烈扯的朝前倾身。 陆珠继续扯,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但此刻弹幕都已经看出了她在生气。 虽然弹幕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可是扯绳子的幅度太大,屠烈怕她把自己的伤口抻开,抓住了陆珠的手。 然后自己把绳子拽掉了。 陆珠从他手里抢过了拴着兽牙的绳子,直接扔了。 “啪”一声很轻的声响,兽牙滚在了牢房角落。 屠烈看了一眼,陆珠凑近屠烈,直接跪在他的腿上,正好是屠烈受伤的那一条腿。 屠烈龇牙咧嘴地扶住了陆珠的腰。 陆珠竟然笑了,她笑着看向屠烈,问他:“很满意你家人给你找的交/配对象吗?” “把□□对象的兽牙挂在你的脖子上……你已经答应跟她缔结婚约了吗?” 屠烈表情有一些惊愕:“你怎么知道那兽牙…”是女棕熊的。 而且陆珠为什么会知道兽人族即将缔结婚约的信物? “为什么往你的脖子上乱挂东西?” 陆珠盯着屠烈的眼睛问他:“你要跟她交/配吗?” 屠烈扶着陆珠,摇头说:“我没有,我只是戴着而已,是我母亲让我戴着。” “你母亲让你戴那种恶心的东西,你就答应?” “还是你已经跟她交/配过了?” 屠烈闻言下意识地皱起了眉,“什么恶心的东西?兽人族缔结婚姻的标志,就是戴着彼此脱落的兽牙。” “我问你,”陆珠的声音一字一顿,有一种咄咄逼人的味道。 “你是不是已经跟她交/配过了?” 屠烈微微张开嘴,他觉得自己有点呼吸不畅,但是他深吸一口气之后,还是摇头道:“没有。” “但是你同意了。”陆珠笑着说:“你竟然同意了……不过没关系,她很快就死了。” “你在说什么?你能救她的吧,她的伤不是很严重,没有在致命的地方…” 屠烈看着陆珠笑意消失的表情,看着她眼底的麻木和冰冷,意识到陆珠不会救他的同伴。 可是陆珠昨天晚上,明明为了救他们割开了自己的喉咙。 屠烈不理解,他看着陆珠说:“你不想救她……为什么?” “你昨天好不容易把我们救下来,为什么又不肯救她了?” “因为你是我的。” 陆珠跪在屠烈的腿上,手扶着他的肩膀,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对屠烈宣誓占有权。 “你是我的。”陆珠说:“你敢再在脖子上挂其他人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就不给你解蛊药了。” 屠烈直接愣住了,不仅仅是他愣住,连弹幕都跟着一块停滞了。 只不过弹幕停滞了片刻,迅速地刷了起来—— 我为什么觉得猪猪好霸气啊。 哎?可是她之前说不喜欢屠烈。 哈哈哈哈,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吗?我就说补偿对象和改造对象就是天生一对。 这身高差,性格两极的一对,我还有点期待。 好霸道呜呜呜,屠烈竟然答应要跟别人缔结婚约,你是我们猪猪的!懂? 我靠突然切入感情线给我搞得有点懵。 可我为什么觉得这不像感情啊…… 对啊猪猪那语气就好像别人抢了他的东西,她急着抢回来一样。 …… 屠烈短暂的愣神之后,正要张口说话,陆珠突然间张开双臂抱住了他的脖子。 屠烈微张着嘴,他到嘴边的话,包括他的呼吸一起都卡住了。 他跟陆珠之间,除了那一次在树林当中,他误以为陆珠喜欢他的身体,他抱过陆珠一次。 除此之外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亲密,这四年多有的只有憎恨和折磨。 这是陆珠第一次亲近他,没有任何的其他原因,不是要给他喂药,也不是观察他用药之后的反应。 单纯的亲近。 陆珠双臂抱住了屠烈的脖子,收得很紧,她甚至把自己的脸,贴在了屠烈的脸上。 直接对着屠烈的耳边,又说了一句:“你是我的。” 这句话像有什么魔力一样,伴着陆珠的呼吸,钻进屠烈的耳朵里。 让屠烈这一瞬间根本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因为他的本能告诉他,陆珠说得是对的。 屠烈被陆珠抱着,他明明还撑着陆珠的身体,可是他感觉自己像失去了所有的骨头。 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离奇地变得软绵绵,他失去了力气,无法挣脱开陆珠这根本称不上有力的怀抱。 屠烈的呼吸,心跳,思考,似乎在这一刻都停止了。 仅仅只为了陆珠一个拥抱,一句话而停止。 你爱我吗(对呀我也很好奇你爱我...) 屠烈不受控制地抬起手回抱住了陆珠, 将她纤瘦的身躯,压进自己的怀中,闭上了眼睛。 他们在彼此的怀中找到了最舒服的姿态, 沉默不语地相拥, 就好像……就好像他们已经无数次拥抱过彼此。 弹幕是旁观者的视角, 但就算是这么浮于表面的看, 他们也能够看出两个人此刻多么契合。 陆珠抱着屠烈, 闭着眼睛, 将头放在屠烈的肩膀上, 放松了全身。 屠烈托抱着她的背, 微微向后仰在栏杆上, 连呼吸都放轻了。 好一阵子,谁也没有说话。直到陆珠起身, 从屠烈身上重新站起来, 屠烈才好像感知回归了一样,感觉到了身上伤处的疼痛。 但这种疼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的视线跟着陆珠, 怀中空荡荡的, 竟然让他有冲动将陆珠给拉回怀里。 陆珠站在牢房中间沉默着, 最后还是屠烈打破了两个人之间诡异的气氛。 他说:“你能救她吗?” 陆珠看向那个昏死的女棕熊, 又回头看向屠烈,屠烈抿了抿唇后, 说:“我会把兽牙还给她。” “我不会和她缔结婚约。” 屠烈其实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不一样。 他确实对女棕熊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但是兽人族的熊族本就很稀少,熊和熊之间, 才能生育出强大的后代。 他没有理由拒绝他母亲的提议,这甚至无关什么感情, 只是繁衍。 但是陆珠说他是她的。 屠烈很想问,他什么时候变成了她的? 她明明说了放他走,却卑鄙地给他下蛊。 她明明不将他当成个人看,却还一定要占有他。甚至不许他和其他的人交/配……这很没道理。 但是屠烈想到陆珠为了救他们,割开了自己的脖子,屠烈只要想到那个画面,所有质问的话就都无法出口。 他依旧恨她狠毒,却也无法不感激她舍身相救,就像陆珠认为的那样,爱恨交织并不适合屠烈。 他只好将陆珠之前的狠毒和现在的救命之恩分割开来。 “你不想我和她缔结婚姻,我答应。”屠烈说:“你救她吧。” 陆珠微微歪着头看屠烈,朝着他走了两步,居高临下轻声说:“你理解错了。” 陆珠对屠烈说:“不是我不许你和她交/配,以她的命作为威胁,你才不能和她缔结婚约。” “而是你是我的。”陆珠说:“你跟谁都不行。” 屠烈皱眉道:“为什么?” “我为什么是你的?因为你给我下了蛊?” 屠烈说:“你要么就直接弄死我,别想用这种手段威胁我。” 陆珠表情淡淡地看着他说:“你是我的,我让你死,你才能死。” 屠烈嗤笑一声,正要再辩解什么,陆珠突然凑近他,嘴唇在他的额头上轻碰了一下。 屠烈直接愣住,瞬间所有要说的话全都消失在了喉咙。 陆珠的嘴唇有些凉,不温暖,也不带着任何情/欲,而是一种理所当然的浓重占有欲。 仿佛她说的话就是无可辩驳的真相。 屠烈垂着头,像被一个吻定格住一样。过了好一会儿,陆珠去查看那个女棕熊的伤势了,屠烈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支配能力。 他看着陆珠正在给那个女棕熊看伤,他想问陆珠,你是不是在我身上下了其他的蛊。 否则无法解释,他为什么无法抗拒陆珠的亲近。 屠烈甚至想到了之前陆珠给他喝过的发/情药。 但是他最终没有问,就算是,他又能怎么样? 屠烈想不通的事情索性不去想,拉过篮子,吃里面的东西,把骨头咀嚼得咯吱咯吱响。 陆珠听到声音转头看他,见他开始吃起来,嘴角露出点笑意。 这笑意连弹幕都能看出陆珠愉悦,脑中不停地问她怎么想的,为什么会说屠烈是她的。 陆珠处理着女棕熊的伤,女棕熊受伤的地方比较多,陆珠直接用从屠烈身体里拽出的箭头,充作匕首,面不改色地在女棕熊的身上抠挖。 她这会儿像个拆卸猪肉的女屠夫,但她本身穿着浅色的淑女裙,面容精致美丽,肤白得简直像是这阴暗牢房里面所有光的来源。 这反差实在太过巨大,弹幕看得胆战心惊,生怕她用手里的箭头,直接划开女棕熊的脖子。 “帮我给她翻个面。”陆珠对正吃肉的屠烈说。 屠烈连忙放下,走到女棕熊的身边,看着她身上不伦不类套着的淑女裙,都已经被血浸透了。 女棕熊即便是化为人形,身高比陆珠高了也不是一星半点,穿着陆珠的裙子后面根本系不上,就像非要硬塞进小孩衣服里面的大人。 屠烈帮手把女棕熊翻过去,她系不上的后背就大片地露出来,精壮程度直逼歩枭,全都是各种伤痕。 有一处比较深的箭/伤,屠烈皱眉,见陆珠伸手去拔,正要说这地方要是硬拔,搞不好倒刺要扎伤内脏。 结果他眼睁睁地看着陆珠伸手,没有拔,而是直接朝着里面按。 “把她的前胸抬起来一点,”陆珠吩咐屠烈。 屠烈把手伸到女棕熊的身底下,将她的胸腔抬起来一些,陆珠直接把手指整个伸进伤口里面,然后狠狠一按—— “呃……” 箭头直接从身前突出来,女棕熊疼到睁开眼睛,下意识地挣扎,但是被屠烈给按住了。 “别动。”屠烈开口对着女棕熊说:“在给你治疗。” 女棕熊听到了屠烈的声音,似乎是安心下来了,就不再挣扎,只是疼得闷闷地哼。 陆珠撩起眼皮看了屠烈一眼,屠烈跟她对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陆珠什么都没说,他却有一种莫名的心虚。 陆珠把女棕熊身体里的箭头,从她的身前□□,然后倒了一大堆药在伤口上面止血,又包扎了一下,就把人扔在那里。 屠烈看了女棕熊一眼,问陆珠:“她应该没事吧?” “那我怎么知道?”陆珠擦着自己手上的血迹,神色寡淡地说:“我还不是巫祝,我会的东西很有限。” “她如果死掉的话,可能是巫神的旨意,也可能是兽神的旨意。” 陆珠说:“反正我已经尽力了。” 屠烈也知道,就算是真的巫祝,能不能活也要靠自己。 他没有再说什么,走到了篮子边上,继续吃东西。 陆珠凑近他,给他身上的伤口也处理了一下,屠烈一直闷不吭声地吃东西,像饿了八百年似的。 他其实除了吃东西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他应该感谢陆珠。 如果没有陆珠他也不会落到这种境地。 屠烈一直在兽心林长大,他现在就是下一个兽人族的首领。说不定现在已经兽化,也不需要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跟着兽人这么贸然地闯入了大荫城。 现在一个幼崽也没有救回去,屠烈也没有在危机之下爆发出超强的保护欲,彻底兽化。 他一天无法彻底兽化,就没有办法做兽人族下一任的首领。 哪怕他的父亲是现在的首领,兽人族也是以强为尊。 可是没有陆珠出手相救,屠烈现在应该已经死了。他没有办法一边恨一边感谢,就只好沉默不语,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和手里的骨头叫劲儿上。 陆珠给屠烈处理完了伤,听他咯吱咯吱的声音听得耳朵发痒。 “你本体是个狗吧?”陆珠说:“这么爱啃骨头。” 屠烈顿了一下,虽然很艰难,但他还是开口说:“谢谢。” “你说什么?”陆珠简直像是故意的一样,本来都准备起身了,听到屠烈说的话又重新蹲了回去。 “大声点我听不清。” 屠烈抿住嘴唇,半张脸都吃得油乎乎的,但是他看了一眼躺在那边昏死却大概率不会再死的女棕熊,抬手擦了一下嘴边的油渍。 又沉声说了一遍:“谢谢你救我们……” “我们?” 屠烈近距离看着陆珠,感受她的情绪,然后改口说道:“我和她。” 陆珠笑了,弹幕也全都笑了—— 哎哟真的是哈哈哈,屠烈是不是有点怕猪猪? 那何止是有一点呀。 哎哟大狗狗的即视感,猪猪真的好霸道呀,可是我觉得她居然霸道的理所当然。 对呀大部分的时间我看到“你是我的”这种台词,都是出自某霸道总裁的口中。每次我都感觉浑身发抖,但是这种话从猪猪的嘴里说出来,就让我觉得她说的是真的。 会不会是什么隐藏剧情? 他们两个之间的气氛明显不太对……但是又不像爱情。 哈哈哈哈哈,猪猪没得感情。 …… 陆珠得到满意的答案,这才重新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准备离开。 “虽然你很脏,但没有办法带你去洗澡了。等一下让人弄点水过来,你擦洗一下吧。” 陆珠没有把篮子拿走,里面还剩一些食物显然是屠烈给那个女棕熊留的。 但是刚才还很介意他们的陆珠,现在似乎又不介意了,甚至没有提出把他们两个分开关。 只是走到了牢房门口,回头对着屠烈说:“你欠我一条裙子。” 屠烈看着陆珠离开,一直到陆珠彻底没影了,屠烈才收回视线。 脑中的弹幕都讨论得很欢快,因为刚刚系统播报,恨意值又下滑了半颗星。 按照这个进展,完成改造任务应该会很快,而且弹幕根本不觉得陆珠需要改造。 陆珠就像一个误入的,不应该属于这个改造分组。 “今天晚上就会把步枭放走,”见弹幕当中有人问起,陆珠解释:“他的眼睛早就好了,整天蒙着眼睛当然看不到东西啊。” “阴鬼眼?这种毒根本不存在,步枭是因为独自出门在外的经验不多,才会着了下等人的道。” “下等人哪来的上好的毒药,会让人失明又不会致命的草药,大荫城周边的山上遍地都是,叫蒙眼草。” “平时马吃了也看不清,但顶多一晚上就消了。吃多了也会致死,但是想要提炼出致死量的话,需要的数量太多了。” 陆珠中午又准时去饭堂吃饭,美美地睡了个午觉,醒了之后给自己的伤口重新涂抹了营养液。 到了下午的时候她已经看到陆英围召集了好几个人,围在一块儿,应该就是商量着晚上怎么去偷金条的事。 而这一次不管走哪儿都带着陆奇生的陆英围,竟然没有叫上陆奇生。 涉及到了金条这种东西,很显然兄弟也就是个狗屁。 陆珠吃过晚饭之后,等到天黑了才朝着黑塔的方向走。 她要女仆去找了陆竹灵过来,还非常好心的给陆竹灵提供了一条裙子,一条尽显陆竹灵风情的裙子。 女仆给陆竹灵重新梳了头发,陆竹灵跟在陆珠的身后,夜色都难掩陆竹灵的艳丽动人。 “他已经能够看见了,你喜欢他的话要抓住机会。”陆珠看着陆竹灵,说:“他肯定会很喜欢你的。” 陆竹灵羞涩的要同手同脚了,她一直都是像女仆一样长到现在,根本就没有穿过这么漂亮的淑女裙。 因为陆黎志并不认她这个□□生的女儿,她无法去淑女教室,和那些姐姐们一起学习做一个淑女。 而那些姐姐们也全都看不起她,就只有陆珠……只有陆珠是真的将她当成一个人来看的,还愿意送给她这么漂亮的裙子。 陆竹灵看着陆珠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在陆珠要进入黑塔,把步枭带出来之前,陆竹灵情不自禁地对着陆珠说:“谢谢你……姐姐。” 陆珠脚步顿了一下,回过头对陆竹灵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 然后她进入黑塔,走进自己平时制药的屋子,对步枭说:“陆竹灵在外头等你,你的眼睛今天晚上就能够重见光明,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陆珠说完之后,抓住了步枭的手腕。就要带着他朝外走。 步枭却说:“我能不能看看你?” “你不需要我感谢,也不愿意作为妻子被我带走,那至少让我见见你。” “我想知道你长什么模样。” 陆珠脸上露出了一点难以形容的笑意,她凑近步枭,抬起手若有似无地碰了一下步枭的脸,充满撩拨的意味。 说道:“你跟我之间,缘分还没尽,别心急,你总会看到我真实的样子。” 陆珠说完之后,就拉着步枭朝外走。 步枭被撩拨了一下,简直像她手中的提线木偶一样,被她拉着走到了黑塔的外面。 陆竹灵见到了步枭,立刻迎上来,激动的直接喜极而泣:“你没事了!” “你终于没事了……”陆竹灵的声音带着哭腔鼻音,听着格外的娇媚动听。 陆珠笑着看着两个人,朝着黑塔里面退了一步,站在黑暗之中对着他们说:“快离开吧,一会儿巡逻的卫兵过来了,会很麻烦。” 步枭还想再要对陆珠说什么,但他毕竟是淮高城城主的儿子,天生的骄傲在那,他再怎么感兴趣,也不会表现得急不可耐。 而且这样更好玩不是吗? 步枭越来越觉得这个不肯透露自己名字,不肯让他看自己长什么样子的女孩儿,有趣极了。 他甚至决定就算这个女孩儿长得不是特别好看,他也会想办法把她带回淮高城。 步枭在心里管陆珠叫小女巫。 步枭跟陆竹灵回到她窄小的房子里,手足无措地安置步枭坐在她的床上。 然后对步枭说:“我姐姐说,今天晚上就能把你的眼睛拆开了,喝完最后一遍药,你的毒就彻底解了。” 步枭温柔的笑,像之前在陆竹灵面前表现得一样温文尔雅。 他对陆竹灵说:“我不知道怎么表达我对你的谢意,能遇见你这样善良的姑娘,我真是三生有幸。” 陆竹灵整张脸都红透了,就算步枭现在脏得不像样子,她也还是在步枭的面前不知所措。 “嗯……别这么说,我其实…只是一个普通的…” “你姐姐告诉我了,你不是女仆,是城主的女儿。”步枭说:“一位美丽善良的淑女。” 陆竹灵脸红得要烧起来了,连忙转移话题说:“我为你准备了热水,还有新的衣服。” “你先洗漱一下,把最后的药吃了,就差不多到能解开眼睛上面布巾的时候了。” 步枭贝陆竹灵扶着,到了一个大水桶的面前。 他伸手摸了摸,忍不住皱眉,虽然看不到但是他能够想象出这里到底有多简陋。 只不过他面上没有表现出来,非常客气地对陆竹灵又道谢了一次。 陆竹灵忙挥着手说:“没关系的……那你洗漱,换洗的衣服什么的,都在这边放着,洗漱的用品在这里。” 陆竹灵扶着步枭,告诉他那些东西的位置,最后说:“如果你需要我帮忙的话……就对外面喊一声就可以了。” 说完这些陆竹灵连忙从屋子里出去,听到关门的声音,步枭脸上的温和这才渐渐地消失。 虽然他有一些嫌弃这个地方,但是他确实好多天都没有洗漱了。他必须在淮高城的卫兵队到来之前,把自己收拾出个人样来。 他不能让那些卫兵们,知道他在大荫城中了下等人的招数,不光身上的银币全都被抢了,连他父亲给他的佩剑也不知所踪。 步枭把衣服解了,准备洗澡,结果脱衣服的时候胸口有什么东西掉下来。 他连忙伸手捞了一把,虽然看不见但是至少有习武的底子,而且这些天他已经能够适应一些黑暗了。 他把瓶子很轻松地接住,用手摸了摸才想起来,这是那个小女巫最后给他的一瓶药。 她说喝完这瓶药他的眼睛就能够拆掉,正常看到东西了。 步枭手里摩挲着瓶子。脸上露出充满兴味的笑意。 他反正要洗漱了,先把这个药喝了,能看到东西洗得更方便。 他没有理会陆竹灵说的,整理好一切再拆开他眼睛上面的布。 陆竹灵很期待步枭彻底恢复的样子,想要在他恢复的时候,第一眼就让他看到自己的样子。 自己今天打扮过后的样子。 陆竹灵到现在也不知道步枭就是淮高城城主的儿子,她不敢肖想淮高城城主的儿子,她以为步枭只是一个普通富商的儿子。 毕竟步枭是这么对她说的,陆竹灵想要抓住步枭,这是她能够想到的,自己最好的出路了。 没有人天生就喜欢像女仆一样生活,她对大荫城没有任何美好的记忆,她想离开这里,所以她把一切都压在了步枭的身上。 步枭当时被她救下的时候,也一直承诺,会感谢她。 但她不知道,步枭对她的感谢,永远不会是她想象得那样。 步枭自己把药给喝了,喝完之后等了一会儿,感觉浑身发热的时候,他急不可耐地把脸上的布给拽掉了。 这屋子里面只点了一盏昏黄的蜡烛,这种光线倒是比较适合好多天不见光的人。 步枭适应了一会儿,然后惊喜地笑出声,他真的能够看到东西,他彻底地恢复了! 步枭脱了衣服,把自己泡进了水中,仔细清洗,高兴之情像桶中的水一样不断地朝外溢。 等到淮高城的卫兵队到了,他就会变回那个高高在上的城主儿子,一切会回归到正位。 因为这份高兴,步枭连这间破烂的屋子都不太嫌弃了。 只不过他因为实在是太高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体渐渐因为那瓶药在不断地发热。 热到他受不了的状态,步枭才终于意识到,一切似乎都不太对。 他到最后口干舌燥的连洗澡水都想喝一口,呼吸急促地在水中挣扎,身体反应让步枭的脸色剧变。 他喝的那瓶药…… 可是没有理由……如果小女巫想要害他,没有必要最后给他喝这种药。 这种药步枭也接触过……只不过他接触的大部分是掺杂在酒中,用来助兴的。 但他喝下去的这一瓶药的效果,很显然不是助兴那么简单。 步枭的手指紧紧抓着桶的边缘,维持着自己的理智,他从桶里面站起来,抖着手去拿衣服,围在了自己的身上。 结果把一个架子碰倒了,东西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外面的陆竹灵听到这种声音,连忙问:“什么东西掉了吗?” “需要我帮忙吗?”陆竹灵虽然非常的害羞,但是她也豁出去了。 如果错过了步枭,不跟着他走的话,陆竹灵最后的归宿一定会是被卖给一个非常不堪的男人。 就算陆竹灵这么多年故意丑化自己,她也已经到了可以婚配的年纪了。 因此陆竹灵问了几声,里面没有什么回应,陆竹灵就立刻开始着急,毕竟步枭的眼睛看不到,她怕步枭摔倒。 “你怎么样?我进来了……我…” 陆竹灵推开了里面的门,看到步枭披着一件衣服,背对着她这边站着,抓着空荡荡架子的手正在发抖。 “你怎么了?是洗好了吗还是……” “是你,”步枭猛地转过头,眼神狰狞地看向陆竹灵。 “是你!” 陆竹灵被步枭给吓到了,但是步枭身上的衣服很快从他的身上掉在了地上。 他像一头疯掉的野兽,扑向了陆竹灵。 “啊!”陆竹灵被他吓得下意识要跑,却被步枭按在了门上。 “她说了……那瓶药是你找给我的!”步枭压着陆竹灵的脖子,咬牙切齿地说:“我还想感谢你,结果你算计我!”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我就给你!” 他说着直接扯开了陆竹灵身上的裙子,陆竹灵惊恐的叫声,很快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昏黄的蜡烛/> 陆珠已经对着墙壁,用她那双漂亮的手,在墙上玩了好久的影子。 一会儿变成蝴蝶,一会儿变成一只狗,一会儿……变成一对疯狂交缠在一起,撕咬彼此的影子。 陆珠甚至还会配音:“嗷嗷嗷嗷嗷……” 弹幕不知道她今天晚上的心情为什么这么好,这都快到睡觉的时间了,她竟然还在这玩影子。 弹幕都在问她是不是因为屠烈回来了高兴。 陆珠想了想回答道:“确实,我看到他就会觉得高兴。” 弹幕都在呦呦呦,说她这种情况是陷入了爱情。 陆珠轻笑:“爱情?是这样吗……” 不过陆珠还是很遵守作息时间的,到了睡觉的时间,她就老老实实地上床了。 这注定是一个美好的夜晚,第二天早上陆珠连饭都多吃了一碗。 不过不太美好的是她刚刚吃完饭,就被陆黎志拉着又去了昨天的那个角落。 “你骗我?那个布料商人根本没有什么金子!他现在的铺子都在亏钱,他还在到处借钱呢!” “我把他家里翻遍了,也没有任何金子的影子。”陆英围说得咬牙切齿:“你说,你那根金条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 陆珠抬手挡着自己的脸,靠在墙上低着头,作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但其实脸上并没什么表情。 陆英围见她这样,直接把手绕到了陆珠的身后,抓住了陆珠的头发。 “抬起头来,告诉我,金子到底是哪儿来的!否则我就把你的脖子扭下来!” 陆英围说着。一巴掌抽在了抬起脸的陆珠脸上。 陆珠被打的直接摔在地上,脖子上又浸出了血迹。 弹幕全都炸了,全都喊着系统赶快救救陆珠。 但陆珠本人却还有闲心安抚他们:“没关系的,我自己能解决。” 陆珠缩起来,躺在地上,肚子上又被踢了一脚。 她终于“害怕”地说:“是淮高城城主的儿子给我的……” “你放屁!淮高城的卫兵队还没到,要明天中午才会到!”陆英围又踢了陆珠一脚。 陆珠躺在地上连躲都没有躲一下,陆英围又拽着她的头发,迫使她起身。 陆珠连忙说:“他确实来了……他是提前来的,悄悄地来的……” 陆珠嘴角流下血来,她说:“是真的哥哥,他就在……” 陆珠说了一半又咬住了嘴唇,陆英围毫不客气地又抽了她一巴掌。 然后伸手在陆珠透出血迹的脖子捏了下,把粘在自己手上的血迹送进自己嘴里,又呸地一声,吐在陆珠的脸上。 冷笑着说:“你再敢骗我,我就把你剁碎了喂狗。” 陆珠最后说出了淮高城城主儿子,现在就在城主的院子当中某间房间的屋子里。 陆英围带着人找过去,“迎接”淮高城城主儿子的时候……陆珠若无其事顶着一脸微肿的巴掌印,提着食物去了黑塔。 女棕熊已经醒了,陆珠的治疗非常见效,也是她本身身体非常好的原因。 陆珠提着食物走到牢房门口的时候,屠烈跟女棕熊正说话说到一半,转身看到了陆珠之后,剩下的那半句话就变成:“你这是怎么了?!” “谁打你了?”屠烈立刻起身,抓住了栏杆,连手指都开始兽化。 陆珠提着食物进去,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对屠烈说:“淮高城的卫兵队,明天中午就会到,但是守卫从今天晚上就会开始松懈,因为淮高城城主的儿子提前到了。” “我知道关着那些猎物的笼子都堆在哪儿,但我无法分辨出哪些是没有化人的兽人,哪些是纯粹无智的野兽。” “你要帮我们救那些孩子吗?!”女棕熊立刻冲上前,抓住了陆珠的肩膀。 兽人一向手重,尤其是女棕熊现在情绪过于激动,陆珠被她晃了一下,微微皱了皱眉。 “你怎么帮我们救他们?你……” 屠烈直接拉开了女棕熊,有意无意地挡在了陆珠的面前。 “先听她说完。”屠烈回头看向陆珠,在看到陆珠嘴角有一点血迹的时候,眼中有凶戾闪过。 陆珠继续说:“我没有完全的把握,我手上的人也不多。” “而且随时都会背叛,因为他们全都是猎人族,和兽人族世代为敌,” 陆珠说:“我不敢完全告诉他们真相,只是用钱雇佣他们帮我做事。” “所以我需要你们给我承诺。” 陆珠看着屠烈和女棕熊说:“我毫无反抗之力,如果我帮你们将那些兽人的幼崽救出来,一旦我被背叛,你们必须尽全力帮我,保护我。” “甚至带人来救我。” 陆珠说完之后,屠烈和女棕熊全都没了声音。 女棕熊这会儿冷静下来,问陆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救我们?为什么要冒着危险,还要帮我们救那些不能化人的孩子。” 陆珠并没有回答女棕熊的话,而是看向了屠烈。 她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摸过她脸上清晰的指印,还有嘴角的血迹。 她对屠烈说:“这是被我哥哥打的,他问我那天晚上,我用来转移他注意力的黄金是哪里来的。” “他不光打了我的脸,还踢了我的肚子,威胁要把我的脖子从我的脑袋上揪下来,把我剁成块儿喂狗。”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父亲要把我卖给一个富商。我有个姐姐已经被卖了,在这个富商的身边活的不如女仆。” “他特别的丑陋,又老又胖,还会虐/杀妻子,根本是个发育畸形的混球,我如果落到他的手中,我会生不如死。” 陆珠每说一句,屠烈的表情就越来越难看,他手上兽化的程度已经到了胳膊,连后颈都开始长出长长的毛发。 女棕熊看到屠烈这样子,表情剧烈地变化着,看着陆珠的眼神带上了一些敌意。 兽人只有在生命受到威胁,或者疯狂想要保护什么的时候,才会开始兽化。 尤其像屠烈这样从来没有兽化过的兽人,通常会让他兽化的原因,如果不是他的亲人,就只能是他毕生想要守护的人。 “屠烈!”女棕熊走到了屠烈的身边,一把抓住了屠烈的手臂,打断了屠烈兽化。 陆珠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继续说:“很快淮高城城主的儿子,就会在城主的女儿当中选一个妻子。” “没有被他选中,我就必须被卖给那个富商,所以我准备从这里逃走。” “我和你们一样憎恨着大荫城中的一切,我的家人们,我的父亲,我的哥哥。” “他们残暴,恶劣,毫无感情,从不遵守猎人族的誓言。” “我手上的人一旦叛变我就无法逃走,我帮助你们,是想让你们也帮助我。” 陆珠看向了女棕熊,说:“这样的理由,够不够?” 女棕熊不说话了,只是目光沉沉的盯着陆珠。 屠烈兽化的现象渐渐地退去,他也一错不错地在看着陆珠,然后朝着陆珠走了两步。抬起手要去碰陆珠的脸。 女棕熊在他的身后又喊了一声:“屠烈。” 屠烈动作微微一顿,陆珠仰着头看向屠烈,然后向前一步,抱住了屠烈的腰。 屠烈立刻全身僵住,再次像之前陆珠拥抱他一样,失去力气,不由自主地回抱住了陆珠。 女棕熊的表情很不好,她看着在自己面前抱在一起的兽人和人族,抬手摸了一下自己胸口的兽牙。 屠烈已经将这个还给她了,这证明屠烈不会跟她缔结婚姻。 可是女棕熊无法理解,难道屠烈选择的是这个人族吗? “你是因为她,才违背你母亲的意愿,将兽牙还给我的吗?” 兽人并没有弯弯绕绕,女棕熊是这么怀疑的,也就这么问出口。 陆珠埋在屠烈的怀中,露出了一个很微小的笑,谁也没有看到。 弹幕刷的非常的欢快,对于这种三角恋对峙现场,很显然不管看了多少遍都喜闻乐见—— 哟哟哟哟r />   请两位女嘉宾站上PK席位。 哈哈哈笑死,这种剧情真是百看不厌。 我有点烦这个女棕熊,明显第三者插足! 楼上这么说我就不赞同了,虽然我也站在猪猪这一边,但是猪猪之前和屠烈不是情侣关系。 照我看现在也不是,你们相信陆珠喜欢屠烈? 我看不出来…… 虽然我嗑糖嗑得挺高兴的,但确实看不出来。 猪猪这几天,利用了陆英围,利用了那个富商,利用了步枭,利用了陆竹灵,现在还要利用屠烈和这个女棕熊。她在大气层,站在大气层的人会喜欢谁? …… 陆珠抱着屠烈,屠烈侧头看向了那个女棕熊,又低头看了下在自己怀里的陆珠。 他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跟陆珠之间……不是能和交/配对象一概而论的关系。 他们之间很复杂,连屠烈自己都想不清楚,他到底是应该恨陆珠,还是应该感谢她。 而无论是她的亲近还是她说的话,屠烈都没有办法拒绝。屠烈发现自己对陆珠,有一种出自于本能一样的保护欲。 这种保护欲,因为之前他被关着,陆珠永远占主导地位,而陆珠从来不曾亲近他,只会折磨他,所以根本无法察觉。 无法察觉就无法对比,他会这样到底是因为蛊虫,还是因为……陆珠对他好,甚至为了救他自我伤害之后,对他的影响。 就像屠烈不知道,男女之间如果不是交/配的关系还能是什么关系? “兽人和人族是无法结合的,”女棕熊看着屠烈和陆珠说:“你们之间无法生育,甚至无法交/配。” 女棕熊看着陆珠说:“他本体是灵影熊,兽人在交/配过程中,会忍不住兽化,灵影熊的本体像一座小山,他会把你活活弄死。” 陆珠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她甚至还抱着屠烈,将头靠在屠烈的胸膛上,用一种看戏一样的表情,看着女棕熊在那自顾自地解说,什么人族和兽人为什么是不能结合的。 陆珠像是故意在气人。 她不说话,屠烈不知道说什么。 两个人这样沉默着。看在女棕熊的眼中就像是承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女棕熊愕然道:“难道你真的爱她?你因为她关着你四年多,因为她折磨你而爱上了她吗?” “我没……” “对呀,我也很好奇,你爱我吗?” 屠烈正要反驳,陆珠打断了屠烈要说的话。 她从屠烈的怀中仰起头,对上屠烈的眼睛。 “你爱我吗?”陆珠又问了一遍。 就是她三小姐(“小女巫是你吧”歩枭...) 屠烈看着陆珠的眼睛, 她眼神清澈像一眼见底的兽神瀑布。 她脆弱而白皙的皮肤上,有着因为自己而受伤的手指印,他这个视角, 还能从陆珠缠着脖子的布巾上面, 看到一点黑色的针脚, 以及白布外面又透出的血迹。 她看上去能够轻而易举地被任何人杀死, 毫无反抗之力。可是屠烈却陷入她的眼神, 呼吸, 甚至是拥抱之中, 觉得自己只是她怀中不值一提的玩物。 她不爱他, 却想要占有他。 她不爱他, 却问他爱不爱她。 屠烈很想回答:“不。” 他甚至还恨着她,恨一个人同时, 要怎么爱她? 可陆珠抱着他的腰紧了一些, 屠烈就无法呼吸地从嗓子里面挤出了一个字:“……爱。” 在她这样的凝视下,她充满期盼的视线中,除了说爱她, 屠烈说不出其他的话。 陆珠笑起来, 转头看向女棕熊, 像个玩游戏胜利的小孩子, 微微扬着下巴,骄傲得非常外露。 陆珠难得情绪这么外露, 弹幕看着都很稀奇—— 还是第一次看陆珠这样, 像个小屁孩儿。 啊啊啊啊屠烈说爱哎! 爱得好快啊,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剧情? 这个世界看着是没有隐藏剧情的, 因为世界线全都放出来了。但是实际上肯定有的! 对,他们俩看上去可不像是第一次啊。 啧啧啧, 会不会是重生了? 之前不都是重生吗?我比较好奇的是会不会系统故伎重施。 楼上说造梦? 不太像哎,猪猪其实就像个误入改造游戏的小可怜…… 这世界是卫老狗选的世界,她是凭借什么觉得猪猪需要改造? 系统应该知道一切的,系统呢!最近都不出来保护猪猪了。 是猪猪不用它了。 …… 弹幕讨论的,被陆珠看到了一些,她外放的情绪,就悄无声息地收敛起来了。 她放开了屠烈,不去理会女棕熊看着她如狼似虎般的视线。 而是说:“现在你们宣誓吧,宣誓如果我救出了那些不能化人的幼崽,就尽全力帮我。” 陆珠说完,被她松开之后回神的屠烈,看向了女棕熊。两个人的视线短暂地对视,然后一起跪在了陆珠面前。 宣誓会帮助一个猎人族,这对兽人族来说可以算作侮辱了。 但是陆珠救了他们,如果还帮他们救下那些可怜的兽人幼崽,整个兽人族都会感谢陆珠。 只是帮她逃走,这并不算什么。 两个人弄破了手指,用拇指在眉心画出火焰的纹路,然后按照陆珠要求的宣誓。 陆珠很满意,留下了一些服用的伤药,还有食物,就从牢房里面离开了,去找郁山。 守塔的卫兵总共不过两百人,都听郁山的命令,陆珠必须在行动之前,多拿出一些筹码,好让这些人全都为她所用。 “等我们把兽人的幼崽,还有我姐姐陆兰救了,就从这里逃走。”陆珠提着长长的裙摆,在黑塔脏兮兮的地面上脚步欢快。 她细白的足踝脆弱得简直像是刚刚上岸的人鱼,她带着温和的笑意,和弹幕商量:“到时候找个地方藏起来,再慢慢消除恨意值就好了。”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能摆脱被卖掉,被操纵,被随意欺辱的命运。反正后面还剩下足足十个多月的时间,可以用来消除屠烈的恨意值。 弹幕都对这个计划很支持,陆珠找到了郁山,一股脑给了他五根金条。 “郁山师父,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郁山已经发誓追随陆珠,因此陆珠说的话,他很快答应下来。 不过听说了淮高城城主的儿子提前到了这件事,还是有些惊讶。 陆珠耸肩道:“那个蠢货被城中的人下毒抢了东西,郁山师父帮我寻找一下他丢掉的佩剑。” “现在他眼睛已经好了,前几天住在屠烈囚室的那个就是他。我治好了他,他现在应该被我哥哥接进城主院了。” 郁山应下来,陆珠又从自己屋子里拿出了几瓶药水。递给郁山:“这些都是会让人失去反抗能力,但却不致死的毒药。” 陆珠笑得纯良,她对郁山说:“告诉那些卫兵们,不用担心我会让他们自相残杀,只是用药弄昏守在猎人河那里的卫兵就好,一个送饭的女仆就能办到。” 郁山狠狠松了一口气,他以为陆珠真要他们自相残杀,才会给这么多金条。 不过在他要把金条还给陆珠的时候,陆珠拒绝道:“拿着,这是你们为我做事应得的。” “今夜我哥哥和淮高城城主的儿子都会‘喝醉’”,陆珠说:“到时候还要郁山师父派几个好手,协助我救下兽人的幼崽。” “三小姐,我能不能问一句,”郁山说:“为什么要帮兽人做到这种地步?” 他指的不只是救幼崽,还有她割开自己的脖子,帮助屠烈他们的事情。 陆珠沉默了片刻说:“我觉得兽人族和猎人族,不应该再继续争斗下去。” “我想寻求一种解决的办法。”陆珠说:“可能郁山师父,觉得我是痴人说梦。” 郁山确实觉得有些荒谬,他抿了抿唇,并没有说出心里话,只是沉郁的神色,让他看上去苍老而颓废。 只要陆英围继承了城主之位,兽人族和猎人族的冲突,永远也无法停止。 郁山看着陆珠,并没有多说什么,他低头退走,去找陆珠要的好手。 而陆珠从黑塔离开,吃了午饭,睡了午觉,果然听说了歩枭这个淮高城城主儿子提前到了的消息。 只不过陆英围迎接歩枭的场合不太体面,歩枭是被陆英围从陆竹灵的被窝里面拉出来的。 女仆们都在窃窃私语,陆珠听到之后,也掩着嘴唇笑。 弹幕都在问陆珠,是不是早就知道陆竹灵带来的那瓶药不对劲。 陆珠耸肩:“知道,但这不是正好吗?我帮着推波助澜,缩短了男女主他们之间长达数年的拉扯和虐身虐心。” “他们顺理成章在一起,那个药物作用的夜晚,看上去过得也很愉快不是么?” 弹幕却因为这件事有些细思恐极—— 陆竹灵如果不知道那一瓶是□□,倒还好,如果她知道的话……那么原剧情有没有可能原身不是故意的,只是中招了? 操,楼上一说,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原身是在歩枭眼睛好了之后接触他,确实是刚接触,歩枭就中招了! 我草,可怕啊,要是陆竹灵知道那瓶药的作用,就更可怕! 不能吧……那原身岂不是受害者? …… 陆珠对于这件事不发表意见,只是撑在窗子边上,用一个小棍儿捅蚂蚁窝。 她也不把这些蚂蚁都弄死,只是它们一离开,就用棍子弄回来,反反复复,让蚂蚁失去了方向,不得不顺着棍子爬到她手上。 再被陆珠轻轻一吹,跌落窗台   果然城中一传开了淮高城城主的儿子已经提前到了的事情,因为兽人来袭紧绷的守卫就松懈下来了,毕竟他们这么紧绷,就是要给淮高城的护卫队看看,猎人族的厉害。 既然淮高城城主的儿子早就到了,甚至和城主的女儿都睡到一起了,那么大荫城中什么样子他早就知道了,才辛苦狩猎回来的猎人族也就不装了,该回家休息的就回家休息。 不光这样,那些狩猎回来的马车和猎物,全都被拉出来排开在城主院子里面。 陆英围本来对淮高城的歩枭是有些敬畏之心的,但是在歩枭被他从自己最低贱的妹妹的床上光屁股拉起来的时候,歩枭在陆英围这里,就屁也算不上了。 陆英围哥俩好似的带着歩枭看他狩猎的东西,说话不光不带着恭敬,甚至问歩枭:“你的口味是不是有些特殊?我们家中这么多淑女妹妹你瞧不上,偏偏喜欢个喂猪的贱种。” 这话简直把歩枭一起骂进去了。 歩枭脸色都扭曲了,他本来就觉得自己被算计,结果还那么难堪地被陆英围给从被窝拽出来,这让歩枭觉得他睡的陆竹灵让他无比羞耻。 歩枭甚至怀疑,陆英围这件事也是陆竹灵算计的,毕竟她这么急功近利的想要跟自己有什么,不就是知道了他是来选妻子,想要他将她带走吗? 为此陆竹灵竟然不惜被她哥哥捉/奸在床,这实在让歩枭感觉到恶心! 不过歩枭只是神色扭曲地笑笑,并没有试图和陆英围解释什么。 他如果说了自己被算计,或者什么时候来了大荫城,瞎掉的眼睛才刚刚治好,那样只会更丢脸。 所以歩枭只能咬牙忍着,甚至还要忍受陆竹灵无时无刻地在他身边晃悠。 用陆黎志的话来说,就是这个贱货既然入你的眼了,那就给你了。 陆黎志晚饭的时候,在饭桌上说:“但她不能算我的女儿,她母亲是个妓/女。所以按照你父亲和我的约定,还要在我的女儿之中,挑选一位和你匹配的淑女作为妻子。” 当时歩枭羞耻的简直要钻到桌子底下去,他甚至能够感觉到桌上坐着的那些真正的淑女们,那些本该使尽浑身解数争抢他的城主女儿,看着他这个和妓/女女儿搞在一起的人,也是鄙夷的。 尤其歩枭想到小女巫应该也在这些淑女里面,不知道会用什么眼光看他,歩枭就连多看几眼这些女人的勇气都没有。 这是歩枭长这么大,被羞辱得最厉害的一次,可他还不能发作,只能强忍着。 他现在对于陆竹灵的感谢之情,早就已经荡然无存。甚至忍不住在想,会不会他被陷害,也是陆竹灵一手策划的,否则怎么会那么巧,就被她给救了? 歩枭现在看着被城主吩咐,在他身边倒酒的陆竹灵,眼神冷得能将陆竹灵的眼泪给冻住。 人一旦形成了扭曲的思想,就无论如何再也拉不回来了。 而此时此刻在桌子的末尾优雅吃东西的陆珠,在一众心思各异的人中,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弹幕都在讨论着事情的发展和陆珠畅想的不一样,男女主角现在看上去像是有仇一样。 陆珠专心致志地吃东西,连陆英围意味深长的视线扫向她,她都装着感觉不到。 晚饭一过,城主的女儿们都适时离席。 只剩下喝到看不清东西的陆黎志,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他年轻的时候,是怎么英武地在战场上救下过歩枭的父亲,也就是现在淮高城的城主。 歩枭听的面部青筋暴跳,因为在陆黎志的口中,他从小敬重的父亲,成了一个胆小鬼,一个不如女人的逃兵。 歩枭甚至不能激烈地反驳,因为现在他身边一个自己人都没有,他的卫兵队,要明天中午才到。 歩枭现在无比后悔,他到底为什么要提前来到大荫城这邪恶的地方! 歩枭以一种逃避现实的心情,和陆英围喝了好多酒,陆黎志喝到钻进桌子底下的时候,被侍从给抬走了。 陆齐生也陪着喝了不少,呆呆地抱着酒杯。 陆英围因为在歩枭的面前占了上风,特别高兴,喝得最多。但因为他的酒量还不错,所以他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大荫城的猎人族有多么勇猛。 而此刻勇猛地守在了猎人河边上的猎人族们,被女仆送来的饭菜弄倒,失去了四肢的感知能力,不能动了。 他们的脑袋被盖上了,根本连敌人是谁都没有看到。郁山处理好了这边,就找了陆珠。 陆珠穿着纯白的衬裙,推开窗子之后,对着郁山说:“我哥哥和父亲们,已经彻底醉了,现在发生什么,他们都没有办法出来指挥战斗。” “让好手们遮挡好面部,戴上一些兽皮。注意陷阱和冷箭,不要恋战,只为了放走兽人而已。” 陆珠把一个黑狐皮的围脖,通过窗户亲手给郁山戴上,“伪装成兽人来袭,一旦放走了兽人,立刻回到黑塔。” 陆珠说:“郁山师父,安全最重要。” 郁山低头摸了摸自己肩膀上的狐皮,对着陆珠半跪在窗边:“三小姐放心。” 陆珠关上了窗户,打了个哈欠之后,就上床准备睡觉了。 黑塔的士兵穿戴上兽人的兽皮,蒙上了脸,直接院子里守卫猎人车的守卫对上。 屠烈和女棕熊被放出来,女棕熊直接兽化,这一次打了守卫们一个措手不及。 “兽人来袭!” “兽人来袭!” “备战——” “弓箭手呢,弓箭手准备——遭了,机关为什么失灵!” 场面非常混乱,身上戴着关押野兽钥匙的守卫直接被女棕熊扭断了脖子。 铁笼一个个打开,无论是兽人幼崽,还是那些已经毫无理智的,饥饿了数天的猛兽,全都一股脑冲了出来。 所有冲上来的猎人族都在对付这些到处撕咬人的猛兽,而屋子里喝酒的陆英围听到了声音,摇摇晃晃地跑出来的时候,院子里,院子外,整个大荫城都因为到处逃窜的饥饿猛兽乱套了。 陆英围喊了一声集合,但是一出门口踉跄了一下,直接坐在了地上。 他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却根本无法清醒过来。 黑塔扮演兽人的士兵开始撤退,到处都是猎人们被撕咬拖行的嚎叫声。 猎人族善于狩猎,善于群体作战,善于利用捕兽工具。 但是一旦这些因为饥饿而疯狂的猛兽,说不定会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的时候,所有人自顾不暇,根本没有办法协同作战。 能够镇住人心的指挥,现在跌坐在房门口,口齿不清地喊着什么,却没有人能够听懂。 歩枭听到声音从屋子里出来,看到了这一幕,反应迟钝的要后退,但被一个飞速蹿过来的宽角鹿,直接顶在了肚子上。 陆竹灵手里端着酒壶,一下子砸在了宽角鹿的头上,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点火,宽角鹿身上烧起来,立刻嘶叫着跑了。 这时候没能化人的兽人族幼崽,都在有序地跟着黑塔的士兵们还有屠烈和女棕熊撤离。 前院的打斗声,尖叫声还在持续着,而屠烈他们已经悄悄地顺着黑塔后面的小路朝着猎人河边撤离。 陆英围自己抽了自己一巴掌,总算是清醒一些,开始组织人猎杀这些被放出来的猛兽。 而屠烈听到他的喊声,正在撤离的脚步突然间一顿。 “屠烈!”女棕熊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厉声道:“快跟我们一起走!” 屠烈却沉默地看了一眼女棕熊,不管不顾地从队伍中折返。 女棕熊咬牙切齿,但没有再喊,迅速带着幼崽们撤离,这时候后院一个房间被宽脚鹿撞起火了。 黑塔的士兵们全都回到黑塔,那些伪装兽人的兽皮,顺手扔进了大火之中。 屠烈兽化四肢,极快地折返,悄悄隐匿在房梁之上,等待时机。 等到陆英围指挥着人抓到了几只猛兽,控制住了院子中的局势,正稍稍松懈的时候,屠烈突然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他手掌兽化,直扑陆英围的身后,一手抓住了陆英围的头发,一手长长的兽爪切入了他的脖子,然后猛地一转! 陆英围的脑袋就这么活活被揪了下来。 鲜血喷溅足有一房高,无头的陆英围四肢徒劳地挣动片刻,轰然倒地。 等到陆英围身边的猎人们反应过来,将箭对准屠烈的时候,屠烈已经跃向了房顶,拎着陆英围的脑袋消失了。 有猎人朝着屠烈逃窜的方向追去,屠烈却又飞速地折返城主内院。 他脚步落地无声地从抢救火的人前面一掠而过,来到了陆珠的窗前。 正在床上躺着的陆珠,听到了摇铃的声音。 她本来懒洋洋地躺在床上,连距离她不远的房子着火都没能让她起身。弹幕正为她着急,催促她着火了赶快跑。 她却在听到铃声的时候起身了。 陆珠推开了窗户,一个死不瞑目,还正在滴血的人头,就这么递到了她的面前。 弹幕毫无心理准备,全都吓疯了,嗷嗷乱叫成一团,连直播间都弹出了检测到血腥画面正在处理的警告。 很快人头被马赛克,弹幕却都吓得不轻。 只有陆珠站在窗边一动没动,低头看了一眼人头,又看向了站在跳动的火光背景中的屠烈。 他对陆珠展示了陆英围的脑袋,然后沉声对陆珠说:“他说要揪掉你的脑袋,把你剁了喂狗。” 屠烈说:“我把他的脑袋揪掉了,现在就把他的人头丢去喂狗。” 屠烈看着陆珠,眼神也像是落入了火。 他说:“不要怕,他再也不能伤害你了。” 陆珠慢慢地,对着屠烈绽开了一个笑,格外的温柔,也格外的信赖。 她点了点头,眼中有一点难以察觉的湿润闪过。 屠烈很快带着陆英围的人头离开了。 陆珠关上了窗户,隔绝了外面的声音,但是她双手按在窗户上,低头趴在那儿,好半天都没有动。 没人能看到她的表情,等到她再抬起头的时候,带着虚弱的苍白神色,对弹幕说:“吓死我了……” 她按着自己的心口,钻进被子里,露出半个脑袋说:“吓死我了,你们也吓坏了吧?” 弹幕确实吓坏了,但是他们在要安慰陆珠的时候,却突然间直播关闭了。 声音像小猫一样虚弱地说自己吓坏了的陆珠,在看过了陆英围的人头,在她不远处的房子还在着火,外面到处都是乱窜的野兽的时候,秒入睡了。 这一夜,注定是不安稳的一夜。 烧着的屋子是陆珠的姐姐们的,大火停止在了和陆珠隔一间房的地方。 彻夜未眠的守卫,到处追捕逃窜猎物的猎人们,还有担惊受怕一整夜的淑女们,在天亮之后,全都神色憔悴。 只有陆珠安然睡了一夜,早上准时醒过来。和弹幕打了招呼之后,推开了窗子,看到了城主院中堪称残垣断壁的凌乱现场。 而悄无声息地策划了这一切的陆珠,换上了干净的淑女裙,给自己的伤口涂好了营养液,又在脖子上缠好了干净的布巾。 她今天自己梳了整齐而朴素的发饰,穿的也是纯暗色的裙子,从屋子里走出去,到了前厅,和一屋子神色沉重的人融在一起,毫不扎眼。 陆英围死了,人头在狗窝里面找到,已经被狗啃掉了半张脸。 醒酒的陆黎志悲痛不已,眼圈通红。逮住谁跟谁发脾气,一早上跟他说话的几乎都被他给揍了。 陆珠知道今早上是绝对没饭吃了,悄悄地站在角落里面,看着陆黎志发疯乱咬人。 弹幕到这个时候,终于大部分都看出了陆珠的不对劲。 哪怕是陆珠依旧非常温和地,像一开始那样和他们说话,答应他们的各种要求。但是他们就是连看着陆珠温顺的样子,也根本感觉不到陆珠有任何人类的感情。 弹幕想要说什么,却根本说不出什么。 说兽人幼崽好可怜,说那些为了幼崽死去的兽人好可怜,提议陆珠救兽人幼崽的是他们,陆珠照做了。要陆珠远离剧情的是他们,陆珠也照做了。 甚至陆珠还促成了男女主角提前在一起,把那瓶陆竹灵带来的药,作用在她自己的身上了。 但男主角歩枭,现在厌恶陆竹灵简直都能化为实质了。 可要说陆珠做错了,又很没有道理。她都是按照弹幕提议的去做,也成功消除了空间的恨意值。 有人觉得陆竹灵无辜,可是无论陆竹灵知不知道那瓶药的作用,如果这效果不作用在她自己的身上,就要落在陆珠的身上了。 难道陆竹灵中招无辜,陆珠中招就不无辜吗? 而放走兽人幼崽,陆珠确实交代了黑塔士兵,不要和猎人族起冲突,给出去的药都是不伤人的。 黑塔士兵一个都没有折损,兽人幼崽也都放走了。但那些本来和兽人幼崽关在一起,放幼崽就不得不放出来的猛兽伤人,能怪到陆珠的头上? 不能。 陆珠救了屠烈,为屠烈割喉,为屠烈被陆英围打。 弹幕说让陆英围去死,现在屠烈为陆珠杀了陆英围,让他被狗给吃了,能怪陆珠吗? 不能。 陆珠说了,她吓坏了。 只不过她说完之后就睡着了而已。 弹幕难得没几个留言的,只有陆珠在脑中抱怨今早吃不到饭了。 弹幕有人指责陆珠,死人了她还想吃饭。 陆珠反问:“可你们在他打我的时候,不是希望他惨死吗?现在又要我为他的死而悲伤,你们好奇怪。” 陆珠神色露出疑惑,弹幕都能看出她是真的不懂。 而弹幕现在甚至在怀疑奇怪的是他们自己。 因为他们怂恿陆珠做事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这后果出乎了他们意料的残酷。 “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了?” 陆珠在脑中说:“我做错了什么吗?” 她攥着自己纤细的手指,在今早上一身宛如孝衣的黑裙子对比下,她显得越发地苍白。 她神情有些迷茫和惊慌,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让弹幕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陆珠解释:“你们说我可以想办法逃走的,我只是想要设法逃走。如果兽人族和黑塔士兵不帮我,我一个人,逃走了在外面也没有办法生存,我会被抓住卖掉,杀掉,会死得很惨的。” 弹幕一些人都开始安慰陆珠她做得没有错了。 但是有些人在问陆珠:你已经料到了这种结果吧,你昨晚看到了陆英围的人头,一点也不惊讶。 陆珠闻言眼神迷茫,她在脑中解释:“我怎么会知道?” 弹幕上又有人说:可你昨天故意和屠烈说了陆英围打你,和要杀你的事情。 陆珠解释:“是屠烈问我我才说的啊。” 确实是这样。 再没有人质疑陆珠。 陆珠安静地站在那里一上午,一直等到陆英围快要火葬的时候,陆黎志找不到缝合陆英围脑袋的人,城中会这个的,都在忙着收敛城中死去的那些人。巫祝眼看着自己就要死了,根本来不了。 陆黎志就算是城主,也不能不顾那些英勇死去的猎人,把人强行绑来给他儿子缝头。 找人找不到,自己的女儿们一个个淑女课上得不少,会做衣服,却没人敢碰死人。但总不能让陆英围就这么身首分离的走。 陆珠自告奋勇地举手,“父亲,让我来吧。” 陆珠说着,把自己脖子上的布巾摘下来,对陆黎志说:“就在前些天,兽人弄伤了我,巫祝年迈无法来给我治疗,我就自己给自己治疗了一下。” “我自己缝的,虽然针脚不及姐姐们的好,但至少……能让哥哥完好的离开。” 陆珠看向了陆黎志,神色黯然地垂下了眼睛,显得特别的悲伤。 但她实际并没有什么悲痛的情绪,脑中哄弹幕们道:“我帮他缝上头。你们不要生气了嘛。” 弹幕不生气,他们快被陆珠吓死了。 陆黎志眼眶微红,他一直都非常看不上这些女儿们。尤其是陆珠这样连个淑女样子都没有的,卖不上好价钱。 但此刻他终于正视了陆珠,看着陆珠脖子上的针脚,捏了捏陆珠的肩膀,说:“苦了你,那就你来吧。” 然后弹幕一言不发,在场所有人也一言不发地看着陆珠缝脑袋。 她像对待一个婴儿一样,轻柔地先清洗好了陆英围的头,把他被啃得乱七八糟的脸胡乱对上,用黑线串连。 有些实在没有皮肤的地方,她甚至询问了陆黎志:“我可以将他其他地方的皮肤弄到脸上,父亲……” “弄吧,”陆黎志说:“总不能让他没脸。” 陆珠开始取皮,缝制,动作很轻柔,但是速度是真的不慢。 她像是十分熟练这种事情,而弹幕看着她的样子,觉得她不像是在缝一个死人,而像是在做一个布娃娃。 等到陆英围彻底缝好,陆黎志红着脸上前看了一眼,陆英围总算是有了个人样。 陆珠洗干净手,给陆英围整理好,最后站在远处,看着陆黎志把陆英围烧了。 而全程参加了葬礼的歩枭,看着陆珠的眼睛都要飞出来了。 他光是听声音,就已经断定了陆珠就是小女巫。 她果然像他想象中的一样,善良,美丽,脆弱而悲伤。 她明明那么纤弱,却还愿意做这种其他人都不敢做的事情,她需要保护。 歩枭眼睛始终跟着陆珠,陆竹灵站在歩枭的身后,看着歩枭看着陆珠的眼神,表情悲伤。 陆英围算是横死,所以烧完之后,很快下葬。下葬是陆齐生一手操持,送灵之后,陆珠和她的姐妹们,终于能坐下来吃东西了。 所有人都没有胃口,桌上的食物没怎么动。尤其是淑女们,一场大火,一场葬礼,个个面色煞白,不吐的都是心理素质好的。 还是只有陆珠,悄无声息地吃够了平时吃饭的量,甚至还因为早上没有吃饭,多吃了两个餐后甜饼。 那甜饼上面的红莓果酱,像极了血肉,陆珠吃了一半,她身边坐着的陆兰就去吐了。 弹幕寂静无声,要不是直播人数还在,简直像是直播关闭了一样。 死人本来是要摆宴席的,寻常人家可能悄无声息地就埋了,但是城主的儿子好歹也要有些送别的样子。 只可惜从陆英围脑袋被揪下来开始,他就注定死不体面了。 快到中午,淮高城的卫兵队到了。 陆黎志只好宴席延后,先宴请这些风尘仆仆远道而来的淮高城卫兵们。 歩枭终于松口气,这一次来的卫兵队,不光有代表着淮高城强壮和富庶的卫兵们。还有淮高城城主的最信任的下属,一位颇有盛名的老剑士。 老剑士名叫罗坚壁,在淮高城,乃至王城那边都有名号。 他曾经门下的学徒非常多,现在也遍布各个城,都是各城主们的下属。连郁山都是罗坚壁曾经的学生,陆珠看着来迎接淮高城卫兵队的郁山,激动地抱住了罗坚壁,叫他老师。 歩枭和那个罗坚壁拥抱了一下,终于像一只支棱起了翅膀的鸟儿,恢复了他尊贵的淮高城城主儿子的风度。 尤其是看了他难堪一面的陆英围已经死了,歩枭因为昨晚陆竹灵对他舍身相救的事情,对她的态度也稍稍缓和了一些。 只是在路上就听闻了陆竹灵和歩枭丑闻的罗坚壁,在和陆黎志打过招呼,传达了淮高城城主的慰问和对于陆黎志失去一个儿子的哀悼之后,看了一眼陆竹灵,眼神却不怎么和善。 “今夜我们不醉不休。”陆黎志仿佛迅速从失去了一个儿子,甚至是继承者的悲痛之中恢复了。 只要抱住酒杯,灌进肚子几两黄汤,他就能连自己亲娘是谁都记不住。更别提死个崽子而已。 于是今晚的食物格外丰盛,上午还沉痛地举行了火葬的地方,被黄土一埋,摆上了欢迎淮高城卫兵的桌子。 至于骨灰或许没能收干净,被埋在黄土 晚饭陆珠依旧食欲良好,而且因为她今天缝了个陆英围的脑袋,莫名其妙地让陆黎志注意到了她。 他喝醉了,没大儿子好显摆,显摆了陆齐生的箭术之后,在自己乏善可陈的女儿们之间环视了一圈,把陆珠给拉出来了。 “这是我的三女儿,叫陆珠,她很厉害的,”陆黎志让陆珠把自己脖子上的布巾摘下去,陆珠急就顺从地摘了。 “看!”陆黎志说:“她从小修习巫术,前些天和兽人交战的时候,不慎被兽人伤了,自己缝上了脖子!” 陆珠沉默地展示着自己的脖子,表情温吞得像个无助的羔羊。 而罗坚壁看了陆珠这伤口之后,表情却是露出了些许震惊。 这么严重的伤,伤在这种地方,就算是最勇猛的战士,受伤之后,尤其是伤在致命处,也很难自己缝合伤口。 这样严重的伤自己缝回去……这是什么怪物? 罗坚壁震惊的表情大大地取悦了陆黎志,陆黎志让陆珠下去,然后又开始吹嘘起了他曾经救下淮高城城主的事情。 歩枭一直看着陆珠,等到陆珠从屋子里退出去的时候,他从身后追上来。 “陆珠!” “小女巫,是你吧?”歩枭说:“你叫陆珠。” 歩枭此刻已经换回了淮高城的服制,确实是奢华又金贵,和大荫城的那些粗野的猎人装扮完全不同。 加上歩枭与生俱来的矜贵长相,他简直像个夺目的王子,这一点从晚饭席间不断偷偷看他的城主女儿们,就能够知道。 只不过现在连弹幕都没有心情欣赏歩枭这张脸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句话,弹幕也是第一次领会得如此深刻。 陆珠被歩枭叫的站定,转过头看向歩枭,歩枭对她笑着说:“我说了,会当面感谢你救我。” 陆珠视线看着他,又看向他身后的陆竹灵。 笑着问:“感谢我?所以你给我带来了两箱黄金吗?” 歩枭表情一僵,陆竹灵身后有个猎人快步走过来,气势汹汹地到了陆珠的对面说:“昨天那场兽人突袭,和你有关对吧!” 突如其来的指控,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变。 这个猎人又凑近了一些,当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子里走出来的陆齐生说:“就是她,三小姐,我上次猎回来的黑狐皮,就是卖给了她!” “两个银币。”这个年轻的猎人把银币掏出来,递到陆珠的面前:“三小姐还记得吧!” 陆齐生走过来,手里拿着烧了一半的黑狐皮,扔在陆珠脚边:“你黑塔里面关着的兽人不见了,是你放走了吗?” 好啊我愿意(真美……可惜了...) 一时间矛头全都对准了陆珠, 陆齐生看着陆珠的眼神,冷得像冰,只要陆珠敢承认一个字, 他就能像疯狗一样, 将陆珠撕碎。 毕竟他们兄妹之间, 根本没有什么感情可言。陆齐生是陆英围的一条好狗, 主人死了, 他这条狗肯定要咬住让他主人死去的线索不放。 陆珠没有马上解释, 低头看了下脚边烧焦的黑狐皮, 又看了看那个英俊的年轻猎人, 神色露出迷茫, “你在说什么?” 弹幕这时候在脑中也炸开了—— 啊啊啊,这不是和陆兰搞一起的猎人吗! 糟糕了, 黑狐皮的事儿是疏忽了吗?这可怎么办啊啊啊啊! 陆齐生要是知道这件事和陆珠有关系, 说不定会把陆珠直接烧了。 可以否认啊,两个银币一块狐皮能证明什么?反告这个男人诬陷! 我有注意到,城主女儿们用的银币, 和普通人用的不太一样……有弓箭标志, 带家徽。 那怎么办?把陆兰的事情说出来, 偷情顶多嫁不成淮高城城主儿子。要是和兽人族的突袭扯上关系, 这么多的猎人昨晚送命,还死了一个陆英围, 猪猪下场肯定会很惨! 呜呜呜, 系统快!保护我方猪猪—— …… 弹幕全都急坏了,陆珠则是在装傻, “对不起,请问你是?” “三小姐不用装作不认识我, ”这个年轻的猎人表情愤恨,“这两个银币,正是三小姐亲自给我的,这黑狐皮,也是你在我这里买去的。” “昨晚袭击的兽人族,未必全都是兽人族,虽然带头的是那天跑掉的两个兽人,但是其他的放走兽人幼崽的,并没有兽化。” “我们在昨晚的大火里面发现了一些烧毁的兽皮,正是昨晚那些人佩戴的,而猎人河边上被毒倒的卫兵们,就是你参与的证据!” 这人的指控还算是有条理,陆珠却依旧保持着一脸茫然,问:“你……是和我有什么仇怨吗?” 陆珠说:“我昨夜一整晚都在睡觉。” “你为什么能够睡得着?”陆齐生说:“那么大的火,外面交战的声音,野兽到处乱窜,其他人都吓得瑟瑟发抖,为什么就只有你自己能够酣睡到天明?” 陆齐生咄咄逼人,接过年轻猎人手上的两枚银币,举到陆珠脸前说:“这样的银币,只有城主院才有。这上面的家徽你应该熟悉,你每月的份例都花在哪里?我听说你不买衣服和饰品,你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陆珠后退一步,表情露出些许害怕,说:“我受伤了,失血太多,这些天都是躺在床上就昏睡,我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还是早上姐姐们说的……而且我没有钱了。” “二哥你不能因为我睡觉,就将这些事情,全都怪在我的身上。” “你没钱了?”陆齐生向前一步,哼笑起来,倒是有几分陆英围的样子:“那你还要否认吗?你的钱花去哪里了!” 陆珠看到陆齐生抵在她脖子上的佩剑,眼神惊慌:“我的钱,全都在大哥那里……他把我的钱全都抢走了……” “大哥抢你的钱?” 陆齐生冷笑,面色狰狞片刻,又说:“你有几个钱,值得大哥抢?他是要继承城主之位的人,你别以为你伙同兽人族把他弄死了,你就能随便污蔑他!” 陆珠躲着剑锋,说:“一根金条一袋银币,都被他拿走了,是我这么多年攒的所有钱了!” 陆珠说:“我被兽人划开脖子的那天晚上,我想用这些钱让他救我,结果他拿走了,却没有救我……” “金条?”陆齐生简直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你这个贱种就算是天天出去卖,也未必能攒出一根金条,大哥都没有的东西,你编造出来,指望我放过你?” “你可以去搜大哥的房间。”陆珠说:“这件事大哥不许人告诉你,他到处抢钱,不知道要做什么,还带人去抢了城中的布料商人,他的手下都知道的,你可以问。” 陆齐生一个字都不相信,他虽然和陆英围不是一个母亲,却从小一起长大。 陆英围从没有任何事情瞒着他。 “好,你说大哥屋子里面有金条,他又拿了你的银币,我先不问那金条你是从哪里得来。我们现在就去找,要是找不到,你就等着活活被烧死吧。” 陆珠被陆齐生揪着,还有其他几个猎人,一起朝着陆英围的房间方向走去。 歩枭看了一眼正厅,里面他的人正在和城主陆黎志喝酒,这件事没法让他们插手。 他急得不行,他完全不觉得这件事会是小女巫做的。歩枭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弹幕都在给陆珠出谋划策,到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全都在劝陆珠供出陆兰的事情转移视线。 但是陆珠被陆齐生提着脚不沾地的时候,也在脑中对弹幕说:“可是这样不行,会害了陆兰,你们不是要我救她吗?我会信守承诺救她的。” 弹幕到这时候只想保住陆珠,甚至要系统帮忙让陆珠赶紧逃走。 但是系统询问陆珠是否需要帮忙的时候,陆珠却说:“暂时不用,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非常感谢你,还有弹幕上为我考虑的人。” 她像个被提住后颈的猫,逆来顺受地被陆齐生拽到了陆英围的房间。 屋子里的灯点着,几个猎人开始寻找陆英围的东西。 但是把屋子里面找遍了,也没能找出陆珠说的金条,倒是在陆英围的床底下,搜出了几袋银币和金币。 陆齐生在烛光中侧头看着陆珠,像个索命的恶修罗。 “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陆珠抓住他抵着自己脖子的刀尖,在晃动的烛光和一屋子凶神恶煞的猎人面前,眼中的慌张奇异地冷淡下来。 她对陆齐生说:“借我一把刀,我知道大哥会把金子放在哪里。” “少狡辩!你要刀想做什么?”之前指正陆珠的那个年轻猎人说:“伙同兽人族迫害大荫城中的猎人,你今晚必须为那些死去的猎人们殉葬。” 陆珠不理他,只看着陆齐生说:“二哥,我们好歹兄妹一场,我拿一把刀,难不成还能伤到你们一屋子男人?” 陆齐生把自己腰上的匕首解下来,扔给陆珠。 但是长剑的剑尖,一直都指着陆珠。 歩枭赶来在门口看着这一切,他却根本插不上话。陆竹灵也跟着歩枭的身后,她到现在要是还看不出歩枭对陆珠格外在意,那她就是个傻子。 她也怨恨陆珠,那天……陆珠绝对认出了她拿来的那瓶药是什么! 那一瓶药,毁掉了陆竹灵在歩枭面前所有的好感。 陆珠接过匕首,打开之后,抓过陆英围的枕头,狠狠扎进去。 她泄愤似的,明明能好好拆开,却在枕头上乱划一气,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众人想起她给陆英围缝脑袋时候的表情。 陆珠把枕头划得稀巴烂,这才伸手进去掏,片刻后露出一点微笑,果然摸出了一根金条。 “看。”陆珠对陆齐生说:“这就是我的金条,至于我的银币,应该在你们找到的那个箱子里。” 陆齐生表情一变,一众猎人的表情也都开始变化。 陆珠把金条扔给陆齐生,又转头去掏,然后很快在陆英围的枕头里,掏出了一个金锁。 金锁连接着链子,被陆珠拿出来之后,她惊讶地举到陆齐生的面前,说:“咦,这个金锁,不是二哥小时候戴的吗?怎么会在大哥的枕头里,是你送给了大哥吗?” 不是。 这是陆齐生母亲的遗物。是陆黎志专门让大荫城工匠给陆齐生打的长命锁。 但是陆齐生小时候和陆英围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丢了。 陆齐生表情一瞬间变得特别难看,陆珠还在陆英围的枕头里面掏出了一些女人的金首饰。 大部分也都是陆齐生死去的母亲的,因为陆黎志所有的女人中,唯一舍得花钱的,就是陆齐生的母亲,除她之外,没人有这些贵重的东西。 弹幕这个时候后知后觉地发现,剧情中确实有介绍陆英围喜欢钱,喜欢囤积金子。 但那也仅仅只是简单的一两句人物描述,谁又能知道他枕头里藏着这么多好东西。 甚至有人联想到,当初陆珠受伤的那一天晚上,指了一下床,陆英围就直接去翻了枕头找到了金条。 这么看来,只有爱往枕头里藏东西的人,才会第一反应就是去翻枕头。 而如果这些细节全都成立……他们纷纷倒抽一口凉气。 猎人和陆齐生一时间都沉默着。这时候陆竹灵在歩枭的身后轻声说:“可是三小姐……哪里来的金条呢?” 陆珠笑着看向她。陆竹灵眼神躲闪地藏在了歩枭身后。 歩枭恨不得回头给陆竹灵一巴掌。 但是他不能那么做,他只是狠狠瞪了陆竹灵一眼,表情狠毒而冰冷。 陆竹灵脑子一空,明白自己彻底完了,歩枭只会更加厌恶她。 而此时听到陆竹灵说话的陆齐生,也从他从小敬重的哥哥,竟然偷藏了这么多他的东西的震惊中回神。 他看着陆珠,报复性一般恶狠狠地问:“既然你说大哥抢的是你的金条,那你的金条哪来的?!” 陆珠被喊得缩了下脖子,后退了一步,视线看向了那个之前指证她的猎人,又飞快地看了一眼歩枭。 陆珠垂下头,咬住了嘴唇,弹幕又急疯了,让陆珠索性电倒所有人,跑掉算了。 因为如果陆珠说不出金条的来历,她之前说的就都白费了。 不过就在陆齐生把长剑再度对准陆珠的时候,歩枭上前一步,急急道:“她的金条是我给的!” 陆竹灵在歩枭的身后,表情一变,死盯着歩枭的后背,咬住了嘴唇。 陆齐生和其他的猎人,都把视线转向歩枭。 歩枭上前一步,说:“是我给她的谢礼。我应允她两箱金条,但是我因为提前来了大荫城,能拿出的金条只有这一根。” “她是我属意作为妻子带走的人,”歩枭看着垂头的陆珠,脆弱又无助的样子说:“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 陆珠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一下,抬起眼的瞬间,看向的不是歩枭,而是他身后的陆竹灵。 陆竹灵眼泪滑下来,看着那么明艳动人,但是眼中的恼恨再也掩饰不住。 “可兽人袭击的那时候,她说我大哥抢她金条的时候,你根本不在城中。”陆齐生看着歩枭说:“就算你想要英雄救美,也要分分场合。” “我其实来得比那更早!”歩枭索性说:“我早在半月之前,就已经到了大荫城,我被人下毒,双目失明,是陆珠一直在治疗我。” “兽人第一次袭击的那天晚上,我就在黑塔里面。”歩枭看着陆珠说:“黑塔里面没有什么兽人,只有我。” “关于我什么时候来,你可以问我的随从罗坚壁。” 歩枭微扬着头,居高临下看着陆齐生说:“我如何获救,如何被陆珠诊治,你可以问她。” 歩枭一把把陆竹灵拽到前面,推向陆齐生:“她先救下我,然后把我送到陆珠的黑塔,陆珠一直在尽心治疗我。” 歩枭说:“我正想要吩咐我的卫兵队去查,到底是谁伙同了下等人,毒瞎了我的眼睛,抢夺了我的佩剑。” 陆齐生表情几变,看向陆竹灵,所有人都看向了陆竹灵。陆竹灵则是看向了陆珠,她咬牙说:“是我求陆珠小姐救歩枭的。确实是在半月之前……” 陆竹灵浑身都在发抖,陆齐生看向陆珠,冷声又问:“所有人都知道你在黑塔的房间关押了一个兽人,用于做各种各样的药物研究。” “你想成为女巫,你需要有人给你试药,你的兽人四年多都在,为什么偏偏兽人袭击的时候不见了?”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的尖锐,弹幕全都汗如雨下,系统也紧张得不行。 屠烈失踪的事情,确实不好解释,但是陆珠看了眼歩枭,说道:“被我折磨死了。” 陆珠说:“这一点歩枭少爷可以作证,他一开始被送入黑塔的时候,虽然看不见,但是能够听到。” “……对!”歩枭看着陆珠的眼睛,他既然都决定帮着陆珠说谎,那他自然会全部都认下来。无论陆珠说的是什么样的谎言。 陆齐生看向歩枭,他还是不相信歩枭,他觉得他们都在说谎。 “这么巧?”陆齐生看着陆珠说:“歩枭少爷那时候看不见,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陆珠轻轻吸了一口气,看着陆齐生说:“二哥,你为什么这么咄咄逼人?” “难道你跟大哥一样,都恨不得我去死吗?”陆珠声音轻柔:“黑塔那么多士兵,每一个人都能为我作证,包括郁山师父。” 陆珠说:“况且我折磨死去的那具兽人尸体,并没有扔掉。就在黑塔的牢房之中,我在做关于尸体的用药研究。” “我可以带着你去看,”陆珠说:“带着你和郁山师父对峙。” “至于之前这位英俊的猎人诬陷我用药毒害猎人河边的猎人……”陆珠说:“我好冤枉啊,我研究的方向都是解毒剂,我房间所有的东西,你们都可以让巫祝大人来检查。” “我一直都想救人,救下那些因为风寒,和伤口感染病重的猎人的命。”陆珠说:“况且……指责我的这位猎人,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那些毒药是我制作的?” 年轻的猎人一时间哑口无言,这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哑口无言。 陆珠又说:“况且那些药物,不光我能找到,陆竹灵也能啊。” “她不是在大巫祝那里偷来了一瓶好药吗?”陆珠看向歩枭问:“是不是很好用?是她一定要我带给你的呢。” 陆竹灵面色煞白,站立不住一样跌坐在地上。 歩枭想起那瓶药就表情扭曲,咬牙切齿地对陆齐生说:“她确实从巫祝那里偷来了一瓶好药,让我不得不和她苟合一夜。” 歩枭提起这件事,看着跌坐在地上的陆竹灵,眼神满是厌恶。 陆齐生也看向了陆竹灵,问道:“你在大巫祝那里偷了药?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陆竹灵浑身抖得像是筛糠,她回头看向歩枭,眼泪簌簌落下。这个男人太无情了,他们都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他却厌弃自己到这种地步。 可是歩枭又是陆竹灵唯一的希望了,她不能再惹他的厌恶,否则她如果在歩枭离开之前留下了,会死得很惨,偷盗大巫祝的药物,是会被绞死的。 事情到这里,陆珠彻底洗得干干净净。 她盯着那个年轻的猎人看,那个指控她的猎人,手里抱着那块黑狐皮,虽然还是觉得事情和陆珠脱不了干系,却再没有指责的证据。 陆珠突然说:“我想起来了,我记得你。” “那天我在大荫城中无聊,挨着个的街道到处乱晃。”陆珠说:“你长得这么好看,强壮,英俊,是我大荫城中猎人们最好的样子。” 年轻的猎人抬头看向陆珠,不知道为什么她否认了,又突然说记得他。 陆齐生也看向了陆珠。 陆珠说:“那天,你很高兴,你用你手上捧着的黑狐皮,送给一位美丽的姑娘。” 猎人的表情猛地一变,连嘴唇都颤抖起来。 她看到了……她会说出来! 他死死盯着陆珠,陆珠又说:“你这么急着用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指正我,想让我哥哥亲手杀了我,是因为我看到了你和那位美丽姑娘的不能为人知的私情吗?” 年轻的猎人紧紧抓着黑狐皮,吓得嘴唇都在发抖,简直要和陆竹灵一块儿摔地上去了。 “这么害怕,看来你很爱她。”陆珠说:“你真是个好情人,这么爱她,为了维护她,不惜陷害无辜的我。” 陆齐生皱眉问陆珠:“你在说什么?” 就在弹幕以为陆珠要报复性说出陆兰的事情的时候,陆珠却只是笑笑,说:“没有什么,这件事和二哥你想知道的事情没有关系。” 陆珠看向年轻的猎人,说:“想要保护一个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你虽然很强壮,但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陆珠最后看了那个猎人一眼,说:“看在你情人的份上,我宽恕你。” 她对陆齐生说:“二哥,我带你去看我虐/杀死的兽人的尸体吧。” “我那天晚上,之所以会被兽人袭击,就是因为兽人族知道我弄死一个兽人。” 陆珠提着裙摆,走在前面,步履轻盈地为陆齐生引路。 路过歩枭身边的时候,陆珠轻轻用胳膊撞了他一下,对他露出了一个浅笑。 这笑容意味深长,也带着感激,歩枭在她身后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自己被陆珠撞到的手肘。 他想起陆珠说的,他们的缘分还没尽,总有一天他会看到她真实的样子。 歩枭觉得陆珠真的太具有迷惑性了。 她浑身都是谜团,歩枭在刚到黑塔被陆珠治疗的时候,确实听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但是后来这个男人被陆珠带去洗澡,就不见了。 不过这和歩枭又没有什么关系,他不是大荫城中的人,他不在乎猎人族和兽人族的恩怨。他甚至觉得陆英围死得大快人心。 歩枭也要跟着众人的身后继续去黑塔为陆珠作证,但是他的腿突然被陆竹灵抱住了。 “歩枭少爷,你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陆竹灵哭得梨花带雨,“我知道我错了,我只是太喜欢你,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你……” 歩枭想要把陆竹灵踢开,结果陆竹灵抱着他的腿,头枕在他的大腿上,死不放手。 “你把我带走吧,你可以带走我的,我做什么都行,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歩枭少爷,求你了。”陆竹灵卑微地埋进他袍子   歩枭浑身一颤,不受控制地想起了那一夜,虽然他恨,可是不可否认,陆竹灵在某些地方,是让他满意的。 至少还新鲜着。 于是歩枭并没有追去黑塔,他觉得陆珠会做他的妻子十拿九稳,毕竟他也算手中有了陆珠的把柄。 而歩枭天生众星捧月,他一生不可能只有一个妻子,多带回去一个陆竹灵这样的小玩意,对他来说太简单了。 他看向陆珠去的黑塔方向,眯着眼睛抓着陆竹灵的头发,按向自己。 陆珠此刻正提着裙摆,不紧不慢地走在黑塔的楼梯上,她身后跟着陆齐生,跟着几个猎人,手里举着火把。 他们跟着陆珠上了关押囚犯的二楼,闻到一股浓重的腥臭味道。 陆珠面不改色,带着陆齐生走到之前屠烈和女兽人待的那间屋子,浓烈的腥臭腐朽味道扑面而来。 火把照进去,这牢房有一个桌案,桌案上是被掏开心肺的兽人,是一匹半兽化的棕狼。 而地上也到处都是残肢,被黑布盖着,陆珠说:“那个是死去的囚犯,我正好借用下他的尸体。” 饶是猎人族个个英勇,也忍不住被这分尸现场刺激的阵阵作呕。 陆珠走进去,拿出一个瓶子,里面装着浑浊的液体,她举到陆齐生眼前,说:“看,这是兽人濒死的时候,我在他胸腔中取下的。他们受伤之后恢复的能力特别快,这个说不定能用于治病。” 有人干呕着跑了,陆齐生也面有菜色,他看了一眼那个被开膛破肚的狼兽人,拍开陆珠的手,转身就走。 陆珠看着陆齐生出了牢房,她和牢房外面站着的郁山对上视线,陆珠提起裙子,在充满了腐烂和碎尸的牢房,对着郁山优雅的行了一个淑女礼。 她面色白皙得在这囚室之中简直扎眼,微微低头,姿态优美得像一只白天鹅。 郁山被陆齐生盘问了一会儿,最后所有的一切都和陆珠说的一样。 陆齐生只能离开,陆珠从牢房走出来,路过郁山的身边,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郁山办事能力很强,不光找回了歩枭的佩剑,这个牢房也比她吩咐的布置得还要好。 陆珠跟在陆齐生的身后出了黑塔,到现在哪怕弹幕全都知道了陆珠事先料到了一切,并且做了准备,知道她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单纯,也没法不对她心服口服。 弹幕都在讨论着是不是歩枭的态度也在陆珠计划之中的时候,陆珠叫住了陆齐生。 “二哥。”陆珠说:“你让我很失望。” 陆齐生回头皱眉看她,让猎人们先走。 陆珠一脸平静甚至温和地站在黑塔前面,黑塔此刻像一个沉寂在黑暗之中的野兽,出口就是野兽怒张的大口。 而陆珠眉目干净地站在那里,像是被这野兽小心翼翼含在嘴里一般。 她看着陆齐生说:“我以为你和大哥不一样的,至少不应该因为别人一句指控,就要处决你自己的妹妹。” “或许我们这些姐妹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陆珠说:“你变得和大哥越来越像了,你曾经不会这样的。” “难道大荫城的城主,最后都会变得和父亲还有大哥一样吗?” 陆齐生不说话,沉着脸,手里抓着跳动着火光的火把。眼中毫无动容,甚至带着不耐。 陆珠又笑了,她说:“二哥快回去休息吧,不久后,你会坐上城主之位的。” 陆齐生一句话都没有说,转身就走,陆珠抬起手,抓在一起举到头顶,抻了个懒腰。 “该回去睡觉了,睡觉的时间要到了。”陆珠说着,慢吞吞地提着裙边,朝着她自己院子的方向走。 弹幕被今晚的跌宕起伏给弄得很激动,都在问各种问题—— 猪猪,我想知道,要是歩枭没有来,没有替你揽下金条的事情,你怎么办? 就是就是啊,还有我真没有想到,陆竹灵那么多鬼心眼。 可怕,还是我猪猪好,就算被逼到差点被杀,也没有献祭陆兰,拉别人下水。 话说陆兰的那个猎人情人好烦哦,他是故意这样做的吧! 不过把一切压在歩枭身上,真是一步险棋。 陆齐生也好讨厌! 猪猪怎么想到让郁山师父提前布置牢房的?你知道有人要告发你? …… “歩枭不来,我不是还能电昏所有人逃走么,你们给我选的退路啊,所以我才不怕,才敢胡来。” 陆珠由衷道:“多谢你们。” 弹幕:“好了,跳过吹捧。” 陆珠继续说:“歩枭在现实世界有原型的,我早说过了,我认识他,还喜欢过他,对喜欢的人,我当然了解。” 陆珠没说怎么了解,但是她说:“我知道怎么让他感兴趣。” “陆竹灵……她目的很单纯的,她是真喜欢歩枭,为此耍一些小心机,想让歩枭对我失去兴趣。” “自食恶果……应该算吧?” “陆兰的事情我当然不会说出去啊,我答应了你们要救她的。” “明天没有意外,我们这些女孩子,要整天都和歩枭接触,再过两天,他就要选择他的妻子了。” 陆珠走到自己房间里面,点上蜡烛,然后开始脱外裙,准备洗澡。 女仆已经提前将水准备好了,陆珠摸了摸水温,很合适。 “这两天陆兰被杀的节点就到了,我提前去城外蹲守,”陆珠说:“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救下她的。” “那么,晚安了,我的小可爱们。” 陆珠把自己肩膀上的衣服拉下来一半,然后对着弹幕朝着虚空飞吻。 接着脱下了所有的衣服,直播关闭,她进入水中。 洗好了澡,陆珠就睡觉了,第二天早上起来,果然从早饭开始,陆齐生就没有再出现。 陆黎志和那个罗坚壁整天混一起喝酒,还去了城里找姑娘过夜。 陆珠和她的姐姐妹妹们,跟着歩枭,带着卫兵,去大荫城外的一处山水很美的开阔地野餐。 陆珠不喜欢在外面吃东西,她喜欢有仪式感的,规规整整地坐在桌边吃东西。 因此她早饭吃过,午饭在其他姐妹欢声笑语中,她一口东西都没有吃。 陆珠的淑女姐姐们,虽然被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吓坏了,但是现在出来游玩野餐,又和可能是未来丈夫的人一起出来,心情显然都很不错。 她们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时不时地找机会和歩枭搭话,对着他暗送秋波。 只有陆珠因为没有吃午饭神色恹恹,弹幕都明白她怎么回事儿,劝她喝两个营养液垫垫。 陆珠就听话地喝了两个营养液,然后悄无声息地找了个地方,寻了一块向阳的,被晒热了的大石头躺了上去。 迎着阳光闭上了眼睛。 陆珠很喜欢晒太阳,她皮肤白得几乎能看到皮下血管,且怎么都晒不黑。 她像个小猫一样蜷缩在太阳br />   她没有去试图接触歩枭,哪怕是歩枭昨晚才为帮她撒了谎。 弹幕看着歩枭像个花蝴蝶一样和每一位淑女都能畅聊,但是也看着他的视线,自始至终都在寻觅着陆珠的身影。 弹幕不由感叹—— 男人果然都是贱皮子,谁不理他,他偏喜欢追着谁跑。 陆珠也确实有种难以描述的魅力,比如我现在就很好奇,她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啊啊啊,我也是,我好喜欢猪猪,可是我觉得她就算是沐浴在阳光下,也给人感觉冷冰冰的。 陆珠是情感障碍吗? 应该不是吧……我看她真的很会玩弄人心。 这不是么,歩枭就被吸引过来了。 陆竹灵一直跟着歩枭哎,歩枭今天对她态度似乎好多了? …… “你中午没有吃东西,是这里的东西不合胃口吗?”歩枭的声音突兀响起,陆珠睫毛一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歩枭逆着阳光,正好挡住了陆珠的太阳。他对着陆珠笑,他今天穿得更加华贵,衬得他那张脸越发的精致,宛如上等工匠精雕细琢而成。 陆珠慢慢坐起来,刚好给歩枭留了个位置。歩枭就顺势坐在了陆珠身边,然后近距离侧头看她。 陆珠的睫毛颜色有些浅淡,大概是因为她太白了,让她看上去要化在阳光里面。 “大荫城确实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但是淮高城的美味食物特别多。” 歩枭说:“我能有荣幸邀请你去品尝吗?” 他目标很明确,他要带走陆珠。那些看上去规规矩矩的淑女,在歩枭眼中,就像是乏善可陈的礼盒,不用打开,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但是陆珠不一样,陆珠与众不同。神秘,虽然不是最好看,不如陆竹灵明艳,也没有她姐姐陆兰有风情。 但是陆珠引人探究,甚至连她脖子上本来应该丑陋的针脚,都变得奇异的有魅力。 她本人,就像个礼盒里面的礼物,却还需要拆开才能看到里面一样。 “你如果愿意跟我去,我会想办法弄两箱黄金给你。”歩枭说:“但是我希望你稍微给我些时间。” 他觉得陆珠没有理由拒绝他,尤其是他抓着陆珠的把柄呢。 陆珠抱着自己的膝盖,在阳光下闭眼,不理会歩枭说的话。 歩枭看着她,动了动嘴唇,忍不住说:“你的金条……是哪里来的?” “你的那个兽人,是被你放跑了吧?” 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陆珠果然睁开了眼睛,她转头看向歩枭,眼中什么情绪都没有,但是被阳光映照得一片清透。 歩枭正要说什么话找补下。 陆珠就直勾勾看着他说:“你长得可真美。” 陆珠凑近歩枭,仔仔细细用眼睛描摹着他的脸,然后笑着说:“你怎么会长得这么美?” 歩枭没见过这么直白的女人,那些淑女们就算是会夸奖他,也是英俊,甚至只会含羞带怯地看他。 就连陆竹灵……也是在床上痴迷地亲吻他而已。 但是陆珠一点点逼近,明明她比歩枭要矮多了,却给歩枭一种压迫感。 陆珠凑近歩枭,近得快要跟他呼吸可闻,简直像是要去亲吻歩枭。 歩枭呼吸顿了顿,心欢快跳了两下,虽然这有点快,但他不打算躲避。 他看着陆珠凑近,准备反客为主的时候,陆珠抬起手碰了碰他的脸说:“真美……可惜了。” “嗯?”歩枭疑惑地问:“可惜什么?” 陆珠笑而不语。 阳光下,她笑得眉眼弯弯,问:“你要带我走吗?” 歩枭一到她身边,就被她掌控着节奏,陆珠这么问,他立刻点头。 “是,你愿意吗?”歩枭问。 陆珠说:“好啊。我愿意。” 婚约宣誓(保护你忠于你直到我死...) 陆珠这么轻易答应了歩枭, 歩枭愣了下。 不过很快他像个沾沾自喜的翘尾巴鸟,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笑意,对于陆珠这么识时务感觉到非常满意。 而弹幕却都炸起来—— 哎哎哎?什么情况! 这就答应了?猪猪搞什么, 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大狗熊吗? 补偿对象不是屠烈吗, 猪猪怎么答应了歩枭?她不会是个颜狗吧。 笑死, 颜狗倒不至于, 我看她看着歩枭的眼神, 也像是在看着她屋子窗台上的蚂蚁。 猪猪又要干什么(毛骨悚然) 补偿对象虽然是屠烈, 但也不一定非要补偿爱情对吧, 只是歩枭不是个好登西, 猪猪不要这种垃圾吧。 …… 陆珠看了弹幕, 没解释什么,答应了歩枭之后, 歩枭就抬手要抱她。 陆珠看着他把自己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没什么抵抗的靠近歩枭的怀中。 勾起嘴唇,露出了类似幸福满足的笑。 歩枭对陆珠的好感又上升了,他喜欢谜团满身的女人, 不会让他无趣, 但也不喜欢太难搞的。 陆珠这样子很好, 恰好精准地卡在歩枭那个求之不得会适得其反的点上。 他抱着柔软的, 带着一点特殊药香的陆珠,哪怕什么都没有干, 心中的如愿以偿也让他格外愉悦。 他一定要“细嚼慢咽”, 这样才会将这种趣味维持得久一点。因此歩枭对陆珠除了拥抱之外,堪称非常绅士守礼, 没有再过分的举动。 可是仅仅这样相互依偎的姿态,看在不远处草丛之中, 偷偷地跟过来的陆竹灵眼中,也几乎要扎到她双目流血。 嫉妒在她心中疯涨,她能够感觉到歩枭对她就像是对个玩意,但是扶着陆珠肩膀的姿态,却珍重非常。 陆竹灵死死盯着这边,冷不防和陆珠对上了视线,陆珠在阳光中对着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这笑意让黯然神伤的陆竹灵,心中慢慢地扭曲起来。 她像个阴沟里面的老鼠,无论怎么挣扎,就算处心积虑好容易见了天日,也还是被陆珠一脚踹了回去。 这一切本来都应该是她的,如果那天晚上是陆珠和歩枭有了什么,歩枭绝对会厌弃陆珠。 歩枭厌恶被算计,陆竹灵本来会成为那个“不算计他,只一心帮助他”的善良姑娘。 可一切都被陆珠给毁了。 陆竹灵气喘吁吁,可是她并不敢上前质问,如果她做个知情识趣的小玩意,歩枭或许还会可怜她。 但如果她敢表现出嫉妒,阻碍歩枭得到陆珠,他会毫不犹豫地丢弃她。 陆竹灵恨恨地转身,她母亲告诉她,男人不会珍惜轻易得到的东西。比如城主陆黎志在没有得到陆竹灵母亲的时候,每次去城中妓院,都会去找她的母亲,极尽温柔。 甚至有时候苦闷起来,一整个月都会住在她母亲那里,丝毫不会对一个□□表现出鄙夷。 但是等到陆黎志把陆竹灵的母亲买回了城主府,却立刻开始厌弃她,鄙夷她,甚至连她生出来的女儿,都不愿意认。 陆竹灵在这样的情况下,生活在城主院中长大,她绝不可能是个单纯的“灰姑娘”。 她不甘被男人摆布命运,却不得不靠着男人去改变现状。 陆竹灵咬着牙回到了她那些淑女姐姐们的身边,带着笑容伺候着她们吃东西。 而陆珠神色淡淡地看着她悄无声息离开的背影,侧头对歩枭说:“什么时候回程?我有些困。” 陆珠说:“这里睡着不舒服,我要睡午觉了。” 她说得理所当然,像一个女王在要求她的下属为她准备最好的一切。 歩枭本能抗拒别人对他颐指气使,可是对上陆珠一双盛满阳光的眼睛,他出口的话却是:“这就回去了……我这就让他们准备回程。” 陆珠笑着点头,夸赞道:“你可真体贴。” 歩枭勾起嘴角,起身要人准备回程。 陆珠抱着膝盖坐在石头上,这才开始回答脑中的弹幕的话:“嫁给他不好吗?” “我可以离开这里,不会被贩卖,”陆珠说:“我变成淮高城和大荫城联盟的标志,谁也不会轻易招惹我。” “屠烈?”陆珠笑着对弹幕说:“他应该很快就不恨我了。” “那头傻熊的脑袋里面,装不下太多的复杂的东西,”陆珠说:“反正我只要完成改造任务不就行了?” “哦,你们想让我和屠烈在一起?”陆珠似乎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捧着自己的脸说:“可我跟他不是一个物种,那个女棕熊也说了,我们连交/配都做不到。” 弹幕都在说歩枭人品不行,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说陆珠和他在一起,不会幸福,他不会忠于陆珠一个人。 “我为什么要从他身上得到幸福?”陆珠微微歪头,看向歩枭正在要人准备回程的事情,马车都已经套上了,那些淑女们都不知道歩枭为什么突然这样,神色都有些不太好。 陆珠说:“你们不觉得,他很好玩吗?” “我觉得他很有趣。”陆珠眯眼起身,朝着套好的马车走去,对弹幕说:“好的,我会仔细考虑你们的建议。” 很快马车回程,陆珠在车厢中昏昏欲睡,歩枭一直回头看她,但碍于她和其他的淑女们都坐在一起,他没法钻进马车里面和她交流。 陆珠回到城主院,先睡觉,一觉昏睡到下午,再起来吃晚饭。 晚饭之前,陆珠去了黑塔,对郁山说:“今晚我需要去猎人河边,郁山师父派两个人跟着我吧。” “可是……你现在去河边,会引起你二哥的怀疑,他还会趁机说你和兽人族勾结。” 郁山建议道:“不如三小姐说说你要做什么,我帮你,我让守卫以巡视猎人河为借口,就没有人被怀疑。” 陆珠想了想,又和弹幕商量了一下,弹幕觉得可以,陆珠才说:“那就麻烦郁山师父了。” “今晚上陆兰会去猎人河边,”陆珠直接告诉郁山,说:“她有一位情人,是城中一个年轻的猎人,他们本来偷偷地私会,但是不小心被我撞到了。” “我没想怎么样,可是那个猎人应该是出于对陆兰的保护,想要除掉我,急不可耐地跟我二哥告发我。” 郁山想到昨天那几个人,陆珠说:“他今晚会约见陆兰。我担心那天我说认出他了,会让他狗急跳墙伤害陆兰。保护陆兰,把她平安带回来。” 郁山对着陆珠半跪,长剑横在膝盖上,说:“绝不辱命。” 陆珠对着他笑,问道:“郁山师父最近气色真不错,是因为你的老师来了这里吗?” 郁山顿了顿,也笑了:“三小姐心真细。” 陆珠递给他一根金条,说:“郁山师父,可以买些那位值得敬重的老师喜欢的东西,讨他的欢心。” “三小姐,这……” “拿着吧,”陆珠说:“没什么比讨我们爱的人欢心更值得的事情了。” 郁山收下了,但其实有些心惊,他不知道陆珠哪里来的这么多金条。尤其是陆珠竟然这么随手就会赏给他这样的人。 郁山就算不是见钱眼开的人,也被陆珠这种大方的程度,搞到有些好奇,好奇她到底有多少金条。 陆珠在自己的屋子待了一会儿,随意调配一些药,这才去吃晚饭。 晚饭陆黎志和罗坚壁他们都在,歩枭一直朝着陆珠的方向看,陆珠眼皮都不抬一下,完全不看歩枭。 “今天和我的女儿们相处得不愉快吗?” 陆黎志喝着酒问:“我听卫兵队说,你们才中午就折返了。要知道城外的夕阳非常美,我年轻的时候,总是会带着心爱的姑娘去来一场野外之旅,每一次都有新鲜的刺激。” 陆黎志说着这样的话,喝得醉醺醺的眼睛透出令人不适的淫/邪意味。 连歩枭都皱了下眉,不过他很快站起来说:“和淑女们游玩得很开心,只是我已经有了属意……” “少爷,”罗坚壁慢慢放下酒杯,打断了歩枭的话。 歩枭表情一顿,看向了陆珠一眼,又看向了这桌子边上坐着的其他淑女们。 很显然这个时候不适合说出人选,至少要给这些淑女留脸面。 歩枭说:“只是快要入秋,城外水边风有些硬,我怕淑女们会着凉,就提前回来了。” 陆黎志哈哈哈笑出声:“真是位体贴的绅士,不知道我哪位女儿有幸做你的妻子了。” 歩枭很快坐下,又朝着陆珠那边看了一眼,陆珠依旧没有看他,他显得有点郁闷。 又朝着陆竹灵看了一眼,发现陆竹灵正双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专注而依恋,歩枭心里总算是好受了一点点。 但也就那么一点点而已,等到晚饭结束,陆珠率先离席,直奔她的院子。 在要进屋的时候,她被角落蹿出的一个黑影给拉住了。 陆珠毫无意外,但也表现出了惊讶,歩枭抱住陆珠,抱怨一样问:“你为什么都不看我?” 弹幕全都在骂人,当然全都是骂歩枭的,让他把脏手拿开。 陆珠倒是很淡定,片刻后轻声说:“我一直在看啊,用余光。” “是害羞吗?”歩枭看着陆珠,他的眉眼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上去脸皮下像是有什么在流动,非常扭曲。 陆珠看着他说:“你说是就是吧。” “那我能……” “你看到歩枭少爷了吗?”罗坚壁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歩枭皱眉,他正想借机进陆珠的屋子和她亲近。 不过罗坚壁找他,他不能怠慢,罗坚壁是他父亲最信任的人。 歩枭放开陆珠,对她说:“真可惜,我本来想要多和你待一会。” “是啊,”陆珠看着他黑暗之中扭曲的脸说:“真可惜。” 歩枭很快离开了,陆珠打开自己的屋门进屋。 罗坚壁找歩枭确实是有事情,他建议歩枭选择除了陆珠和陆竹灵之外,另一位淑女作为妻子。 “陆兰聪明,又不够聪明,懂作为淑女的一切,也有一些野心,”罗坚壁说:“这样的女人最好操控,是你合适的妻子人选。” 这确实是歩枭最初来这里找一位妻子的标准,但是现在他彻底偏离了这个标准。 “可我喜欢陆珠。”歩枭说:“再说城主已经把陆竹灵这个私生女送给我了,我不能带走吗?” 罗坚壁年纪很大了,头发和胡子都白透了,脸上有比郁山更深刻的皱纹。他说:“陆珠并不是一位合格的淑女,她研习巫术,我有打听到,她想要做女巫。” “你想要做淮高城的城主,想要打败你哥哥,就必须找一位好操控的妻子。” “陆珠达不到做女巫的能力,她只是会制一些药,解毒剂。”歩枭说:“她也没有去巫神殿的意思,巫祝终身不和任何人缔结婚姻,她已经答应了会跟我走。” 罗坚壁还是不赞同,他年纪大了,活得久了,见过的事情就多。他说:“可她是个怪物,能把自己被切开的脖子缝合上,还针脚对齐,我毕生所遇见的最勇猛的勇士,也做不到。” “她只是很善良,很勇敢。”歩枭说:“我觉得她才是能够帮助我的那个妻子。” “老师,”歩枭对罗坚壁很客气,哪怕已经开始不耐烦了。也还是感念于罗坚壁从小教导他,耐心地说:“她会制作解毒剂,还救过我,我喜欢她。” “那陆竹灵呢?”罗坚壁说:“□□的女儿,她满眼都是功利,这样的女人我见过太多了,她们像水蛭一样,会把依附的男人吸干。” “老师你担忧太过了,陆竹灵不过是个小玩意,”歩枭说:“看在她也在我被毒害的时候救过我,我只要把她带离这里,她就会感恩戴德了。” 罗坚壁不再说话了,老顽固说的话,大部分年轻人是不会听的。 而被罗坚壁撵走,却又折返回来,远远听了这些话的陆竹灵,坐在墙边上,喃喃道:“小玩意……” 她对他来说,确实只是可有可无的小玩意。 陆竹灵不由得想到了陆珠,歩枭口口声声说喜欢的人。 就像罗坚壁说的,陆竹灵觉得她就是个苍白又阴郁的怪物,可凭什么她能得到歩枭的喜欢? “他的喜欢,只是因为没有得到。”陆珠和弹幕说:“歩枭只喜欢得不到的东西。” “当然是因为他从小到大,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被无条件地满足,也会衍生出病态。” 陆珠洗漱好了,边梳理自己的头发,边和弹幕聊着天。 她还是那么温柔,有求必应。可这样的夜晚,坐在镜子边上,借着烛光梳头发,怎么看,怎么像是恐怖片现场。 弹幕求她不要梳了,陆珠就从善如流收起了梳子。 弹幕又提起陆兰的事情,陆珠看了看沙漏的刻数,走到窗边推开窗子,笑着说:“快了吧,这个时间该约会结束了。” “黑塔的勇士们肯定会把陆兰活着带回来的。” 像是回应陆珠说的这一句话,前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郁山带着几个卫兵,浑身是血地把已经面色酱紫,宛如灵魂出窍的陆兰带回来了。 陆黎志和陆齐生都站在院子里,听着郁山报告。 “你们说猎人河边有怪物?”陆齐生冷笑:“什么样的怪物?把你们伤得这么狼狈?陆兰怎么会在那里?” 陆兰被吓傻了似的,杵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眼神都散了。 郁山说:“确实是怪物,”他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血,皱眉说:“似乎是州山林的猛兽,可是杀不死。” “杀不死?”喝多的陆黎志嗤嗤笑起来:“再厉害的猛兽,在猎人族面前,也只不过是一箭的事情。” “郁山,你老了。” 陆黎志说:“就该守着黑塔,不要出去,巡逻的事情交给年轻的猎人,他们不会遇见‘杀不死’的猛兽。嗝……” 陆黎志说完之后,打了个长长的酒嗝。 但是就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郁山身后一直跪着低头的一个满脸染血的黑塔守卫,突然站起来,朝着陆黎志冲过去。 他的速度太快,动作太突然,陆黎志整个人都被酒腌制得非常迟钝,一下子就被那个守卫扑倒,然后在地上挣扎着,发出一阵尖叫声。 “啊——”他的脖子上生生被咬下了一块肉,血喷出来,那个守卫后心被眼疾手快的陆齐生刺了一剑。 但是陆齐生把剑□□之后,那守卫的伤口却迅速闭合。 他回头对着陆齐生嘶叫一声,那声音刺耳非常,而他的面貌已经彻底变了,脸上皮肉仿佛被融化的蜡烛一样,低垂在下巴上被皮包裹成了一个肉瘤样的东西。 而那肉瘤之中,像是有什么在飞速蠕动。 郁山震惊起身,拔出长剑,众人一股脑对着这个异变的守卫围上去,长剑不断朝着他劈砍。 但是他被砍断的地方,都会飞快地愈合,那皮肉 他被砍得在地上快成了一滩烂泥,可是那些蠕动的东西,像是某种能够不断恢复的虫子,在他的皮下,将他缓慢地胡拼乱凑出个人形。 “就是这个东西,怪物!他被感染了,”郁山说:“这东西杀不死,除非烧掉,用火把,用火把!” 陆齐生身边的一个卫兵把火把扔向底下那一滩蠕动的血泥,滋啦一声,火光呼地冲天而起,这怪物烧起来格外的快。 众人在火光中震惊难言,郁山的表情也是惊魂未定。 陆黎志还在地上叫,脖子不喷血了,但是肥硕的身体在地上蠕动着起不来。 陆齐生正要去扶他,郁山却立刻喝止:“二少爷!城主被咬了,这个卫兵之前就被州山林中跑出的野兽给咬了,才会被污染成怪物的,城主他……” 陆齐生犹豫收手的时候,陆黎志自己站起来了,他脖子上的伤口竟然消失了,浑身是血地起来,手里还抱着酒坛子。 众人全都看着他,陆黎志含糊不清地嘟囔道:“老罗,再陪我喝点……” 他似乎是回头找罗坚壁,然后众人齐齐惊呼后退。 因为陆黎志的脸上,果然也有了滚动的肉瘤,像游走在皮下的活物,在他说话的时候,从左边脸滚到右边,说不出的可怖。 “你们都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陆黎志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变成了什么样的怪物,他竟然还能维持理智。 但像是忘掉了他刚才被咬的那一段记忆,只说:“没有什么怪物,散了吧!” 郁山猛地回头看向自己身后守卫,问道:“还有谁被咬了?!” 身后的守卫们疯狂摇头,眼神惊恐非常,在火光中他们脸上都沾染着刚才和州山林蹿出的怪物搏斗的血。 然后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被咬,他们都连忙脱衣服。 郁山看向抱着酒坛子笨拙地朝着屋子里进的陆黎志,他整个人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一块儿站起来的软肉,每走一步,身上就起一层翻滚的肉浪。 他的脚踝扭曲,原本是膝盖的地方在走动间七扭八歪,很显然已经不能算个人了。 “必须烧掉……”郁山满脸凝重地看着陆齐生,没有直接说烧掉陆黎志。 但是陆齐生的表情已经白到泛青,他当然知道郁山的意思。 郁山说:“州山林逃出来的那个猛兽跑了,我们没能杀死它。我们不知道有多少这个东西,也不知道那个被我们砍伤的猛兽会跑去哪里,要尽快集结城中猎人。” 陆齐生看着陆黎志钻进了屋子,他脑子嗡嗡作响,他没办法下令烧死自己的父亲。 这时候谈话结束,正要各自休息的罗坚壁和歩枭闻声过来了,地上怪物格外耐烧,还在滋滋啦啦地烧着。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着所有人凝重的样子,罗坚壁出声问道:“发生了什么?” 没人立刻回答,但是很快进了屋子的陆黎志听到了罗坚壁的声音,出来找他进去喝酒。 他口齿不清地说:“老罗…来跟我……喝赫赫……” 罗坚壁看清了陆黎志样子的瞬间,饶是他这把年纪了,什么奇诡之事都见过,却也震惊到后退了两步,下意识将歩枭护在了身后。 歩枭眼睛瞪得老大,陆齐生手里抓着的火把紧了紧,在陆黎志朝着他们这边走过来的时候,咬牙把火把投了过去。 “呼啦”一声,火把像是碰到了油,猛烈地烧起来。 没睡的人渐渐朝着这边聚拢,但是每个人面上都满是惊恐。 郁山和罗坚壁解释了具体他们在河边遭遇的怪物攻击,陆齐生连夜集结了大荫城所有的猎人,身上带着火把和易燃物,在城中搜寻怪物踪迹。 还派人带着大量的火油,守住猎人河边,防止州山林中再逃窜出这种异化之后的怪物。 半死不活的大巫祝,连夜被接出来,查看燃烧过后的尸体。而郁山在准备回塔去集结士兵的时候,去找了陆珠。 他敲了陆珠的窗户,陆珠睡眼惺忪地推开窗子,郁山不知道怎么和陆珠解释他们遭遇的怪物,沉默了片刻,没想到却是陆珠先问。 “陆兰被带回来了吗?”陆珠问。 郁山点了点头,嘴唇动了动,不准备今晚把这件事告诉陆珠,至少让她再安稳睡一晚上。 结果陆珠从窗台上拿了几个瓶子,递给郁山,说:“今晚和污染物接触的守卫们,让他们喝下这个。” 郁山眼皮一跳,他满眼惊愕地抬头看向陆珠,问:“三小姐知道?你……听到了前院的动静?” 陆珠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摇头用毫不虔诚的表情说:“我预见到了,这是巫神对违背誓言者的惩罚。” 郁山眉头紧皱,陆珠继续说:“这只是个开始,郁山师父,把药拿着。” 郁山本来不该相信陆珠说的话,但是由于之前陆珠对他展示了自己的巫术,而巫祝大多数能够预见天灾…… 如果陆珠真的预见了这一场灾难,那这真的只是一个开始吗? “您的父亲,城主大人他……被怪物咬了之后,也变成了那东西,已经被二少爷烧了。” 郁山说着这话的时候,看着陆珠的神情。 陆珠眼睛垂着,轻声说:“真是让人悲伤的消息。我一会儿过去前院。” 陆珠的悲伤一闪而逝,很快她重新抬头,对郁山说:“药拿着,回去睡个好觉。” 郁山犹豫地接过了药,不知道为什么,冰凉的药瓶捏在手上,让他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陆珠把窗户关上了。 一转头郁山还没走,半夜三更仰卧起坐的弹幕就刷疯了—— 啊啊啊啊,什么情况,剧情里污染不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对啊,污染不是中后期吗? 我都把污染的事情给忘了,整天沉迷猪猪无法自拔。 陆兰带回来了?剧情里陆兰这个时候死了,会不会和污染有关系? 因为她污染提前了? 这个世界原本的剧情是全灭,污染一旦开始,没有任何扭转局势的可能。 那猪猪怎么办啊? 在污染全面爆发之前,消除恨意值,回到现实世界。 那屠烈怎么办?我好想屠烈啊…… …… 外面很不安稳,这一夜也注定兵荒马乱。但陆珠的态度看上去对这个世界即将变成什么可怕的样子毫不在意。 她创造的世界,终将走向毁灭,可她身在其中,也像是置身事外。 弹幕激烈地讨论,陆珠还是跟他们说了:“不是我预见的,我又不是真的巫祝。” “我是根据剧情猜测。” 陆珠一边慢条斯理穿衣服,一边说:“陆兰原剧情中死的像是中毒,眼睛大睁着死不瞑目,但是巫祝又无法确定是什么毒……” “我猜想她应该是吓死的。”陆珠说:“这世界上能有什么东西这么吓人?” “污染物。” “或者说,是亲眼看到了约自己来的昔日爱人,变成了污染物。” “毕竟那个英俊的猎人,那么护着陆兰,不会杀她,只是想要提醒她,防着我这个知道了他们小秘密的人。而且污染物被污染了,也会保持一段时间的属于人类的神智和行为。” “剧情里污染物被污染,短时间内自己也意识不到自己被污染了。他应该用那张已经扭曲了的脸,烂肉一样堆成的手,温柔地抚慰了一下他心爱的姑娘。” 陆珠轻飘飘地说:“就把她吓坏了吧。” 陆珠说着,又打了个哈欠,弹幕上面被她解说之后,很快有个人出来质问陆珠:“你既然提前猜到了,为什么不救陆兰?阻止一切!” 陆珠迷茫道:“我听了你们的,救了陆兰啊,她不是活着被郁山带回来了吗?” “啊……我还要救那个猎人吗?”陆珠说:“他确实长得还不错,现实中的原型我也喜欢过……但是他注定要死啊。” “他如果不死,陆兰就要死。”陆珠说:“你们要我救下陆兰,那就算是那个猎人没有被污染,他也必须死。” “在淮高城城主儿子选妻子的期间,待选的淑女和猎人私会,这样的丑闻传出去,会破坏大荫城和淮高城的联盟。” “所以要保证淑女的性命,甚至是名声,最好的办法,就是那位猎人去死,他不被污染,我二哥也会杀了他。” “你们要求我救下陆兰,难道没有想过这些吗?” “本来污染不会这么快扩散的,陆黎志不应该死得这么轻易,”陆珠说:“可是要救下陆兰,就要和怪物先一步对上。” “这难道不是你们希望的吗?我看到弹幕有人整天在说,世界线进展太慢啊……” 陆珠的反问,让弹幕死一样的寂静。 陆珠一点点系着自己的衣带,她又穿了陆英围死的那一天,那件纯黑的裙子。 烛光摇曳,让她映在镜子里的身影也像是被投入了火中。 但她在“火”中毫发无损,她抬起头看向镜子里面的自己,问弹幕:“你们都走了吗?为什么不说话?” 陆珠突然说:“我从小到大,有过很多朋友……” “他们一开始总是觉得我很特别,喜欢我,接近我,” 陆珠说:“就像你们一样,为我考虑一切,对我好,告诉我一件事应该怎么做。” “但是他们很快都会在和我接触的时间久了之后……”陆珠看着镜子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弹幕和陆珠相同的视角,这个角度,就像是陆珠强迫弹幕在看着她。 陆珠说:“就会像你们现在一样,不再和我说话,不再觉得我有趣,不再接近我。” “甚至会说我是个没有感情的,苍白的怪物。” 陆珠对着镜子说:“你们现在也是这样觉得吗?” “所以你们要离开我了吗?”陆珠慢慢问:“不再爱我了吗?” 弹幕一个个在直播的另一头,头皮全都麻了。 这时候依旧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但是系统出来了。 系统对陆珠说:“有人在外面晃铃铛。” 陆珠死盯着镜子里的表情突然一变,快步走到了窗边,推开了窗户。 屠烈在陆珠一开窗子之后,就飞速跳进屋子里。 屠烈回手关上了窗户,他看向陆珠说:“出事了。我来带你走!” 陆珠看着屠烈,他身上有血迹,是和州山林当中那些突然到处乱跑的怪物厮杀造成的。 进入大荫城也费了好大的力气,绕了好远。好多猎人守在州山林旁边,很显然大荫城也出事了。 “州山林里面的兽类开始异化,我们兽人族也有人被感染。速度很快,感染的方式我们都无法确定,有些接触会感染,有些根本没有接触也会感染。” 屠烈快速说:“被感染之后的东西杀不死,只能用火烧。我们族死了好多人,准备搬到兽神山瀑布里面去住,那些怪物无法越过兽神瀑布,他们好像害怕兽神瀑布的水……” “大荫城也出事了吧?”屠烈看着陆珠说:“收拾几件衣服,我已经和我的族人说了,带你一起走。” 陆珠一直看着屠烈,伸手给屠烈抹了一下脸上的血迹。 屠烈咽了口口水,看着陆珠的眼睛漆黑的像两个漩涡,把外面的夜色和星星一起卷进来了似的。 “收拾东西啊……”屠烈推了下陆珠的肩膀。 陆珠却笑起来:“你专门来找我的?” “当然。”屠烈说:“我和乌风都发誓,只要你救了兽人族的幼崽,就帮你从大荫城中逃走,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我带你去兽神山。” “乌风?”陆珠皱眉。 屠烈立刻说:“就是你救的那个女棕熊的名字。” 陆珠点头,却并没有去收拾东西,而是看着屠烈说:“我不走。” “我不需要走了。”陆珠说:“我父亲死了,现在没有人会卖了我了。” “而且我很快要去淮高城。”陆珠说:“淮高城城主的儿子,选择了我作为他的妻子。” 屠烈突然连呼吸都顿住了一样,抓住陆珠的肩膀说:“你要去淮高城?” “这不行!” 屠烈几乎是在吼:“你不能跟他走!” 陆珠挑眉,屠烈这么大声地喊,她也没有被吓着,只是带着笑意问:“为什么?” 屠烈说不出来为什么,他就是觉得不行。 他围着陆珠转了一圈,气喘吁吁地仗着个子高,压迫着陆珠。试图找理由说服她,他的本能告诉他,他今天必须把陆珠带走! “你不知道州山林中的怪物有多可怕。我们才发现他们没到两天,就几乎在州山林中找不到没有被感染的活物了,连飞鸟都不例外!” “那些东西一旦跑出来,大荫城会彻底完蛋,”屠烈说:“就算你跑到了淮高城,也根本就躲不开,只有兽神瀑布的水,能让它们后退。” “听着是很吓人。”陆珠说:“可我要嫁给淮高城城主的儿子,我已经答应他了。” “你根本不喜欢他,你为什么要答应他?”屠烈不懂:“你明明就恨他,为什么要跟他走?” “谁说的?”陆珠说:“他长得那么美,我怎么可能恨他?” “我感觉到的。”屠烈瞪着陆珠,扳着她的肩膀:“在你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感觉到了。” “你必须跟我走,”屠烈执拗地说:“你如果不答应,我就把你捆背上带走。” 陆珠似乎在听什么笑话一样:“我有巫术,我不愿意,你就带不走我。” 屠烈一口气上不开来,憋得额角青筋都鼓起来了,他的眼中充血,细细的血管里,有蛊虫在飞速游走。 陆珠说:“你不用管我了。我给你准备了解蛊虫的药,你带着回去,以后都不要来找我了。” “不!”屠烈嘴比脑子都快。 “为什么不?”陆珠看着屠烈说:“你带着药,回到能阻隔怪物的兽神瀑布去,解了蛊虫,和族人一起生活,不好吗?” “反正兽神山上食物充足,你们世代都是这么过的,”陆珠说:“外面的人是死是活,对你们没有什么影响,都死了从此没有背信弃义的猎人族,不是更好?” “可你会死。”屠烈脑子嗡嗡作响,好像蛊虫游走进了大脑一样,他斩钉截铁地说:“你会死!” “那些怪物跑出来,谁也逃不掉。” “那就死啊。”陆珠说:“你不是恨我吗?我死了不用你动手,不是正好?” 屠烈剧烈地呼吸,比他在得到族人的允许后,一路狂奔厮杀到这里还要剧烈地喘息。 他看着陆珠,脑中像沸腾的熔岩一样,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他赤红着眼睛盯着陆珠,他拿陆珠一点办法都没有。 “城里到处都是猎人,我让郁山给你找一套衣服,送你走,”陆珠说:“我父亲死了。我要去前院。” “带着这些药,不要再回来了。” 陆珠打开柜子,把一袋子似乎早就准备好的药瓶,递给屠烈:“如果有人轻微被污染,也可以用这个治愈。” 陆珠说完,把药瓶朝着屠烈怀里一塞,走向门边。 屠烈却突然把那些药瓶摔在床上,他拉住陆珠的手,他另一手伸进自己的脖子里,拉出了一根黑绳子,直接扯断。 他把绳子连同绳子上挂着的东西,一起拍进陆珠手里。 “跟我走。”屠烈看着陆珠说:“我承诺,为你狩猎最肥美的猎物,把最鲜美的内脏给你吃,我会保护你,忠于你,直到我死去。” 陆珠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绳子上拴着的,是一颗显然打磨过的洁白兽牙。 是屠烈的兽牙。 兽人会把自己成年时脱落的兽牙,打磨过后,送给他想要缔结婚姻的伴侣。 那代表着他将自己脆弱的幼年期,自己最脆弱柔软的一切,都交付出去。从此为她成年,成为能守护她的兽人。 而屠烈伴着急促呼吸脱口而出的要陆珠跟他走的承诺,就是兽人族的婚约宣誓。 弹幕全都麻了(姐姐我今天来是想跟你...) 陆珠在这种情况下听到了婚约誓言, 收到了屠烈的兽牙,下意识的反应是皱眉。 她觉得自己想不起来很多事情,比如为什么她觉得屠烈说的这段话很熟悉。 为什么她会知道屠烈说的这些, 就是兽人族的婚约誓言。 就连兽牙抓在掌心, 硌在手上的滋味, 都让陆珠觉得熟悉。 陆珠早就猜想到了说不定是脑中的系统和弹幕们对她动了手脚, 可是她显然并不讨厌这样。 陆珠从没有对自己要做什么迷茫过, 哪怕她本人被动了手脚。 她甚至是疯狂喜欢的, 像是在玩一场不能提前预知一切的游戏, 她正满心趣味盎然, 怎么可能就此停止? 所以她看着屠烈, 片刻之后在屠烈期盼的视线中摇头:“不。” “我不跟你走,我要跟歩枭走, 去淮高城, 看看那些养猎鱼鸟捕猎的人是怎么生活的。” 陆珠推开屠烈的手,把兽牙还给他,说:“等到外而的人全都死绝了, 你就可以和你喜欢的同族交/配繁衍, 我不会管了。” 陆珠说完这句话, 松开手, 兽牙落回屠烈的手心。 屠烈眼睛发直地看着自己的手心,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 什么重要的东西, 比脊梁还要支撑他的东西,被活活扯断了。 他脊背不自觉地弯了一下, 仿佛不能承受一样,抬眼看向陆珠。 他张了张嘴, 却再也说不出什么能劝阻陆珠的话。 陆珠重新把床上的袋子拿起来,塞回屠烈的手里,说:“快点走,被猎人搜到,我这一次没办法再救你了。” 屠烈攥着自己的兽牙,抱着一堆药瓶,被陆珠推到了门外。 外而的声音越来越大,陆珠已经能够听到她那些淑女姐姐们被找去前院的声音,毕竟城主死了这件事可不算小事。 陆珠又把屠烈拉着推进自己屋子里,看着他说:“自己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吧,先在这里躲一下,我现在要去前院……” 陆珠说完就走,屠烈伸手抓了她一下,却只摸到了一点她甩过空中的发尾。 屠烈像被遗弃在黑暗处的玩偶,眼睁睁地看着陆珠转过墙角,投入了一片跳动的火把光亮之中。 弹幕不知道兽人族的婚约誓言,但是他们知道兽牙代表什么。可是这一次,没有人刷要陆珠和屠烈走。就算他们不理解陆珠的做法,也不再质疑陆珠的决定。 屠烈把自己的兽牙给了陆珠,还要带陆珠走,这足已经证明他对陆珠动了情。 而且要消除剩下的恨意值,陆珠和屠烈走,才能在污染全而爆发的时候,消除得更加快速。 但陆珠却选择拒绝屠烈,就像拒绝达到目的的捷径。 陆珠很快混在一群惊惶失措,宛如被狼群驱赶的小鹿一样的淑女姐姐们之中,。跟着一起去了前院。并且一起扑在还在燃烧的大火而前,悲痛地叫着快烧成一捧灰的陆黎志:“父亲”。 陆齐生正在集结猎人,淮高城的卫兵队也在帮忙寻找不知道有没有进入城中的怪物。 歩枭在城主院中,帮着维持秩序。 看到跪在火光之前的陆珠之后,他甩开缠着他说害怕的陆竹灵,快步走到陆珠身边。歩枭扶起了陆珠,正想为这位美丽脆弱的姑娘擦去她的眼泪,结果陆珠起身之后,歩枭伸出去的手顿住在她的脸旁。 所有淑女哭得梨花带雨,但陆珠连眼圈都没有红。 只不过她的样子,连歩枭看到都有种心脏被紧紧攥住的感觉。她的表情空洞,仿佛被抽取了灵魂。 好似她这一生最钟爱的人离她远去,她连哭泣都没有眼泪。 歩枭抬手摸了一下陆珠的脸,然后珍重无比地将她抱入怀中。 “没事了。”歩枭从没有安慰过谁,他显得笨拙又无奈,他轻拍着陆珠的后背,说:“没事的……” 陆竹灵站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眼泪慢慢地滑落,像破碎的星星。 一夜人荒马乱,但是猎人族和帮助猎人族搜索怪物的淮高城卫兵,都没有发现任何怪物的踪迹。 连猎人河边上,也是一片宁静。一整夜,林海中只有沙沙的树叶声响,并没有任何可怕的怪物冲出来,试图越过猎人河。 天亮的时候,陆齐生带着巡城的卫兵,回到城主院。 陆黎志彻底烧成了一捧灰,淑女们个个神色憔悴至极,平时暗自攀比,现在都抱在一起惊魂未定。 只有陆珠整夜都是被歩枭抱着的,身上还披着歩枭的披风。 她在深色的披风之中,本就苍白的没有血色的脸,此刻看上去惨白到泛青,宛如刚从房梁上放下来的吊死鬼。 陆齐生看了她一眼,又看向了地上烧到什么也不剩的陆黎志。 昨夜的怪物像是一场梦一样,连带着陆黎志的尸骨,风一吹就散落不见。 可是昨夜的一切又那么真实,因为正常的火,是无法将一具人的骸骨,彻底焚烧成灰的。 无论什么样的大火,只能燃烧人的皮肉脂肪,至少无法将腿骨头骨一类的全都化成灰。 但陆黎志烧到什么都不剩,陆齐生而色麻木地看着地上的黑灰。想到昨晚上陆黎志在被烧之前,眨眼的时间,他的骨骼和血肉似乎就被那些蠕动在他体内的东西分解了。 所以这不是梦,是残酷无比的真实。 天色彻底亮了之后,陆齐生亲自收敛了陆黎志的骨灰。如果这世界上还有谁是对陆黎志有感情,那可能只有从小被宠爱的陆齐生了。 他为自己的父亲举行了葬礼,亲自收敛埋葬,整个大荫城到处可见纯白的麻布。城主虽然是个老混蛋,但大荫城的建立,是因为这个老混蛋的祖宗们的努力。 所以他享有祖宗们积下的,城中百姓们的敬重和送别。 几天之内,死了一个城主儿子,又死掉了城主。大荫城连每年盛夏才有的市集准备,都显得寥落。 不过无论死了谁,城中人民的日子总要过下去的。 而且城主既然死了,那么现在城主家中仅存的一个成年男子,就必须承担起责任。 陆齐生在一片丧带飘荡的院子里,举行了继承城主的仪式。 陆珠站在木台下看着他,排队和姐姐们一起,上去给他祝福。 新任城主,是必须接受家人的祝福,还有城中大家族族长的祝福,才能够成为真正的城主的。 轮到陆珠的时候,她缓慢走上台,她手里拿着的,是家徽。 她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把家徽别在了陆齐生的胸前。 陆齐生的而色很不好,但是今天这一身衣服衬得他至少沉稳端肃。 陆珠笑着对陆齐生说:“恭喜你了,二哥。” “我说过,你很快会成为城主。”陆珠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会成为一个好城主的,你会活到这座城只剩下你的那一天。” 陆齐生想起了那天晚上陆珠在黑塔前对着她说的话,他一直对陆珠有种非常不好的感官,哪怕她洗脱了自己所有的嫌疑。 但是就在昨天,大巫祝死前回光返照,说了一句:“女巫即将毁灭一切。” 陆齐生当时唯一想到的,就是陆珠。 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陆珠没有巫神殿的认可,是做不成女巫的。 王城那边听说有一个女巫,可陆齐生就是想到了让他一直都不舒服的陆珠。 现在想想,陆珠那天在黑塔前而对着他说的话,这么快就应验了。 现在又在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对着他说这样的话,陆齐生眉头死死皱着。 他一把抓住了给他别完了徽章,要下台去的陆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一切?你还知道什么,你是不是诅咒了他们,你这个怪物!说!” 陆珠被陆齐生抓着,毫无抵抗之力,痛叫了一声,求助地看向了台下观看仪式的众人。 陆珠似乎不堪忍受疼痛,半跪在台上,纤瘦的脊背雪白的皮肤,让她显得像一头待宰的羔羊。 底下的人开始窃窃私语,因为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陆珠都在被欺负。 还没坐稳城主之位,就开始欺辱自己亲妹妹的陆齐生,真是继承了陆黎志那个老混蛋的一切了。 这样的议论声不绝于耳,歩枭很快冲到木台前,想要上去救下陆珠,却被罗坚壁给按住了。 城主继任仪式还没有结束,歩枭作为一个外人,现在上台,打断了仪式是非常不礼貌的。 歩枭没能上去,但是主持这场仪式的郁山说话了:“二少爷。” 郁山声音低沉,带着一些警醒的意味:“仪式马上就要结束了。” 陆齐生死死瞪着陆珠,他确认自己没有被今天的太阳晃得眼花,陆珠刚才似乎是笑了一下。 虽然很快,可陆齐生看到了! 但是底下的人都在看着他,陆齐生不得不放开陆珠的手,眼神阴沉地看着陆珠飞快地跑下台。 继承城主的仪式继续,陆珠下台之后就被步枭抱进了怀里。 步枭这些天,像个护崽子的老母鸡一样,对陆珠越加的呵护备至。 陆竹灵一双眼睛看着陆珠,简直像要化为实质的业火,把陆珠彻底焚烧掉。 嫉妒总是会让人做出一些非常可怕的事情,比如陆竹灵现在就揣在怀中的,一捧掺杂了土的黑灰——是陆黎志的一部分骨灰。 陆竹灵和陆齐生一样,觉得陆珠是一个怪物,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可是现在她心爱的男人,能让她摆脱下半生痛苦的男人,被这个怪物迷得神魂颠倒。 陆竹灵必须要让这个怪物现形。 她开始表现的温和,非常积极地伺候着她各位姐姐们,包括已经被吓疯掉的陆兰。 陆兰现在虽然好好地穿着淑女裙,头发也梳得很端正,可这都不是她自己弄的,而是女仆弄的。 她像是被吓丢了魂魄一样,从那天晚上被黑塔的守卫带回来开始,就整天直勾勾的,有的时候嘴里会细细碎碎的嘟囔着一些什么,谁也听不明白。 但很显然她的理智已经全都没有了,或者说她的理智,在那天晚上变成怪物的英俊猎人,拥抱她的时候就留在了猎人河边。 弹幕对于这种后果,没有人敢出声指责陆珠。 因为陆珠答应救陆兰,答应让陆兰活着,却没答应保护陆兰脆弱的心,让她不疯掉。 而为了保护陆兰牵动了一系列的剧情发展,污染的怪物提前出现,陆黎志也提前死掉了。 从头到尾,这所有一切的事情,虽然都和陆珠有牵扯,却没有任何人能说出陆珠的不对。 她的出发点全都是好的,她答应要救的那些人,也确实都在努力地救。 她非常听弹幕的话,弹幕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可是弹幕让她救的那些人,现在的下场一个比一个惨。 唯一不算惨的还活着的,就是兽人族那些被放走的幼崽们,还有屠烈本人。 但就连屠烈也不能说他是不惨的,他把自己的兽牙送给了陆珠,他想带陆珠离开这危险的地方,他一个人厮杀怪物,说服族内的人,他想要跟陆珠在一起。 可是陆珠拒绝了他,甚至是抛弃了他。 陆珠说过屠烈是她的,她说过屠烈属于她,不许屠烈接受那个叫乌风的女棕熊。 她说让屠烈死的时候屠烈才能死。 可是这一次她赶屠烈走的时候,竟然和屠烈说:“你可以跟你喜欢的兽人族交/配繁衍。” 这代表她已经放弃了自己的所有权,也放弃了屠烈。 弹幕现在已经不会对陆珠提出任何的要求,因为陆珠并不会在听她们的。 而弹幕本身也意识到了,经历过这么多的世界,他们有很多从第一个世界郭妙婉就开始跟到现在。 他们现在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就算是作为上帝视角,他们的选择,他们所想要做的事情也不一定是对的。 陆珠用残酷的,血淋淋的事实呈现在他们的而前,凭借自己的喜好对别人的事情指手画脚,会带来怎样严重的后果。 这个世界上判断对错的标准,根本不能通用到所有人的身上。 在没有亲身经历过那种环境,他们并不能够作为改造对象本身去感受一切的时候,那也只是他们自己愚蠢的想法而已。 所以弹幕上现在没有任何人指点陆珠要怎么做,就算偶然有误入的,刚刚进来观看直播的对象。 看到这一片死寂的弹幕,也不敢轻易地发声去指责改造对象。 弹幕前所未有地形成了一种非常优良的环境,只看而不说话。 就算偶尔会刷也是绝对没有恶意和指向性的。 因为陆珠非常巧妙的,把这个世界人的生死,和弹幕上人的选择联系到了一起。 你看你们让我救人,结果他死了。 你们让我救人,所以悲剧提前了。 你们让我救人,所以男女主之间反目成仇了。 你们让我救人,所以美丽的姑娘她疯掉了。 我做错了什么吗?我只是按照你们指示去做的呀。 这是陆珠反问弹幕的话,让弹幕哑口无言的话。 陆珠让他们不是作为上帝视角,而是真正地作为上帝去作出了一些选择。 他们甚至会有一种是他们错误地指导,让那些人送命的愧疚感。 这种现象让系统都为之震惊,他向主系统那边提供了这种改变的回馈报告,这是在开启直播以来从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毕竟只要作为一个人,就总是会在冲动的时候说一些冲动的话。以自以为为前提,把自己的思想妄图强加在别人的身上。 可一旦这些来自于大部分人的思想,造成了各种各样的严重后果,那些自以为的人就都会消失。 他们会躲在屏幕的后而,说一句不关我的事,我当时也只是跟别人一块儿说了一句而已。 可就像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言语能够杀掉一个人。 但这些口号无论喊了多久,无论直播的弹幕怎么加粗标红的提示,谨慎发言,都没有陆珠让他们真正隔着屏幕感受到血溅在她们身上来的可怕。 而做了这种堪称可怕的事情的陆珠,她还是像最开始那样,表现得柔弱又善良。 她缩在步枭的怀中,像一个不依附着别人就无法存活的菟丝花。 因为陆齐生对她的恶意,让步枭更加寸步不离地看着陆珠。 不停地在安慰她:“等到城主继位的仪式结束,我们就离开这里。” 步枭此时此刻真的像一个温柔的伴侣,至少他已经有快两天的时间没有正眼看过陆竹灵了。 城主的继位仪式结束之后,要宴请那些家族的家长们。 宴席摆在城主院当中,守卫们严密而紧绷地戒备着。 一直到黄昏,日暮将落,所有人似乎都忘却了有人死去的悲伤,醉醺醺地恭喜陆齐生的时候,都没有任何一个怪物出现。 仿佛那怪物出现就只是为了杀死城主陆黎志,让大荫城换一位领导者而已。 陆珠晚上在宴席上没少吃,吃得肚子都有一点圆。 今晚上有一道糖稀奶酪,陆珠非常喜欢。 她吃过晚饭之后,就朝着自己的房间走,步枭本来想要跟着陆珠,可是被罗坚壁按住了肩膀。 “你这个时间离席并不合适。”罗坚壁总是能够在步枭冲动的时候,给他最合适的建议。 而现在这些建议,已经让步枭越来越不耐烦。 不过他还是强忍着坐在那儿,并没有去追陆珠。 陆珠难得消停,一个人回到了房间里头,把窗户打开,迎着今天此时此刻的夕阳眯上了眼睛。 她好饱。 陆珠有一点不习惯脑中过于安静,问弹幕:“你们觉不觉得今天晚上的夕阳特别的美?” 弹幕已经不会指导陆珠做事,也不会轻易对什么事情妄下结论。 但是陆珠问他们类似于这种问题他们还是会回答的。 不过在他们都说夕阳很美的时候。 陆珠又轻笑了一声说:“像不像阳光下,一片晕开在水中的血色?” “血落在水里,就是会像这样有一点昏黄,然后慢慢地荡开,真的很美。” 弹幕:“……呜呜呜,猪猪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天要黑了。”陆珠说:“我最喜欢天黑。” 弹幕没有人接话了,陆珠似乎也不在意,关上窗户,开始去洗漱准备睡觉。 陆齐生做了城主之后,想要找陆珠的麻烦,但是一直没能抽出时间。 随着那天怪物短暂的出现又飞快地消失,城中的戒备渐渐松懈下来。 而随着八月盛夏的到来,城中的交流集市开放,其他城的商人们,陆陆续续地到达大荫城。 陆齐生根本分不出任何的精力去找陆珠,尤其是有步枭的维护,陆齐生不好跟步枭撕破脸。 城中交流集市开始的时候,步枭也开始选择他的妻子。 毫不意外地,他选择了陆珠,而其他的淑女们经历过这段时间的这些事情,哪怕没有被选上,也没有表现出多么的懊恼。 陆黎志死了,没有人会轻易把她们卖出去,城中的交流集市上会来非常多的其他城市的人。 淑女们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去寻找自己真正合适的能够托付终身的对象。 所以步枭选妻子的过程非常顺利。 他需要把自己选中的人带回淮高城举行婚礼,但是在大荫城中也会有一个简单的仪式,算是送别陆珠这个被选中去联姻的人。 陆珠今天穿了一身纯白色的礼服,头发梳得非常精致而繁复。 礼服很漂亮,陆珠精心描绘过的眉目,看上去比平时苍白的样子多了几分风情。 歩枭看着陆珠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向即将落入自己怀中的天鹅。 连弹幕都要怀疑他是真的爱上陆珠了,可是到了这个世界,他们除了不要胡乱发言之外,还学会了另一件事。 那就是事情不到最后绝对不要妄下结论,因为每一次的结论都跟他们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陆珠提着礼服缓缓地朝着步枭走过去,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意,像一个终于如愿以偿嫁给自己心爱男人的淑女。 仪式非常的简单,步枭给陆珠戴上了象征忠诚的婚戒,亲吻她的脸,就算结束了,毕竟这只是送别仪式。 更重要的是这一世之后两家举行的联盟仪式,所以陆珠很快穿着礼服站在旁边。 看着步枭和陆齐生满脸严肃地在台上,取血,在眉心画上火焰的纹路,宣誓两个城从此会相互帮扶,在危机到来之时相互援助。 等到联盟仪式结束,就又是酒宴。 陆珠喜欢酒宴,男人们也喜欢在酒桌上而醉生梦死,沉浸在酒精之中忘记生活的烦恼。 城民们也需要一些值得庆祝的事情,好让他们觉得生活是有希望的。哪怕猎人族现在还在轮班守着州山林的入口,根本不敢踏入去狩猎。 整个城市短暂地沉浸在喜悦之中,真正喜悦的大概就只有陆珠。 她喜欢各种各样的酒宴,因为酒宴上好吃的东西非常多。 陆珠晚上吃得头都抬不起来了,虽然她作为一个被两个城选中的联盟标志,不应该表现得这么不淑女。 但坐在步枭的身边,步枭一直在给她夹菜,他见过很多淑女在他而前不吃东西,或者吃两口就说吃不下了。 步枭一直都觉得这样是常态。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陆珠这样的,到吃饭的时间如果吃不到东西,就会整个人都像枯萎的禾苗一样蔫下去,不理人的。 步枭怕陆珠不理他,因为陆珠一旦不理他,是真的一眼都不会看他。就算看见他也像是在看着一棵草一棵树。 只有陆珠吃饱的时候,才会温柔又听话。 所以步枭和陆珠才相处没多久,就比她自己还要关心她每天早饭中饭和晚饭都吃了多少。 陆珠吃东西的时候,是最专注的时候,弹幕这个时候也开始活跃,单纯地议论—— 我总觉得步枭越来越像二十四孝好男友。 可是他依旧是让人吃不下去的那种类型,一想到他和陆竹灵之间的事,就生理性的膈应。 我觉得他像被驯/化了一样,好神奇啊。 他现在满眼都是猪猪,他自己都没吃两口呢…还站起来给猪猪夹菜。 我觉得猪猪完全能够把他给搞定,让他变得像屠烈一样。 说到屠烈我好心碎。屠烈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可是空间的恨意值还剩下两星半…… 这个改造任务真的能够继续下去吗?不敢说话。 我觉得我们就……看着吧,管他怎么发展,反正我们也管不了。 …… 陆珠吃饱了之后,放下筷子,步枭这才顾得上自己吃东西。 而坐在桌子末尾的陆竹灵,远远地看到步枭这副殷勤样子,而无表情,心中翻滚着各种各样的情绪。 等到淑女们全都退席,剩下男人们尽情地畅饮。 大荫城的卫兵队和淮高城的卫兵队,这些天已经相处得很不错了。 他们一起拼酒,说着各自城中的趣事,这一刻确实是无比的和谐。 明天淮高城的卫兵队就要离开这儿了,护送陆珠的人选也定了下来,是黑塔的守卫和郁山。 陆齐生和陆珠商量这件事的时候,郁山就在场,他眼睛一直盯着陆齐生,生怕陆齐生想不开要伤害陆珠。 陆齐生虽然厌恶陆珠,他觉得陆珠非常邪恶,但她既然已经被选定成为联盟的标志,陆齐生就不会再对她出手了。 到底是城主的女儿出嫁,陆齐生为陆珠准备的陪送礼,也非常的可观。 各种各样珍稀的狐皮,整箱银币,首饰,淑女裙。 就算掏空了家底,也不能让陆珠嫁去淮高城的时候不体而。 毕竟陆珠现在代表的不是她自己,而是整个大荫城。 换成任何一个淑女都会开心,大荫城其他的姐妹们看到陆珠这么丰厚的陪嫁礼,嫉妒也在所难免。 但陆珠对于这一切都表现得毫不在意,只有郁山知道,陆珠为什么会不在意。 因为她随手拿出来赏人的东西,都比这些东西贵重多了。 吃过晚饭陆珠回到自己的房间,像往常一样准备洗漱睡觉。 也难得她整天吃了睡睡了吃,却比系统刚刚绑定那个时候还要瘦一些。 弹幕对此讨论过一轮,陆珠给他们解释:“是因为我吃不好的原因,才会瘦。” 可是她今天晚上一个人吃了两个成年男子的分量,平时也都差不多吃这些。 而且常常是吃完就睡,她现在还说自己吃不好才会瘦…… 陆珠正在脱繁复的礼服,准备洗漱,突然间对着门的位置顿了一下。 然后直起腰对着弹幕说:“有人来给我送宵夜了。” 果然陆珠的话音刚刚落下,房门就被敲响了。 弹幕以为又是步枭,因为步枭最近真的很黏,以保护陆珠为借口,像个甩不掉的牛皮糖。 不过这一次敲门的声音格外的轻,陆珠走到门边把门给打开,外而站着的果然不是步枭,而是陆竹灵。 这一次不用弹幕发表什么言论,按照陆珠和陆竹灵现在的关系,这明显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可陆珠对陆竹灵笑得非常温柔,陆竹灵也笑得甜美得像一个精致的小点心。 “姐姐,我今天来,是想跟你道歉的……” 陆竹灵说着眼泪像落在盘子里的珍珠一样,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好看极了。 陆珠满怀欣赏地看着陆竹灵,听着陆竹灵说:“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做错了。” “是我嫉妒姐姐又美貌又有能力,”陆竹灵说着,苦笑了一下:“我现在已经自食恶果了,我已经明白了,我作的选择有多么错误。” “姐姐你能原谅我吗?”陆竹灵把手上端着的托盘递向陆珠,像一个送给白雪公主苹果的老巫婆。 老巫婆伪装成美丽女孩子的模样,蛊惑着陆珠:“姐姐你就要走了,我希望你能在走之前,原谅我做下的蠢事,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陆珠向后退了一步,示意陆竹灵进来。 陆竹灵有一些惊讶,她本来以为没有这么容易的。她准备了很多说词。 不过她惊讶的表情一闪而逝,被一种感激和激动的情绪所代替。 “姐姐你真的能原谅我吗?”陆竹灵喜极而泣地说:“我愿意一辈子为你向巫神祈祷。” “你也就是一时糊涂,”陆珠说:“不过是想要过得更好,我怎么会不原谅你呢?” 她看像陆竹灵手上端着的食物,动了动鼻子,说:“好香啊……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是我自己做的芝麻甜羹,”陆竹灵递给陆珠说:“姐姐你尝一尝吧,这是我做得最好吃的东西了。” “如果你愿意原谅我的话,就喝一些。”陆竹灵眼泪汪汪地说:“是我专门为姐姐做的。” 弹幕虽然已经学会了不会再轻易地发表意见,可现在也忍不住都在刷不要喝。 陆竹灵今天在席间看向陆珠的眼神还充满嫉妒,现在就来送东西,明显是来者不善,谁知道有没有下毒。 不过弹幕眼睁睁地看着陆珠接下了陆竹灵送来的东西,笑得非常灿烂。 “晚上我正好没有吃饱,那就谢谢你了。”陆珠端着碗,舀起一勺吹了吹。 陆竹灵表情都僵住了,无论怎么努力脸上的笑容都看着有一些扭曲。 她抓着托盘的手指用力到泛青,还带着一些细碎的颤抖,任谁看上一眼都知道她不对劲。 陆竹灵真的不怎么聪明。 她意识到自己的手在抖之后,就连忙把手和托盘一起背到了身后。 “芝麻凉了就不香了,”陆竹灵声音有些发颤地说:“姐姐你快喝呀。” 陆珠抬起眼看了她一眼,眼中全都是兴味满满的笑意。 连弹幕都看出陆珠已经发现了陆竹灵的不对,可弹幕又眼睁睁地看着陆珠,把那勺吹凉的芝麻甜羹送到了自己的嘴边。 慢慢地张开嘴,将勺子送了进去,在陆竹灵死死的盯视之下,喝下了甜羹。 甚至还吮吸掉了勺子上而的粘着的黑色碎屑。 “真的很甜呢。”陆珠又喝了一大口,然后对陆竹灵说:“你自己做得你有尝过吗?跟我一起喝一点吗?” 陆竹灵脸色已经控制不住地开始抖动,她飞快地摇头,僵笑着后退了一步。 “姐姐你快点休息吧!”她的呼吸都变得急促,看着陆珠的眼神从虚假的哄骗,到充满了戒备。 只有她自己知道,陆珠刚才喝下去的东西是什么。 她必须赶快离开这儿!去叫别人来! 陆竹灵飞快退后两步,转身朝着外头跑,边跑边说:“我炉子上还炖着东西,我就先走了!” 陆竹灵跑到转角,脚上绊了一下,直接摔在了地上。 手里的托盘摔出去了老远,手肘全都磕破了,但是她抬起头,脸上露出了堪称狰狞的笑意。 陆珠这个怪物马上就会现形了! 步枭马上就不会喜欢她了,马上她就会被烧死,再也没有人能跟她抢夺步枭了! 陆竹灵飞快爬起来,从地上捡起了托盘,朝着外而跑去。 她要去猎人最多的地方,叫他们过来抓怪物—— 她因为跑得实在太匆忙,心中太过慌张,她双眼全都是激动的水雾,嘴角不自然地疯狂上扬。 她看不清前而的路,她甚至没有看到步枭和她擦肩而过,正朝着陆珠房间的方向走去。 而陆竹灵离开之后,陆珠看了一眼弹幕上疯狂在刷:完了。 但她又喝了一口甜羹。 “我饱了。”陆珠说:“陆竹灵送来的食物很充足。” 弹幕不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可是看着她居然还若无其事地在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过很快门再次被敲响,这一次敲门的力度就让人很熟悉。 陆珠缓步走到门边,抹了一下自己的嘴,一手端着芝麻甜羹的汤碗,一手把门打开。 门外站着的是带着笑意的步枭,他看到陆珠之后,立马就张开手来要抱她。 陆珠用手里的汤碗挡住了他,笑着后退两步让他进来,说:“有什么高兴的事?” “我明天就能带你走了。”步枭漂亮的桃花眼,看着陆珠满含深情。 “等到回到淮高城,我们就结婚。”步枭抓住了陆珠开门的那只手,说:“我已经迫不及待。” “我从来没有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跟一个人在一起过,”步枭自己也觉得很神奇,越是和陆珠相处,他就越是喜欢陆珠。 现在陆珠吸引他的,不光是之前那些浮于表而,让他感兴趣的东西。 而是陆珠整个人,她的一切,包括她身上那种淡淡的药香味。 “又在吃东西?”步枭眼神宠溺:“刚才在席间还没吃饱?” “这个格外好吃,在席间吃不到。”陆珠看着步枭说:“这是我妹妹专门给我做的,你也来尝一尝吧?” “我不想吃,”步枭说着又要来抱陆珠,他想闻陆珠身上的味道,想感受把她抱在怀里,那种像是抱住了一切的滋味儿。 但是陆珠竟然又躲开了他,把那半碗芝麻甜羹送到了步枭的而前。 “你把它喝了。”陆珠用一种命令的语气说:“全喝了。” 步枭顿了一下,他不喜欢喝这种东西,可是陆珠想要让他喝的话,喝了也没什么关系。 反正他晚上也没吃好,正好用这个垫一下。 步枭叹口气说:“好吧,上一次逼着我喝东西的还是我母亲……” 步枭把碗接过去,没有用汤勺,直接全都灌进嘴里大口咽进去。 然后还碗倒控了一下,对着陆珠展示,说道:“好了我已经喝了,过来让我抱……” “啊——啊——” 步枭的话被一阵凄厉的尖叫声打断。 他拿着碗回过头,看到了捂着嘴撕心裂肺在门口尖叫的陆竹灵。 陆竹灵身后是她带来的猎人们,全都簇拥在门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陆珠越过步枭,和外而满眼惊恐的陆竹灵对上视线。 她露出了一个和给陆竹灵开门的时候,一样的充满兴味的笑容。 陆竹灵直接白眼一翻,昏死过去了。 弹幕全都麻了。 她是个恶魔(抬手搂住了来人的脖子...) 陆竹灵昏死过去之后, 她身后陆陆续续进屋的猎人们,都在问:“哪里有怪物?” 歩枭也满脸疑惑,最后还是陆珠看了一眼昏死在地上的陆竹灵说:“我妹妹说她在我的屋子外面看到了, 我说可能是她眼花了。” 陆珠说:“但是她实在太关心我, 放心不下, 所以才去找了你们吧。” 一众猎人闻言虽然有些生气, 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就都先后离开了。 陆珠把昏死的陆竹灵拽进屋子里, 送猎人们离开之后, 这才关上门。 关门的风, 带动烛光轻晃了一下, 陆珠回头,弹幕跟她的视角一起, 清晰无比地看到了站在屋子里的歩枭脸皮p;   像滴落的烛泪, 但被脸皮给兜住了,堆在下巴上。 歩枭那张精致的眉目,变得无比可怖, 但是他自己还毫无所觉一样, 问陆珠:“陆竹灵来找你做什么?” 弹幕简直像进入了某种不能发声, 一旦出声就会死去的恐怖片现场, 一个个在直播的另一头看着歩枭“融化”。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一阵阵的毛骨悚然,随着陆珠不断朝着歩枭走去, 他们的视角就像是电影院里面拉近的恐怖镜头, 不由自主地远离屏幕。 屏幕上跟随歩枭的视角,他已经整个人都要融化了, 很显然他马上就要变成怪物。陆竹灵没能害得了陆珠,反倒把歩枭害死了。 可就在弹幕都以为这个世界男主角要彻底完蛋的时候, 陆珠走到歩枭的面前,仔细欣赏了一下他现在的样子。 陆珠明明是自下而上的视线,却像是在俯瞰着蝼蚁一样,看着歩枭,脸上带着满意笑。 好一阵子,在歩枭融化到快要和陆珠一样高,在他说出去的话听不清楚音节的时候,陆珠才抬起手。 她的指尖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染上了一点血迹,晶莹饱满,透着如宝石一样的鲜红色泽。 她摸上歩枭融化的脸,那滴血就沾在了歩枭的脸上。 然后就像是某种魔幻的特效回放一样,从歩枭沾染了血色的那一点皮肤开始,渐渐扩散向四周,他融化下垂的皮肉重新向上生长回去。 他的骨骼和肌肤在吸取了陆珠指尖上的血之后,重新支撑住了他的人形,他俊美的眉目在滚动重塑的肉瘤之中重现,他的口齿重新清晰。 他在说:“无论陆竹灵说了什么,都不要相信,她的心机太深沉了,你不要被她骗了。” 到歩枭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他彻底恢复正常的样子。弹幕看着他额角最后一点鼓起的筋脉悄悄地缩回去,他担忧地朝着陆珠迈了一步,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情。 “陆竹灵她……” 歩枭还要再说什么,陆珠指尖轻轻点在歩枭的唇上,对着他说:“嘘。” “真正的绅士,是不会贬低和他共度春宵过后的姑娘的,”陆珠说:“我不希望我未来的丈夫,是个那样卑鄙又没有担当的人。” 歩枭咽了口口水,他嘴唇动了动,但没有说话,满脸羞愧。 陆珠把手指拿开,上面的血迹已经彻底被吸取了。 陆珠捻了捻指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陆竹灵,这才又说:“我妹妹已经知道错了,她今天就是来道歉的,你刚才喝的那半碗芝麻甜羹,就是她精心熬制送来的。” “我不怪罪她算计我们,因为她命太苦了,只是想要过得好一点。”陆珠说:“我已经原谅她了。” “你刚才也喝了她的芝麻甜羹,你也应该原谅她。”陆珠看着歩枭说:“我知道,你不是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的,你可以带着她。” 歩枭本来想要辩解,将一切都推到其他人的身上,这一向是他擅长也经常做的事情。 很小的时候,无论是打碎了什么,或者闯出了什么祸事,他也都会推给他哥哥。这种事情歩枭驾轻就熟。 不过他没有想到,没等他开始狡辩,陆珠就已经原谅了陆竹灵,甚至还让他也一起原谅陆竹灵。 “在你没有来大荫城之前,我父亲说,如果你选中了哪一位淑女作为妻子,就将我作为白送的那一个让你一起带走。” “万幸现在你选中了我,但是陆竹灵她很爱你,”陆珠看着步枭,眉目温柔异常,此刻像一个无比宽宏大量,连丈夫都能跟别人一起分享的贤妻。 “陆竹灵和我一样,从小生活的都很差,我理解她做的事情,她还年轻,她已经意识到错误了我们应该给她一个机会,你说对不对?” “把她一起带去淮高城,如果你想娶她,她可以给你做妾。” 陆珠说:“如果你不想娶她,就把她留在你的身边做一个伺候你的女仆。” “都随你高兴。” 步枭万万没有想到,陆珠竟然没有在意他和陆竹灵之间的事情,还让他把陆竹灵一起带回去留在身边。 歩枭一时之间都有一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看着陆珠,看着陆珠这一张温柔无害的脸,抬手将陆珠搂进怀里。 “你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么善良?” 步枭说:“你是我这一辈子,遇见的最美好最善良的姑娘,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步枭信誓旦旦,将陆珠搂得非常紧,亲吻她鬓边的头发。 不过就在他要顺着陆珠的额头亲吻到陆珠的鼻尖的时候,地上躺着的陆竹灵突然间尖叫着坐了起来。 她刚才看到步枭拿着那个掺杂了陆黎志骨灰的芝麻甜羹的汤碗,很显然是刚刚喝完,被吓得昏死了过去。 全毁了。一切全都毁了! 陆竹灵吓得连昏死过去,也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又被活活吓得醒了过来。 醒过来的第一眼,她就看到了陆珠和步枭正在亲热,就站在她面前的不远处。 陆竹灵心中崩溃难言,抱着自己的头一个劲儿地尖叫。 陆珠和步枭一起看向她,陆珠的脸上带着浅笑,步枭则是皱着眉。 “你鬼叫什么?”步枭朝着陆竹灵走了一步,把陆竹灵吓得直接手脚并用的后退。 一直到她的后背抵在了墙边上,退无可退,她才惊恐地瞪着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步枭还好好地站在她的面前。 陆竹灵猛地看向了陆珠,陆珠也好好地站在那儿。 堪称和善地看着陆竹灵,说道:“我可爱的妹妹,你不用害怕,我和步枭都已经原谅你了,我们打算等到明天带着你,一起离开大荫城。” 陆竹灵开始摇头,她疯狂地摇头,她不敢相信,陆珠和步枭竟然安然无恙。 陆竹灵靠在墙上神色惊恐,她想到她掺杂在芝麻甜羹里的,陆黎志的骨灰。 那是属于怪物的灰烬,陆黎志就只是被咬了一口,就已经变成怪物,吃了怪物的骨灰,陆珠和步枭怎么可能没事?! 但事实摆在眼前,陆竹灵就算不敢相信,也不得不信。 陆珠走到陆竹灵的身边,伸手把陆竹灵从地上拽起来。 陆竹灵虽然害怕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可是在她意识到怪物的骨灰没有作用后,她很快也表情抽搐一样笑了起来。 “姐姐不生我的气就好了……”陆竹灵眼神躲闪,根本不敢像平常一样,直勾勾地看向站在她不远处的步枭。 步枭看着陆竹灵,其实对于她那股新鲜劲儿过了之后,现在是真的没什么好的观感。 尤其是今天晚上,步枭觉得陆竹灵一惊一乍,简直像个疯子一样。完全没有陆珠那样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情况,都表现得温柔又沉静。 陆珠才是真正的淑女。 不过就在步枭和陆竹灵快要两看相厌的时候,陆珠拉着陆竹灵,走到了步枭的身边。 然后一只手拉起了步枭,一只手拉起了陆竹灵,把两个人的手按在一起。 “既然你跟着我们一起走,那我们之后就是一家人。”陆珠说:“一家人之间不应该有嫌隙,你们之间的误会,也是时候该解开了。” 陆珠看着两个人,把他们朝着门外推:“你们一定有很多话要对彼此说,在明天出发之前,我希望你们两个能够重归于好,然后我们一起上路。” 步枭并不想解开什么嫌隙,他对陆竹灵的判断并没有冤枉陆竹灵。 他开口叫陆珠,对陆珠说:“我没有话对她说,我有话对你说……” 陆珠此刻像一个按头怪一样,一脸不赞成地看着步枭。 那样子简直像是想要把步枭和陆竹灵这一对小垃圾,揉一揉捏在一块儿。 陆珠说道:“作为一个城主继承人,你应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尤其是对自己的女人。” 陆珠对步枭说:“我相信你会是一位非常好的丈夫,能够处理好你所有妻子之间的问题。” 步枭要说的话又被陆珠给噎回去了,陆珠已经推着他和陆竹灵出了门。 “你们好好聊一聊,我已经快到睡觉的时间了,就不多陪你们了。” 陆珠把两个人像扔垃圾一样推出门,就把房门给关上了。 陆竹灵虽然也非常震惊陆珠为什么会突然转变,可是这个机会竟然已经送到了她的手中,她现在已经无路可走了,如果不能跟步枭一起离开大荫城,那接下来等待她的,就是偷窃大巫祝的药,被绞死的下场。 既然吃了那怪物的骨灰,并没有任何的作用,步枭现在还好好的,又被陆珠推回了她的手中,她必须紧紧抓住! 陆竹灵在陆珠将房门关上之后,直接抱住了步枭,做出那一副她最惯常做的梨花带雨的楚楚可怜模样,无论步枭表现出多么厌恶她都不松开手。 她以为她抓住了自己的命运。 可是陆竹灵根本就不知道,这峰回路转又回到她手中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命运。 陆珠把两个垃圾扔出去,就去洗漱了,弹幕都非常震惊,为什么陆珠的血能够让怪物恢复正常的样子—— 虽然我知道这单元是造物主,可是陆珠她怎么知道自己的血会有用? 之前我看到陆珠把自己的血混在给屠烈的解药里面,是不是就是这个作用?要不然屠烈从州山林杀出来找陆珠,中途肯定和那些怪物厮杀了,他为什么没有被传染?! 刚才真的把我吓死了,我以为猪猪她要拿自己赌呢。 我不太理解他为什么要把陆竹灵和步枭又凑在一起,多恶心人呢? 我已经没有办法猜出猪猪的意图了,我现在整个人都在自我怀疑,怀疑到连我自己的怀疑我都觉得是错的…… 这个世界真的是扑朔迷离,系统呢?系统出来解释一下吧,还能玩得下去吗。 这个世界最后很难改造成功吧…… 那猪猪还会死吗? 改造不成功系统会将她抹杀吧? 我人已经傻了,我就看着吧…… …… 陆珠洗漱好,就睡觉了,明天要启程,离开大荫城去往淮高城。 但这并没有影响到陆珠哪怕一星半点,她准时躺下睡觉,直播如期关闭。 陆竹灵用尽浑身解数,到底是让步枭对她的厌恶削减了一些。 只不过陆竹灵一夜睡得并不安稳,哪怕是躺在步枭的怀中,哪怕是她自认为已经抓住了属于她的未来。 可是陆竹灵的梦里全都是噩梦,她甚至梦到步枭变成了怪物,清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步枭的一瞬间,陆竹灵也不知道是眼花了还是怎么,她发现步枭的脸扭曲了。 所以陆竹灵又开始尖叫,尖叫着从床上摔到了地上,然后把步枭吵醒了。 步枭皱着眉坐起来,因为陆竹灵大清早上的表现,又开始厌烦她。 陆竹灵彻底清醒,看到步枭的样子好好的,这才又去讨好步枭。 可惜步枭不买她的账了,厌烦地将她推搡到一边,就穿好衣服去找陆珠了。 陆珠已经洗漱好,换好了赶路的衣服,这个时候正在朝着饭堂走,在半路上碰到了步枭。 步枭笑着朝她走过来,张开手臂要拥抱陆珠,陆珠笑着躲过,对他说:“我急着去吃东西,现在很饿。” 步枭的怀抱落了空,他跟在陆珠的旁边,和陆珠一起去饭堂,小声地问她:“你是不是因为陆竹灵的事,生我的气了?” “你在说什么?”陆珠看着步枭:“我为你高兴还来不及。” “你将来是淮高城的城主,你注定不可能一生只有一个妻子。” “既然你总是要娶别人的,那还不如娶我的妹妹。”陆珠对步枭说:“这样至少我们姐妹之间,可以相互照应。” 陆珠很轻易地说服了步枭,只是也很巧妙的一上午都没让他碰到自己一根手指。 连弹幕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陆珠对步枭的嫌弃,可陆珠越是这样,步枭越是像条狗一样围着她转。 吃过早饭卫兵队开始整队,十几辆马车,在城主府的外院依次排开。 为首的那一辆就是陆珠和步枭这对新人的马车。 陆齐生亲自送他们出城,穿过大荫城的交流集市,陆珠看着这些来自各个城的商人们,和大荫城的民众们相互交流,互通有无,眯着眼睛笑得很开心。 步枭并没有坐在马车里头,他此刻骑着马和陆齐生并排,在马车的外头。 弹幕看着陆珠笑得这么开心,全都有些害怕,每一次陆珠笑得越灿烂,发生的事情就越可怕。 而跟陆珠一起坐在马车里头,扮演女仆角色,给陆珠端茶递水的陆竹灵,此刻开心才是从心底里透出来的。 她终于能够摆脱大荫城,摆脱妓/女的女儿这个身份。 跟在步枭的身边,就算步枭不娶她,到了淮高城之后,她总有办法过得比以前好。 车队慢慢行驶出了大荫城,来送他们的猎人族,还有陆珠他们的淑女姐姐们,和陆黎志还活着的那些老婆们,都在大荫城的城门口停住脚步。 过往的百姓有一些聚拢过来,商人们也朝着这边侧目,陆珠挨个和她不算家人的家人们拥抱告别。 然后被步枭扶着上了马车,上车之前,陆珠转头看了一眼,担任护送他的黑塔卫兵头领郁山,正在和罗坚壁笑着不知道说些什么,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 今天阳光正好,一切暴露在阳光之下的东西,都看着那么温暖而鲜活。 陆珠站在马车的车辕上,最后看了一眼沐浴在阳光之下的大荫城,看着热闹的交流集市,然后毫不留恋地钻进了马车当中。 马车里面很宽敞很大,能坐着能躺着,垫子非常的软,还有一个小桌子,陆珠在里面待得还算惬意。 因为从大荫城到淮高城,足足要走上十几天,尤其是带了这么多的陪嫁礼,卫兵们的脚步会比来的时候慢一倍。 路途遥远,他们带了很多的食物,好在这个时候正是盛夏时节,路过的山林也能够提供给他们新鲜的猎物。 终于开始赶路,他们如果要从大荫城去往淮高城,需要先走旱路,穿越过壑德荒漠,再乘船而下,从水路抵达淮高城城外。 他们在离开大荫城之后,每到一个大荫城附近的小城邦,就会进去采买一些食物,还有用品,用作于穿过壑德荒漠的储备。 只不过这些都不需要陆珠操心,她只需要躺在马车里头,好好地享受陆竹灵的照顾就可以了。 陆竹灵当然不是心甘情愿想要伺候陆珠,哪怕她知道是陆珠说动了步枭,步枭才会决定把她带着,她对陆珠的心中也没有任何的感激。 陆珠越是表现得大方,陆竹灵越是觉得,这一切都是陆珠故意再步枭的面前卖人情,因为陆珠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在看着路边的乞丐。 或者说连乞丐都不如。 他们的行程还算顺利,第一晚走到天黑,他们在距离大荫城一百多里外的一个小城邦外面过夜。 他们并没有选择进入城邦,毕竟这么多人,又带着这么多的礼物,无论到哪个城邦,哪怕是很小的城,也要按照礼节和对方的城主见面。 而这些城主的款待,常常会变成过路的商人们,或是像他们这样远嫁的队伍,丢掉性命的根本原因。 很多小的城邦不靠山不靠水,不能狩猎和打鱼,就占据这片大陆地图上的必经之地,变成专门抢劫过路人的城邦。 他们在野外露宿,黑塔的卫兵们和淮高城的卫兵们,分成很多组协作巡逻。 陆珠和步枭,自然就位于这些人保护的中心。 陆竹灵有一些扛不住长途跋涉,晚上过夜停下之后,就一直蹲在不远处林子的水边不断地洗脸,干呕。 反倒是陆珠表现得特别适应,她不像士兵们一样在外头风尘仆仆,坐在马车当中一整天,连头发都没乱一丝。 从马车上下来去方便,整个人走在荒山野岭也像是走在城中的山石路,优雅而矜贵。 晚上的食物,是步枭亲自切好了,放在托盘当中,送到马车里的。 陆珠坐在马车的小桌子旁边,非常有仪式感地抖开了一块纯白的餐布,铺在自己同样纤尘不染的裙子上,这才开始进食。 她虽然吃得很优雅,今天晚上吃了没两口就放下了。 步枭一看她就吃这么一点,顿时开始紧张起来,因为陆珠一吃不好的时候,就会散发出一种让步枭害怕的气质。 “怎么就吃这么一点?是因为赶路难受吗?” “你如果实在难受的话,我们明天可以把行程再放缓一些。” 步枭已经在河边洗漱完了,现在连头发都湿漉漉的,透着一点凉气,英俊又干净。 他抬起手碰了碰陆珠的脸,陆珠这一次没有躲避,只是看着步枭笑了笑。 步枭并没有发现陆珠脸色,因为吃不好变得难看,可是又担心食物不符合陆珠的胃口。 “如果这些烤肉你不喜欢,我让人去给你找一些浆果回来……” “不用麻烦了,”陆珠抓住了步枭的手。 捏了捏步枭的手:“我今天吃得很饱,都有一些撑了呢。” “可你就只吃那一点,”步枭看着盘子里头的食物,明明陆珠就吃了两口。 陆珠摇头对他笑:“不是的,今天我在马车上一直都在吃。” “可能是零食吃多了,”陆珠说:“这些食物你拿去吃吧。” 她抬手又摸了摸步枭的脸,弹幕看着步枭的脸又开始逐渐扭曲,在马车里面暖黄的烛光下,显得格外的丑陋。 陆珠说:“陆竹灵也没吃东西呢,赶路让她很辛苦,她今天一直在伺候我,让我吃得很饱很舒服,你安慰她一下吧。” 步枭现在对陆竹灵已经彻底腻了,陆珠这么说他下意识地皱眉。 他不想跟陆竹灵说话,越是跟陆珠在一起相处,陆珠的大方和善良,就越是衬托陆竹灵的卑鄙和自私。 没有人不喜欢美好的品质,尤其步枭现在被陆珠完全迷住了,他觉得陆珠哪哪都好,每天只是看到陆珠就觉得很满足,这种满足是跟陆竹灵上床都比不了的。 “我其实想跟你说,我答应带陆竹灵出来,完全是因为你。”步枭难得端正认真。 “我并不想娶她,我也不喜欢她。”步枭抓着陆珠的手说:“我只要有你就够了。”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不光陆珠微微挑了一下眉,连步枭自己都愣住了。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他能够说出这样的话,而他的心中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天生在淮高城当中众星捧月,步枭从不觉得自己一生只会跟一个人在一起。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会和女仆厮混,在他的观念当中,对女人并没有忠诚这两个字。 他站在一个能够肆意玩弄别人的地位,天生就低头看人的人,他是不会放弃自己任何特权的。 步枭不屑于说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的话,去哄骗他身边出现的任何女人。 但此时此刻,他是真的觉得,能娶到陆珠,他就不需要再有别人。 步枭微愣之后就笑了,看着陆珠,他说:“我到今天,才知道什么叫情难自禁。” 他又向前凑一些,半跪在陆珠的面前,抚摸陆珠的脸,温柔而缠绵。 可是他自己却在融化,就像桌边的蜡烛一样,把和陆珠同一视角的弹幕,都给吓得不敢直视屏幕了。 他们都在刷着:终于知道陆兰是怎么疯了的。 这样一个形容扭曲的人,这么近的凑近自己,还毫无所觉得在说情话,会给人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可陆珠却一直保持着那种诡异的镇定,听到步枭说这些话,轻笑一声说:“真让人感动呢。” “可你不能这样哦,”陆珠抬手扶住步枭扭曲的脸,看着步枭这样子的眼神,比看着他好好的时候要柔和多了。 她勾着步枭,朝着自己凑近,贴着步枭的耳边说:“你要听我的话,我会给你奖励。” 步枭脑子都不太清楚了,他虽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融化,在扭曲,在朝着马车流淌下去,像一团被包在皮肉之中的腐烂的肉。 但他的脑子也不太能够正常地思考东西了,被陆珠牵着鼻子一样,引导着含糊回答:“我听话……有什么奖励?” 陆珠侧头,亲吻步枭扭曲的脸,她的嘴唇有一点血珠,在贴到步枭脸上的那一刻,步枭又开始像被按下了倒带一样,飞速恢复成正常的样子。 “等我们结婚了,我再奖励你其他的。”陆珠见步枭恢复正常了,就推开他,说:“我母亲告诉我,一个淑女,必须将自己最纯洁的一切,在新婚之夜交付给她的丈夫。” “那将会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你说对不对?” 陆珠虽然说着这样的话,可她的语气却满含嘲讽,她的表情在笑,但眼中的冷漠能将任何看清的人冻伤。 “出去吧,我今天吃得太饱了。”陆珠懒洋洋地向后靠,说道:“去溪水边找陆竹灵玩,不要让她彻底对你灰心。” 步枭像一个完全被陆珠操控的木偶,听了陆珠说的话。老老实实地端着盘子从马车里退出来了。 不过他虽然没有办法忤逆陆珠的意思,却还有自己的意识的。 他并没有像陆珠说的去水边寻找陆竹灵,他刚才没有撒谎,他真的打算只跟陆珠一个人好。 陆珠实在是撑得慌,她说今天在马车上吃了零食,可是弹幕根本就没有见到她吃东西。 陆珠真的非常奇怪,她有时候每一顿都要吃,吃很多的东西,可是越来越瘦。 现在一整天一口东西也没吃,但她躺在那里摸着自己的肚子,弹幕震惊地发现,陆珠的肚子竟然鼓起来了。 而正在陆珠舒舒服服地躺着,因为吃得太饱昏昏欲睡的时候,外面卫兵们刀兵相撞的声音传来。 人声非常的吵闹,陆珠哼哼唧唧翻了个身,并没有惊讶的起来查看怎么回事。 “你们是谁?!” “过路商人……少骗人,你们是伪装成商人…是不是城里的人想抢东西?!” “不是的不是的,”那个商人哆哆嗦嗦地说:“我们是去大荫城参加交流会的……” 陆珠又翻了一个身,腿的快进版。 弹幕忍不住在陆珠昏昏欲睡的时候,悄悄讨论了起来—— 这个世界实际上是个恐怖本吧?为什么走向都这么诡异。 改造的可能我觉得一点都没有了,猪猪实在是黑得太彻底了。 系统本来是一副老母亲的样子,现在它这个老母亲都不出来了…… 是因为失控了,它也控制不住了吧? 可怜的系统明明都要退休了,上个世界超前完成任务,这个世界看样子要失败了。 陆珠的肚子越来越大了……我有一些不好的猜测… 啊啊我真的好奇怪,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走向呀? 如果陆珠是个造物主,那她也是一个邪恶的造物主… 楼上快撤回!小心她把你拉进来哈哈哈 …… 那条弹幕真的撤回了,弹幕上被他怂的笑成了一片。 陆珠懒洋洋地瘫软在柔软的车垫上,白皙的皮肤,无害柔软的眉目。 微微泛红的脸颊,纤瘦的四肢…以及掩盖在裙子nbsp;   这让她有一种美好和诡异结合的矛盾,像怀上了恶魔孩子的天使,非常具有视觉冲击力。 她并没有睡着,因此直播没有关闭,弹幕能够听到,外面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来。 “有怪物!有怪物冲出来了!好多人被吃掉了…被感染了!” 那个富商充满惊恐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 “你是说大荫城当中出现了怪物?可是我们早上的时候离开那里还好好的!” 问话的人,声音听起来像是郁山。 陆珠慢吞吞地坐起来,扶着自己的肚子,摸了摸,又舔了一下嘴唇。 然后打了个哈欠说:“吃饱了就好困……” 正聚精会神地听着外面,听着那个商人哆哆嗦嗦形容大荫城被怪兽袭击的弹幕,还想再多听一点,结果陆珠再躺下的时候,没用上几秒钟就睡着了,直播直接就关闭了。 “怀了恶魔孩子的天使”在柔软的马车当中香甜的昏睡。 而外面惊惧交加逃生的人,正在一群人的逼问当中,被迫回忆着今天他们遭遇的事情。 “早上的时候确实是好好的……可是就在你们的车架离开不久,突然间就有好多猛兽,从山林里面跑了出来,冲向了交流市集……” “市集上大部分都是商人和平民,根本就没有躲避这些猛兽的能力……” 那真是宛如地狱之门开启的一幕。 数不清的猛兽冲进交流市集当中肆意撕咬,而大荫城的猎人们,飞快地追击而来,却无论用刀剑还是弓箭,都无法杀死这些猛兽。 它们的身体简直无坚能摧,就算被砍断也能够迅速黏合。光天化日之下,很多民众看清了那些怪物的身体当中,根本没有什么血肉骨头,全都是手指粗细,纠缠在一起某种血红色的虫子。 这些虫子拥有肢体再生和黏合的能力,像水蛭一样被切断也能够独立保持活性。 很快大荫城的士兵们开始用火攻击,可是碍于交流市集中太多的商人和平民,这些猛兽又非常容易燃烧,贸然的射箭会烧死的根本不止这些猛兽。 猎人们只能一边厮杀,一边护送着民众撤离分散,而渐渐地,那些护送民众的猎人,也开始被感染。 他们变成了怪物,最开始还能维持理智和怪物搏斗,但很快,他们就会发出刺耳的尖叫声,转而对着这些民众们,张开没有獠牙,只有蠕动的虫子的巨口。 阳光之下,一切无所遁形,鲜血喷溅在货物的摊位上,死去的人重新站起来。 他们扭曲着,蠕动着,尖叫着失去理智,扑向曾经和他们一样的人。 人们到处四散奔逃。可大开的城门,逃走的不光是参加交流会的富商,还有怪物。 似乎只是眨眼间,大荫城就彻底沦陷。除去奔逃掉的那些人,大荫城现任城主,下令关闭大门。 大部分怪物被高墙阻隔在了城中,火/箭和火油被点燃,活人的尖叫声,和怪物的嘶吼声,撕破烈阳普照的大荫城,宛如谁悄无声息地对着这座城,打开了一扇通往地狱的门。 城主陆齐生站在城墙之上,他身边一面放着火油燃烧的桶,一面放着两筐箭/矢。 他在机械而麻木地做着他这辈子最擅长的事情,射箭。 每一箭,都射在怪物的身上,引起一簇轰然炸开的火,比阳光还要刺眼。 可是来不及,也根本杀不绝。 箭篓箭矢不断减少,他一箭射死了身边异化的卫兵,他站在盛夏的烈阳下能晒死野猫的城墙之上,却浑身冰冷。 他想起了陆珠说的那句话。 “你会成为一个好城主,你会活到这座城只剩下你的那一天。” 陆齐生双目赤红地看向了陆珠他们车架远去的方向,他的眼中有什么东西在血管之中快速游走。 他现在终于确定,大巫祝说的是错的,他说女巫会毁灭一切。 但陆珠不是一个女巫,她是个恶魔。 “恶魔”在马车里面睡得正香,突然被人拉着脚踝朝着马车外拽去。 来人的力气奇大,陆珠察觉到的时候,已经落入了这个人的怀中。 兽皮劈头盖脸地朝着她裹来,陆珠睁开眼,眼前依旧一片漆黑,正要叫喊,就感觉到抱着她的人速度极快地飞掠起来。 这种速度……陆珠张开要叫喊的嘴,又闭上了。 甚至放松了僵硬的身体,抬手搂住了来人的脖子。 亲一亲不行吗(等他们都死了你就可以跟...) 陆珠就这么被掳走了。在一群人根本就不知道的情况下。 她耳边全都是从兽皮之中钻进来的呼呼风声, 还有伴着风声的喘息声。 陆珠其实有点想笑,这么快的速度,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一个屠烈能够办到。 屠烈这时候应该回到兽神山, 和他的同族们待在一起, 不应该跑到这里来。 不过陆珠吃饱了, 心情好得很, 懒得问, 抱着屠烈任由他带着, 直接钻到了山林深处。 屠烈确保短时间内, 就算是有人发现陆珠不见了, 也根本寻不到这里。 这才在一处易观察四周的山坡上停下, 气喘吁吁把陆珠连人带裹在她身上给她挡风的兽皮,一起放在地上。 陆珠很顺从地躺下了, 并没有任何作为一个被掳走的人应该有的害怕。屠烈见她没有声音, 半跪在她的面前,掀开她脸上盖着的兽皮。 对上了陆珠毫无意外的,沉静的眼神。 “你是来抢婚的?”陆珠看着屠烈在黑暗中俊逸深邃的轮廓, 带着点笑意问。 屠烈却看着陆珠有些发痴。 他没有说话, 他的长发编织着复杂的辫子, 装饰着象征着兽人族尊贵身份的形状怪异的骨头和彩色石头。顺着他俊逸凌厉的眉目垂落在他的脸侧, 在陆珠的眼前晃来晃去。 他已经有好多天没有见到陆珠了,他和陆珠在一起四年多, 隔着一道铁门, 被折磨,被利用。 但他们始终都离得很近, 哪怕是屠烈被陆珠放回了兽心林之后,他也不需要多久, 就能跑去见陆珠。 而他今天看到了州山林一直蛰伏的怪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全部出动,开始攻击大荫城。 州山林中已经没有活物了,连鸟雀都包括在内,一起攻击大荫城,大荫城的沦陷只在瞬间。 屠烈混在怪物里面出来找陆珠,却发现她已经跟着淮高城的卫兵队离开了。 屠烈本来想要回去,因为陆珠说了,不需要他。 她抛弃了他。 可当屠烈真的开始意识到,陆珠离他越来越远的时候,他的胸腔中有什么撕扯着他的五脏六腑一样,疼痛起来。 他回了一次兽心林,然后就重新跑出来了。 他企图杀掉到处四散的怪物,这些东西像某种致命的污染源,一旦到达其他的城镇,很快就会把那个城镇也污染。 大荫城中唯一活着守着城门的人,只剩下陆齐生。 可陆齐生也不能算是活着,他明明已经也被感染了,却不知道为什么还能长期地保有人形和理智。 他一直试图阻止感染,可惜城门关不住猛兽和被污染后的人群,陆齐生只能看着数不清的怪物四散逃去其他的地方。 屠烈也追杀不过来,他也不能在路上耽搁太久,他要尽快来找陆珠。 他悄无声息地处理了朝着这边逃窜的怪物,没让它们追上陆珠的车架,这才趁夜悄悄把她偷出来。 屠烈一错不错地盯着陆珠的眼睛看,族人们全都不同意他出兽神山,母亲几乎要跪地求他。 最后还是屠烈说……他已经把自己的兽牙给了陆珠,向兽神宣誓了和她缔结婚约。母亲才肯放他出来。 陆珠伸手抓住屠烈垂落在她面前的小辫子,笑着说:“还专门打扮过来的?” 陆珠看着他挺阔的胸膛,野性十足的眉目,和他居高临下要吃人一样的眼神,哼笑赞美道:“不错,很野。” 弹幕终于又看到了屠烈,这些天和陆珠单独在一起的压抑,顷刻间像泄洪一样全都跑出来了—— 呜呜呜呜呜呜,屠烈终于来了! 大儿子妈的好大儿,你媳妇儿最近越来越不对劲儿了! 笑死了现在猪猪是别人的媳妇儿,屠烈是一厢情愿哈哈哈。 改造对象和补偿对象天生就是一对,我不管反正已经锁死了。 这不是来抢婚了吗,直接抢回兽神山! 猪猪只有看到屠烈的时候,才会表现得像这样正常一点。 我也发现了…这样才像个人啊! 这几天我要被她把大肠头都吓出来了。 …… 弹幕都在叽叽哇哇地叫,陆珠却只看着屠烈,那双无论看着什么都没有温度的眼睛,落进一点今夜的星光,仿佛有了些许温度。 “说话呀?”陆珠揪了一下屠烈的小辫子。 屠烈眼睫微颤,还是没有接话,而是起身将手指放在嘴里,然后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栖落在树上的蝴蝶雕在夜晚飞起来,它们翅膀上的颜色因为吸取了白天的光亮,夜里更显得如梦似幻,飞落到了屠烈的肩膀上。 陆珠撑着手臂起身,兽皮还围在身上,围在她胸口以下的位置,遮盖着她异常大的肚子。 “你驯服了蝴蝶雕吗?”陆珠看着屠烈肩膀上的蝴蝶雕,这是难得这个世界当中她感兴趣的东西。 因为蝴蝶雕够美丽,陆珠喜欢一切美丽的东西。 屠烈抬起手,肩膀上有一只蝴蝶雕蹦到他的手臂上,屠烈就带着这只蝴蝶雕,送到了陆珠的面前。 他终于开口对陆珠说:“你喜欢,送给你。” 今天的月色不错,很清亮的顺着稀疏的林间洒落下来,陆珠和被屠烈送到她面前的蝴蝶雕面对面,抬起手去摸蝴蝶雕的脑袋。 蝴蝶雕歪了一下脑袋躲避,陆珠手指跟过去,捏住了它的后脖子。 蝴蝶雕有毒的地方只在翅膀上面,而且如果不是刻意地抖动,是不会掉落粉末的。 陆珠捏着蝴蝶雕的脑袋摸了好一会儿,眼中满是新奇,还扯开它的翅膀看了看上面五颜六色的发光鳞粉。 这才收回了手,看向屠烈:“送给我的?” 陆珠说:“你把我抓到这儿来,就是为了给我看这个东西?” 屠烈抬了一下手,身上落着的三只蝴蝶雕就抖开翅膀飞走了。 “跟我走吧。”屠烈说:“大荫城已经沦陷了,数不清的怪物从大荫城跑向各个方向,用不了多久,所有的城镇全都会被污染。” “不是感染而是污染,”屠烈说:“那些怪物根本就不需要接触,就能够污染他们想污染的任何东西。” “源头可能是水源,或者是空气。”屠烈上前抓住了陆珠的手,看着她说:“没有安全的地方了,你不能跟着歩枭去淮高城。” “为什么不能?有那么多人保护我,我未来的丈夫对我特别好。”陆珠说:“你如果实在想我,我可以陪你呆一会儿,但是你必须把我送回去。” 屠烈的眉头拧起来,他一把拉住陆珠的手臂,把陆珠搂进他的怀里。 “不要跟他走,跟我走!” “所以你真的是来抢婚的吗?”陆珠坐在屠烈的腿上,鼓鼓的肚子顶着屠烈,没有兽皮的掩盖,实在看着非常的突兀。 屠烈慢慢地低下头,看了一眼陆珠的肚子之后,眉梢狠狠地一跳。 陆珠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她撑的想打嗝。 但是屠烈此刻的表情有一点好玩,陆珠就对他说:“可是怎么办,我已经这样了,你把我抢回去又有什么用?你们兽人族会帮别人养孩子吗?” 屠烈抬起头看向陆珠,几乎是立刻回答道:“跟我走,我会跟我的母亲说,这个孩子是我的。” “可是生下来一看就知道是人族的孩子,”陆珠又低头摸了摸肚子,看着屠烈为难地说:“到时候你父母如果要弄死他的话,我又没有力气阻止。” “当然不会!”屠烈他根本就没意识到陆珠这种状况是不对的。 “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屠烈说。 他刚刚化成人形就被陆珠给抓起来了,整整关了四年多。现在放回去了,可是兽人族怀孕到生下幼崽,有的需要漫长的时间,有的最快的只需要一两个月。 所以屠烈觉得陆珠这样是正常的,他是真的觉得陆珠怀了别人的孩子。 而且现在他甚至不介意陆珠怀了别人的孩子,只想让陆珠跟他走。 弹幕一半人在感叹屠烈真得好傻呀,但是一般也都像陆珠一样,觉得他这样真的好好玩。 屠烈老大一个块头,仿佛没有长脑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给人感觉蠢。 就只是待在那,就让人觉得很好玩。 陆珠很显然玩得很开心,尤其是在今天吃得特别饱,还没到睡觉的时间,难得有兴趣逗屠烈玩儿。 她故作苦恼地皱眉,看着屠烈说:“可我们物种不同,都无法交/配。” 屠烈双手托抱着陆珠的后背,他这个块头这么抱着陆珠坐在自己的怀里,有一点像是在抱一个人形娃娃。 他们确实没有办法……哪怕屠烈有意志力一直保持人形,他的一切对于陆珠来说,都是无法容纳的。 “再说了,你已经不恨我了吗?”陆珠手指摸着屠烈的眉毛,把他皱在一起的眉心搓开。 屠烈听了陆珠这么问,很快摇头:“不恨。” 陆珠挑起眉,空间的恨意值牢牢地两颗半星星,还卡在那里呢,可屠烈竟然说不恨她了? 陆珠脑中召唤系统,像开玩笑一样问系统:“你是不是坏掉了,补偿对象都已经说不恨我了,为什么恨意值还是不掉呢?” 系统已经好久都没有出来了,它被召唤出来,一开口依旧是温柔的妈妈音。 “根据检测,空间的恨意值确实没有波动,系统自检也没有发现异常。” 陆珠啧了一声,又看着屠烈说:“怎么会不恨了呢?我关了你那么多年,就救了你一次你就不恨我了?” “你的恨好浅薄。”陆珠拍了拍屠烈的脸蛋:“回你的兽神山去继续恨我吧。” “不恨。”屠烈搂紧露珠。 将头压在陆珠的肩膀上,看着陆珠的肚子,又闷声说了一句:“不恨。” “你不止救了我,还救了整个兽人族。” 屠烈说:“你给我的那些药,能够治愈污染,被治愈过后的人,就不会再被污染。” “整个兽人族都很感激你,”屠烈微微扬起头看向坐在他怀中的陆珠,对她说:“跟我走,我的族人们绝对不会伤害你……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 弹幕听到这里都感动得要哭了,陆珠给屠烈那些药,是不是说明陆珠对屠烈也是特殊的! 这两个人就应该在一起啊,然后把恨意值全都消除掉,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不好吗? 陆珠却在所有人的期盼里摇头,双手扶在屠烈的肩膀上说:“可是不行啊,我喜欢步枭,我要跟他走。” 屠烈的眼神连弹幕都能看出有多么受伤,他看着陆珠,眼睛里面有血色在游走。 “你不喜欢他。”屠烈说:“我能闻到,你不喜欢他!” “那你就应该也能闻到,我也不喜欢你。”陆珠轻飘飘地说这句话,去像一把刀精准地戳在屠烈的心口。 屠烈确实能够闻得出来,陆珠对他从没有变过,还跟以前一样。 如果陆珠对他有所转变的话,哪怕对他有一点感情,她血液的味道就会变得更加香甜。 可是陆珠没有,屠烈刚才把头放在她肩膀上的时候,他闻到陆珠的血液还像从前一样。她坐在他的怀中,也依旧清冽的像兽神瀑布的水,没有被任何情绪影响产生变化。 屠烈心口闷闷的,他不知道这算什么,可又不像那些他族内的兽人描述的一样伤心。 屠烈一点也不意外陆珠对他没有转变,屠烈似乎从来就没有期待过陆珠会喜欢他。 “你不喜欢他,他身边很危险,你为什么要跟他走?”屠烈问陆珠。 陆珠看着屠烈,手指点在他的鼻尖上,说:“因为他能让我吃饱。可我也不喜欢你,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兽神山也很好玩。”屠烈说:“那上面有非常多鲜美的猎物,你也可以吃饱,我会让你吃饱!” “你?”陆珠笑了一下,拍了拍屠烈的脑袋,又捏了捏屠烈的耳朵。 嘟囔道:“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你喜欢吃什么?只要你说了,就能帮你弄来。” 屠烈把陆珠抱得更紧,两个人贴在一起,他甚至都没有发现陆珠之前大得像十月怀胎的肚子,这说话功夫就小了很多。 陆珠摇头:“你身边没有我喜欢吃的,好了我已经陪你玩了半天了,把我送回去吧。” “我给你抓了蝴蝶雕,你不是喜欢吗?”屠烈迫切地看着陆珠:“你不要了吗?” “我要那个东西有什么用?我只是看它美欣赏一下而已。” 陆珠推着屠烈的肩膀,试图起身,“快点把我送回去吧,等会儿我的未婚夫要找着急了。” 屠烈却不肯松开她,把陆珠抱得更紧,竟然拒绝道:“我不。” 弹幕都站在屠烈那一边,都在刷着:就不就不。 陆珠推屠烈的动作顿了一下,近距离看着他,眼睛里面那点温度渐渐地消失。 屠烈被她看得有点想退缩,可是他的本能告诉他,他不能离开陆珠。 陆珠如果跟步枭走的话,她会死掉。 所以他执拗的不肯松手。陆珠微微眯起眼睛,眼中的寒光像如有实质泼到人身上的冰水。 “你以为你的蛊真的解了吗?如果你不听我的话,我随时可以驱动蛊虫。” 陆珠慢慢地说:“先把你弄死,然后我再自己走回去。” 屠烈虽然这段时间已经感觉不到蛊虫在皮下游走,他已经喝了陆珠给他的解药。 可陆珠如果说没有解的话……屠烈并不会怀疑她说的话的真实性。 屠烈一直都知道,陆珠是一个极其恶劣又冷漠的人。屠烈甚至现在都不理解,为什么陆珠会救他,救下女棕熊乌风,甚至救他那些同族的幼崽。 可他知道陆珠说的话并不是威胁,而是事实。 可屠烈抱着她的手丝毫没松,只是不再看她铺满冷漠的眼睛。 垂着头愤恨地说:“那你就催动蛊虫吧,我会在彻底发作之前,杀掉步枭。而且我已经跑了足有七里地,你自己走不回去。” 陆珠:“……”她看着屠烈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难得的顿了一下。 她的潜意识里,屠烈绝对不会违背她的指令。 可是现在屠烈在跟她耍无赖。 “你以为我催动蛊虫,你还有时间跑到七里之外?” 陆珠说:“你是活腻了?” 屠烈不说话,只是低头埋在陆珠的肩膀上,呼哧呼哧地喘气。俨然一头皮糙肉厚执拗倔强的大狗熊。 弹幕看到这里都忍不住在扑哧扑哧地笑,他们这么多天要被陆珠给吓死了,这会儿终于找回了最初的那种感觉。 陆珠也总算有一点让她自己无奈的事情。 因为她在脑中问系统:“我如果催动蛊虫让他变成服从我的蛊虫寄生体,这算不算伤害补偿对象?” 系统几乎是秒回答:“算!请宿主不要伤害补偿对象,检测到补偿对象的生命体征消失的话,会直接抹杀宿主。” 言下之意就是陆珠如果把屠烈个人意识抹消掉,这世界就没得玩儿了。 陆珠抿住嘴唇,抬手抓住屠烈后脑的小辫子,扯着他的头发把他拉得向后仰。 “我不会跟你回兽神山,你如果再惹我生气的话,我就……” “那让我跟着你。”屠烈不想听陆珠 />   他看着陆珠脖子上的那些虽然已经拆掉了,却还存在着缝合痕迹,和那一条跟她白皙细嫩的皮肤格格不入的丑陋疤痕。 屠烈闷声闷气地说:“让我跟着你,我保护你。” “我有很多卫兵能保护我,我的未婚夫也会保护我,你一个兽人,你跟在我身边我要怎么解释?” 陆珠也皱起了眉,抬手砸了一下屠烈的脑袋:“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屠烈不知道自己哪里不正常,他看向陆珠,说:“你就说是你用巫术操控我,反正我要跟着你。” 屠烈说:“我必须跟着你。昨天如果我没有偷偷跟着你,你身边的那些卫兵已经被怪物污染了。” “我不会被污染,我能保护你。” “你觉得你为什么不会被污染?”陆珠不解地看着屠烈:“是因为我给你的药,你吃了才不会被污染。” “你觉得我救不了那些卫兵吗?” “可你不会救他们。”屠烈理所当然地说:“你不在乎他们会不会死。” 屠烈抬起头看着陆珠,他说:“你给了我药,从一开始就给我了,你只在乎我会不会死。” 陆珠愣了下,心口没来由地因为屠烈这句话一跳。 她心说你是补偿对象,那肯定不能让你死了。 可是这种事情跟屠烈说了以他那种脑子,屠烈也根本听不懂。 陆珠懒得跟他解释,屠烈又说:“让我跟着你,只要我不死,你就不会死。” 陆珠想骂他的话,被他这句话给噎回去了。 片刻之后她有点无奈地放下手,落在屠烈的肩膀上,指尖抠着他一个小辫子上面的骨头。 说:“你为什么非要跟着我呢,我不是都已经给了你解药,让你回到兽神山了。” 屠烈想到兽人族那些在一起的伴侣,他从来就不会迂回曲折,他的脑子里装不了太多太复杂的东西。 他不恨陆珠了,他感激陆珠,他没有办法离开陆珠。 他就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跟陆珠明白地说。 他说:“我想要你,想干/你。” 屠烈说着,收紧了手臂,把坐在他腿上的陆珠,朝着怀里又搂了一下。让陆珠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热情。 他的眼神,他的喜欢,他的欲望和表达欲望的方式,都直白的让陆珠脑仁子疼。 “你说话也太粗鲁了。”陆珠被他气的情绪波动。 那张总是带着微笑,哪怕怪物出现在面前也无波无澜的小脸上,眉头微微拧起:“你想得美,都说了物种不同,不能搞。” 弹幕见两个人这样,久违的满屏都是姨母笑—— 我还是头一次觉得,就算搞不了也没关系,这两个人只要在一起就行。 屠烈真的……满心满眼都是陆珠。 他爱得太快了可是我竟然不觉得突兀…… 他不爱猪猪又有什么其他的路可走?啊哈哈哈。 我觉得他们两个之间不是爱情,就很怪,更像是主仆。 屠烈像一杯白开水,一眼就看到底儿。 我也想要一只大狗熊…猪猪如果不需要可以捐给我这样有需要的人。 …… “不干/你。”屠烈也知道他们之间弄不了,妥协一样说:“让我跟着你。” 陆珠想用蛊虫操控他,她不想让屠烈跟着。 但是看着屠烈执着的眼神,陆珠也觉得有一些熟悉。 莫名其妙地觉得就算用蛊虫她也摆脱不了屠烈。 最后陆珠不得不妥协,叹口气说:“你跟着可以,但是不许妨碍我的事。” “一旦妨碍我的事,你就发誓必须回去兽神山,永远不能再来找我。” 屠烈点头,弄破自己的手指在眉心画出火焰的纹路,就这么抱着陆珠要发誓。 但是在最后的时候,陆珠却阻止了他,把他眉心的血给擦掉了。 “算了,”陆珠说:“你要是碍事的话,我就把你杀了,这样更方便。” 屠烈没说话,陆珠又说:“现在送我回去吧,他们肯定都找着急了。” 屠烈这一次总算动了,但是他并没有起身,而是凑近了陆珠,试探性地在陆珠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陆珠没想到屠烈会有这种突然的举动,她连躲的意识都没有,瞪着眼睛眨了眨,屠烈就再度凑上来。 弹幕都啊啊啊叫成一片,屠烈试探了两下,陆珠没有明显的躲避和抗拒,他就捧着陆珠的脸亲上来。 陆珠瞪着眼睛,脸色渐渐发红,她反应过来之后揪着屠烈的头发,问他:“你这是在干什么?” “不干/你,亲一亲不行吗?”屠烈深邃的双眼看着陆珠,有些痴迷地眯起来:“我看到他们都是这么做的……” 兽人族的兽人们,很少有羞涩的心思,就算亲近的时候被同族撞见,也没有谁会大惊小怪。 屠烈回家的这段时间,又正好是所有的兽人一起躲进兽神山。 他们晚上住在同一个山洞里头,劫后余生的兽人家庭相互之间做什么事情顶多就只是走远一点。 屠烈就算不故意去看,也总是能碰到,这也算是兽人族之间相互教授繁衍的自然现象。 所以屠烈是学了一些东西。 比如亲吻。 他虽然根本就不会,可架不住看得多,就拿陆珠做实验。 “这种事情不是随便两个人就能做,”陆珠试图跟屠烈讲道理:“我跟你之间就不是做这种事情的关系。” “为什么不能?”屠烈不理解:“我想这么做。” “可是我不想!”陆珠按照屠烈的脑袋,说道:“赶紧送我回去。” 屠烈凑到陆珠的脖颈闻了闻,然后眼神更迷惑了:“可你不讨厌,那我就可以做。” 他说着,继续勾着陆珠的脖子,用鼻尖蹭陆珠的鼻尖,跟她呼吸纠缠。 学着他这些天看来的那些东西,对陆珠表达他没有办法用真正结合来表达的感情。 陆珠的呼吸被扰乱,被屠烈按着脖颈压着低头,睁着眼睛头脑也有一些乱。 陆珠觉得不应该是这样。 可他们确实又做着不应该做的事。 陆珠全程睁着眼睛,看着屠烈闭着眼睛沉迷的样子,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脱离了原本的模样。 他们在深夜无人的山林里面拥抱,亲吻着彼此,宣泄着彼此根本不明白的感情。 月光的清辉轻柔地洒在林间,有三只蝴蝶雕时不时地从两个人的头顶上方盘旋过去,发出一阵阵悠远的叫声,回荡在耳边。 盛夏时节,夜里会下露水,露水闪电在天空当中如同裂纹一样弥漫。 陆珠趴在屠烈的后背上,四肢垂落在屠烈宽厚的肩背上。 屠烈背上的人已经睡熟了,陆珠到睡觉的时间就必须睡觉。 屠烈为了防止她掉下来,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样,佝偻着脊背在林间缓慢地穿行。 山风带起一阵阵水汽,吹不透陆珠身后裹着的兽皮。 兽皮是黑色的,披在陆珠的身上,陆珠就只露出一个白皙的侧脸。屠烈兽化了双脚和双手,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宽厚,但因为这样,远远地看过去他们两个简直像是连在一起。 好像天生就生长在一起,像一个畸形的,游走在人间的,脱离兽群的兽类。 可他们之间的姿态并不孤独,反倒给人一种诡异又温暖的和谐感。 屠烈并没有像把陆珠偷出来的时候跑得一样快,他不想回去,却不得不送陆珠回去。 但是陆珠现在已经睡着了,屠烈围着她磨磨蹭蹭,花了带走陆珠的时候用的足足十几倍的时间,才重新回到山林边上。 屠烈还没等背着陆珠出现,那边吵闹的声音就已经传过来了。 “是怪物!是怪物追上来了!”有一个人在惊恐地喊着。 卫兵们全都围在一块儿,手中的武器一致对外,正中间的马车上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步枭,一个是抱着步枭手臂的陆竹灵。 “我们不能朝林子里面进了,谁也不知道那里面有没有怪物!”罗坚壁指挥着卫兵,驱赶马车退到了一处小山坡,背靠着山坡他们能少一些防守的范围。 他们面前不远的地方,有两处烧起来的火,滋滋拉拉的声音传到了屠烈这边,很显然他们刚才遭遇了怪物的袭击。 “可是陆珠不知道是不是被抓走了,她万一是自己进林子当中洗漱或者是方便呢?我们必须进去找她!” 说话的人是步枭,一直朝着林子这边看。 步枭焦急的神态毫不作伪,但是背着陆珠的屠烈却并没有走出去,只是远远地看着他们。 “我并没有看到姐姐进树林当中方便,我一直都在溪水旁边,”陆竹灵抱着步枭的胳膊说:“我们真的不能进去,我们如果在树林当中遭遇了那些怪物,根本就没办法应付!” 步枭听着陆竹灵说这样的话,直接甩开了她的手,差点将她从马车上给推下去。 “为什么被抓走的是她而不是你?” 步枭看着跌坐在马车旁边,好容易抓住车辕才没有掉下去的陆竹灵,眉目阴狠地说:“亏得你姐姐让我把你带出来,像你这种狼心狗肺的女人,死在大荫城里面是你最好的结局!” 陆竹灵已经被吓得快疯了,她现在根本顾不得什么步枭会不会喜欢她接受她。 她只在乎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如果这些卫兵们因为寻找陆珠被在林中冲散的话,再遭遇到那些怪物,他们就毫无还手之力。 因此陆竹灵扶着车壁站起来,根本就不管步枭的脸色和恶毒的言语。看向指挥着卫兵的罗坚壁和郁山说:“那些怪物本来就是从州山林里面跑出来的,山林是他们的老家,我们不能分散,不能进去!” 罗坚壁本来就看不上陆竹灵,虽然他也不赞同进入山林去找陆珠,却听了陆竹灵这么说,忍不住皱起了眉。 而郁山则是直接说道:“老师,不如我们分作两队,我带着黑塔守卫进去寻找……” 他们的话音还没落,一阵尖叫的嘶鸣,又有两只怪物飞速地朝着他们跑过来。 卫兵们立刻将刀剑对准那边,点燃了火把,递给了队伍最前面的卫兵,以便伺机将怪物点燃。 不过这一次的怪物是一只非常灵活的青骨猴,变成怪物之后,它张开嘴嘶叫的时候,嘴甚至能够裂到将整个脑袋撕开。 而在火把之下,众人这才发现,这些怪物被感染之后,根本失去了作为生物的所有特征。 之所以能够发出叫声,是因为他们在嘶叫的时候,喉咙处会竖立起红色的虫子飞速舞动。 像吹响在空中的哨笛,这一幕实在是太可怕了,然而更可怕的还在后面。 青骨猴怪物叫了一声,很快有什么像受到召唤一样,从山林里面蹿出来。 众人定睛一看,是两匹狼。 青骨猴和狼在平时是绝对不会凑一起的,就算碰上也是天敌。但此刻它们都变成了怪物,它们像是突然间有了共同的目标,一起来围攻这些人类。 嘶叫声再度传来,两匹狼正面扑上来,青骨猴则是踩中一匹狼的后背,直接飞掠到了卫兵们之中,迅速抓开了一个卫兵的脖子。 “后面!” “火把给我!” “天,他被抓了。要不要把他扔出去?” “不要……我只是被抓了一下,我没有被咬啊……” 这个卫兵捂着自己的脖子,疯狂想要证明自己没事。可是同伴们看着他的眼神却变得无比惊恐,他皮下骨肉开始“融化”。 他被推了出去,火把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还有属于人类的意志,疯狂惨叫起来。 众人一退再退,三只怪物很快都被点着了。 这一处现在被燃烧的怪物照得亮如白昼。没有人再提及要去林中找陆珠。 “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必须马上离开!”有人喊道:“否则我们会被追来的怪物杀死的!” “可是现在离开这里,谁也不知道半路会遭遇什么,那个死去的商人不是说了吗?大荫城中跑出了数不清的怪物。” 火把无声燃烧着,众人警惕着戒备着周围。 歩枭死死抿着唇,还是坚持说:“我们呆到天亮,就去林中找陆珠。” 罗坚壁终于出声反驳了他的主人,说:“大荫城已经没了,联盟自然也不作数,你没了这个未婚妻,还会有别的。” 歩枭正要再说什么,一阵密集的嘶叫声传来,所有人的神色都透出了一股绝望的意味。 这一次大部分的怪物都是从大路上跑过来的,其中甚至包括了几个失去人形四肢并用在地上飞速奔跑的“人”。 而一直站在林中的屠烈,也听到身后一阵怪物的叫声。 他悄悄兽化,还弓着背,想要在不惊动陆珠的情况下解决掉这些怪物。 但是他准备好迎战的时候,那飞速朝着他冲来的怪物,到了他的跟前,没等和他交手,就突然十分凄厉地叫了一声,简直像是哀嚎一样。 它是一只花豹,速度太快绕不过屠烈,在抵达他面前的时候,竟然飞快地弹跳而起,从他和他背后陆珠的头顶飞过去了——朝着山林外,向外面的火光之处扑过去。 这怪物虽然没有攻击他们,但是声音实在是太凄厉了。 屠烈背上睡得正香的陆珠迷迷糊糊睁开眼,然后抬起头,揉了揉眼睛。 她趴在屠烈背上,撑着手臂下意识看向最亮的地方,就看到不远处她亲爱的未婚夫和那些瑟瑟发抖的卫兵们,已经被数不清的怪物给围起来了。 “他们死定了,等他们都死了,你就可以跟我走了。”屠烈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 那再亲一下(杀不了撵不走...) 陆珠看了下树林外的形势, 然后说:“放我下来,我要去救我的未婚夫。” 屠烈虽然不情愿,但也把陆珠从背上放下来了。 被围住的歩枭他们, 看上去非常危险, 要不是那些怪物害怕最前排卫兵们手中的火把, 顷刻间就能将那些人全都污染。 不过陆珠不能这个时候让歩枭死了, 他还有大作用呢。 于是她在脑中对系统说:“你一直跟我说很厉害的热武器, 给我安排上吧。” 弹幕闻言都放心了, 动用热武器的话, 这些怪物就不在话下了。 只不过屠烈并不知道陆珠有什么热武器, 在他看来, 就是陆珠为了救歩枭,不管不顾地朝着怪物走去。 “你不能过去!”屠烈说:“这样太危险了!” 他跟在陆珠的身后, 要去拉陆珠的肩膀, 陆珠回头看了屠烈一眼,那一眼无比冰冷。 她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我说过,如果你敢妨碍我, 就给我去死。” 屠烈不得不松开了她的肩膀, 但是脚步片刻也没有停滞地跟上了陆珠。 他走在陆珠的左侧, 离那些怪物更近, 以便能够保护陆珠。 陆珠侧头看他一眼,抿了下唇, 什么也没有再说, 飞快朝着歩枭那边跑过去。 “全都趴在地上!”陆珠跑过来,对着那群士兵喊。 又在奔跑中对着马车上持剑看到她出现, 要下车的歩枭喊:“歩枭进马车里面去!” 士兵们全都惊愕地看着失踪了整夜,被他们全都判定不知道死在哪里的陆珠, 朝着他们的方向跑过来。 而那些对着他们虎视眈眈的怪物,在即将要接近陆珠的时候,全都被她身后跟着的一个半兽化的兽人扯碎。 屠烈兽化了四肢,在陆珠身后护着他,以兽爪将一只怪物轻而易举地掀飞! 陆珠转眼跑到了卫兵们的前面,郁山动了动嘴唇,喊道:“三小姐!” 陆珠对他点了个头,歩枭并没有听陆珠的进入马车里,而是飞快跳下马车,朝着外面挤过来。 只不过他很快被罗坚壁给拦住了:“少爷,她走失一夜,现在根本无法确定她是人还是怪物!”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罗坚壁一句话,一众士兵,连郁山都面色微变。 他们并没有打开火把形成的包围圈,将陆珠放进来,而是将火把朝前伸了一下,想要看清跑过来的到底是人还是怪物。 陆珠身后的屠烈正在和蠢蠢欲动的怪物厮杀,那些怪物在他兽化的熊爪之下,简直像是纸张一样脆弱不堪。 尖叫声伴随着鲜血在飞溅,没有任何一个怪物越过屠烈,靠近过跑过来的陆珠。 但是那些怪物数量太多了。而且他们不被烧掉,就算是被撕扯得不像样子,也能够胡拼乱凑到一起,伺机再发起攻击。 而此刻,陆珠跑到了众人前面,她身上依旧纤尘不染,连头发都没有乱,在火光的映照下,她看上去没有任何被感染的模样。 “你放开我!她没有被感染!她是我的未婚妻!”歩枭从来都听罗坚壁的话,但是此刻他看到明明已经回来了,却被排斥在火光之外的陆珠,第一次不管不顾地忤逆了罗坚壁。 歩枭用刀背砸开了罗坚壁按着他的手臂,从里面挤了出来,推开了卫兵直接抱住了陆珠。 陆竹灵跌坐在马车上,隔着火光和被歩枭抱住的陆竹灵对视,她眼中不光有震惊,还有难以掩饰的憎恨。 陆珠为什么就不死呢! “你去哪了,去哪了!”歩枭拉着陆珠就要朝着火光里面拽,回头对着罗坚壁说:“她没有被感染!被感染过后的人你们也看到过,她好好的!” 问题就是为什么陆珠会好好的? 这个答案,显然她身后正在和那群怪物厮杀的半兽化的兽人,能够给这些卫兵们答案。 “那是三小姐养的兽人。”郁山及时出声,对着罗坚壁说:“三小姐应该是被他保护才会没事。” “让开!我才是你们的主子!”歩枭对着依旧充满戒备围成一圈的卫兵凶神恶煞低吼,他要拉着陆珠进安全的火光包围圈。 卫兵们不得不让开,但是陆珠却甩开了歩枭的手,用命令的语气对他道:“进马车里面去!” 她说着转身,直接迎着那些几乎要将厮杀的屠烈淹没的怪物方向走去。 歩枭要回头拉陆珠,却已经被罗坚壁扯进了卫兵之后。 “陆珠!” “屠烈,”陆珠背对着卫兵们,轻声叫屠烈:“进到林子里面去,这里交给我。” 屠烈浑身都是血,那些怪物试图将他给困住,被他扯碎的怪物身体慢慢粘合在一起,正趴在地上,缠着屠烈兽化的双足。 屠烈听到陆珠的话,转身看向陆珠,火光的背景之下,陆珠面色带着不容抗拒的沉肃。 屠烈顿了一下,就立刻撕开了缠着他脚的怪物,朝着山林里面飞速掠去。 “陆珠!回来!”歩枭喊得有些撕心裂肺,弹幕这个时候看到歩枭这样子,都快相信他对陆珠是真爱了。 陆珠却又朝着怪物那边走了几步。 屠烈进入林中,非常紧张地看着陆珠。 因为他刚才疯狂的厮杀,地上有些怪物在恢复的时候,都粘合在一起了。 手脚像是乱七八糟插在雪地里面的木棍,四肢五官错位。人和畜生成了一体。 这一幕是任谁看到,都会毛骨悚然的一幕。 陆珠却面无表情,那些怪物粘合在一起之后,动作缓慢地朝着陆珠蠕动而来。 还发出令人几乎要失聪的尖叫声音,陆珠一个人站在卫兵们和怪物之间的空地上。 火光中她堪称娇小的身影,如同不堪一折的柳枝一样脆弱。 那些怪物都在靠近她,转眼就要将她吞没。 而陆珠却慢慢地抬起了双手,朝着头顶高举。 那是巫祝们施法的时候,才会做的起手式。 众人全都一错不错地盯着陆珠,陆珠闭上眼睛,脑中对系统说:“引爆吧。” “砰砰砰砰砰——” 密集的爆炸声从陆珠不远处开始响起,一时之间如同惊雷灌顶,电闪加身。 卫兵们被这巨大的声响给惊得趴在地上,罗坚壁按着歩枭也趴在地上。但是他们即便是趴在地上,也看到了漫天飞舞的怪物尸体。 火光四起,眨眼之间,那些怪物的身体被爆炸的力量撕碎,血肉喷洒向天际,这爆炸看在卫兵们包括罗坚壁和歩枭的眼中,这些怪物就像是被什么难以思议的力量撕碎。 而陆珠抬着双臂站在那里,双手高举,怪物在她四周飞上天,燃烧起来。她却毫发无损地位于那恐怖力量的中心——看上去那力量像是受到了她的召唤,才会出现。 爆炸结束,陆珠放下双手转过头,纯白的裙子之上,飞溅了数不清的怪物鲜血,包括她的头脸之上也都被溅满鲜红。 可她好好地站在那里,而方才那些足够将所有人都感染的怪物,全部零碎地在地上燃烧,再也无法拼凑到一起。 卫兵们陆陆续续地从地上爬起来,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看向陆珠的眼神,从最开始的迷茫和震惊,渐渐变为了炙热和崇敬。 “她是女巫!是女巫!” 不知道是谁先开口,然后所有人开始七嘴八舌地喊起来:“巫神显灵了!” “女巫能够杀死怪物,女巫能够不被怪物感染!” “巫神显灵!” 郁山看到这一幕,和陆珠被鲜血糊住的双眼对上,他早就领会过陆珠的厉害,他甚至和他的老师罗坚壁说过。 只不过罗坚壁没有亲眼见过,并不肯相信。 “请女巫保佑我们,巫神保佑我们!” 郁山率先带头,对着陆珠半跪:“巫神慈悲,女巫将带领我们去往安全的地方!” 士兵们纷纷跪下,劫后余生,亲眼见证过残酷,见证过同伴变成怪物,在他们以为要死的时候救下了他们,陆珠现在几乎成了所有人心中的神,巫神的代表,他们唯一的希望。 无论是黑塔卫兵,还是淮高城的卫兵,全都跪谢陆珠的救命之恩,奉她为巫神的使者。 连陆竹灵见识了陆珠的能耐之后,都瑟瑟发抖地趴跪在地上,到最后没有跪下的唯二两个人,就是歩枭和罗坚壁。 歩枭是已经傻了,他的未婚妻明明只是会一点制药之术,怎么会……突然间成为了女巫? 这世上没有人有资格娶女巫,连国王也没有,因为女巫是神的使者。 罗坚壁死死盯着陆珠,眼中惊愕难言,神色变幻。 最终还是郁山转头叫了一声:“老师。” 罗坚壁才对着陆珠半跪。 “巫神慈悲,女巫慈悲。”罗坚壁说。 陆珠这才满意地结束装逼,侧头看了一眼站在林边的屠烈,召唤他:“过来。” 屠烈快速走过来,陆珠走到众人面前,以这幅可怖的浑身染血的样子,威慑众人说:“虽然我没有巫神殿的认可,但我确实接到了巫神的旨意。” “我预见到了怪物会袭击,所以我去林中召唤了我的侍从,聆听巫神的旨意。” “巫神要我救下你们。”陆珠说:“你们很幸运。” 众人激动地叩拜陆珠,有些人甚至喜极而泣。 陆珠说:“我会带着你们回到安全的淮高城,这位兽人是我的侍从,会跟我们一起走。” 没人有意见,没人敢有意见。 歩枭愣愣地看向陆珠,陆珠看了他一眼之后,说道:“今夜不会再有怪物来袭,整队,天亮之后我们离开这里。” 众人全都听陆珠的号令,陆陆续续起身。 陆珠看也没有看一眼歩枭,侧头看向屠烈说:“带我找个地方洗漱。” 屠烈点头,眼神盯着歩枭,还是想要弄死他。 陆珠用袖子遮掩掐了下屠烈的胳膊,硬邦邦的掐不动,眼神警告他,屠烈这才移开视线。 陆珠找了干净的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准备跟着屠烈去洗漱。 陆竹灵见识了陆珠的真本事之后,就再也不敢生出什么嫉妒和较劲的心思。 生在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信奉巫神。 陆竹灵现在就已经将陆珠当成了她活下去的希望,毕竟在这个怪物遍地的地方,如果没有陆珠,她们这些人都活不到抵达淮高城。 “姐姐……”陆竹灵叫了陆珠一声。 陆珠转过头看向陆竹灵,陆竹灵看到陆珠的眼神,立刻跪在地上,改口恭恭敬敬地叫:“女巫大人!” 弹幕看到了这里,一部分人在感叹着陆珠刚才的样子,要不是他们知道陆珠用的是地/雷,是指定了位置之后让系统埋在地底下的,都要跟着一块儿相信陆珠真的有神奇的能力了。 不过另一部分人看到陆竹灵这一副奉承的样子,不得不感叹她卑鄙无耻的太过顺滑,宛如上了润/滑剂。 之前还恨不得陆珠去死,现在看到陆珠有这样的能耐,就马上扑过来舔。 “女巫大人,”陆竹灵说:“要洗漱吗?我可以伺候女巫大人!” “这件事情一直都是我来做的,我一直都做得很好不是吗?” 陆竹灵跪在地上仰起头,看着陆珠的眼睛亮得像是落进了两把火,仿佛陆珠才是她一生挚爱。 陆珠都忍不住挑了一下眉,她看着陆竹灵,像是在透过陆竹灵这张看似善良又美丽的脸,想起了什么人。 不过很快陆珠收回了视线,出声问道:“你想做我的侍从?” “ 我…我想!”陆竹灵卑微得非常彻底,在地上爬了两步抱住了陆珠的腿。 “之前都是我做错了,是我有眼无珠!”陆竹灵说:“女巫大人,如果我能够做你的侍从,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巫祝的侍从向来地位非常的高,哪怕巫祝本身并没有什么厉害的能耐,只是会制作一些毒药和解药。巫祝的侍从都能够在那座城市当中横着走。 陆珠现在表现得这么厉害,她能够消灭那些怪物。 陆竹灵已经能够想象到,如果她做了陆珠的侍从,在这个怪物横生的世界当中,她会受到怎样的尊敬。 那是陆竹灵无论嫁给什么样的男人,一辈子都不能得到的尊敬。 所以为此陆竹灵哪怕是在地上爬,哪怕是求她前不久还憎恨得咬牙切齿的人,她也一点障碍都没有。 陆珠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陆竹灵抱着陆珠的腿,不顾陆珠身上的那些血迹,显得非常的亲密而卑微。 她倒是会利用自己的容貌优势,总是表现得楚楚可怜。 只可惜陆珠并不是男人,不会为她这副样子而动容。 “想做我的侍从也不是不行,”陆珠抬手摸了摸陆竹灵的脑袋,那姿态像是在摸一只对她摇尾乞怜的宠物。 陆珠侧头问屠烈:“我给你的药还有吗?” 屠烈有些厌恶地看着陆竹灵,他能够闻到陆竹灵的血液腥臭无比。 他拉着陆珠想要让陆珠离陆竹灵远一点,但听到陆珠这样问,屠烈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 陆珠拿过瓶子递到陆竹灵的面前,说道:“把这个喝下去,我就让你做我的侍从。” “这是一种蛊,如果你敢背叛我的话,你会比那些怪物死得还要惨。” 陆竹灵瑟缩了一下,眼睛死死瞪着那个瓶子,放开了陆珠的腿,哆哆嗦嗦地接过瓶子。 陆珠这个时候又轻飘飘地说:“当然了,你并没有我的兽人侍从那么强壮,你有可能喝进去之后就直接会被蛊虫啃咬致死。” “你自己慢慢想吧。”陆珠说着,要拿着洗漱的东西去洗漱。 但她还没等离开的时候,陆竹灵似乎就已经想通了,打开瓶子当着陆珠的面一股脑地把里面的药水灌进去。 然后哆哆嗦嗦地瘫在地上,等着药物的反应。 嘴里还在说:“我喝了,我喝了!” “女巫大人,我如果不死的话……呃……” 陆竹灵痛苦地按住了自己的肚子,在地上扭曲翻滚,姿态比那些怪物还要狰狞,手指抓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陆珠绕过她跟屠烈一块儿去找地方洗漱。 陆竹灵在地上滚,嗓子发出赫赫的声音,有士兵发现她这样子还以为她被怪物感染了,想要将她杀死,幸好郁山看到了陆珠递给陆竹灵药瓶,拦住了那个卫兵。 陆竹灵的眼睛死死瞪着陆珠离开的方向,眼珠通红,细密的血管和脸上,有东西在飞速地流窜。 而陆珠这个时候却趴在屠烈的背上,跟他到了树林中一处隐秘的山涧洗漱。 陆珠身上衣服不能要了,她把衣服脱掉扔在岸边,自己泡进了水里。 水温有点凉,毕竟这才是早上,天只是有一点朦胧的放亮,连阳光都没有出来。 直播因为检测到陆珠入水而关闭,陆珠嘴里咀嚼着用来清洁口腔的刺木树皮,又咸又苦让她微微皱眉。 屠烈本来在不远处背对着陆珠站着,是陆珠要求他在这里放风。 结果陆珠才把刺木树皮吐掉,就看到屠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岸边上,正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看。 陆珠立刻沉进水里,但是水实在太清了,藏不住什么东西。 陆珠恼羞成怒地对屠烈吼道:“去给我看着人!你看什么?滚!” 屠烈不动,他眼神炙热地盯着陆珠,说道:“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我能感觉到,那些卫兵们都在两里地之外。” “我说你上那边站着去!”陆珠指着屠烈:“等我洗完了你才能洗!” 屠烈根本就不理会陆珠说的话,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不说,还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我看你是活腻歪了,”陆珠说:“我现在就催动蛊虫,我叫你惨死在这林子里!” 屠烈像没听到一样,三两下把自己扒干净,他身上穿着的兽皮扔在地上,然后也进入了水中,并且直接朝着陆珠走过去。 如果论力气和体型来说,陆珠真的不是屠烈的对手,她确实能够催动蛊虫,可是那样屠烈就会失去理智彻底变成一个容纳蛊虫的容器。 那样这个世界就没得玩儿了。 而除了催动蛊虫之外,陆珠其实没有什么手段能够对付得了屠烈这种大狗熊。 所以她沉在水里,堪称目眦欲裂地看着屠烈朝她走过来。 陆珠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了,这水并没有那么深,屠烈的身量实在是太高了,水最深的地方也只没过他的小腹,行走之间的那种深度,顶多就到大腿。 所以陆珠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得清清楚楚,她恼羞成怒地骂屠烈,屠烈却已经快速地走到了她的身边。 屠烈头脑比较简单,忠于自己的本能,他又能感知到陆珠的情绪,所以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压在陆珠的高压线上。 “你别叫了,一会儿把怪物招来了。”屠烈抬手把陆珠搂进怀里,两个人毫无障碍地在水下感受到彼此的体温,陆珠像一条被搁浅在岸上的鱼一样挣扎。 屠烈把她搂紧一些,按住她滑溜溜的后背说:“这里水太凉,你冷,我帮你暖一暖。” 陆珠力气完全比不过屠烈,屠烈这个棒槌脑子,又不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 你不能指望一个大狗熊他脑子里有什么过于丰富的羞耻感,他只凭自己感知到的情绪对待陆珠,就像他能够闻到,此刻的陆珠,并不讨厌他的怀抱一样。 他不觉得陆珠是在拒绝他,在屠烈的思想当中,他喜欢陆珠,想要陆珠,陆珠虽然跟他的感情不一样,可也不讨厌他。 而且屠烈也并不是耍流氓,他是真的知道陆珠冷,陆珠的嘴唇都已经苍白了,他才会下来的。 果然陆珠的挣扎很快消失,主要是她也挣扎不出去屠烈的怀抱。 屠烈像一面墙,挡在了水流的正前方,冰凉的水先流过他的身体,才打着旋流向陆珠。 屠烈的体温热得不是正常人的那种体温,虽然不能把水变得暖,但是陆珠挨着他确实不那么冷了。 陆珠叹了一口气,脸贴在屠烈的胸膛上,哪哪都别扭的很。 但屠烈没有任何其他的过分动作,他下来就只是为她取暖。 陆珠很快在水下找到了屠烈兽化的脚,踩在了他毛茸茸的脚背上。 “你好烦人啊,”陆珠拍了一下屠烈的胸膛,说:“男女有别懂不懂?我跟你不是这种能坦诚相见的关系。” 屠烈抱着陆珠还有些不解,“我们又不能交/配,你怕什么?” 陆珠确实是不怕什么,她站在那儿想了想,看了看屠烈居高临下认真在疑惑的脸。 突然间就不抗拒了,她意识到是她自己想错了,她不应该把屠烈当成一个男人。 毕竟两个人说开之后,屠烈也没把她当成相同的物种。 陆珠想通之后,就不抗拒也不别扭,屠烈的身上确实温度很高,可以充当人形暖气。 陆珠看了看他一本正经的脸,然后毫无障碍地贴着他洗漱。 陆珠很快洗漱完换上衣服,就蹲在水边上,一边拧着自己头发上的水,一边眯着眼睛欣赏屠烈在洗漱。 屠烈一点也不别扭,洗刷自己的动作和他做事情说话一样的粗鲁。 陆珠一边觉得眼睛要被晃瞎了,一边又兴味盎然地看。想到现实世界很多男人如果看到屠烈洗澡的话,可能会羞愧的这辈子不敢去澡堂。 屠烈洗漱完,整理了自己的辫子,他的轮廓深邃,非常适合这种野性的装扮,穿着兽皮就更凸显他那双走动间筋脉突起的大长腿。 不过陆珠在他要把兽皮重新穿回去的时候,指着不远处一个小包袱说:“你穿那个衣服,我让郁山给你找的,应该合适。” “这些兽皮都沾上怪物的血了太脏了。”陆珠顿了顿又说:“而且这兽皮太短了,兜不住你,被人看见了实在是……会瞎眼睛的。” 屠烈根本就不知道陆珠说的是什么意思,看了一眼自己穿着的兽皮,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族里的人都这样穿。”屠烈说。 他换上了陆珠给他找的卫兵穿的衣服,又重新戴上了兽皮制作的腰带,倒是一点也不突兀,从狂放的野性,变成了内敛的野性。 屠烈小辫子上滴滴嗒嗒地淌水,他嘴里咀嚼着刺木树皮,和陆珠一起蹲在水边上对视。 弹幕这个时候也恢复正常了,看到两个人都洗干净了正在“深情对视”,都在弹幕上刷着两个人好般配。 陆珠现在几乎不理弹幕上说的话,不是她刻意地不理,而是弹幕上不敢再指使她去做什么。刷的都是一些没有意义的话。 况且陆珠看着屠烈,是觉得他充满野性的美,纯粹欣赏,欣赏的同时脑子里在想着的,是关于到了淮高城之后的事。 屠烈却眼神越发的炙热,看着陆珠洗漱过后在阳光下细腻白皙的脸蛋,把嘴里的刺木树皮吐掉,掬了一捧水漱口。 然后突然对陆珠说:“我还是想干/你。” 陆珠都快习惯他说话的方式了,从水边起身,抖了抖自己的裙子说:“是吗,那你就慢慢想吧……” “真的不可以吗?我们试一试,”屠烈跟在陆珠的身后,执着地说:“说不定试一试就可以了。” “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先看看你自己的样子,”陆珠仰头看着屠烈:“乌风不是说过吗,你会把我弄死的。” “我不想死得那么惨。”陆珠说着自己都笑了:“那比变成怪物还要惨。” 屠烈抿着唇,走了一段又说:“可是我很想,我一看见你就想。” “那说明你应该找伴侣了,别整天盯着我这个物种不同的人族,” 陆珠说:“这样吧,反正我自己现在能够保护自己,你也看到我的能耐了。” “你一会儿就回你的兽神山,爱跟谁缔结婚姻就跟谁缔结婚姻,你一次性跟好几个兽人缔结婚姻,我也不会管了。” “我不!”屠烈几乎是低吼着说:“你答应让我跟着你的!” 弹幕不知道两个人刚才洗了个贴面澡,听着两个人之间突然说这些虎狼之词,全都在啊啊啊啊啊。 陆珠却很不耐烦的样子。 说:“可是你整天对着我发/情,我都要烦死了。” 陆珠头也不回快步地走。 提着裙子在林间深一脚浅一脚的,像一个急于逃离大灰狼的小红帽。 屠烈皱着眉似乎非常的苦恼,他迈动着对于人族来说有些逆天的长腿,紧跟着陆珠。 又走了一段路,拉住了陆珠的手说,还是不死心:“那能不能让我看看。” 陆珠被他拉着站定,理解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要看看,是看什么。 毕竟屠烈的灼热的视线已经顺着她小腹向下了。 陆珠反手一巴掌抽开他胳膊,是彻底服气了。 她指着屠烈,想要再说什么威胁他,可是能说什么? 陆珠搜肠刮肚地想了半晌,最终只是隔空点了屠烈两下,说:“再说这样的话,我像以前一样杀了你哦!” 陆珠说完,屠烈和她都愣了下。 陆珠又有种熟悉的感觉,屠烈也觉得陆珠说的不是威胁的话。 两个人相对无言地站了一会儿,陆珠转身继续走。 屠烈追上她,拉着她手臂一用力,陆珠就被迫转身面对着屠烈。 她正要发火,屠烈对着她弯下腰,像抱小孩子一样,将她正面抱了起来。 然后抵在了这一片林子,唯一一棵足有两人合抱粗的大树上。 “你干什么!”陆珠就只有对着屠烈才会这样老是破功,大呼小叫。 屠烈勾着她两条腿,向前一点,鼻尖蹭着她的鼻尖说:“不干,也不看,你别生气。” “那亲亲行吧?”屠烈侧过头,覆上陆珠的唇。 弹幕都嘻嘻嘻哈哈哈哈,除了这个什么也没有。 陆珠瞪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屠烈,她抬手在他脑袋上抽了一巴掌。 但那对屠烈来说,就像是挠痒痒,他能闻到陆珠不厌恶他,堪称肆意妄为。 陆珠拿他没什么太好的办法,杀不了,撵不走。 似乎就只好这样了…… 陆珠眼睫颤了颤,两个人口腔中都是刺木树皮的清香,还有一点点的苦涩。 陆珠忍不住有些走神,但很快又被屠烈过于激动的呼吸声给带着沉浸在这个吻中。 陆珠忍不住想,这样不对,她不需要做这种事情。 可她又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这为什么不对。 天色彻底亮起来,阳光从地平线爬出来,温柔地覆盖在唇齿相依的两个人身上。 一直到陆珠被啃得烦了,才揪住屠烈的鞭子说:“走吧,赶紧回去,要启程了。” 屠烈“嗯”了一声,呼吸很乱,他不通情爱,这几天的时间在兽人族看来的那些,都只是现学现卖,不能分辨出自己心里此刻确切的感觉。 但他想把陆珠弄碎了吞进去是真的。 他状态没法马上恢复,陆珠也感觉到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知道我们这像是什么嘛?”陆珠不过脑子脱口而出道:“就像一个人对着一个假玩偶来劲儿。” 屠烈问:“什么是假玩偶?我能抱着你自己弄吗?” “滚!”陆珠使劲儿扯他的辫子:“把我放下来!” 屠烈没把她放下来,皱眉说:“那就不弄。” 他抱着陆珠托着她边亲吻她的脸蛋,边说:“你自己走不远,离树林边还有好远呢。” 陆珠已经快放弃和屠烈沟通,不过屠烈抱着她走的也很快,他兽化了四肢,迅速穿梭在林间。 她把陆珠顶在他肩膀上,隔着陆珠的裙子,抓着她两条小腿。 陆珠抱着他的头,骑马似的,觉得挺好玩,屠烈脑袋顶上长眼睛似的,一次也没有让陆珠挂上树枝。 屠烈能感觉到陆珠高兴,他也高兴,侧头亲了下陆珠的脚腕。 他们快走到林边的时候,屠烈把陆珠放下来,给她整理裙子和因为速度太快而乱飞的头发。 整理着整理着,屠烈充满兴趣地把陆珠胸前长发拨开,低头问她:“我可以看看这个吗?” 陆珠彻底习惯了他的直白,抬眼看了一眼,屠烈说着这种话,但是眼中干净的像雪山上的雪。 没有人能用这么纯真的语气,问出这么虎狼的话。弹幕都对屠烈五体投地。 陆珠顿了顿,说:“不行,你们兽人族能随便看?” 屠烈摇头:“不知道。” 他对陆珠说:“我想看你的所有地方,我只对你好奇过。” “把你的好奇收起来,”陆珠面色麻木地说。 屠烈点头,又说:“那再亲一下。” “不是亲了半天了?” “你说的,有人的时候不能亲你,”屠烈说得有理有据:“等下一直都有人。” “能憋死你是吧?”陆珠都忍不住笑了。 屠烈认真点头,“会很难受,我现在一看见你就想弄你。” “是因为蛊虫吗?”屠烈也有些奇怪:“我看其他的兽人们不会这样。” 就算相互喜欢,也不会像他这样寸步不能离。 陆珠点头:“对,就是因为蛊虫,我过几天重新给你配解药,你喝了之后就走吧?” “不走。”屠烈看着陆珠色泽鲜艳的嘴唇说:“我跟着你。” 他说着,又弯腰凑上来。 陆珠无可奈何靠在一棵只有她手腕粗的小树上面,仰着头,让屠烈亲。自己却漫不经心地看着头顶的树影,就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弹幕都在咦嘻嘻嘻嘻。喜闻乐见屠烈和陆珠亲近。 屠烈按着陆珠的肩膀,把陆珠靠着的那棵一人多高的小树和陆珠一起压弯了。 陆珠的裙子和已经干好的长发向后散开,她怕摔,攀住了屠烈的肩膀。 屠烈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这种想揉碎陆珠的冲动,力气有点失控,看上去要吃人一样。 陆珠感觉树都要断了,踢他,他才稍稍克制,但两个人还没起身,就听到了一声惊呼。 虽然这惊呼很快消失,但是屠烈非常敏锐地分辨了方向,一把拉起陆珠几乎是瞬间甩到自己身后,用身体把陆珠整个挡住,看着那边低吼道:“谁!” 没有人看(我知道你们最喜欢我救人了...) 陆珠被屠烈甩得踉跄了一下, 抓住屠烈才勉强站稳。 有那么瞬间,她心里也没来由地慌张,类似于偷情被逮住一样。 但很快她就笑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屠烈浑身戒备地看向发出惊呼的方向, 低吼:“出来!” 陆珠从屠烈的身体后面探出了一个脑袋, 她已经听出来是谁了, 索性直接对着那边道:“陆竹灵?” 陆竹灵捂着自己的嘴, 吓得浑身颤抖地躲在一棵大树的后面, 她顽强地挺过了蛊虫的寄生, 迫不及待地跑到林中来找陆珠。 谁知道让她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陆珠竟然和兽人有私情! 陆竹灵想到了歩枭, 心里又涌上了不甘和恶毒的想法。 但是这些想法, 随着陆珠叫她的名字,都如潮水一样退去了。 就算陆珠真的和兽人有什么, 又有什么关系?她是女巫, 歩枭又算什么? 陆竹灵想通了这一点,就迅速从大树后面出来,朝着屠烈和陆珠走了几步, 直接跪在地上。 “女巫大人, 我还活着, 我现在是您最忠实的侍从。” 陆竹灵竭力忽视兽人明显带着杀气的眼神, 看向了他身后的陆珠,满眼都充满了狂热和崇敬。 陆珠对她这样子毫不意外, 弹幕看着陆竹灵这样, 都在唏嘘她变脸的速度简直登峰造极。 “你看到了什么?”陆珠扒开挡在她前面,已经兽化了手臂, 准备杀陆竹灵的屠烈,故意问陆竹灵。 陆竹灵立刻摇头, “什么也没有看到。” 陆珠抓住了屠烈兽化的熊爪捏了捏,示意他算了。 屠烈盯着陆竹灵,根本不肯相信她。他想要把陆竹灵脖子扭断,因为她的血液味道恶臭到让屠烈觉得她比那些怪物还恶心。 不过陆珠说不杀,屠烈就不会杀。屠烈除了撵不走和执着地想要搞陆珠之外,都很听陆珠的话。 屠烈双手恢复了正常人的样子,收敛了自己的杀心,陆珠这才走到陆竹灵的身边,亲手把她扶起来。 看着她说:“很不错,你通过考验,从今天开始,就是我的侍从。” “谢女巫大人!”陆竹灵兴奋地瞪大眼睛,明艳地笑。 陆珠带着陆竹灵和屠烈回到已经重新整装的队伍当中,就像她说的,一直到天光大亮,都没有怪物再袭击他们。 不过他们并没有马上离开这里,早上吃饭的时间到了。 士兵们惊魂一夜,现在都折腾得快虚脱了,确实需要食物补充体力。 陆珠回到马车当中,陆竹灵伺候着她吃早饭,桌子上摆了两个饼子和刚刚烤好的肉类。 陆珠铺开餐巾,慢条斯理地吃,陆竹灵退出马车,站在马车边上守着,胸膛都挺得老高,扬眉吐气的非常外露。 她已经成为了女巫的侍从,那些卫兵们看着她的眼神明显都不一样了。 陆竹灵快要被这种转变冲昏头脑,整个人轻飘飘的不吃东西都不知道饿似的。 而且她不光转变得快,六亲不认得也非常快。 之前还扒着歩枭,用尽浑身解数讨好歩枭,现在歩枭走到马车边上,想要见陆珠,陆竹灵挡在了他的面前。 “女巫大人正在用餐,你不能打扰。”陆竹灵面无表情地看着歩枭说,眼中却忍不住透出一阵快意。 她这辈子,都没敢想过,有一天她能够对歩枭这样一城之主的儿子,这样说话。 但事实如此,她再也不必讨好歩枭这个阴晴不定的花心畜生了。 “你给我滚开,”歩枭指着陆竹灵说:“小心我让人将你扔下!” 陆竹灵冷笑:“我现在是女巫大人的侍从,将我扔下,你不如先问问女巫大人的意思。” 歩枭表情阴沉,但是他也听士兵们说了,关于陆竹灵被陆珠收为侍从的事情。 他看了一眼马车,这是他的马车。马车里面本来是他的未婚妻,可现在他却连见她都要被陆竹灵这样的贱人阻拦,他真恨不得从没有带她从大荫城出来过! 歩枭怎么能甘心? 他已经决定只要陆珠一个人,他要娶她的! “让开!让我进去!”歩枭推搡陆竹灵的肩膀,陆竹灵却半步不让。歩枭正要抬手抽陆竹灵巴掌,扬起的手却突然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的屠烈抓住了。 屠烈当然不是帮陆竹灵,如果陆珠她让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把这两个人的脑袋一起拧下来。 但陆珠不让,她还把陆竹灵收为侍从。那既然陆竹灵现在是陆珠的,屠烈自然就不允许其他人伤害陆珠的所有物。 “啊……”歩枭痛呼出声,屠烈的力气不是开玩笑的,尤其是他非常厌恶歩枭,因为哪怕不是真的,陆珠也说了好几次喜欢歩枭。 喜欢他长得好看。 屠烈盯着歩枭的脸,如果陆珠不让他杀歩枭……那剥下歩枭的脸皮,陆珠就不会觉得他美了吧? 屠烈悄悄兽化手掌,正要动手,坐在马车里面的陆珠突然说:“让歩枭进来。” 屠烈兽化的指甲只好悄无声息缩回去,一双锐利的眼睛,透出一种猛兽对无能猎物的天然震慑。 歩枭不敢和屠烈对视,听到陆珠叫他进去,迅速甩开了屠烈了手。 歩枭还是爬上了马车,陆珠已经吃完了,今天依旧没有吃几口,但她很饱。 歩枭进了马车之后,直勾勾地看着陆珠,两个人之间隔着一个小桌子,歩枭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食物之后,说道:“你又吃这么少。” 陆珠低头看了一眼,说:“我已经饱了。” “你……”歩枭看着陆珠,他矜贵的姿态在陆珠的面前荡然无存,那副好看的眉眼之间全是忧郁。 “你不会嫁给我了,是吗?”歩枭问。 陆珠抓着布巾抹了抹嘴角,她看着歩枭说:“确实是,大荫城已经覆灭,我们的联盟自然不作数了。” 歩枭盯着陆珠,嘴唇抖了抖。 陆珠却又笑起来,对着他说:“但我接到了巫神的旨意,那旨意之中……有你。” “你会是很了不起的领导者,带着这个世界对抗肆虐的怪物。”陆珠看着歩枭说:“而我,将是你的女巫。” 歩枭愣了下,接着面上露出狂喜的神色:“你是说……你会一直待在我身边对吗?” 陆珠笑着点头:“我会的。” 歩枭起身,隔着小桌子激动地抱住了陆珠,他说:“那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陆珠没有回答他,她从马车里面摸出了一面镜子。 然后摸了摸歩枭的脸说:“虽然巫神的旨意里,你能带领大家战胜怪物。可是现在有点麻烦。” “什么麻烦?”歩枭问。 陆珠看着他,弹幕跟着陆珠的视角,看到歩枭又开始融化。 陆珠摇了摇头,把镜子递给歩枭,说:“你自己看吧。” 歩枭接过镜子,狐疑地朝着里面看了一眼,顿时惊恐地叫出声。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啊啊啊啊——” 陆珠像之前一样,把手指按在他的唇边,轻声道:“嘘嘘……” “别怕,这是在大荫城的时候感染的,你还记得陆竹灵的那碗芝麻甜羹吗?” 歩枭看着镜子里自己整个人都开始扭曲,惊恐的眼神从扭曲耷拉的眼皮下看向陆珠,眼中求救的意味很明显。 陆珠看着他,慢条斯理地说:“那里面掺杂了我父亲的骨灰。她应该是想要害我变成怪物,好跟你双宿双飞。” 陆珠低下头看着快融化成一张人皮饼的歩枭说:“我当时以为她是诚心悔改,就想让你也原谅她,给你也喝了。” “可没想到啊……”陆珠说:“我用巫术帮着你控制了一路了,你才没有变成怪物。” 歩枭这一刻的心情惊恐和憎恨还有不甘等等恶毒念头,浓重的让刚刚吃饱的陆珠忍不住打了个嗝。 “啊——”歩枭又叫了一声,连手的形状都消失了。 想要抓住陆珠,但“融化”的手,只是在陆珠的裙子上拍了一下,就垂落了。 他很快就要变成了和那些被怪物感染之后,奇形怪状的人一样了,这一刻歩枭的心中是绝望的。 直到他不成型的眼中挤出了泪水,陆珠这才轻轻地,充满慈悲地说:“幸好,还有办法。” 陆珠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小瓶子给他:“喝下去,你就不会变成怪物,更不会再被怪物感染。” 歩枭看着瓶子,一只眼中爆出了精光,激动难言地看着陆珠。 可是他根本四肢都不听使唤了,连接过瓶子都做不到。最后还是陆珠打开瓶子,温柔地把瓶口凑近歩枭不成型的嘴边上,把药灌进去了。 喝了药之后,药力很快发作,歩枭先是不成型地扭动了一会儿,然后失去形状的身体渐渐成型。 他捂着肚子在马车中挣扎,痛苦地嚎叫出声。 陆珠淡定坐在那里,任由歩枭到处抓挠,掀翻了小桌子上面的食物,然后又打了个饱嗝。 好撑啊。 陆珠摸了摸自己鼓起来一些的肚子。 陆珠朝后挪了一点,靠着马车车壁,躲开歩枭的手。 吃饱喝足闲着没事儿,看了看弹幕。 脑中难得又和弹幕解释:“真的是救他的药哦,我好容易研制出来的呢,你们也看到了吧,我如果不救他,他已经变成了怪物。” “我可一直都在救人。”陆珠说:“你们不是喜欢我救人吗?” 弹幕:“……”不敢吱声。 歩枭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卫兵们休息的营地,罗坚壁听到之后面色一变,连忙跑到了陆珠的马车前,企图救人。 就算他看到了陆珠的能力,就算陆珠救下了他们,他也还是对陆珠戒备心非常重。 他依旧觉得陆珠是个怪物。 罗坚壁被陆竹灵和屠烈拦住了,他沉声喊道:“少爷!” 回应他的是歩枭更惨烈的叫声。 歩枭虽然恢复了人形,但整张脸还扭曲着。 这会儿是一丁点也看不出美了,他的皮下有什么东西在鼓动。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到侧脸似乎生长出了一个巨大的蠕动肉瘤,他崩溃地惨叫起来,但大部分是吓得。 陆珠看着歩枭的脸最后定型,靠着马车车壁,眯眼淡淡地说:“可惜了……” 弹幕悚然想起,在大荫城的时候,那时候歩枭还没选妻,一群淑女和歩枭去城外游玩,歩枭对陆珠表示好感,那时候陆珠就看着歩枭的脸说过,可惜了。 弹幕都不敢去深想,如果那时候陆珠的那个意思就是现在的意思,那她到底都知道什么?这一切是否都在她的股掌之间? 如果她早早料到了一切,只能说造物主,不愧是造物主。 歩枭最后不再叫了,爬起来的时候半张脸的皮肤,像是某种树根一样从横交错着。 看上去狰狞可怖极了,可是和他另外半张俊美的脸组合在一起,却不知道为什么,给人一种荒诞诡异的美感。 他跪在那里,低头看着被他弄碎的镜子,看着里面自己四分五裂的脸,像是被抽去了灵魂。 他一动不动,呼吸都轻不可闻,跪在陆珠的面前,像一个终于合格了的,邪神的纪念品。 “巫神慈悲,”陆珠说:“你虽然没法彻底变回人类的样子,但你再也不会被怪物污染了。” 陆珠怜悯地看着歩枭,凑近他,侧头亲吻他狰狞的侧脸说:“别怕,你这样也很美。” 歩枭转动眼珠看向陆珠,眼中猩红未退,细密的血管如同弥漫的树根。 他嘴唇抖动,片刻后开口说:“谢谢……” 陆珠抱住了歩枭,摸着他乱糟糟的头发,像在抚摸自己精心雕刻的玩偶。 “不用谢,我说了,这是巫神的旨意。” 歩枭抬手抱住了陆珠,闭上眼,片刻后又睁开,眼中猩红不仅未退,鲜红得要滴血一般。 “我要杀了陆竹灵!杀了她!”歩枭的声音像是撕裂了喉咙后发出。 陆珠劝道:“巫神怜悯每一个人,但你不用着急,她会为她做的事情付出代价的。” 歩枭用陆珠给的餐布,把自己狰狞的脸包裹住才离开。 陆竹灵本来应该一直守在马车边上,但是她在听到歩枭说陆珠没吃多少东西的时候,看了看同样守在马车边上的屠烈,觉得用不到她,她就自己跑进了山林,去给陆珠寻找浆果。 她全心全意讨好一个人的时候,是非常机灵的。她以为陆珠没吃多少东西,是因为这些食物是他们早就买好的,不新鲜了。 女巫大人怎么能吃不新鲜的东西呢? 陆竹灵跑去给陆珠寻找浆果,正巧躲开了歩枭。但是歩枭在回到他自己的马车,找到了遮脸的面具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听陆竹灵的下落。 他一定要杀了这个卑鄙无耻的恶毒女人! 他不顾罗坚壁的劝阻,提着刀进入了山里,与此同时,屠烈正跪在马车里面,摸陆珠微微凸起的小肚子。 “吃饱了?”屠烈疑惑地看着陆珠的肚子问。 “嗯。”马车被屠烈收拾干净了,陆珠懒洋洋地躺在软垫上。 屠烈跪在陆珠身边,研究她的肚子,半晌恍然道:“你没有怀歩枭的崽子!” “你那天只是吃饱了!” 屠烈高兴之情溢于言表,他丝毫不怀疑人能不能在吃饱的时候,肚子像十月怀胎。 因为有些兽人化兽的时候,能吃掉差不多等身大小的猎物。 他扶着陆珠的肩膀说:“你不能跟我干,但是也没有跟他干,对不对!” 陆珠满脑子都是我干你奶奶个腿。 但是她被屠烈抓着肩膀晃得脑袋直朝着软垫上砸,虽然不疼,却头昏。 陆珠回答道:“嗯。” 屠烈拉着陆珠抱起来。搂紧。 陆珠身量纤细,被屠烈一搂,几乎陷入他的臂膀胸肌之中。 屠烈搂了她一会儿,从自己的脖子上解下了一个眼熟的绳子,然后不由分说地系在了陆珠的脖子上。 陆珠猜到是什么,低头看了一眼,果然是屠烈的兽牙。 陆珠心情突然间很复杂,她也无法分辨是什么,但这个兽牙挂在她脖子上的样子,也让她感觉到了熟悉。 “你何必要给我?”陆珠说:“我们不能……” “我知道。”屠烈说:“但我们就算不行,我也不会给别人。” 屠烈说着,把自己手指在他的兽牙上割破,在眉心画出火焰的纹路。 他说:“我发誓,为你狩猎最肥美的猎物,把最鲜美的内脏留给你吃,保护你,忠于你,直到我……唔唔。” 后面两个字被陆珠用手堵回去了。 “你别没事儿老发誓。”陆珠心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 她其实想要拒绝屠烈的兽牙。 可是看着屠烈发亮的眼睛,陆珠动了动嘴唇,抬手抹掉了屠烈眉心的血迹,说:“我收下了。” 屠烈开心地咧嘴笑起来,陆珠又说:“等你找到喜欢的兽人,我可以还给你。” 屠烈无比坚定道:“不会有的。我不会喜欢别的兽人。” “你之前差点和乌风好了呢。” “没有!”屠烈说:“我只是顺着我母亲一次。戴着那个兽牙,并没有喜欢她。” “我以为她不会活着回去的。”屠烈说:“那些去救幼崽的兽人,都没想着活着回去。” 包括屠烈自己。 陆珠撅了下嘴,然后撅起来的嘴就被屠烈叼住了。 “我不会喜欢别人。”屠烈咬了她一下后,看着陆珠说:“这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你。” 弹幕听着这样的告白,都在感动。 陆珠却面无表情,甚至有点嫌弃被屠烈抱住。她总觉得屠烈会碍她的事儿…… 弹幕看到两个人又抱一块儿,尤其是屠烈又不撒手,都在说屠烈是个恋爱脑。 陆珠给这条弹幕点了个赞,就听到外面一阵喧闹。 “你怎么还活着!”歩枭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你是怪物!” “我看你才是怪物!我是女巫的侍从!当然没有人能杀得了我!” 陆珠和屠烈一起出去看,就见一群士兵围着的陆竹灵和歩枭正剑拔弩张。 歩枭的长剑上面还沾染着陆竹灵的血迹。 他刚才明明在树林中砍断了陆竹灵的脑袋,可是步枭才回到卫兵队当中,一转头就看到陆竹灵跟在他的后面。 陆竹灵手里面还捧着给陆珠摘的浆果,她的脖子上有一圈血迹,但她的脖子却诡异地长在脑袋上,连一点伤痕都看不到。 步枭又惊又怒,用长剑指着陆竹灵,准备再把她的脑袋砍掉一次,让这么多人都看着陆竹灵是怪物! 陆竹灵躲避着步枭,有意识地朝着为她说过一次话的郁山后面藏。 “是女巫大人救的我,是巫神允许我留在女巫大人的身边侍奉!你杀我就是违背女巫大人的旨意!” “而且我不是怪物,你才是怪物!”陆竹灵指着步枭说:“有种你就把面具摘下来,让大家看看你是什么鬼样子!看看到底谁才是怪物!” 陆竹灵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用没有抓着浆果的那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她刚才在树林中,确实是被步枭把脖子给砍断了。 那种感觉只要想一想就让陆竹灵毛骨悚然,她的脑袋从脖子上滚到了其他的地方,她的视角跟着天旋地转。 可是她却并没有死,她看着砍完她的步枭,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那张狰狞无比的脸。 然后等到步枭走了之后,陆竹灵十分不甘心就这么死了,她忍不住看向她身体倒下的地方。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脖子被砍掉了还能够有意识,陆竹灵甚至能够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她脖子上被砍断的地方传过来。 然后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陆竹灵看着她倒地的身体,有什么东西爬了出来,鲜红的手指粗细,像极了……像极了那些被感染之后的怪物身体里面的东西。 陆竹灵又惊恐又恶心,但又不甘又充满仇恨。 她眼睁睁看着那东西在地上爬,爬到了她脑袋的地方,然后拉着她的头回到了她身体倒下的位置。 接着陆竹灵感觉到自己的脖子里,自己的皮肤过来了。 陆竹灵不觉得自己变成了怪物,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承认自己变成了怪物。 她觉得是陆珠给她喝的那瓶药起了作用! 她恨恨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从林子当中跑出来,跟在步枭的身边试图杀了步枭。 可惜步枭的警惕性太高了,陆竹灵没能够得手。反倒是步枭回头看见了她的头又好好地长回了身上,惊恐至极的样子,让陆竹灵感受到了愉悦。 罗坚壁和郁山维持着秩序,步枭非要杀了陆竹灵不可。 他没有办法指出陆竹灵在大荫城的时候,用掺了变成怪物的陆黎志的骨灰做成的甜羹,送给陆珠和他吃的事情。 如果步枭说出这件事,就代表承认他吃下了怪物的骨灰,那他就没有办法证明自己不是怪物,毕竟他的脸现在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 可不能说出这件事,让步枭的心中更充满了仇恨,他红着眼睛盯着陆竹灵,陆竹灵也充满仇恨瞪着步枭。 本来应该是一对爱侣,现在却恨不得砍下对方的脑袋。 陆珠和屠烈走到两群对峙的人身边的时候,又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弹幕听着两个人吵的内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忍不住感叹—— 这个世界是彻底完蛋了吧,男女主角反目成仇。 完蛋就完蛋吧,毁灭吧。 猪猪和屠烈都已经在一起了,这算是在一起了吧,为什么恨意值还在呢? 恨意值消失的话猪猪会回到现实世界,那屠烈怎么办? 我有点猜到猪猪是吃什么东西的… 是负面情绪吧,不知道是哪一类? 这个世界标题是改造造物主,那猪猪…是一个什么样的造物主? 细思恐惧。 你看她吃的是什么东西,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造物主了。 改造不了…这世界废了。 …… 陆珠并没有看弹幕,她靠在屠烈的身边,看热闹一样看着步枭和陆竹灵在狗咬狗。 黑塔的卫兵和淮高城的守卫,全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状况,陆竹灵和步枭相互指责对方是怪物,言辞越来越激烈。 现在所有人对怪物两个字都格外的敏感,众人都忍不住朝着陆珠的方向看过来。 很显然指望着陆珠主持公道。 陆珠不负众望,就像她从没辜负过弹幕的期望一样。 她开口叫了步枭一声:“步枭,你既然已经杀了她,就算了吧。” “可她是怪物!我明明已经杀了她,她却还活着,只能是怪物!” 陆竹灵声音尖利的反驳:“我只是被女巫大人和巫神保护!你才是怪物,你这个丑八怪!你敢不敢把面具摘下来,让大家看看你变成了什么样子——” “陆竹灵,”陆珠又叫了陆竹灵:“闭嘴。” 陆竹灵立刻闭嘴,并且从郁山的身后跑出来,朝着陆珠跑过来。 她想要把浆果献给陆珠,可是因为她实在太过紧张,抓着这一路她手里的浆果已经变成了一滩烂泥。 她停在陆珠的不远处,膝盖一软跪在了陆珠的面前。 “请女巫大人为我主持公道!步枭他才是怪物!” “步枭也不是怪物,”陆珠看着激动的在剧烈喘息的步枭。 又看向了一众惊疑不定的卫兵,包括罗坚壁和郁山。 慢悠悠地说:“步枭和陆竹灵都不是怪物,他们不会被怪物污染,是我按照巫神的旨意改造了他们。” 陆珠就只解释了这么一句。 也不管众人都是什么样的表情,就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收拾东西准备启程吧。” “离淮高城还有很远,怪物的范围在不断扩散,我们必须尽快赶到淮高城。” 罗坚壁和郁山对视了一眼,郁山让人去收拾东西准备出发。罗坚壁又看了一眼转身离开的陆珠,这才拉着步枭,回到了步枭的马车旁边。 抬手要去抓步枭脸上的面具,结果步枭猛地躲开他的手。 “你干什么?!” “你的脸到底怎么了?”罗坚壁一张老脸,因为皱眉褶皱全都堆在一起。 “给我看看。” “没怎么。”步枭绝对不肯让别人看到他这副鬼样子。 推开了罗坚壁的肩膀,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面。 罗坚壁眉头越皱越紧,他又看向了陆珠的方向。正看到陆珠站在马车边上,她的那个侍从兽人,手里正拿着一个浆果递到她的唇边。 陆珠此刻不像一个女巫,也不像一个怪物,她侧着头,脸上那种让人不舒服的麻木和冷漠,都退去了一样。 她现在就像一个非常单纯的淑女。 罗坚壁眉头却皱得更紧。 不过他很快收回了视线,让卫兵们准备出发。 而陆珠吃了一个浆果之后,屠烈又递给她一个,送到了她的唇边。 他似乎上瘾了一样,用浆果去挤陆珠的嘴唇。 把陆珠的嘴唇挤得凹陷进去,过干瘾。 因为陆珠不让屠烈在有人的地方亲吻她,拥抱她也不行。 不过陆珠还没有意识到屠烈在干什么,她吃了一个有点酸就不想再吃了。 “我不要了你自己吃吧。”她说了一声就要上马车。 屠烈用手按着她的肩膀,非要她吃,陆珠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去摘的,微微躲了一下,没办法张开了嘴。 结果这一次送进来的不光是浆果,还有屠烈的手指。 陆珠感觉到屠烈的手指,又看了看他的表情,狠狠一口咬下去。 结果屠烈皮糙肉厚,什么表情都没有,反而掐住了她的舌尖。 “没有人看。”屠烈呼吸有一点急地看着陆珠,手指掐着她的舌尖,还解释道:“我没有亲你。” 那表情仿佛在说——你看我多听话,这里有人我没亲你,我就只是捏一捏你的舌头。 陆珠简直不知道怎么好,她连忙看了一下四周,都在忙,确实没有人朝着他们这边看。 而且屠烈人高马大的,这样站在陆珠的面前把她整个人都挡住了,没人能看得到她,没人能看到他们在干什么。 可这也不是屠烈能够干这种事情的借口。 屠烈虽然干着这种令人发指的事情,眼神和表情也单纯地就是觉得好玩,陆珠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 “滚!”她发火,用舌尖把屠烈的手指朝外顶。 屠烈倒是把手拿出来了,但是他把那个陆珠还没来得及咬的浆果也一起拽出来了。 然后当着陆珠的面,把裹满了陆珠口水的浆果,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眼睛清澈明亮地看着陆珠说:“不酸啊。” 弹幕:……哟哟哟哟! 陆珠:“……” 她感觉自己脖子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扼住了,根本喘不上来气。 回身爬上马车,站在马车上面,抬手抽了屠烈一巴掌。 “啪”地一声,特别响。 屠烈连脸都没歪一下,就只是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疑惑地看着陆珠,不知道陆珠为什么突然打他。 但陆珠的巴掌,对屠烈来说,和蚊子咬一下差不多。 所以他又当着陆珠的面,把咀嚼完的浆果咕咚一声咽了进去。 陆珠转身就进了马车,直接头朝下扑在了马车的软垫之上,耳朵和脸都隐隐发热。 屠烈不懂一些乱七八糟的,他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是陆珠懂,她懂这世界上所有的恶欲,她不光懂,她更知道怎么能够引导别人堕落。 可是她发誓她从来没有引导过屠烈! 队伍重新上路,他们按照陆珠指导的路线,走了一整天,走了一百多里。 途中贴着山林的边上,一次也没有遭到任何怪物的袭击。 路上鸟语花香,他们中间还休息了两次,甚至抓了新鲜的鱼烤了吃。 一切安静美好得不可思议,好像之前那一天惨烈的被怪物围攻,好像那个商人说的大荫城跑出了数不清的怪物,都只是他们的幻觉。 安全起见,他们远远地绕开了城市,走的全都是僻静的路。 一入夜,他们在一处路边上扎营,点起了火把。终于随着夜幕降临,这些怪物也像是复苏在夜里的魔鬼一样,重新出现。 只不过怪物的吼叫声虽然格外的凄厉,却是在距离他们扎营的地方有一些距离的小城当中传来的。 轮番值守的卫兵一手拿着武器一手拿着火把,紧张的四外环顾。 生怕突然间有怪物出现,袭击他们。 坐在火堆旁边的陆珠,腿上铺着一条纯白的餐巾,餐巾上一个大树叶上面,放着一条外酥里嫩的烤鱼。 陆珠用纤细白皙的手指,捏了一点烤鱼肉放在自己的嘴里,回头朝着怪物吼叫的那个城的方向看了一眼。 众人跟随着陆珠的视线,朝漆黑的方向看去,陆竹灵紧张地问:“那些怪物会过来吗?女巫大人…” 陆珠看了陆竹灵一眼,把嘴里的鱼咽进去,摇头道:“应该不会。” 陆珠用一种非常理所当然的语气说:“一座城市里面的人,一夜死不干净的。” 众人围坐在火光的旁边,听了陆珠说的这句话,都有一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坐在陆珠对面的罗坚壁,睁着一双有一些浑浊的眼睛看了陆珠一眼。 然后说道:“那里是莱宁城,只是个很小的小城。大部分都是女人,以女子为尊,忍受不了的男人全都跑了。女人哪有什么战斗力,估计撑不了一晚上,我们必须尽快从这里离开。” 罗坚壁就像一个又老又顽固,又目中无人的混蛋,对陆珠始终没有什么好感。 虽然一路上都没有表现得很过分,但是隐隐地总是会提出和陆珠不一样的意见。 屠烈能够感觉到罗坚壁的恶意,因此陆珠才抬眼看过去,屠烈就已经猛地站起来。 他双臂迅速兽化,眼睛死死地瞪向了罗坚壁。微微弯下脊背,一副蓄势待发,只要陆珠一声令下就把罗坚壁撕成碎片的姿态。 屠烈的身高实在是太具威慑性,他能把罗坚壁整个装进去,尤其现在是夜晚,他兽化之后的手臂,被火光一照,朝着罗坚壁压过去简直像一座山。 屠烈沉声说:“女子没有战斗力,可你一路上是因为女子才活命。” 罗坚壁见多识广,知道兽人这种种族,是绝对不会对人族臣服的。 他不知道陆珠用什么样的方式控制住了,能够作为兽人族首领的兽人熊。 但是屠烈手撕怪物的画面现在历历在目,饶是罗坚壁,看到了屠烈充满攻击性的眼神,也绷紧了后背,抿住了嘴唇不再说话了。 “莱宁都是女子吗?”陆珠被鱼刺卡了一下。 屠烈立刻放弃威慑罗坚壁,蹲下拿过陆珠腿上的鱼,给陆珠挑刺。 陆竹灵深处去的手,没有屠烈快,被屠烈给抢了功,还有一点懊恼。 罗坚壁看到屠烈蹲下去,这才稍微放松一点,回答陆珠的话。 “大部分都是女子。”罗坚壁说:“莱宁的城主,是国王的妹妹。” 陆珠推开屠烈递到她唇边的鱼肉,又朝着那边看了一眼,“国王的妹妹?” 郁山也点头说:“是的,三小姐。” 他还是叫陆珠三小姐,并没有和所有人一起叫女巫大人。 陆珠点了点头,突然间起身说:“那我们去救她们吧。” “什么?!”陆珠的话音一落,像一枚炸/弹,众人的反应都很激烈。 陆珠看着众人惊恐的表情,慢慢地笑起来,说:“不用怕,你们可以不用跟我去。” 陆珠说:“不过你们要在这里藏好了,免得被怪物找到哦。” 她甚至心情不错的跟脑中的弹幕说:“我知道你们最喜欢我救人了,我这就去救,我还是你们爱的猪猪吧?” 也像抱一个玩偶(他就像抱住了属于他的整个...) 这种时候, 当然没有人想要跟着陆珠去就什么莱宁城的人。 所有人神色各异,只有屠烈一句话都没有说,陆珠站起来, 他就跟着站起来了, 手里还捧着陆珠吃了一半的鱼。 无论陆珠做什么决定, 他都不会质疑陆珠。就算显而易见的那是一条死路, 就算陆珠没有能够处理怪物的能力, 屠烈也会跟着去。 对他来说,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的誓言从不是嘴里说说而已, 他要保护陆珠, 直到他死去。 围着火堆的众人看出陆珠是玩真的, 表情都越来越难看。 连一直在自己的老师的面前护着陆珠的郁山,都忍不住开口道:“三小姐, 莱宁城我们并不熟悉, 她们很闭塞,不接受外人。” “连各城市的交流集会都不参加,城墙固若金汤, 如果没有人给我们开门, 我们是无法像怪物一样翻越城墙的。” “我们很容易暴露在怪物的围攻下!”歩枭满眼惊恐地补充了一句, 看着陆珠的眼神简直带上了哀求。 虽然他现在自己不人不鬼, 可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害怕。 他们没有说的是, 就算救下了莱宁的人, 又能怎么样?莱宁全都是女子,就像罗坚壁说的, 没什么很强的战斗力。 莱宁可没有陆珠这样厉害的女巫,一旦因为救她们暴露在怪物的围攻下, 他们只会被削减战斗力,就算救回了一群女人,也毫无用处。 罗坚壁不开口,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陆珠。 罗坚壁在淮高城威望非常高,他带来的卫兵,虽然感激陆珠的救命之恩,奉陆珠为巫神的使者,但这种明显送命的救助行动,他们本能地都站在了罗坚壁那边。 一时间小小的一堆火,照不亮这一片所有卫兵们心中阴暗的打算。 在面对“不可抗力”的怪物面前,没人不会退缩,这是人之常情。 弹幕不敢发表什么意见,但是他们也有些人觉得,陆珠提出去救人这个决定有些冒失。 就算她有热武器,她能护住所有的人吗? 陆珠带笑看着众人躲闪和恐惧的眼神,抬手推开了屠烈送到她嘴边的鱼肉,说:“我已经吃饱了。” 她面上不见半点生气和失望,看着众人说:“你们留在这里吧,我和我的侍从去。” “不过我很想提醒你们,这个世界……” 陆珠说:“你们也听到商人们的话了。不知道多少城市,很快都会被怪物所侵占,污染。” “莱宁是其中毫不起眼的一个,你们眼中没有救助意义的一个,” 陆珠说:“但谁也不知道,抵达淮高城的时候,那里,会不会也是别人眼中,没有救助意义的地方。” “毕竟当世界开始被怪物污染,如果人族不能团结……”陆珠耸肩,没有再说下去。 她没有打算煽动这些人,只是将事实摆在他们的眼前。 陆珠说着,侧头看了一眼屠烈说:“你跟我……” “我也去!”陆竹灵一直都没有说话,纠结得快要把自己的手指扭断了。 她当然是最不想去的一个。可是如果陆珠和屠烈走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不光没有人会保护她,步枭会第一个杀了她。 陆竹灵毫不怀疑,步枭会把她剁成肉泥。 陆竹灵好容易做成了女巫的侍从,就算是死,她也绝对不要死在步枭的手下。 所以她站起来很快走到了陆珠的身边,害怕得浑身都在发抖,也抓住了陆珠的手说:“我是女巫大人的侍从,当然要跟着女巫大人一起,誓死保护女巫大人!” 她的恐惧显而易见,但至少话说得漂亮。 陆珠摸了摸她的脑袋,满脸欣慰地说:“你这么勇敢,巫神一定会保佑你。” 步枭要起来说话,可他又一次被罗坚壁按住了肩膀。 气氛一时之间非常地诡异,陆珠却像无所觉一样,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对着屠烈和陆竹灵说:“我们走吧。” 陆珠是在逼这些人做出选择。 她就算空间有一堆热武器,就算她制作出来的蛊虫,能够阻止一些人变成怪物。 可这些东西毕竟都是有限的。 陆珠带着屠烈和陆竹灵朝着莱宁城的方向走,在脑中和弹幕解释说:“我知道你们觉得是我一时兴起,但我无论如何也护不住所有人,我并不是一个救世主。” “我能制作出来的蛊虫有限,能救的人也很有限,如果人们不自己联合起来的话,那等到怪物污染整个大地,人族将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而且再过个几百里,就要进入壑德荒漠,荒漠上一马平川,如果遭遇怪物没有任何能躲避的地方。” “在进入壑德荒漠之前,集结够了小城市的卫兵们,甚至是普通的民众,才有可能平安地穿越壑德荒漠。” “至于为什么之前躲避着城镇走,是因为之前那些城镇实在是太大了,城镇越大,里面的人就越多,会被人吸引过来的怪物就更多。” “我们这两股卫兵队,救不下太大的城镇。” 弹幕听到陆珠这么说,也理解了陆珠说的,为什么一路上走过来,躲避着城市,却突然间要救莱宁城的人。 甚至有一些怀疑陆珠就是幕后推手的弹幕,听到陆珠的这些话,也都重新相信陆珠。 而陆珠和弹幕解释了之后,召唤系统。 “等一下要辛苦你了,我身边现在的人太少了,能够依靠的只有空间那些武器。” 陆珠说:“有一些武器是不能够拿出来用的,例如火箭/炮。我不能够让其他人看到我拿出奇怪的东西,我必须让他们相信那是巫神赐予我的力量。” 系统回答道:“我知道,我会配合你,空间当中最多的就是地/雷。” “你真是一个非常好的人,你的灵魂一定是明亮而美丽的。”陆珠夸赞道。 系统:“……我只是一个人工智能罢了。” 陆珠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她总是不吝啬夸奖任何人,也善于去发现和欣赏美。 在他们走出一段路的时候,那些卫兵们和步枭的那个老顽固罗坚壁,终于做出了选择。 当然最先跑到陆珠身后的,是郁山。 “三小姐,天黑路难走,我来用火把帮你照明吧。” 陆珠看向郁山笑了笑,陆竹灵狠狠松了一口气,有卫兵跟上来,总好过他们三个去救一城的人。 陆珠给郁山让开了一点地方,让他举着火把走在身侧。 郁山从在黑塔的时候,就宣誓要追随陆珠,他虽然大部分的时间都沉默,但都是站在陆珠这一边的。努力在协调着淮高城的卫兵们,和黑塔的卫兵们之间的相处。 只不过罗坚壁到底是他的老师,郁山夹在陆珠和罗坚壁的中间,有一点两面为难的意思。 这一次虽然稍有迟疑,但他很快也作出了选择。陆珠理解他会犹豫,也并不意外他会跟上来。 反倒是屠烈的表情有点臭,他和陆珠并不一样,屠烈并不是依靠理解去理解一个人,他靠的是气味。 郁山血液的气味,是绝对不可能纯净的,他对陆珠的看法非常复杂,这导致他血液的味道,让屠烈闻着不舒服。 屠烈本来就长得是那种看上去有一点凶的长相,他看着郁山眼睛眯起来,像是随时都会发起攻击。 陆珠在他身后捅了一下他的腰,屠烈总算稍微收敛了一点。 郁山倒不太在意,他身后跟着黑塔的卫兵,都沉默地围拢着陆珠。 他们又没能走多远,身后属于淮高城卫兵们的脚步声飞快地撵上来。 步枭跑在最前头,罗坚壁的脸色很难看,但是如果他们被扔下的话,罗坚壁没有把握能够保护住步枭回到淮高城。 步枭快步跑到了陆珠的身后,伸手要去拉陆珠,结果被屠烈直接拍开了手臂。 屠烈厌恶步枭厌恶得厉害,因为步枭对于陆珠,甚至都不像陆竹灵那样是纯粹的恶意,还夹杂着一些恶欲。 他想占有陆珠,这让屠烈一看到步枭就琢磨着把他弄死。 步枭被屠烈这一巴掌,差点把手臂拍裂了,疼得痛呼一声,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不过他的腿倒腾得还挺快的,抱着手臂跟在陆珠的身后,从屠烈这边挤不过去,索性就从陆竹灵那边硬挤过来。 陆竹灵被步枭撞得脚步踉跄,差点扑倒在地上,回头恶狠狠地瞪着步枭。 步枭装作看不到,看向了陆珠神色浅淡的侧脸,说道:“我们也跟着你一起去救人,陆珠,我会保护你的!” 屠烈听了之后,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嘲笑的意味非常明显。步枭这种身材,屠烈如果想,不用费多大的力就能把他的手臂从他的身上活活撕下来。 弹幕听了步枭这么说,也都在嘲讽,不过陆珠却侧过头对着步枭笑了笑。 “你不需要保护我,你只需要保护好你自己。”陆珠对步枭说:“我说过了,你才是能够带领大家对抗怪物的人,而我只是你的女巫。” 步枭见陆珠理他,笑了笑,抓住陆珠的手臂说:“你是我的女巫,我绝对不会让你受伤!” 屠烈又要去抓步枭,陆珠侧头瞪了屠烈一眼,屠烈这才气哼哼地放下了手。 一行人全部都跟了上来,卫兵们手里的火把全部点着,他们在黑夜的山林当中,快速地朝着莱宁城的方向靠近。 此时此刻莱宁城中,数不清的怪物从城墙上翻过来。 城中的百姓们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到处都是蠕动的,刚刚转变为怪物的人类尸体。他们还没有完全丧失作为人类的理智,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变成了怪物,全都在喊着救命。 整座城中,除了怪物的尖叫声,就是求救声。莱宁城的城主木愫伊,带着卫兵们护着一些孕妇,不得不退守到了城主楼。 城主楼是一座高塔,是整座莱宁城中最高的建筑。不同于大荫城将高塔作为囚禁死囚的牢房,莱宁城中将高塔作为城主居住的地方。 这种地方因为窗户狭小,入口只有一个,所以是唯一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木愫伊指挥着卫兵们退到了城主高塔,将大门关闭之后,立刻又喊道:“将窗户全部堵死!将闯进来的怪物点燃!” 木愫伊一身铁甲,身量长得非常高。是那种超出寻常女子和寻常男子的高大,眉目精致秾丽,举手投足飒爽果断。 她身边站着的一个容貌清秀的男子,一直抓着她的盔甲,像一条尾巴一样跟着她的动作甩来甩去,很显然已经被吓坏了,进了屋都不知道松手。 “你怎么样?”木愫伊没有理会身后的男人,而是直接走向一个孕妇的身边。 那个孕妇躺在地上,扶着自己的肚子面露痛苦。 只不过她抬眼看向木愫伊的时候,满脸的眼泪却不是为她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流的。 “我丈夫和母亲……他们都在外面…他们真的全都变成怪物了吗?已经没救了吗?” 孕妇几乎是嘶吼出了这句话,声音里不乏带着埋怨的意味。埋怨木愫伊身为一城之主,自己带着人逃命,不去救外面那些求助的人。 这孕妇一开口,高塔里面所有的人全都看向了木愫伊。 木愫伊本来查看孕妇的伤势,半蹲在她的身边,闻言表情也露出了悲痛。 “我能听到他们还在求救…” “我刚才看到…有一个孩子,在朝着我们这边跑,但是门已经关上了。” “他们……全都会变成可怕的怪物吗?” 孕妇开了一个口子,所有惊魂未定的卫兵们,就全都慌张了起来。 她们本身就是女子,是这座城中某人的妻子,母亲,和女儿。 而现在亲人们的求救声犹在耳畔,她们却根本无法出去救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有泪水在蜿蜒,在火光的映照下,弥漫着悲伤和绝望。 木愫伊从孕妇的身边站起来,孕妇喊完了之后就捂住了自己的脸。她也意识到,她现在说出这样的话,对于木愫伊来说有多么过分。 因为木愫伊本人的孩子,也被关在了高塔之外。她唯一救下来的,就只有她的丈夫,一直缩在她的身后瑟瑟发抖。 木愫伊从地上站起来,环视过众人,闭了闭眼睛说:“你们可以从高塔往下看,我们的亲人们虽然还短暂保有意识,但他们确实已经不是人了。” 众人闻言,有人忍不住哭出了声。 悲痛向某种传染病,一旦有了源头,就再也遏制不住了。 到最后整个屋子里哭成一片,就连木愫伊也眼眶通红。 只不过她回头抓住了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男人,抬手就是一巴掌抽了过去,直接将男人抽得趴在地上。 男人捂着脸,索性就跌坐在地上不起来了。他不敢看木愫伊的眼睛,因为木愫伊的眼中全是对他的怨恨。 “你为什么不跟孩子们在一起?”木愫伊质问他:“怪物来袭的时候,你为什么能够扔下孩子独自逃跑!” “那些怪物闯进来得太突然了!” 男人捂着自己的脸,为自己辩解道:“孩子们直接被抓住了,我根本无法从怪物的手里抢下她们!” “你撒谎!”一个女卫兵向前一步,指着狡辩的男人说:“你跑出来的时候,我明明看到了你把她们推向身后,推给了怪物!” “我没有!她们那个时候已经变成了怪物!”男人抬起头看向木愫伊,流着泪说:“她们也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会抛弃她们!” 木愫伊眼眶通红,眼泪也忍不住落下来。到现在追究这些已经没有意义,孩子们全都死了,谁也不知道当时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木愫伊闭了闭眼睛,对着众人说:“怪物们一时半会儿闯不进来,大家都找地方休息一下。” “他们只怕火,我们明天必须想办法把这些怪物都烧掉。” 准备散去的士兵当中,有一个哭得最厉害的,抱着染血的长/枪说:“可是只要我们一打开门,怪物就会疯狂地涌进来。” “现在外面怪物的数量,不只是最开始袭击我们的那些,我们的亲人也已经都变成了怪物……” “我……我杀死了自己的母亲!”抱着长/枪的女卫兵哭得泣不成声。 “你并没有杀死她,”木愫伊走到女卫兵面前,拿过她手里的枪扔在地上,拍着她说:“你只是刺了她一下,可她已经变成了怪物,是不会被你轻易杀死的。” 女卫兵似乎被安慰到一些,颤抖着肩膀被木愫伊抱住,木愫伊扶着她坐在不远处的桌边上。 然后对着众人说:“我们不知道莱宁城外是什么状况,但是这些怪物们既然能够翻越莱宁城的城墙,那就说明这片大陆上大部分的城墙,都拦不住怪物。” “但是我们与其去担心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子,”木愫伊说:“不如好好休息积蓄体力,先设法将莱宁城中的怪物全部杀死。至少……用火烧死变成怪物的亲人,也算我们为他们送葬。” 外面怪物的嚎叫声还是此起彼伏,但木愫伊坚定的神色和沉肃的语气,给了幸存的卫兵们勇气和力量。 木愫伊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城主,她建立了一个属于女性的乌托邦。虽然莱宁城从来不同其他的城镇往来,可因为木愫伊是国王的妹妹,莱宁城中从没有缺少过任何的优质货物。 如果没有怪物,莱宁城的女人们,简直像生活在天堂。 而她们到现在依旧相信木愫伊,会带着她们战胜这些怪物,将怪物全都驱逐出莱宁城。 大家全都去休息,木愫伊一个人拿着一个火把,一层一层塔巡视上去。 守着窗口的卫兵们看到木愫伊,虽然神色都很悲伤,但也都开口跟木愫伊打招呼:“城主大人。” “城主…” 木愫伊点头,但其实她看上去笔直的脊背,如果没有身上的盔甲撑着,也会弯曲下去。 她有三个孩子,但是现在一个都没有了。 其他的卫兵至少敢朝着> 可木愫伊甚至不敢凑到窗边去看,她不敢想象她的孩子们变成了怪物的样子。 木愫伊站在高塔的最顶层,她们能够看到有怪物围绕着窗户边,试图冲破窗户钻进来。 木愫伊把手中的火把凑过去,畏惧火光的怪物立刻逃走。 其实木愫伊很清楚,她们可能全部都活不下去了。 莱宁城当初建造的时候,城墙被她修建得格外高而结实。 城墙上面甚至还制作了各种各样的尖刺,防的不是贼,而是有一天爆发了战争,他们只要关闭城门,对方很难突破他们的城墙。 可即便是修建成这样的城墙,也轻易地被怪物翻越……就像她在大厅当中说的,如果莱宁城沦陷,其他的城也绝不会好。 这个世界究竟变成了怎样可怕的样子,木愫伊不敢想象。 她没有办法带领卫兵们从这样怪物横生的城中逃出去,而且即便是逃到外边…他们也活不下去。 木愫伊根本就没有办法带领她仅存的城民们活下去。 木愫伊闭上了眼睛,这一刻心中的绝望,让她握着火把的手都在不断地颤抖。 然而就在木愫伊满心绝望,不知何去何从的时候,外面突然间响起了非常剧烈的声响。 “砰砰砰砰砰!”火光冲天! “砰砰砰砰砰——轰隆!”坚固的大门轰然倒塌。 厮杀声从外面传过来,怪物的叫声越发的凄厉,一波比一波更高昂。 “这里有火油,抬起来!” “一二三!倒!” “兽人把怪物朝这边扔!我们负责点燃!” 外面指挥着士兵们协作的声音,从狭窄的高塔窗户传进来。 这并不是属于莱宁城的声音,毕竟莱宁城中,本就没多少男人,现在仅存一个是城主的丈夫。 而大部分的男人在最开始怪物来袭的时候,就已经死在了外面。 木愫伊听到声音,立刻把头凑到了高塔的小窗户旁边,朝着高塔p;   倒塌的大门不远处,烧起了一连串的火。火油的味道随着风,直接卷进了高塔之中,钻进了木愫伊的鼻腔。 那是她们没有来得及点燃的火油! 怪物们被阻止了脚步,正在隔着火堆朝着涌进来的士兵疯狂地嘶叫着。 而倒塌的大门之上,正中间站着一个一身浅蓝色淑女裙的少女。火油围着她和冲进来的卫兵们,烧成了一个圆圈。 她的双手拢在身前的裙子上,姿态优雅而美丽。 她看上去像一个闯入狼群的羔羊,木愫伊甚至心揪了一下,这样美丽脆弱的淑女,是怎么也不该出现在这种已经被怪物占领的城中。 如果莱宁城好好的,木愫伊会非常欢迎这样的淑女入驻。可现在莱宁城已经毁了,这样的淑女出现在这样的地方,哪怕是她带着保护她的卫兵,也很快就会被怪物杀死。 只不过木愫伊短时间内并没能想明白,如果来的人真的是一位淑女而已,她是怎么能够突破莱宁城无比坚固的大门,带着卫兵闯进满是怪物的城中的。 木愫伊只是看着那个站在大门上的淑女,推测着她发现了城中的状况,会飞速离开这儿。 木愫伊甚至没有向她求救的打算,哪怕她带着的卫兵,看起来训练有素。 可是怪物根本就不是人类能够抵抗的,木愫伊胆战心惊地看着的可怕世界,是怎么将这些误闯的人,全都吞噬的。 只不过木愫伊注定要失望,因为站在大门正中的,被火光,被所有人围在中间的不是别人,正是带人来营救莱宁城幸存者的陆珠。 面对着这种怪物围攻,火光四起,烟尘缭绕的场面,陆珠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甚至在火光的映照之下看上去是温柔的。 她四处环顾了一圈城中,最后找到的唯一适合幸存者躲避的地方,就是这城中的高塔。 陆珠慢慢地抬起头,朝着高塔的方向看去。她素白的,镇定无比的脸,在火光当中,莫名带着一股神秘而神圣的味道。 她像是知道木愫伊在什么地方一样,隔着满城的怪物,远远地和在高塔最顶端的木愫伊对上了视线。 这种距离根本就不可能看到什么,至少从外面是看不到高塔里面的,然而木愫伊却因为和陆珠对视,心猛地一跳。 “城主!外面来了很多人!他们是来救我们的吗?!” 木愫伊的身后跑来了几个卫兵,她们兴奋地跑到木愫伊的身后,和木愫伊报告着高塔外面的情况。 而木愫伊却没有转开头,也没有回答身后卫兵们的话。双眼死死盯着高塔之外,盯着站在火光之中的那个少女。 陆珠只和木愫伊对视了一眼,就转开了视线。她看着围成了一圈的卫兵,在屠烈为先锋的带领下,没有让任何一只怪物突破。 绝境的时候总是最锻炼人的,淮高城和黑塔的守卫们,已经被逼学会了协作。 陆珠很满意,她缓缓抬起了手臂,准备速战速决。毕竟现在已经很晚了,快要到睡觉的时间了。 陆珠抬起双手,淑女裙的长袖垂落,这像是一个发起进攻的信号——她身边保护她的卫兵们,突然间全都蹲在地上抱住了头。 木愫伊瞳孔一缩,她在王城之中长大,王城之中最不缺的就是巫祝,她见过无数次巫祝施展巫术,全部都是这个姿势。 这个少女并不是一位淑女,竟然是一个女巫! 而很快,让木愫伊更加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陆珠抬手的瞬间,“砰砰砰砰!”如惊雷一样的爆炸声不断响起,大片的房屋被炸得倒塌下来。 烟尘和火光四起,怪物们的尸体和碎肢飞上了天空,在木愫伊的眼中划过惊愕的弧度。碎肢又带着火光跌落在地上,点燃了很多之前被她们推倒,却没来得及点燃的火油。 莱宁城陆续烧了起来,像年节的时候王城当中炸开的焰火,到处亮如白昼。 而怪物们一部分被压在崩塌的房屋之中,在嘶叫着挣扎着。另一部分在火光中扭曲,它们蠕动的身体让火着得更旺,驱逐了更多的怪物。 一时之间,城中的怪物们几乎被清空了,密集的爆炸导致高塔之中都感觉到了震动。 高塔中的人全都震惊无比,难以置信地看着外面。看着站在大门口,只是抬了抬手,就灭了整个城中的怪物的女巫。 “点燃火把!清除残余怪物!” 罗坚壁带领着淮高城的卫兵们,手中拿着火把,将地上被压在砖石之中,又要重新爬出来的怪物点燃。 而陆珠这个时候,回头向步枭伸手:“跟我来吧,她们应该在高塔之中,不知道还幸存下来多少人。” 陆珠对步枭说:“怪物们无穷无尽,还会卷土重来,我们必须尽快带她们离开这里,游说她们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步枭瞪着眼看四周被炸毁的建筑,和死掉的怪物。即便是曾经见识过一次陆珠的能耐,这一次很显然比上一次还要厉害。 步枭甚至对陆珠产生了一种畏惧,这样强大的女巫……真的会是他的女巫吗? 然而陆珠笑着朝步枭伸手,步枭颤抖着将手伸过去,一把抓住了陆珠的手。他的眼中闪过猩红,又迅速隐匿。 他拉着陆珠一起朝着高塔的方向走,身边的卫兵们为他们清扫出“干净”的道路。 屠烈跟在陆珠的身侧,有试图朝着她扑过来的怪物,还没等到近前,就直接被屠烈兽化的兽爪穿透。 “别弄一身脏。”陆珠松开了步枭的手,错后一步跟在步枭的身边,回头捅了一下屠烈的腰。 “别撕碎,直接拍进火里就行了,你的衣服尺码多不好找你知道吗!” 屠烈听到陆珠这么说,看到陆珠松开了歩枭的手,就不再试图撕扯怪物,而是把它们直接拍飞,拍进火光之中。 卫兵们自发地分成两队,跟在陆珠和步枭的身后。 罗坚壁看向几乎被摧毁的莱宁城,眉头紧锁。他从没见过这么强大的女巫,尤其是根本没有经过巫神殿的认可,就拥有这么恐怖的力量。 如果陆珠不安分做一个女巫的话……她会比那些怪物还要危险。 不过罗坚壁看到陆珠最后让步枭上前交涉,眼神稍稍缓和了一些。 如果陆珠只是安分地做一个女巫,那么罗坚壁也没有必要一直跟她对着来。 在步枭即将走到城中的塔前,正准备叫人去敲门,里面门就已经打开了。 木愫伊带着她所剩的所有卫兵,还有她救下的孕妇们,站在门口。 他们手中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门开了之后并没有马上对陆珠他们表现出善意。 因为木愫伊也根本无法确定,拥有这么强大能力的女巫,到底是来救他们还是来摧毁他们。 步枭这个时候上前一步,开口说:“外面怪物还有很多,绝不只来袭击你们的这一点而已。” 步枭说:“当然,我们只是路过,顺便帮了你们一下。如果你们愿意跟我们走,就尽快收拾东西,想继续留在这个城中……” 步枭回头看了一眼狼藉的城中,木愫伊也跟着步枭的视线看过去。 片刻后步枭说:“那么我们现在就会离开。” 很显然如果陆珠他们离开的话,这些莱宁城的人,也绝对没有活路。 步枭脸上戴着面具,不同于在陆珠面前的畏缩和忐忑,他在莱宁城的城主面前,尽显高傲。 他到底是淮高城城主的儿子,在富庶的大城中长大,交涉这种事情游刃有余。 这也是陆珠要他出头的原因。 毕竟陆珠这一张脸,显得过于弱势。就算她表现出超强的巫术,这个世界的统治者们,也从来都不是巫祝。 巫祝向来是统治者的辅助,固有的思想之下,如果陆珠出面的话,很难短时间内说服这些人。 论装逼的话,还得是步枭。而他没戴面具那半张俊美的脸,带着天生上位者的矜贵,是能让人信服的最好招牌。 步枭说完这些话下意识地转头,看了陆珠一眼,是在寻求某种认同。 毕竟突然间抽风要救人的是陆珠,他们被迫跟过来,谁也不知道陆珠是什么打算。 步枭这个回头的动作,非常迅速,但也被木愫伊捕捉到了。 木愫伊在开门之前,就已经和卫兵们都商量好了。 如果对方来者不善,就死战到底。 如果对方是来救他们,他们必须舍弃这里。 步枭的一番话让莱宁城的卫兵们都松了口气,这些人是来救他们的! 木愫伊把视线从陆珠的身上挪开,看向了步枭,上前一步说:“我是莱宁城的城主,木愫伊。” “淮高城城主之子,步枭。” “请问你们要去哪里?”木愫伊问。 “回淮高城。”步枭和木愫伊交换姓名握了一下手。 歩枭又说:“你们可能不知道外面的形势,到处都是怪物,你们尽快做决定,这里不能久留。” 木愫伊说:“这座城……已经没有办法再庇护我们了。” 木愫伊怀着复杂的心情,充满怀念和不舍地又环视了一圈分崩离析的莱宁城。 说道:“我们跟你们走。” 木愫伊说完这句话看向陆珠,陆珠和她对视一眼,微微歪头笑了笑。 带着一群女卫兵,还有十几个孕妇从莱宁城离开,他们在路上遭遇了几波怪物的小型攻击。 陆珠以自己力量耗空为由,骑在了屠烈的肩膀上,晃荡着两条小腿,看着新凑在一起的男女卫兵们,一起协作消灭怪物。 虽然有人受伤,有人变成怪物,但至少他们很快退回了他们之前扎营的林中。 怪物的叫声忽远忽近,偶尔有一两只跑出来攻击。很快就会被卫兵们点燃。 经过这一战,卫兵们都发现怪物们并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可怕。 提着剑迎上去,先不由分说砍断怪物的某一部分让它们失去行动力,再点着就可以了。 只要不是怪物群攻,他们就能够轻易地应付,而防止被怪物感染,只需要不让它们抓到咬到。 当然最好也不要被它们的血给溅到。 “把这些药发下去,有被怪物的血溅到的,可以喝一点。”陆珠把一堆药瓶拿给郁山让他分发。 郁山点了点头,擦了一下脸上被溅到的血,拿着药瓶去分发。 火堆重新点起来,被救下的莱宁城士兵们围坐在火堆的旁边,脸上的神色依旧惊魂不定。 毕竟刚刚遭遇了那种事情,她们到现在还处于一种不敢相信的状态。 而相比于莱宁城的卫兵们,黑塔的卫兵和淮高城的卫兵状态堪称轻松。 他们跟着陆珠去营救莱宁城的时候,根本没想到能活着回来。现在虽然他们当中有人变成怪物,有人死在了莱宁城。却大部分全都活着回来了,而直面怪物,主动攻击怪物,让他们找回了信心。 弹幕看到这里的时候,也对陆珠的苦心有了理解。今天晚上所有人都表现得不错,连陆竹灵都烧死了好几个怪物。 这种大家齐心协力的感觉,让弹幕现在总算是重新相信,这个世界是有希望能拯救的。 不过在他们都讨论着刚才那场仗赢得轻松又漂亮的时候,睡觉的时间到了。 陆珠趴在屠烈的背上,闭上了眼睛。 刚才回程的时候她把屠烈当成马骑,现在又把屠烈当人形恒温床,背后灵一样趴在屠烈的背上睡着了。 屠烈弓着背,找了一个距离火堆有些远的地方坐着,没睡的人都在相互之间安慰,给彼此食物。 而屠烈和陆珠哪怕是坐在人群中,也像是被从这群人当中割裂出去一样。 好像只有他和陆珠两个才是一个整体,屠烈感受到陆珠喷洒在他脖子上的气息,温暖而轻柔。 他侧头,用自己的侧脸蹭了蹭陆珠的头顶。回手抓着陆珠的手臂,把她慢慢地从自己的背上拉下来。 在半空中接住了陆珠对他来说娇小的身体,抱进了自己的怀中。 就像抱一个孩子,也像抱一个玩偶。 陆珠的头枕在屠烈的手臂上,身体躺在屠烈盘膝的腿上,被屠烈用兽皮包裹起来,睡得非常香甜。 屠烈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就这么一直看着,一错不错,怎么也看不够。 半晌,他低下头,亲吻陆珠的额头。 他此刻的心中柔软异常,什么满世界的怪物,什么人族的死活和未来,甚至连兽神山那些族人们,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只要把陆珠抱在怀里,他就像抱住了属于他的整个世界。 不能喜欢我吗(为什么不喜欢我...) 屠烈像个哄孩子睡觉的奶妈, 一整晚都用这种姿势抱着陆珠,看的在不远处观察他们的陆竹灵嘴角直抽。 屠烈对陆珠的保护欲,连外人看一眼都要起鸡皮疙瘩。是有时候陆珠醒着, 都根本插不进去第二个人的程度。 歩枭看着陆珠酣睡在屠烈的怀里, 十分的不痛快。但是他和陆竹灵一样, 根本不敢在陆珠睡着的时候, 去凑近屠烈, 他们都很清楚, 屠烈想杀他们。 而屠烈之所以不杀他们, 只不过因为陆珠不让。 一夜还算安静, 几次小规模的袭击, 都被分队巡逻的卫兵们击退。并没有影响到大部队的休息,第二天天亮, 整夜未断的怪物尖啸声, 渐渐随着晨曦远去。 所有人的精神状态,看上去都好了许多,包括昨晚上救下的莱宁城的人。 第二天早上整队之前, 众人分发食物。木愫伊和莱宁城的卫兵们对昨晚救下他们的人都非常感激。他们从莱宁城中带出来的食物, 几乎毫无保留地交给了负责分发食物的郁山。 郁山给众人分发食物的时候, 陆竹灵从旁辅助, 她忙活的很欢,偷偷留下了一些最好的, 准备留给陆珠。 陆珠到了起床的时间, 自然醒了过来。 野外露宿,再怎么也不会很舒服, 昨晚上还没等回到驻扎地,陆珠就已经在屠烈的背上睡着了。 陆珠以为屠烈会把她送进马车里睡的, 结果她一睁开眼,就看到了今天湛蓝的天。 身上暖乎乎的,包裹着兽皮,她并没有在车里,一侧头,就看到了屠烈的大胸肌。 “醒了。”屠烈一整晚都保持着这样抱着陆珠的姿势,后半夜闭着眼抱着陆珠睡着,本来再怎么也应该浑身酸痛,但是他却不光不难受,简直精力旺盛。 就好像他们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相互依偎,才会睡得更好。 “你怎么没把我送去车里……”陆珠把手从兽皮里面伸出来,揉了揉眼睛。 她整个人躺在屠烈盘膝的腿窝里面,腰臀下陷,屠烈异于常人温热的体温烘着她,别提多舒服了。 陆珠打着哈欠抻了个腰,看了一圈四周,清早上正在交换着吃东西的众人,看上去也非常和谐。 直播这时候也跟着陆珠醒过来而开启,守候的弹幕陆续涌进来,就正看到陆珠清早上窝在屠烈的怀里,眼神还没彻底清醒的一幕。 他们都很喜欢陆珠和屠烈的互动,见状都在猜测着—— 哇,他们俩抱抱睡了一晚上? 看着是了,嘻嘻嘻嘻,屠烈可以,很可以。 趁着陆珠睡着搂了一晚上吗哈哈哈,这很屠烈。 他们好和谐哦,虽然这个世界简直像是末日一样危险,我却只想磕糖。 我还是觉得他们之间不是爱情…… 哈哈哈哈,不是爱情是什么,我找不到更好的感情来形容他们之间的气氛。 三个城的卫兵看上去相处得很和谐,接下来要继续朝着淮高城进发吗? 虽说弹幕上有人猜测陆珠是幕后推手,但我仔细回顾了一下剧情,陆珠真的全程都在救人。是所有改造对象里面最听话,救人最多的一个。综上所述,我期待着改造成功,期待她救下这个世界! 对对对! …… 陆珠大早上没有心情看弹幕,她本来应该起来洗漱,因为吃饭的时间要到了。 但是她抻了下腰之后,并没有起来。而是躺在屠烈的腿窝里面,仰头看着屠烈轮廓挺立的鼻子下巴,还有他的大胸肌。 陆珠看着看着,就伸手摸了一下。 咦,这么大,撞起来硬邦邦的,但是这样摸着是软的。 屠烈正在眯眼看着罗坚壁不知道在和郁山说什么,感觉到陆珠摸他,低下头看着陆珠。 陆珠连忙把手挪开,欲盖弥彰地拍了拍屠烈的肩膀,笑着说:“你长得真结实哈哈。” 弹幕也都跟着哈哈哈哈,他们都看到了陆珠摸人家,结果还生硬地转移话题。 但架不住屠烈他单纯,或者说傻,他低头认真说:“兽人基本都很结实,除了一些非捕猎兽人,会比较纤细。” “去洗漱吗?我能听到这附近不远处有水源。”屠烈看着陆珠说:“我们带着食物去,肉干我可以生火给你烤一烤,再抓条鱼。” “好。”陆珠撑着屠烈的腿起来,手掌醒,或者是昨晚上屠烈不给她送到马车里面睡,让她的脑袋上被下了露水,露水进了脑子。 反正……她又忍不住掐了两下。 屠烈疑惑看着陆珠的小手,捏他的大腿,陆珠连忙起身,一本正经问:“你这么抱着我睡一夜,腿不麻吗?” 屠烈摇头:“不麻。很舒服。” 屠烈看着陆珠说:“我以后都抱着你睡。” 陆珠:“……为什么?” “因为舒服啊。”屠烈说。 陆珠:“你忘了我说什么? ” 陆珠压低声音说:“有人的时候不能抱我,你昨晚偷偷抱我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屠烈立刻不说话了,逃避的方式非常拙劣,眼睛看向其他的地方。片刻后跑去马车旁边,拿了洗漱的东西和吃的,又颠颠跑回来。 背对着陆珠蹲下,说:“走吧,我带你去洗漱。” 陆珠抱着手臂,一张小脸绷着,但其实并没有任何要计较和生气的意思。 见屠烈蹲下了,她很快攀在了屠烈的背上。 屠烈迅速兽化四肢,带着陆珠去最近的水源洗漱。 陆珠去洗漱了,其他人就没有这种每天洗漱的条件。毕竟没人有兽人保护,来去飞速,还能轻易对抗怪物袭击。 就连做了女巫侍从的陆竹灵,也只能脏着。 不过她非常识时务,知道这队伍中没几个对她有好感的。因此只要陆珠一离开,她准能找个碍不着歩枭眼的地方躲起来,直到陆珠回去为止。 陆珠没有那么快回去,她蹲在水边慢吞吞洗漱。 咀嚼着刺木树皮,眯着眼看着盛满阳光的水面。 屠烈飞快把自己弄干净之后,就生了火,把肉干用树叶包起来,给陆珠烤肉。 屠烈脸颊边上的碎发还湿着,小辫子也滴着水,手上灵活地翻着树叶。树叶里面还包了一条开膛破肚被收拾干净的小鱼,是屠烈刚才抓的。 屠烈不需要随身带着匕首一类的东西,他兽化后的指甲,就是最坚固且锋利的刀。 陆珠吐掉刺目树皮,捧水漱口,然后看向蹲在火堆边上的屠烈。 屠烈感觉到了陆珠的视线,以为她是饿了,连忙说:“快好了,马上。” 陆珠却表情有点呆滞,起身之后甩了甩手上的水,发现自己并不饿。 或者说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饱的。 她看向了歩枭他们落脚的那个地方,隐隐还能看到袅袅青烟,离得不算远,但也不近。 “他们遭遇袭击了。”陆珠断定道。 屠烈抬眼看了陆珠一眼,说:“没有,我没听到怪物和交战声。” 陆珠沉默了,又摸了摸肚子,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头顶上一声鸟叫,三只蝴蝶雕盘旋而过,陆珠仰头看,问屠烈:“它们一直跟着?” “嗯。”屠烈看了一眼说:“送给你的,当然跟着你。” “好了。”屠烈徒手把烤得滚烫的树叶摊开在一个石头上,叫陆珠:“过来吃,鱼烤得正好。” 陆珠闻到香味儿,转头蹲在石头边上吃东西。 屠烈也抓着肉干吃,不过他吃东西比那些怪物好不了多少,狼吞虎咽咯吱咯吱。 “你吃肉干怎么能吃出啃骨头的声音?”陆珠用手撕下一小块鱼肉放进嘴里,离奇地问屠烈。 屠烈顿了下,含蓄地闭嘴咀嚼,陆珠不止一次说屠烈吃相不好。 但是他一含蓄,就不小心把自己的嘴咬了。 嘶了一声之后,陆珠就看到他嘴角流下了血。 陆珠瞪着他说:“你不至于吧,说你一句就吐血了?” 她连忙起身查看屠烈,屠烈腮肉被他咬破了一大块,捧着溪水冲了好一会儿。 陆珠啧啧用手指敲屠烈脑袋,骂他蠢。屠烈闷不吭声漱口,弹幕看着这一幕简直心都要化了。 因为太像小两口了,陆珠骂着骂着,还累了似的,坐在屠烈的背上,屠烈为了让她坐得舒服,习惯性地把背拱起什么的…… 可惜旁观者再怎么清,当事人没有自觉,也没办法。 陆珠吃了半条小鱼,两条肉干,如果放在平时,这点东西不够她塞牙缝的。 但是她早上莫名其妙地饱了,就吃不下太多了。 屠烈把她剩下的那半条鱼扔进嘴里,连刺都没有吐就都吃了。 两个人洗漱好,吃过了东西往回走。 晨曦不晒,洒满林间蒸腾起露水,山林中是一种湿润的清新。 屠烈断定歩枭他们没有遭遇怪物袭击,陆珠倒也没有催促他快点回去。就骑在屠烈的脖子上,按着他的脑袋悠哉悠哉朝回走。 陆珠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她面上带着笑意,手指不老实地拽着树上垂落下来的,她能够到的所有树枝。 树叶上有露水,一碰就稀里哗啦往下落。 陆珠坏心眼想把这些水弄到屠烈脑袋上,但是她自己在屠烈肩膀上骑着,水总会先落在她身上,堪称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二。 尤其是就算露珠落在了屠烈的脖子里,他也毫无所觉一样,顶多不适的动动耳朵。 然后陆珠就发现屠烈的耳朵能动,揪了一路。 两个人私下里不怎么说话,大部分时间都很沉默,却一点也不会无聊,至少弹幕看着完全不无聊。 在这个到处都是怪物的世界,只要陆珠和屠烈凑一起,就总有种转到恋爱频道的画风突变感。 哪怕两个人不做什么亲密的事情,哪怕现在屠烈也不过就是扶着陆珠的两条乱晃敲他胸肌的小腿,捏得用力一点,五指压着光裸的小腿肉微微下陷,就像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弹幕总结了一下,大概是身高差的原因。陆珠是正常的女孩子身材,虽然不算高挑,但也并不矮小。 是屠烈太大了,不光个子高,他块头也大。和陆珠在一起,就有点美女和野兽的既视感。 只不过屠烈这只“野兽”并不丑陋,反倒有点英俊逼人。 这样两个人凑一块儿,屠烈又举动说话过于直白,护着陆珠的样子太具有占有欲和侵略性,总让人看着他们之间色色的。 色色的二人组慢悠悠回到了驻扎的地方,众人已经整队完毕,很显然就在等着他们。 陆珠被屠烈掐着腰从肩膀上放在地上,陆竹灵立刻跑到了陆珠身边站着。 歩枭走近陆珠身边问:“现在出发吗?” 陆珠看着三个城混在一起的卫兵,和莱宁城的城主木愫伊对视一眼后,说:“让孕妇们上马车吧,我骑马。” 陆珠说:“我们要去往壑德荒漠的方向,但这一次不绕路。” 陆珠抓住歩枭的手,屠烈的眼睛就直勾勾地盯上去。 歩枭舔了下嘴唇,连忙回握住陆珠。陆珠和歩枭说:“壑德荒漠毫无遮蔽之处,我们必须在进入荒漠之前,集结沿途城中的卫兵,才能在荒漠中对上怪物的时候,有绝对的战斗力。” 陆珠看着歩枭,示意歩枭来说。 歩枭回头看着三股混在一起的卫兵,清了清嗓子说:“巫神的旨意,要我们沿途救下城中的幸存者。” 罗坚壁闻言叹口气,看向了陆珠,但这一次没有出言反驳。郁山和他身后黑塔的卫兵们,也没有再退缩的意思。 而昨天救下的莱宁城卫兵们,更不可能有任何的意见,毕竟她们就是被这群人救出来的。 “那我们这就出发!” 歩枭说完,捏了下陆珠的手,然后上了罗坚壁牵过来的马。 陆珠让陆竹灵安排着孕妇们上马车,自己则是和屠烈上了同一匹马。 马匹的数量并不多,除了带头的人和受伤的人,剩下的卫兵们都步行。 他们从这个驻扎了一夜的地方出发的时候,还是一群数量不足五百,相互之间甚至还有强烈的,城与城之间无法相容的隔阂。 但是,他们一路上,路过的每一座城,都会救出里面的幸存者。马匹、马车、物资、还有食物和卫兵。 因为救人耽搁的时间稍微有些久,几百里路他们用了整整十天。 但是在他们终于要抵达壑德荒漠入口的时候,他们的马车满载足以渡过荒漠的食物,他们的卫兵混合了其他城的卫兵,能够作战的人,足足有三千四百多个。 队伍行进中烟尘四起,连日的战斗让这些陌生的队伍迅速磨合,死去头领的卫兵队,直接自愿编入淮高城的队伍。 他们遭遇了一波又一波的怪物袭击,但是因为明晰了怪物的弱点,能够很好地配合之后,用到陆珠动用热武器的时候越来越少。 歩枭彻底成了这些卫兵们的领导者,而陆竹灵这个女巫的侍从,成为了整个队伍中分管物资的人。 他们在天黑之前抵达壑德荒漠的最近的城镇,那里是一座空城,很显然这里被怪物席卷过了。但是城中留存下来的怪物屈指可数。 怪物似乎有一定的方向,甚至是有组织性的。在消灭了一处城镇之后,他们迅速离开,不知道去往哪里。 一行人进入城中,烧掉不能行走,只能在地上蠕动的残余怪物,分队做好了防御工作,在天黑之前,准备好了在这里过夜的一切。 陆珠被屠烈抱着下马,她依旧雷打不动穿着淑女裙,并没有披上象征女巫的袍子。 但是整个队伍中,所有人都非常敬畏陆珠。因为每一次在遭遇最猛烈的怪物袭击的时候,都是陆珠用“巫术”协助他们战斗。 而且陆珠不光能协助战斗,轻微感染的卫兵,例如被怪物喷溅上血迹,甚至小范围的抓伤,陆珠都能治愈。 因此陆珠的威望,远远盖过了歩枭。 陆珠提着裙摆,在破旧的,被怪物袭击后散发着腐朽味道的凌乱街道上行走。 两旁的士兵自发和陆珠打招呼,给她让出道路:“女巫大人。” “女巫大人。” “女巫……” 陆珠点头微笑向他们示意,她身后跟着屠烈这个在卫兵们眼中比怪物还可怕的兽人。 陆珠一路进到屋子里,罗坚壁看着陆珠纤尘不染的裙角消失,这才又看向了不远处正在和卫兵们说话的歩枭。 他满脸深重的沟壑,浑浊的眼睛透着晦涩的情绪。 歩枭太傻了,被陆珠推出去做领导人,但是……歩枭何尝不是挡箭牌?甚至是一个幌子。 陆珠才是这些援助战斗中最大的受益者,她得到了所有人的尊重。如果带她进入淮高城,她恐怖的巫术会让所有城民为她臣服。 到那时候,歩枭就成了可有可无的旗。 罗坚壁必须和歩枭谈谈,关于陆珠的事情。 而陆珠此刻,在这间陆竹灵为她准备的屋子里转了一圈,还算满意。虽然不大,但是这间屋子还算干净。 “你站那儿干嘛?把阳光都挡住了。”陆珠看着屠烈说:“闲着没事给我打点水来,我想洗洗。” 屠烈从窗边离开,走到陆珠身边,居高临下看着陆珠说:“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跟着歩枭。” 屠烈从窗户指着外面说:“这就是你想要的吗?这些人的尊敬和喜欢?” 屠烈思想简单,问得也非常直白:“等到怪物都被消灭,所有人都会尊敬你喜欢你,你想做国王?” 陆珠挑眉看他:“你觉得我想做国王?” “我不知道,”屠烈皱眉说:“我能感觉到你现在每天都很快乐,能闻到他们都很喜欢你。” “但是我在你的身上,闻不到喜欢的味道,你不喜欢他们。” “你坦白吧,”陆珠说:“你到底是熊还是狗?” 屠烈还一本正经回答:“我是灵影熊。我们族全都是嗅觉敏锐的,狗根本比不了。” “好了好了,你去打水,我要洗漱。”陆珠说:“很快要到晚饭的时间了,我饿了。” 屠烈“哦”了一声,转身出去弄水了。 陆珠在屋子里的床上躺下,扫了一眼弹幕,弹幕这些天说话的很少,但是直播观看的人数没有减少。 刚才屠烈问的问题,弹幕里面也在问,因为他们都不知道,陆珠到底想要做什么。 陆珠躺在床上,揪着淑女裙繁复的花边袖口,说:“我还能为了什么,为了活着啊。” “如果整个世界都是怪物,那我肯定活不下去啊……我做什么国王,我只想活着。” 弹幕又说,和屠烈去兽神山,也能活下来,还能尽快消除恨意值,现在恨意值还剩下两个半星呢。 陆珠叹口气说:“这不是才绑定三个多月吗,才九月末,不急不急。再说了,你们真的觉得,去了兽神山就万事大吉吗?” “兽神瀑布为什么能够阻拦住怪物?万一有一天阻拦不住,那时候满世界都是怪物了,可怎么办?” 弹幕也不知道,为什么兽神瀑布能阻拦住怪物,因为已经完全展示的这个世界的剧情上,也并没有写原由。 他们只知道,现在陆珠做的事情,和原剧情中完全不一样,所有人的命运都和原剧情中天差地别。 说不定,按照陆珠的路子走……这世界的污染真的能够停止呢。 弹幕都在讨论着的时候,陆珠又低声嘟囔道:“况且在兽神山,我也吃不饱啊……” “我不会让你吃不饱的!”屠烈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回来了,听到陆珠说的这句话,把水盆朝着地上一摔。 兴奋地跑到陆珠身边说:“你决定要跟我回兽神山了吗!” 屠烈一把把躺在床上的陆珠扯起来,轻松地像是扯起来一块兽皮。还高兴地抓着她肩膀晃来晃去:“那我们什么时候走!我肯定能让你吃饱,我会把最肥美的内脏都留给你!” “哎哎哎,晃死了,你听错了!”陆珠说:“我没说。” “你说了!” 屠烈说:“你不用怕,我不会让你饿着的,我会做兽人族的首领,无论谁现在是首领,我都能打败他,你做首领的伴侣,整个兽人族的猎物都会供你挑选。” “脑浆子都晃出来了……”陆珠好容易甩开屠烈的手,说:“我才不做什么首领夫人,你怎么还没死心,我都说了,我们不可能!” 陆珠不疼,所以没有揉屠烈抓得很用力的胳膊。她扶着自己要被晃散黄的脑袋,沉着一张脸瞪着屠烈。 屠烈慢慢松开陆珠,似乎冷静下来了。却满眼遮盖不住的失望,沉默地看着陆珠。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连弹幕都看出屠烈整个人都蔫了。 他那么大的块头,微微低头看着陆珠,因为本来长得就是那种凶煞的俊,这会儿看着像是要活吃人。 可是仔细看,就会看出他身上萦绕着一种低沉,这要是长了尾巴,现在肯定在屁股底下夹着呢。 他怕陆珠。 太明显的事情了,他这样一个大家伙,竟然不光喜欢陆珠喜欢得厉害,也怕她怕得厉害。 他想上前都不敢上前了。 弹幕都在刷摸摸大狗熊,好在陆珠很快恢复正常,而且先错开了视线。 她轻咳了一声。 屠烈转身把水盆抱过来,放在陆珠的面前。然后又看了陆珠一眼,转身闷不吭声要走。 陆珠想了想还是说:“你想回去,其实你可以回去啊。你何必要跟着我……” “我要跟着你!”屠烈也激动起来,瞪着陆珠说:“你答应了的!让保护你。” 陆珠抿了抿唇,她不擅长和人吵架。她就不会吵架,一般有什么不痛快,她想方设法都能让那个人十倍偿还,还得对她感恩戴德。 但是面对屠烈,她是真的有些苦恼。 “可我自己能保护自己。”陆珠微微拧着眉心,不看屠烈的眼睛说:“而且你的誓言也并没有发完,可以不作数的。” “怎么能不作数?”屠烈又走回来,陆珠不看他,看着地面。屠烈就半跪在陆珠的面前,捧着陆珠的脸不让她躲开,自下而上看着陆珠说:“作数的。” 屠烈说:“我说了要保护你,直到我死去,除非我死了,否则我绝对不会离开你。” 陆珠听他说这话,没来由心脏狂跳,不是心动不已,是乱跳,是心惊。 屠烈满眼赤诚,抬手隔着衣服摸了一下陆珠脖子上挂着的,他的兽牙,说:“我知道我们干不了,我认了。” “但是你收下了我的兽牙,就是我屠烈的人。” 屠烈正说得煽情,陆珠连忙说:“那我把兽牙还你吧……” 屠烈咬牙抓住陆珠的手,没想到她这么出尔反尔,有些恼怒道:“你怎么能这样!” 陆珠笑了一下,说:“我就这样。” “明知道不能搞,还非得凑一对儿干嘛?”陆珠说:“我必须和人族待在一起,不会去兽神山的。” 屠烈眼神又有些黯然,抿了抿唇看着陆珠说:“那我就和你一起。” “你……哎。”陆珠脸被屠烈的大手挤变形,含糊不清地说:“等怪物全都消失了……我跟你去兽神山看看。” 屠烈情绪瞬间扬起来,用快把陆珠的脸皮扯下来的力度,捧着她的脸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等怪……”陆珠把屠烈的手掰开,说:“等怪物都没了,我就跟你去兽神山。” “住在那里吗?!”屠烈一双眼亮得慑人。 陆珠轻笑了一下,见屠烈这么开心,她也控制不住有点开心。 “住在那……一段时间吧。” 屠烈高兴地一把掐着陆珠抱进怀里,使劲儿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陆珠呼吸不畅,但是脸 /> 弹幕上被甜昏过去一片。满屏都是姨母笑。 而正是这个时候,系统突然间诈尸一样出现。在陆珠的脑中播报到:“根据检测,补偿对象恨意值下滑一颗星,空间恨意值还剩一颗半星,请宿主再接再厉。” 弹幕又是一片啊啊啊,果然陆珠跟屠烈去兽神山,才是最正确的路! 可是陆珠偏偏要跟这些人族在一起,应该是想阻止污染。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痴心妄想,陆珠空间有那么多的热武器,再加上她本人能制作出解药,让卫兵们不被传染。如果有地方给她专心研制药,提供给她材料让她好好发挥的话,说不定真的能救世。 虽然弹幕现在没有任何一个希望陆珠成为救世主,也不会再指使陆珠去救任何一个人。 可事实是陆珠就是在竭尽全力地救所有人。 弹幕一边呜呜呜感叹着屠烈对陆珠这跨物种的绝美爱情,一边又感叹着陆珠实在是太善良了。 而陆珠被屠烈抱着快闷死了,砸了砸屠烈的肩膀,屠烈总算是松开了她。 还忍不住反复的确认:“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 “等到这个世上的怪物没有了,你就跟我回兽神山?” 陆珠看着屠烈,有那么瞬间的愧疚。 她从来不觉得这个世界上的怪物会消失,她刚才说那句话,没过脑子就出口,就是看屠烈情绪太低落了安慰他而已。 说白了就是骗他。 但既然骗了,还把恨意值骗掉了一颗星,陆珠觉得索性就骗到底。 “嗯。”她嗯了一声,然后又被屠烈重新抱住。 这一次屠烈抱得没有那么用力,好歹给陆珠留了喘息的空间。 过于高兴,不干点什么表达不出来,屠烈把陆珠肩膀松开,就捧着陆珠的脸,侧头亲吻陆珠。 两个人接吻的频率是非常高的,主要是屠烈想他就会干,如果周围的人很多没有机会,他就会带着陆珠跑远一点自己创造机会。 陆珠都已经习惯了屠烈的亲近,习惯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她扶住屠烈的肩膀,微微张着嘴唇,跟他气息交缠,脸也渐渐热起来。 屠烈是很能缠人的,等他尽兴了,陆珠被放开,嘴唇有一点红肿。 本来要去外面跟所有人一起吃东西,外面的城中已经支上了桌子,但是陆珠这个样子不好出去,但凡长了个眼睛都知道她干了什么。 虽然她跟屠烈之间有一些传言,说她用某种阴诡的方式控制住了兽人为她卖命。 可人们至少还有一点理智,并没有传言她和屠烈有一腿,哪怕她动不动就骑在屠烈的肩膀上,甚至有时候一整天都挂在屠烈身上。 兽人和人族并不能够跨物种这件事,是所有人的认知,唯有屠烈不信邪,哪怕搞不了也非要跟她好。 但这种事情就不适合让外人知道,免得传出的话太过难听。陆竹灵知道但她不敢乱说,陆珠总还是要遮掩一下的。 所以晚饭陆珠是在屋子里头跟屠烈两个人吃的,今天晚饭是煮的干饼和肉干,还有一些干掉的野菜。 已经深秋,但是他们一路朝着淮高城走,淮高城是没有冬天的。因此虽然林中的树叶也开始枯黄,却能找到一些野菜。 黏糊糊的煮一锅,看着样子不入眼,但其实吃起来还不错。 屠烈自己吃了一大碗,像他脸那么大的碗。陆珠戳着自己碗里屠烈给她挑的肉干,和几块儿还算完整的饼,竟然没什么食欲。 “你为什么又不吃?”屠烈奇怪地问陆珠。 陆珠正在想事情,想关于他们进入壑德荒漠,一定会遭遇怪物的伏击……不知道死多少人才能够顺利出去。 听到屠烈这么问,陆珠“嗯?”了一声,然后把碗推到了屠烈的面前:“你吃吧,我不饿。” 屠烈奇怪道:“你为什么不饿?你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了。” 屠烈这么一说陆珠也奇怪:“对呀我为什么不饿?” 他们今天没有遭受怪物的袭击,她为什么会不饿呢? “还是吃一点吧,”屠烈把碗又推回去:“你太瘦了,抱着硌得慌,我们族中,连鹿崽子的人形都比你壮。” “我让你抱了吗,”陆珠慢慢地吃起来,晃着腿踢屠烈,“是你自己整天抱抱抱……” 屠烈抓住陆珠的小腿,他们两个之间横着一个小桌子,陆珠坐在那里正好,但是屠烈就要蹲着吃东西。 他不肯自己去旁边吃,宁可这么蹲着,但是陆珠平时会踢他的腿,都已经成了习惯了,屠烈平时就由着她踢。 可是今天屠烈蹲着,陆珠两脚都没踢在腿上,踢得屠烈有点蹲不住了。 “你别招我。”屠烈咀嚼着食物含糊地说。 “我什么时候招你了?”陆珠说着又踢了一下,被屠烈直接伸手在桌子底下抓住。 屠烈不吃东西了,把嘴里的食物咽进去之后,就用一种深沉的,带着漩涡一样的眼睛,死死盯着陆珠。 陆珠莫名其妙,“你看我干什么?想吃我碗里的饭?” 陆珠把碗重新推回去,她是真的不饿。 而屠烈不看碗,只看着陆珠,眼神越来越幽深,眼睛都眯起来了。 抓着陆珠小腿其实挺用力的,但是陆珠不知道疼,她是在屠烈侵略性越来越强的眼神当中,感觉到了不对。 陆珠疑惑的侧头看了一眼桌子下边她被掐住的小腿,然后不小心看到了屠烈生机勃勃的状态。 陆珠眼睛瞪大,还以为屠烈有什么毛病,吃着饭吃着饭,就……神经病吗? 结果她要把小腿抽回来,屠烈却抓着不放。 还说她:“你老实一点。” 陆珠愣了片刻,又低头看了一眼,反应过来自己没事就踢屠烈,可能今天踢得不太是地方…… 陆珠脸越来越红,但还算镇定,对屠烈说:“我不吃了,你把我放开我去外面看看。” “去外面干什么?”屠烈看着陆珠,看着陆珠泛红的脸蛋和耳朵。 他问陆珠:“你不能喜欢我吗?你喜欢我一下不行吗?” 他到现在依旧闻不出陆珠对他有任何的转变,可他却越来越喜欢陆珠。 屠烈的语气并不带着哀求,也没有卑微,在他的意识里头,就没有卑微这两个字。 他坦荡又直白,对陆珠展示他所有的情和欲,他不明白陆珠为什么不喜欢他。 所以屠烈问:“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陆珠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甚至不知道屠烈为什么就从生机勃勃那件事,转到这件事上来了…… 她微张着嘴看着屠烈,一副哑口无言的样子。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喜欢屠烈,就像她不知道屠烈为什么喜欢她。 “你放开我。”陆珠又说了一遍。 屠烈放开了她,毫不意外陆珠不回答他。 陆珠从座位上蹦下来,朝着门外走,结果才绕开小桌子,一只精壮的手臂就伸过来,挡住了陆珠的去路,搂在了她的腰上,不由分说地把陆珠向后捞过来。 然后陆珠就坐在了屠烈的怀里,被迫感受着他的热情。 她脸色变了变,抬手抽了屠烈一巴掌。 “啪”的一下,不轻,但也不重。 屠烈连眼都没眨一下,盯着他怀里的陆珠,像钻进了牛角尖里头,执着地问:“为什么不喜欢我?” ——好饿(不是悲痛也不是怜悯而...) “你能不能别整天问一些没意义的问题。”陆珠想发火, 想起身,但是屠烈不肯放手,眼神执着。 “这对我来说, 很有意义。”屠烈凑近陆珠, 嗅她脖颈处, 想要嗅出一些不一样来。 但是没有。 “我谁也不喜欢。”陆珠说:“放开我, 你赶快吃饭吧。” 屠烈抱着陆珠, 鼻尖一直抵在陆珠的脖颈上, 还是有可怖伤口的那一侧。但是他被陆珠无意间撩拨起来的情/欲, 却在他清晰地嗅到陆珠的血液之中, 依旧只有兽神山瀑布一样清冽的味道时, 而渐渐蛰伏下去。 “你真的不喜欢我。”屠烈闷声将唇压在陆珠的肩膀上说。 陆珠感觉到他整个人包括他那勃勃生机都跟着一起低落,看着他将头压在自己肩膀上, 自己给了自己回答的样子。 心中一滩平静的死水, 像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一样,波纹无声无息,却一圈比一圈更大的荡起来。 陆珠有些心慌, 她顾不得想什么话去安慰屠烈, 用力挣开了他的怀抱, 跑到了外面去。看上去简直像是急于逃离屠烈。 陆珠神色慌张地跑出门口, 外面到处都燃着火把,火堆, 卫兵们全都围着火把和火堆吃东西, 聊天。 食物不见得多好吃,但是他们全都活着, 在这个怪物横生的世界当中,活下来, 似乎就是最值得庆幸的事情。 无论失去亲人还是爱人的伤痛,都能够被忙碌和时间抚平,反正这跳动的火光映照下,陆珠没有看到任何一个情绪低落的脸。 唯一情绪低落的人,在她身后昏暗的屋子里。 陆珠很快收敛了脸上的,不该出现的慌乱情绪,悄悄混入这些卫兵们中间,站在一个火堆旁边神思不属。 她只为了活下去。 喜欢不喜欢的对她来说,很遥远,也太过奢侈。 弹幕看到陆珠站在火堆前面发呆,都在悄悄讨论着,她并不是真的无动于衷。 可惜陆珠很听话,是所有直播改造对象中最听话的,却也是最听不进去弹幕说话的人。 因为陆珠就算对所有人都表现得温柔无害,她眼中的,她无意识间透出的对所有人,对这个世界乃至她脑中的系统和弹幕的冷漠和麻木,都在很清楚地展示着她的不屑。 麻木和善良,冷漠和温柔,哪种是表象,哪种是真实,没人能够分得清楚。 陆珠这一晚一直都在火边上站着,弹幕看着屠烈没多久就从屋子里出来了。他本来整天都要黏着陆珠的,今夜却并没有朝着陆珠的身边凑。 陆珠也发现了屠烈在不远处不知道忙活着什么,就是不来她身边黏着。有士兵过来和陆珠搭茬,陆珠本来懒得理会,不知道抱着什么样的心理,和卫兵们聊了一会儿。 还有歩枭,歩枭挨在陆珠身边,他对陆珠几次欲言又止。他今天和罗坚壁谈过了,虽然他本人对陆珠毫无任何的怀疑和怨言,但是罗坚壁说话,歩枭不能不考虑。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陆珠说:“别老撞我的胳膊。” 陆珠和歩枭拉开一点距离,她朝着屠烈站着的方向看了一眼,却没有看到屠烈的身影。 陆珠又用眼睛搜寻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屠烈。唇角向下压了压,甚至怀疑屠烈……会不会生气离开了,回兽神山了? 这样……也好吧。 陆珠垂着眼睛,眼中的情绪随着火光乱跳,她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把歩枭说的话都给自动屏蔽了。 “可以吗?我知道我这样说有点……我没有别的想法,我就是觉得,巫祝们不是消耗巫术越快,就苍老病重得越快吗,我不希望你变成那样。” 歩枭有些语无伦次,他本身就是靠着陆珠的能力活下来的,可现在他却要陆珠不要轻易再用她的巫术。只因为罗坚壁说……如果陆珠继续这样下去,歩枭就会变成一个废物。 所有人眼中的废物。 他是要做淮高城城主的人,他不能是一个废物,淮高城的卫兵和城民们,是不会臣服于一个废物的。 “嗯?”陆珠疑惑侧头,晃神晃得太厉害了,什么也没有听到,只好又问:“你说什么?” 歩枭深吸一口气,看着陆珠被火光映照的白皙脸蛋,他抓住了陆珠的手,说:“让我保护你,你不需要再轻易动用巫术。” “我不希望你变成和其他巫祝一样。” 罗坚壁今天说的所有话中,唯一打动歩枭的,就是如果陆珠频繁使用强大的巫术,很快会变成一个佝偻可怖的真女巫。 陆珠如果变成那样……歩枭不敢想象。 “什么?”陆珠不太懂歩枭说的,又问了一遍。 陆珠没有听懂,但是弹幕全都听懂了,全都在为陆珠说话—— 操,垃圾,他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不过就是怕这些卫兵们全听陆珠的! 又是罗坚壁那个老阴逼出的招吧,歩枭就是个傻/逼。 他们靠什么活到现在的,心里能不能有个逼数? 克制一点姐妹们,脏话太多了,直播会被关闭的。 啊啊啊啊,气死了,我想捏死歩枭这个小垃圾。 不用就不用呗,猪猪不要跟他们走了,和屠烈回兽神山,看看他们怎么死。 过河拆桥我见过,还没过河就开始拆桥的还是头一回见到啊。 他们想死,就让他们死呗,猪猪不要动热武器了,我倒要看看,他们有什么能耐。 …… 歩枭仔细看着陆珠没有生气的迹象,这才又说了一遍:“明天进入壑德荒漠之后……你不需要再帮助我们应对怪物的袭击。” “经历过这么多次的交战,我们自己应该能应付。”歩枭上前一步,看着陆珠说:“你只需要躲在我身后就好,我保护你,你相信我一次。” 歩枭眼中情绪复杂却又坚定,如果屠烈在这里,他一定会把歩枭拉得远远的,因为歩枭此刻血液的味道恶臭无比。 陆珠表情有点疑惑,但是却并没有什么惊讶。 她看着歩枭片刻,微微勾唇笑了笑,眼中盛着烈火的光亮,将歩枭肮脏的心思照得无所遁形。 歩枭躲闪着陆珠的眼睛,陆珠却笑着对他说:“好啊。” “我是你的女巫,当然要听你的。”陆珠慢条斯理地说:“你这么关心我的巫术会导致我苍老衰败,我很感动。” 她抬起手,将歩枭躲闪着她看向别处的脸,缓缓抬起来,对着她。 “我会躲在你身后的,你一定要保护我啊。” 陆珠笑得无比温柔,歩枭抓住她要收回的手说:“你放心吧!” 他没想到和陆珠谈得这么顺利,从火堆旁边离开之后,他立刻去找了罗坚壁。 弹幕都在吵着要陆珠离开,陆珠叹息一声,看着火说:“那怎么行,离开他,我还怎么阻止污染?” 弹幕都不说话了,他们都弄不明白陆珠。 陆珠也没有再解释,只是在到了睡觉的时间的时候,环视了周遭一圈,还是没有见到屠烈的踪影。 陆珠心里有点不太舒服。但也只是一点点,而且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不舒服。 她按时进屋去睡觉了。 她平时躺下,都是秒入睡的,但是今天迷迷糊糊了好一阵子,都没有睡着。 弹幕还很奇怪,今天直播怎么迟迟没关? 不过很快他们就不奇怪了,因为房门很轻地响了一声,陆珠的门外是有守卫的。 能不和守卫说,直接开门进来的,整个队伍当中只有那么一个屠烈,连陆竹灵都不行。 因为只有屠烈,所有人是默认他和陆珠一体的。 屠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这个时间才回来。 他打开门进来,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慢慢朝着背对着门口,窝在兽皮里面的陆珠走过来。 弹幕全都哟哟哟,说nbsp;   但是陆珠在屠烈走近了她之后,闻到了一股非常浓重的腥味儿。 腥味儿伴着水汽,陆珠忍不住皱了下眉。 这种味道她还算熟悉,大面积沾染血迹之后,再用水冲洗,即便是血迹洗掉了,也还是会很腥。 比如那天陆珠第一次用地/雷炸怪物,弄一身血去河边洗的时候,就是这个味道。 屠烈……是去杀怪物了?半夜三更的不休息,发泄吗? 陆珠没理他,屠烈在床边上站了一会儿,慢慢弯腰凑近了陆珠闻了闻。 他闻的不是别的,是陆珠的血液。 他不是在闻陆珠是不是喜欢他,他在闻陆珠有没有厌恶他。 片刻后屠烈屏着的气息渐渐喷洒在陆珠的耳边……她没讨厌自己。 屠烈带着一身水汽,硬挤上了床,这床实在是不够宽敞,屠烈这种块头一上来,陆珠就被挤成了一小团。 她带着不耐烦说:“干什么!烦人……” 屠烈却把陆珠的枕头拽出来,把她扳到自己手臂上来枕着。 屠烈的手臂上面也很腥,他整个人都很腥,不过陆珠只是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对上屠烈黑幽幽的,带着些许忐忑的眼睛,到底是没有再说什么。 陆珠头在屠烈的手臂上动了动,朝着他的方向凑了凑,最后埋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屠烈深深呼出一口气,两个人这样算是和好了,弹幕看到这里也终于能安心地睡觉了。 屠烈的手臂环抱过陆珠的后背,给她把兽皮又裹了裹,冰凉的嘴唇印在陆珠的头顶。 陆珠埋在屠烈的怀中,小声问了一句:“你去哪儿了……” 她问的时候就已经困得不行,问完就睡着了。 直播关闭,弹幕和陆珠都没有看到屠烈的表情也没有听到他的回答。 第二天早上陆珠醒过来的时候,脖子   外面卫兵们整装的声音,叮叮当当地传进来,陆珠搓了搓自己的脸,起身走到窗边上寻找屠烈的影子。 但竟然没有找到。 稀稀拉拉涌进来的弹幕,也都在跟着陆珠的视角寻找屠烈,不过一直到陆珠洗漱好,陆竹灵把陆珠的早饭端进来,屠烈也没有踪影。 “你有看到屠烈吗?”陆珠问陆竹灵。 陆珠灵立刻摇头:“没有看到,我今天早上给卫兵们分发食物的时候,专门给屠烈留了一些,但并没有看到他的人影。” “有卫兵说他天还没亮就离开了,不是你派他离开的吗?” 陆竹灵还很奇怪,屠烈一直都是黏在陆珠的身边,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见他黏着陆珠。 “哦,”陆珠拿起食物,朝着嘴里塞,含糊地说:“你去忙吧。” 陆竹灵没有再问什么就出了屋子,她确实是挺忙的,从郁山的手中接过来分发食物和管理物资这个活之后,她每天都很忙。 不过陆竹灵也忙得非常充实,士兵们都对她和颜悦色,而且这样的和颜悦色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女巫的侍从。 就连步枭这段时间也没有再要砍她的脑袋了。陆竹灵很喜欢这样充实的生活,她展露着一个努力又辛勤的美丽姑娘的样子,甚至有卫兵对她表白呢。 陆竹灵从陆珠的屋子里出去,陆珠吃东西的动作就顿了顿。 她忍不住问脑中的弹幕:“昨天晚上屠烈确实回来了吧?不是我的幻觉吧?” 弹幕都回答陆珠不是的,昨晚上屠烈搂着陆珠睡觉来着。 陆珠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屠烈生气了吗?可是生气的话为什么昨天晚上又跑回来了,他不应该直接跑回兽神山吗? 陆珠琢磨屠烈琢磨了一早上,也没能想明白那头大狗熊到底是搞什么。 但她却没少吃东西,今天早上又饿得厉害。 她这段时间就好奇怪,陆珠摸着自己吃了很多东西依旧空荡荡的肚子,叹了口气。 队伍整装完毕,晨曦彻底冲破大地,轻柔地洒在这一片废墟的城镇的时候,屠烈还没有回来。 陆珠站在马车旁边,抬头看了看天上,屠烈送给她的三只蝴蝶雕,在晨曦当中盘旋飞舞。 “出发吧。”陆珠对步枭说:“不用等了他会追上来的。” “出发!”步枭等的就是陆珠这句话,卫兵们都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不能再耽搁了,否则在中午之前他们就没有办法进入壑德荒漠。 他们必须在天黑之前,在壑德荒漠之中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扎营。 队伍开始出发,陆珠站在车辕上,没有等到屠烈,又抬头看天上的三只蝴蝶雕。 不知道它们是不是感知到了陆珠的召唤,很快盘旋着从空中飞下来,到了陆珠的马车旁边。 陆珠想到上一次这些蝴蝶雕落在屠烈身上的样子,她抬起了手臂递过去,有一只蝴蝶雕就落在了她的手臂上。 其他两只落在了陆珠的两侧肩膀上。 陆珠脸上露出笑意,屠烈说把蝴蝶雕送给她,陆珠还以为屠烈只是让她看看。毕竟蝴蝶雕如果没有巫术可以控制的话,就只有兽人能够驯服。 陆珠现在才知道,屠烈说送给她了就是真的送给她,她不知道屠烈用了什么方法,但是这三只蝴蝶雕确实是属于她了。 出发的卫兵们有一些回头看,都非常的震惊陆珠的能力。 大部分的巫祝,能够控制住一只蝴蝶雕传信已经非常了不起了,陆珠一次性控制住了三只,这得需要多么强大的巫力? 陆珠带着三只蝴蝶雕钻进了马车,屠烈不在身边,她正好玩这些蝴蝶雕,好好地研究一下这美丽的生物。 只不过这一幕看在了罗坚壁的眼中,就让他那张沟壑遍布的老脸,又添了两道褶皱。 他昨天让步枭和陆珠谈判,目的是让陆珠不再使用巫术,这样步枭才能在指挥战斗的时候变成真正的首领。 陆珠那么轻易就答应了,是罗坚壁没有想到的。只不过今天他看着陆珠当着这么多卫兵的面,召唤了三只蝴蝶雕,表情又开始阴沉。 他断定陆珠是想要利用她自己巫术,让人对着她臣服。 罗坚壁又看向了步枭,步枭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也没有注意到陆珠吸引了卫兵们崇敬的视线。 步枭正在组织着卫兵们有序地,从这座残破的城中离开。 罗坚壁也很快收回了视线,只不过没有人注意到他浑浊的眼中泛起晦涩的阴暗。 陆珠把蝴蝶雕带进了车里,近距离把这些可爱的小东西捧到脸边儿,扯开它们的翅膀研究。 脑中的弹幕也都没有见过这种生物,跟着陆珠一起惊奇感叹,它们的翅膀真的太美丽了。 马车缓缓地出城,开始朝着壑德荒漠的方向行进着,陆珠坐在马车里,把三只蝴蝶雕从头到脚都研究得差不多了。 然后自言自语地说:“屠烈到底跑哪儿去了,怎么现在还没回来呢?” 陆珠抬起手臂,对着一只歪着小脑袋看着她的蝴蝶雕说:“你知道屠烈跑哪去了吗?他……还会回来吗。” 陆珠叹了一口气,其实屠烈不回来才更好,他应该回去兽神山,不应该跟她纠缠在一起。 不过陆珠说完了这句话,她手臂上的蝴蝶雕突然间抖开了翅膀,顺着行进当中马车的缝隙直接飞了出去。 另外两只蝴蝶雕也紧跟着那只蝴蝶雕,陆续都从马车当中飞了出去。陆珠跟到了车边上,看到了蝴蝶雕飞向的方向,正是他们要去的壑德荒漠方向。 行进的途中路上没有遇到任何一波怪物的袭击,反倒是路边上时不时地能够见到怪物被烧焦的尸体。 所有人都非常疑惑,难不成还有人在他们前面先行?可地上脚印杂乱,不像是一支有序的队伍。 陆珠坐在马车里大概猜测了一下,蝴蝶雕从来都盘旋在她的周围不会离开,这一会儿朝着壑德荒漠的方向飞……屠烈应该也是朝着那边走了吧? 不光陆珠这么想,连弹幕也是这样猜测的,他们甚至确定这些死在路边上的怪物,都是屠烈处理掉的。 “他是给我开路去了?”陆珠看着弹幕说:“谁需要他开路……” 她嘴上说着想让屠烈回兽神山,脑子里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知道屠烈没有回兽神山,而是去往了壑德荒漠的方向,陆珠的嘴角忍不住翘起来。 自己是看不到自己在笑的,陆珠躺在马车里,想起昨天晚上步枭跟她说的那些话。 她不用热武器的话……这些卫兵有一大半都走不出壑德荒漠。 陆珠本来算计着他们要怎么对战,可步枭突然来找她说了那番话,现在那些算计就都没有用了。 陆珠当然会听步枭的话,毕竟他只是步枭的女巫啊。 壑德荒漠上绝对会有很多怪物聚集在一起,因为如果要从北方到南方,必经之地就是壑德荒漠。 现在整个北方的城镇几乎全部沦陷,侥幸逃生的队伍,肯定会设法朝着南方跑,那就必然会穿越壑德荒漠。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怪物,陆珠毫不怀疑他们会在壑德荒漠当中,遭遇到最猛烈的袭击。 不过陆珠的心中一片轻松,反正步枭说了要保护她,不需要她动手,陆珠也就乐得清闲。 她摸着自己瘪瘪的肚子,期待着中午的时候能大吃一顿。 他们队伍行进的还是有一些慢,在抵达壑德荒漠入口的时候,早已经过了正午吃饭的时间。 陆珠在马车当中坐着,一直在赶路,中午陆竹灵送来了一些食物,但是陆珠看着毫无胃口,并没有吃。 在进入壑德荒漠之前,步枭让队伍停下。然后说了一些激励人心的话,并且承诺只要跟着他一起回到淮高城的人,在淮高城当中都有一席之地。 “无论你们曾经来自哪座城,现在我们所有人,团结对抗怪物。只要我不死,进入了淮高城,就是我淮高城中的人,是我的城民,我要保护的百姓。” 卫兵们都是要寻一个落脚的地方,尤其是现在还有亲人在队伍当中随行的,迫切地需要一个地方安置下来。 步枭的承诺,正是时候,也让他们都对步枭更加服从和尊敬。 陆珠并没有出马车,听到步枭这么说,也很欣慰他总算是有个领导人的样子了。 只不过弹幕上对于步枭有好感的非常少,他干的那些事,实在是卑鄙无耻的代名词。 步枭激情发言之后,队伍继续行进,直接进入壑德荒漠。 壑德荒漠并不是沙漠,而是一片土地干裂,常年无论下多少雨,都无法留存,寸草不生的地方。 这里连树木都没有,一眼能够望出老远,有一些小土包,但没有很高的山。 这里的土地常年炙热,进入荒漠之后温度比寻常的地面高了不止一点。 有很多传言,说这里的地下埋葬着死去的炎龙,炎龙魂魄不灭,这里的土地就不会变凉,永世寸草不生。 长长的队伍,骑马的卫兵们打头,中间的卫兵手中抓着武器,警戒着四周。 大部分的卫兵还是围绕着陆珠所在的队伍,保护着那些老弱病残的幸存者,还有他们的食物和用品车辆。 这里实在没有任何能够隐藏的地方,好也不好。 好的是如果有怪物袭击,他们至少能够在看到的时候就开始准备迎战,不必害怕有怪物突袭,导致他们无法反应。 但不好的就是他们根本就无处躲避,他们想在天黑之前寻一个适合扎营的地方,可这里一马平川,没有任何适合扎营的地方。 他们进入壑德荒漠之后,行进的速度开始加快,无论怎样,越快穿越荒漠,他们的存活几率就越大。 他们现在只想尽快抵达淮高城。 这些被聚集在一起的幸存者和卫兵们所在的城镇,有一些城镇的附近是有河流的。 他们很多人见到过怪物在深水中淹死,一起研究过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些怪物不仅怕火,它们也不会水。 它们无法穿越深水,会直接淹死在水中,而且它们是无法感染水中的生物的。 这一发现,让所有人越发的信任步枭。因为他所在的淮高城,三面环水,还有数不清的大型货船,哪怕是城中失守,只要能够上了那些货船,也能保住一条性命。 而且跟火不同的是,水是不需要不断引燃的,只要将那些怪物引入水中淹死它们,就不需要消耗任何的火油和人力。 但壑德荒漠非常的广阔,就算全速行进,他们带着这么多的老弱妇孺,也需要走上十几天,才能够抵达直通淮高城的河流。 众人最开始进入壑德荒漠,全员紧张戒备,但是走着走着,一些卫兵就忍不住松懈下来。 主要是因为他们已经走了好久了,一个怪物也没有见到,反倒是像之前一样,在路边上发现了许多被烧掉的怪物尸体。 中途步枭叫停了一次队伍,原地休息了一会儿。和一些卫兵的首领商议了一下,他们一致认为,这些被烧掉的怪物尸体,是来自其他的先行队伍。 “那么多城镇肯定有跑出来的人,他们组织在一起穿越壑德荒漠,对上了这些怪物。烧掉了它们。” 步枭说:“所以我们不用害怕,他们能够穿越荒漠,我们就肯定也能。” 木愫伊看向步枭,步枭说所有话的时候都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确实是很能稳定人心。 只不过木愫伊一直在观察着,而且一直都是先行的骑兵队。 她在进入壑德荒漠之前,有仔细的看过地下,脚印太杂乱,并不像有组织的先行队伍留下的,反倒像是怪物过境。 木愫伊推断,没有任何一支卫兵队在他们之前,进入过壑德荒漠。 只不过这些话木愫伊并没有直接说出来,她只是看着步枭,眼中透出一些失望。 木愫伊好歹是国王的妹妹,她什么样的英雄,什么样的领导者都见过。在没有独立建城的时候,可以说是天天见。 木愫伊拒绝过很多真正领导者的求爱,但这其中没有任何一种是步枭这样的领导者。 可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毕竟卫兵们需要信心,需要步枭空口承诺,需要一个希望支撑着这些人走出壑德荒漠。 步枭激励过众人,让步兵得以休息,然后又重新指挥着大家上路。 他们一直跟着步枭取最近的直径,机械而快速的行进,但壑德荒漠没有任何的参照物,无论任何地方都是一片荒芜。 有一些卫兵们在走得久了之后,甚至露出了茫然的神色,他们会有一种恍惚,恍惚走了这么久,却还是在原地。 而唯一不同的,是他们路过的地方,被烧焦的怪物尸体越来越多。 一整天的奔波,夕阳沉落地面的时候,整片壑德荒漠真的像传言当中那样,空气和视线,在夕阳中都跟着扭曲起来,像是地底下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步枭叫停队伍原地扎营,他们不能在夜晚赶路,那样会更危险。而且人困马乏,他们也需要休息进食补充体力。 卫兵们分队巡逻,幸存者的老弱妇孺由陆竹灵最先分发食物。 他们在扎营的四周点燃了火堆,倒上了火油,是为了看清周遭防止怪物突袭,也是为了威慑怪物,毕竟那些怪物是畏惧火光的。 赶了一整天的路,陆珠从马车上面下来,面色非常地不好,苍白到连弹幕都在劝她赶紧吃东西。 她看上去简直不像是一个仅仅饿了一天的人而已,仿佛饥饿把她皮下的肉都带走了似的。 陆珠蹲在一个火堆的旁边,脸色惨白地捧着食物大口大口地吃,吃得很快,却越吃越饿。 扎营的不远处就有一堆烧焦的尸体,是怪物的尸体。 那些卫兵头领们都信了步枭的鬼话,说这些怪物的尸体都是先行的队伍处理的。 可是陆珠和弹幕都知道,绝不可能。因为有一些怪物的尸体是伸手分离四肢分离的,很显然是被什么东西给扯开的。 有这种力度的……只能是屠烈。 他从昨天凌晨就消失了,提前进入了壑德荒漠,一直都在替他们做“先行队伍”处理这些怪物。 可是很显然,越是深入壑德荒漠,这些怪物就越来越多。 他们的队伍不过才行进了一下午,路边上被烧焦的怪物尸体就要堆成小山了。 陆珠捧着手里的食物,咀嚼着看向那堆焦尸,眼珠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弹幕上没有几个人说话,都在猜测着屠烈去哪儿了,为什么还不回来和陆珠汇合。 也有一部分弹幕觉得陆珠有点不对劲。 所有人都开始吃东西的时候,整个营地当中还是一片和谐的。火光作为一道防线,至少是作为一道心理的防线,让这些人渐渐松懈下来。 疲惫了一天,他们都在期盼着有一个安静的夜晚。 但很显然,进入了壑德荒漠,那些不断出现在路边的怪物尸体,就证明这里绝不是一个能够安逸度过夜晚的地方。 第一声怪物的尖啸响起的时候,一些卫兵们还在和仅存的亲人,甚至是一起作战的来自其他城的卫兵们,围拢着火堆轻声细语地说话。 巡逻的卫兵们迅速喊道:“集合!把火圈点燃!” 他们早在开始扎营的时候,就已经将火油围绕着他们扎营的地方倒成了一个圈。只等怪物袭击的时候点燃,作为威慑,争取处理怪物的时间。 原本只有火堆光亮跳跃的荒漠,在火圈点燃之后,像是原本只露出眼睛的猛兽,突然露出了狰狞的全貌。 这一小片地方瞬间亮如白昼,而火圈之中的人,也在看清了周遭之后,发出了此起彼伏情不自禁的尖叫声。 “好多!我们完了!” “它们到底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天呐……” “拿起武器,所有人不要分散!”有人在喊,陆珠听到了这声音是郁山。 火光之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而至的怪物们,密密麻麻地围拢过来。像是来自地狱的恶犬,只等着寻到一个突破口,就要将他们这些在脆弱火光包裹下的人拖入地狱。 一些妇女和孩子已经抱在一起哭起来了,卫兵们有些手里拿着武器,却手心出汗两股战战,嗓子里发出无意义的,害怕的声音。 而陆珠停止了吞食怎么也吃不饱的食物。 在所有人都站起来的时候,还蹲在火堆边上喝水,把嘴里的食物残渣吐掉。 好饿。 陆珠起身,摸着自己的肚子,面对前所未有的怪物数量,连弹幕都叽哇叫起来,只有陆珠满脑子都只有一个想法。 ——好饿。 歩枭手里拿着武器,在队伍的最前面,他如果想要赢得尊重,就必须打好这场仗。 但是现在他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罗坚壁,也有些怨恨他。 哪怕陆珠说过,他吃了她的药,就不会再被这些怪物污染,可他到底是血肉之躯,他会被这些怪物撕碎的。 事到如今,所有人都已经没有退路了,这些怪物也不会给他们退路。 歩枭一手长剑,一手火把,喊了一声:“杀!” 第一个冲出了这烧得正旺的火圈。 他的喊声像一声进攻的战鼓,所有卫兵们都抓着火把和武器冲出去迎上了怪物。 一时间怪物的尖啸声、人类的嘶吼声、冲天的火光、溅起的鲜血和残肢、畏缩在火圈里面的人瑟缩的哭泣……这些全部交汇成了一节节,一曲曲生与死的悲歌。 陆珠站在火圈之中,一天之内就微微下陷的脸颊,渐渐地丰盈起来。 她不和那些幸存的妇孺老弱在一起,独自站在方才吃东西的火堆边上。 她看向四周,看向那些勇猛厮杀的卫兵,看着怪物的尸体一个个地被点燃。 估算着这一场仗的胜算到底有多大。 卫兵们非常英勇,身后不灭的火圈就是他们的底气。陆竹灵带着人不断地朝着火圈倾倒火油,保证没有怪物敢贸然上前,穿过圈子。 受伤严重的卫兵跑回圈子,在地上挣扎着叫救命,陆珠快速跑过去。从怀中,实际上是从空间里面拿出她早就准备好,存在空间的药。 给那个卫兵喝了,他的变化就停止了。 不断有受伤的卫兵跑回火圈,陆珠一个个地看过去,最后没有药了,她就不着痕迹地将指尖弄破,帮他们终止感染。 外面怪物们的数量渐渐减少,有的卫兵不慎被感染成了怪物,在失去理智之前,点燃了自己,跑向了怪物堆。 场面一度非常的惨烈,但他们并非没有胜利的希望。怪物的数量越来越少,远处有怪物在嘶叫,但已经没有新的怪物聚集过来。 眼看着他们要胜了,和数量如此庞大的怪物对上,这一场胜利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 陆珠还在不断地安抚伤员,用染血的手触摸他们,喂给他们的,从她制作的药,变成了空间里面的营养液。 她因为要治疗,距离火圈边缘的位置越来越近。 她弯着腰,肚子已经微微鼓起,但是因为场面太慌乱了,没有人注意到。 这时候,外面剩下的怪物已经不多,罗坚壁带着几个士兵围住其中几个,正要先砍再烧。 他在满是血色和火光的夜里一抬头,正好看到了陆珠弯腰在火圈的边上,正在递给那些伤兵药物。 但是她的神色,却让罗坚壁一惊。 陆珠的面色不是惊慌,不是悲痛,也不是怜悯,而是愉悦。 一种看上一眼,就能感觉到她是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愉悦。 那些她喂过药的伤兵都躺在地上生死不知,陆珠这时候直起腰,扶了一下微凸的肚子,不巧正和罗坚壁撞上了视线。 那一瞬间,罗坚壁浑身汗毛都炸起来。 下一瞬,他不知道怎么想的,着魔了一样,驱赶着在他的火把下嘶叫逃窜的怪物,朝着陆珠的方向而来。 他的表情狰狞的和怪物一般无二,嘴角抽搐地勾起来,在凑近陆珠之前,踢灭了陆珠不远处的火圈。 他驱赶的怪物退无可退,钻进了火圈之中,嘶叫着,张着可怕的,把脑袋都撕裂的血喷大口,朝着陆珠扑来—— 罗坚壁面容扭曲地笑起来,嘴角裂到耳根,他一直都觉得陆珠是个怪物,他要让她显形! 兽化(她朝外看了一眼阳光洒满...) 罗坚壁对所有巫祝, 都有经年日久难以消减的恨意。 那些只会将一切无能归为巫神旨意的混蛋庸医们,治死了他的母亲,妻子、还有年幼的孩子。 如果巫神的旨意是让他注定成为一个孤家寡人, 那他也不会再信奉所谓的神明。 他曾经偷偷杀死过两个巫祝, 这些神明的使者们, 平时那么高高在上, 却在面临死亡的时候, 涕泗横流屎尿难禁。 这个世上如果真的有巫神存在, 那他早该被巫神杀死, 毕竟他杀了神使, 杀了那些巫神的狗。 可他没有受到惩罚, 他活得好好的!陆珠是罗坚壁见过巫术最强大的女巫,罗坚壁对她的杀意和恶意, 从始至终都没有停止过。 他甚至觉得, 这些所谓巫祝如果从这世上全部消失,那些怪物根本不会出现! 怪物冲入了被踢灭的火圈,陆珠的眼中像罗坚壁想象中一样, 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正在交战的卫兵首领们, 烧光面前的怪物回过头, 并没有看到是罗坚壁踢灭了火圈, 故意驱赶怪物冲向陆珠的,他们只看到了怪物冲向了火圈, 朝着陆珠的方向扑去。 火光肆虐, 怪物的嘶叫声只剩下陆珠面前这要撕咬她的几只。 陆珠身后是一群抱在一起满眼惊恐的妇孺,她身侧不远处躺着的, 全都是她刚刚救下的卫兵。在看到怪物冲进火圈之后,所有人都本能地逃走躲避。 没有一个人上前来救她, 他们眼睁睁看着陆珠一个人面临怪物大张的巨口。 他们不觉得陆珠需要救,哪怕她外表看上去纤柔脆弱,可所有人在受陆珠庇护的同时,也像罗坚壁一样,在畏惧着她强大的力量。 这样的袖手旁观,何尝不是和罗坚壁一样,在视陆珠为怪物? 只不过相比于动手的罗坚壁,他们只是见死不救罢了。 就连承诺一定会保护陆珠的歩枭,也只是瞪大眼睛看着陆珠,看着她直接被怪物扑倒在地上。 看着这几只怪物将她淹没。 “陆珠!”歩枭没想到陆珠真的会被怪物扑倒,震惊得叫了一声,然后朝着这面冲过来。 而此时此刻,几个怪物堆叠之中,已经看不到陆珠的身影了。 弹幕是跟随陆珠的视角的,此时此刻直播的屏幕上是放大的怪物巨口,几乎要将整个直播屏幕包裹,还伴随着怪物穷途末路的疯狂叫声。 这比恐怖片推进镜头还要恐怖,弹幕上观看直播的人,甚至有种自己被怪物扑倒,即将被吃掉的错觉。 系统出于保护宿主的原因,直接开启电击,但这些怪物根本不畏惧电击。它们在某种程度上和陆珠一样,根本没有痛感,只有火烧能够让它们死去。 弹幕都在疯狂刷让陆珠使用武器,那些武器是会自动屏蔽宿主的,不会将陆珠炸到,这还是韩蔓那个世界,逼着系统作出的改变。 但是陆珠并没有使用,她像一个真的被吓傻的柔弱姑娘,连叫声都欠奉地被怪物压在地上,一口咬在了肩膀上。 血将她浅色的衣裙浸染,只等怪物一抬头,就要将她的肩膀和身体撕成两半。 但陆珠连挣扎的迹象都没有,她躺在那里,从围绕着她的怪物缝隙,静静地看向火光映照不亮的天空。 她此刻的表情是宁静而美好的,甚至带着一种得偿所愿的惬意。 宿主生命值下滑的警报,在陆珠脑中尖锐地响起,但是随着这声音响起,一声鸟叫声自天空中传来,接着又有两声鸟叫紧随其后。 陆珠看到了在她头顶上方不远处盘旋的蝴蝶雕,她的表情微微一变。 很快陆珠听到了屠烈的吼声:“陆珠!” 陆珠本来安逸地躺在那里等死的一样的咸鱼姿态,突然间就躺不住了。 不过可惜的是她咸鱼打挺也根本起不来,她推不动身上的怪物。 “啊——” 屠烈浑身浴血的自远处飞快朝着这里跑,他的吼声之中带着某种泣血,和比穷途末路的怪物还要疯狂地嘶哑。 他拿出了这一辈子最快的奔跑速度,但也正是这个时候,举着火把的罗坚壁快步跑向了陆珠,他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罗坚壁!”歩枭吼道。 “老师——”郁山也喊了一声。 但是罗坚壁仿佛已经疯了,他要用火把点燃压倒陆珠的怪物,然后连带着陆珠一起点燃。 没有卫兵能够阻止他的脚步,就连朝着这边跑的歩枭和郁山,也都因为离得太远,无法阻止。 更遑论此刻人还在不远处山坡上全速奔跑的屠烈,仿佛一切都成了定局—— 系统从没有如此人性化,它发出一声感叹。 弹幕也都沉默了。 可是就在罗坚壁举着火把要点燃怪物的时候,突然间屠烈的吼叫声发生了改变。 “啊——吼——” 这一声简直有种通天彻地惊雷灌顶的震慑,所有人连神魂都跟着一颤似的,下意识双膝一软。 只见朝着陆珠这边奔跑的屠烈,他兽化的四肢在虚影之中无限扩大,他的后颈,甚至是头顶,都在极速的奔跑中飞速兽化。 属于熊族的粗重吼声,如同来自山谷,来自深穴,来自每个人的头顶,就连怪物的动作都停滞了一瞬。 也就是在这一瞬之间,奔跑中的屠烈衣服被暴涨的身体撑破,被他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甩在身后。 他的骨骼无限拉长,头颅变换着形状,纯黑的长毛在风中生长,他从双足奔跑,轰然变为完全兽化的前爪落地。 而在他前爪落地的一瞬间,灵影熊成年兽的兽化彻底结束的那一刻,他的速度就再也无法用肉眼捕捉,他撕裂了疾风,在眨眼之间抵达了陆珠的身边。 他硕大的身躯,如小山一般直接将要点火的罗坚壁撞飞。而后拉扯起陆珠身上的几只怪物,疯狂的撕咬撕扯,那些怪物在他手中口中,宛如树叶一样轻易地被撕碎。 “吼——”屠烈人立而起,蹲在陆珠的面前。 咆哮着转头,那双幽黑且充满杀机的兽眼,环视过每一个袖手旁观的人,直接将距离他最近的一些人吼得双耳流血,昏死了过去。 快要跑到近前的歩枭,直接被吼的向后跌坐在地。 陆珠浑身染血地躺在地上,脏兮兮的裙子凌乱地掺杂着被血染过的泥土,裹在她的身上,这让她看上去像一个被遗弃在垃圾桶里面的玩偶。 可她此刻的瞳仁倒映着的不光是火光,还有蹲在她面前,足有一房高的,小山一样的兽化过后的屠烈。 弹幕也全都傻眼了,屠烈的皮毛黑得像是吸入了黑夜一般,他龇着牙,喉咙中发出呜呜的声音,在威慑着所有人。 他好高壮,如果说人形已经是格外的高壮,那兽型简直像是游乐园中的巨熊玩偶的五倍大小。 他的兽型看上去非常蓬松而壮观,圆圆的兽耳因为愤怒在抖动。但是他唇边支出的尖利獠牙之上,正滴滴答答朝下滴着鲜红的血液,那是他刚才撕扯怪物留下。 那几个压住陆珠的怪物,无须火烧,已然在屠烈的利爪和尖牙之下死透了。 所有人寂静无声,只有被吓哭的孩子在撕心裂肺地嚎叫着。 陆珠看着兽化的屠烈,和他那双兽眼对上,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兽人族约定俗成的兽化规则。 有些是在危险和绝境之中激发兽性才会兽化,有些是为了保护家人亲人兽化,但大部分兽人族,都是在争夺伴侣,生出超强的保护欲才会激发兽性,从而兽化。 屠烈刚才还在奔跑中爆发出了那么恐怖的速度,虽然现在非常不合时宜,但是陆珠忍不住想,他为了保护她而兽化……有点糟糕,看来他是真的爱上自己了。 这真的比死还令陆珠苦恼。 屠烈吼叫威慑了众人之后,并没有伸出硕大的熊爪将陆珠扶起来,而是转头看向了从地上爬起来的罗坚壁。 罗坚壁被刚才屠烈全力一撞,在地上趴了半天,吃了一嘴的土。一侧的肋骨全都断了,半边胸腔和变形的盔甲一起塌陷进去,但是他竟然摇摇晃晃地从地上撑着熄灭的火把站起来。 在对上屠烈的兽形的时候,罗坚壁的眼中也闪过了恐惧,那是弱小的生物在强大的生物面前本能的畏惧。 但是他顽强地没有后退,站直了之后指着已经从地上坐起来的陆珠说。 “你们看到了吗?”罗坚壁说:“被怪物咬了,她也没事,她才是个怪物!” 他说得义愤填膺,他吼道:“她是故意的,我看到了她在笑,她在以我们的恐惧绝望为食!” 所有人都看着罗坚壁,或者说看着朝着他走过去的兽形屠烈。 罗坚壁噗地喷出了一口血,郁山迅速朝着这边跑来:“老师!” 然而他只来得及看到屠烈朝着罗坚壁伸出一双兽爪。 罗坚壁甚至连叫都没有叫出一声,就被屠烈直接双爪一拍。 “嘭”的一声轻响,有些像是熟透的西瓜炸裂,又像只是火堆轻呲。 郁山跑到屠烈身后,看到罗坚壁跪在了地上,等到屠烈转过身朝着陆珠走的时候,郁山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凄厉——“老师!” 罗坚壁的脑袋被拍成了一滩烂泥,郁山膝行上前,却根本不知道从哪开始抱。 罗坚壁的肢体在倒下之后,还本能地抽搐了两下,郁山只感觉胸腔之中一阵翻滚,呕的一声,吐在了地上。 他看向朝着陆珠走的屠烈,他用拍碎了罗坚壁脑袋的兽爪,托起陆珠。 陆珠一直看着他,直到屠烈硕大的身形跪在陆珠的面前,陆珠才跌跌撞撞地向前凑了几步,张开双臂抱住了屠烈。 屠烈对她展示出了自己最柔软的肚腹软毛,陆珠直接埋入其中,抱住了屠烈闭上了眼睛,任由身体绵软地滑倒在一片柔软之中。 这一刻仿佛一切都离她远去,陆珠明明没有见过屠烈的兽形,却对这个柔软滚烫,气喘不止的怀抱,无比熟悉。 周围倒地的卫兵尸体和怪物还烧着的尸体横七竖八,火圈已经渐渐地暗下去,抓着火油罐子的陆竹灵,瞪着屠烈的兽形,眼珠子快要从眼眶中飞出来了。 除了什么也不懂还在哭叫的孩子,所有人都在畏惧着屠烈的兽形。 同时也在畏惧着被怪物咬完之后,根本没有任何改变的陆珠。 他们虽然不相信罗坚壁说的话,却也畏惧着,一时之间没有人敢上前,包括信誓旦旦要保护陆珠的步枭。 这一场战斗结束了,但所有人都还保持着高度戒备的状态,他们都害怕女巫和女巫的兽人会发狂。 有人因为屠烈的兽形而戒备不敢上前,但罗坚壁带着的卫兵,其中有几个是他一直带在身边的。现在看到罗坚壁惨死,都和郁山跪在罗坚壁的身边,双眼赤红满心怨恨。 其中有一个人突然间抓起罗坚壁的长剑,嘶吼一声朝着屠烈的身后提着剑砍过来。 屠烈一只兽爪轻轻环抱过陆珠,连头也没回,在那个提剑砍过来的人即将砍在他身后的时候,回手一爪—— 那人被拍得凌空飞起,不巧的是他正滚在了燃烧中的怪物身上,火舌瞬间便舔遍了他的全身,他顾不得为罗坚壁复仇,尖叫的在地上翻滚着灭火。 郁山和另外一个罗坚壁的忠实守卫,也都起身走向屠烈的方向。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看着一切的木愫伊上前,挡在了郁山和那个侍卫的面前。 “是罗坚壁先企图杀人的,” 木愫伊说:“我们都是女巫救下的,可他却趁着大家都在战斗的时候,踢灭了火圈,驱赶怪物杀女巫,落到这种下场是他咎由自取。” 郁山的双眼通红,看向了陆珠的方向。他曾经宣誓要效忠陆珠,可现在陆珠的兽人杀了他最敬重的老师。 郁山身后站着的罗坚壁的亲卫,歇斯底里地咆哮:“明明是女巫害人!她被怪物咬了她为什么会没事?!谁知道这些怪物是不是她召唤出来的!” “你们没有听到吗?她才是怪物!她以我们的痛苦和绝望为食!” 木愫伊横剑挡在拥抱着彼此的陆珠和屠烈面前。 她身后陆续站过来的,都是来自莱宁城的卫兵们。 “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罗坚壁妻子,孩子、包括母亲、全都死在巫祝的手中。” 木愫伊说:“我因为侥幸是国王的妹妹,对于罗坚壁这位声名显赫的剑士的秘密知道得还不少。” “他本来就仇恨巫祝,他仇恨所有的巫祝,包括救我们的女巫。” 木愫伊环视过众人说:“他只是因为自己的私欲才会设法要弄死女巫,至于女巫被咬为什么不会变成怪物……” 木愫伊看向了瑟缩在不远处的一群伤兵。 “那些全都是女巫救下的伤兵,他们都被怪物伤到了,按理来说应该变成怪物,可是他们现在全都好好的。” “难道女巫能够救下这些人,却不能救下自己吗?难道因为她救下了自己,她就要被污蔑成怪物吗?!” 木愫伊最后看向了被卫兵们扶起来,有一些神情恍惚的步枭。 说道:“在进入壑德荒漠之前,在废城的那天晚上,我听到步枭少爷,和罗坚壁剑士的谈话。” “他们为了防止女巫得到卫兵们的崇敬,不允许女巫在我们交战怪物的时候,使用巫术。” “女巫答应了。她从来没有任何邪恶的心思,一心一意扶持着她认为会带领我们消灭怪物的领导人。” 木愫伊看着步枭,勉强压抑住眼中鄙夷,说:“我们本来不用死这么多人,连女巫大人都险些死在怪物的手下。” 木愫伊说:“可是按照跟你的约定,女巫大人连被怪物扑倒,也没有使用巫术驱逐它们。还险些被罗坚壁给烧了……” “罗坚壁难道不死有余辜吗?!” 木愫伊抓着长剑,带头吼了一声:“他死有余辜!” 其他城的卫兵们听到这种真相,立刻全都响应了木愫伊。一时之间郁山和他身后罗坚壁的亲卫,几乎成为众矢之的。 步枭也彻底失去了卫兵们的敬重,面色难看地站在卫兵们的身后,看向了被屠烈严严实实抱在怀中的陆珠。 “步枭少爷,只是被罗坚壁所蒙蔽,”木愫伊还知道不能彻底将步枭排除,毕竟他淮高城城主儿子的身份,还能带领这些人进入淮高城。 “罗坚壁死了,步枭少爷不会被他操纵,才会真正成为我们的领导人,他刚才的英勇战斗,大家全都看到了对不对?” “他为了救女巫要跑过来对抗罗坚壁,只可惜他没有兽人的速度快,他依旧是我们最好的领导人!” 木愫伊带头对步枭举剑高呼,一众卫兵们都响应木愫伊说的话,对着步枭表达他们会继续追随的热情。 步枭难看的脸色逐渐变成了一种兴奋,他也非常讨厌罗坚壁,虽然罗坚壁从小到大教导他学习怎么做一个少爷。 可是他实在管得太宽了,而且为人非常的偏激。 步枭也站出来说了一句:“我们在战斗的时候,身后的亲人们才是我们最强的动力!他竟然驱赶怪物进入我们保护的包围圈,企图伤害我们要保护的人,他确实……” 步枭看着众人们赞同的脸色,继续说道:“死有余辜!” 众人全都欢呼起来,就连罗坚壁的亲卫都已经退缩了,只有郁山的面色越发的沉郁。 他看向了被屠烈抱在怀中的陆珠,陆珠只露出一点裙角,整个人都埋在了屠烈的兽形当中。 这一刻所有的卫兵都不会再理会死去了什么人,而是在欢呼他们的胜利。 他们开始整队,罗坚壁的尸体哪怕郁山再怎么阻拦,也被和怪物的尸体扔在一起烧掉了。 而屠烈一直抱着陆珠,陆珠也一直埋在屠烈的怀中,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几乎要融为一体。 只有陆珠脑中的弹幕,现在闹得非常欢腾—— 我□□操,我不知道说什么了,我也想要一只熊! 屠烈真的好猛啊!英雄救美的戏码永远不过时! 是狗熊救美吧? 屠烈的兽形真的好可爱,像一个大玩偶。 呜呜呜呜这绝美的爱情,陆珠被怪物扑倒的时候我要吓死了,她刚才为什么不反抗呀她是想死吗? 她怕是不想活了吧…… 为什么呀我不明白,但熊熊真的太好了! 我刚才看到陆珠听到熊熊的声音,就挣扎来着,她是不是一直在等熊熊回来? 那三只蝴蝶雕飞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罗坚壁终于死了,太他/妈好了! …… 陆珠还埋在屠烈柔软的绒毛当中,不是她不想起,而是在弹幕讨论得最激烈的时候,她睡着了。 折腾了这么一通,早就到了睡觉的时间,她身上虽然受伤了,可是陆珠根本就感觉不到疼,失血只会让她更困。 况且她吃了一顿饱的,又埋在最信任的屠烈柔软温热的绒毛之上,她不睡才怪。 屠烈也知道陆珠睡着了,他就这么用兽形跪在地上,还剧烈地喘/息着,后怕着。 刚才他真的是快要吓疯了,他看到罗坚壁举着火把,朝着被怪物扑倒的陆珠走过去的时候,屠烈感觉自己的眼睛都已经烧了起来。 而很快他就不光是眼睛燃烧了,他的浑身都燃烧了起来,屠烈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他那时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要兽化。 他全力地奔跑,一生都没有跑的这么快过,他满脑子都只有一个想法,救下陆珠。 他做到了。 可屠烈现在浑身虚软,初次兽化带来的后遗症,让他现在哪怕看上去很吓人,也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 他应该尽快恢复人形,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睡死掉,兽人初次兽化之后都要睡好久。 但是屠烈现在根本就站不起来,他如果能够站起来肯定会抱着陆珠离开,他不会再把陆珠一个人扔在这些披着人皮的畜/生面前。 可屠烈没力气带着陆珠离开,幸好这些人畏惧他,不敢再攻击他。 幸好莱宁城的城主为他们说话,也幸好……他撑着最后的力气,把罗坚壁给弄死了。 屠烈索性就这么抱着陆珠,慢慢地软倒在这一片土地上,他并没有化为人形,因为他肚皮上还有陆珠陷在他的绒毛里面。 陆珠睡得非常香,屠烈兽爪抱着她,捧着她,仰躺在地上之后,将陆珠的身体朝着他心口的地方挪了挪。 屠烈硕大的身躯躺在地上,卫兵们全都绕着他走,甚至有人在他们附近点了一堆火。 这当然是在示好,是想要给屠烈取暖。屠烈也没有力气再跟这些人计较什么,如果他有一丁点力气,他都会趁着陆珠睡着把这些人全部杀掉。 屠烈深深地喘着气,维持兽形已经让他拼尽了全力,他看到了盘旋在他们头顶的蝴蝶雕。 幸好……他救下了陆珠。 幸好他驯服了这些蝴蝶雕,在他疯狂和怪物厮杀的时候,听了陆珠的话来找他。 否则屠烈不敢想象,如果他没有跟着蝴蝶雕回来,而是只顾在前面杀怪物,陆珠会落到一个什么下场。 屠烈在心中暗暗发誓,他绝对不会再把陆珠一个人扔下。 屠烈慢慢闭上了眼睛,三只蝴蝶雕也从空中落下,栖落在了屠烈的身上。 卫兵们依旧分队巡逻,将死去的卫兵全都烧了。大概是因为火光太强,这一夜虽然有怪物忽远忽近的叫声,却没有怪物再试图袭击他们。 陆珠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是在马车里头,她昨天晚上睡得人事不知,她记得自己肩膀上有非常狰狞的伤口,但现在那些伤口全都缝合好了。 陆珠虽然不疼,可是伤成这样,自然也行动不便。她勉强撑着另一侧完好的手臂起身,打开马车的车窗,朝着外面看去。 外面卫兵们三五成群凑在一起,正在吃东西,晨曦洒在荒漠上,让荒漠的地面看上去像是浸着血色。 陆珠头脑有些昏沉沉的,到了吃饭的时间,该起来吃饭了。但是她摸了摸肚子,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吃得太饱了,她现在一点也不饿。 陆珠索性又躺下了,她本来想着找一找屠烈,想到昨晚上屠烈的兽形,陆珠还是难言的心潮澎湃。 真大啊,真软啊,真好抱啊! 和她想象过的所有兽形都不一样,看着一点也不凶。屠烈昨天跑回来救她,一大早的不会又走了吧? 脑中弹幕陆陆续续涌进来,看到陆珠青白得像吊死鬼一样的脸色,都在义愤填膺地说着罗坚壁这个贱婢。 陆珠在弹幕的催促下,喝了几瓶营养液,给伤口上也上了些,然后就躺在那里不动了。 瞪着马车车顶上发呆。 难得她这会儿脑子里没想怎么穿越壑德荒漠,而是在想屠烈。 屠烈都为她兽化了……这可怎么办呢?兽人是很轴的玩意,本来他就够难搞了,现在又为保护她兽化,陆珠突然有些心慌。 她怕招架不住屠烈。 弹幕兀自讨论着昨天的惊心动魄,甚至有人在猜测着陆珠昨晚迟迟不自保,就是为了激发屠烈的兽形。 不是的。 陆珠基本上会好好解释弹幕上的疑惑,但是这件事她并没有解释,直接无视掉了。 系统一大早跑出来,在空间播报:“根据检测,补偿对象恨意值下滑半颗星,请宿主再接再厉。” 这个播报本来是昨天晚上就应该报的,但是昨天晚上陆珠昏死过去了,所以系统就等到了陆珠早上醒过来才开始播报。 弹幕听到了恨意值又下滑了半颗星,有人欢喜有人忧。 欢喜的是陆珠就快要完成任务了,而绑定时间这才过去三个多月。 忧的是如果陆珠从这个世界离开回到现实世界,那屠烈怎么办呢? 他那么喜欢陆珠,连弹幕隔着屏幕都能够感觉到,他恨不得把陆珠时时刻刻挂在身上。 可两个人本质上并不是处在一个世界,陆珠是从现代世界穿越过来的,如果她完成任务离开了,屠烈就会剩下一个人。 如果陆珠完不成任务,那一年的改造时间到了,也会被抹杀掉。 这简直是一个无解的死局,最开始一直催促着陆珠跟屠烈贴贴的人,现在才明白为什么陆珠一直都在抗拒。 不仅仅是因为两个人的种族不同,他们连时间和空间都不一样。 弹幕全都在忧虑这些事的时候,陆珠还是在琢磨着屠烈的兽形。以及屠烈去哪了。 营养液的作用让陆珠恢复了一部分体力,但她也并没有下车去寻找。到底身上带着这么严重的伤呢,她肩膀上这伤口的针角看上去也不怎么样,不知道是谁缝的……比她的针线活还差。 陆珠正拉着衣领低头看自己肩膀的时候,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了。 屠烈穿着一身样式有一些奇怪的卫兵衣服,端着一盆水,看了一眼陆珠醒过来了,立刻松口气似的。 “你终于醒了。” 屠烈爬上马车,他的上半身没有穿衣服,精壮的腰身和胸肌,包括上面的各种伤痕,都暴露在陆珠的眼中。 他端着盆,膝行到陆珠的面前,把里面的一条布巾使劲搓了搓,又拧了拧,倾身向前,给陆珠擦脸。 他头顶上的辫子落在陆珠的脸上,陆珠有一些痒,但却没有躲避,直勾勾地看着屠烈。 屠烈将温热的布巾捂在了陆珠的脸上,有一些粗鲁地给陆珠擦脸。 换一个淑女说不定会被他的手劲儿给擦得哭出来,但是陆珠非常地享受,屠烈给她擦了一通,把布巾拿走的时候,陆珠脸上已经泛起了一片潮红。 “我把罗坚壁杀了。”屠烈重新清洗布巾,又拧好之后小心翼翼地擦陆珠肩膀上那些凝固的血迹。 这些血迹已经擦了好几遍了,因为一次不敢太用力,所以就只能一点一点地多擦几次。 陆珠没有回答屠烈的话而是反问:“你这两天都跑哪去了?” “去杀怪物。”屠烈看着陆珠说:“是你说的,等到怪物全都死光了,你就会跟我回兽神山。” 屠烈说到这儿,忍不住攥紧了拳头。他浑身还虚脱着,没什么力气,是初次兽化过后的后遗症。 屠烈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一拳头砸在马车上,“他们竟然那么对你,跟我回兽神山吧!” “昨天晚上如果我没有……你可能会死。” “就算杀了罗坚壁,这些卑鄙的人族,还是会再一次的出卖你,置你于不顾,你为什么要救他们?” 陆珠看了一眼屠烈的拳头,虽然没有将马车直接砸一个窟窿,可马车的底部和陆珠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屠烈表现得很愤怒,他不论回想起多少次昨天晚上的情况,都很难不后怕。 要不是昨晚实在没有力气,他就不会只是把罗坚壁弄死。 但他看向陆珠的眼睛,陆珠的眼睛依旧无波无澜。 陆珠轻轻叹了口气说:“他们只是害怕而已,昨天他们被吓坏了。” 陆珠说:“罗坚壁恨我,他操控步枭想要害我,你不是已经把他杀了吗?” “你还是不肯跟我回去吗?”屠烈说:“即便是他们这么对你?” “我也是一个人族。”陆珠神色堪称温柔地看着屠烈说:“我或许能阻止这一场污染,我想试一试。” 屠烈的表情有一瞬间非常的难看,他甚至在想如果把所有的人族都杀了,是不是陆珠也会跟他回兽神山? 毕竟杀掉那些人族,比杀掉怪物要轻松多了。 但也只是一瞬间的想法而已,屠烈很快收敛了他的杀心,洗布巾给陆珠擦脖子。 陆珠看着屠烈,没有再继续两个人总也说不通的话题。 而是说:“你的兽形好厉害,好高大。” 屠烈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看向陆珠,陆珠满眼都是笑意,继续夸赞:“一点也不凶,特别可爱,又很软。” 屠烈立刻追问道:“那你喜欢吗?” 陆珠慢慢点了点头说:“当然喜欢。” 屠烈的脸红了。 他几乎不会有任何害羞的情绪,他是一个非常直白的,直白到让陆珠时常头疼的人。 但是陆珠夸赞屠烈的兽形,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赞美,屠烈有一些无所适从。 兽人和人族不一样,人族是以人形为自我认识,而兽人是以兽形为自我认识。 屠烈可以作为人族的时候随便袒露他的身体,但是作为兽人被夸奖了…… 还是被自己喜欢的姑娘夸奖,这就像他喜欢的姑娘在夸奖他光着身子好看。 屠烈跪在陆珠的身边,双眼发直地看着陆珠,又追问了一句:“你真的觉得我的兽形很好吗?” “是呀。”陆珠给他肯定的回答,屠烈的耳朵也慢慢红起来。 屠烈的皮肤不像陆珠那么白皙,可是现在是早晨,马车的车帘没有完整放下,阳光顺着车帘中钻了进来,让马车当中的光线非常的明亮。 明亮到屠烈的脸色变化,眼神变化,都纤毫毕现地映照进陆珠的眼中。 当然也就完完整整地映照在了直播的屏幕上。 弹幕全都哟哟哟哟哟。 陆珠也勾唇笑起来,真是难得见到屠烈羞涩。 不过屠烈的羞涩非常短暂,他的脸和耳朵都红了之后,他就直接弯下腰,手撑在陆珠的身边,紧紧盯着陆珠。 片刻之后他低下头,把鼻子凑近陆珠的脖颈处闻。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在印证陆珠说话的真假,他能够闻得出来别人的情绪,尤其是陆珠对他的感觉。 等到屠烈在从陆珠的脖子抬起头的时候,眼中像是盛满了晨光一般,亮得陆珠不敢直视。 屠烈激动得不知怎么是好,他闻到了一股浅浅的甜味儿,陆珠确实像他说的那样,开始喜欢他了。 喜欢的还是他的兽形! 因为第一次化兽,导致的身体虚弱彻底离屠烈远去,他胸腔当中的心脏几乎要顺着嘴里蹦出来,蹦到陆珠的手里,任由她把玩揉捏。 他不知道怎么是好,想拥抱陆珠可陆珠浑身是伤。他就只好自己颤抖着低下头,抖着嘴唇轻吻陆珠的额头。 “你喜欢太好了……”屠烈声音低沉又带着激动过头的暗哑,喃喃自语一样:“太好了!” 弹幕也在替屠烈感到激动,因为屠烈的这种表现,就说明陆珠也开始对屠烈产生好感。 屠烈顺着陆珠的额头一路亲吻到她的唇边,要吻上陆珠嘴唇的时候,陆珠才说:“我还没有洗漱好,而且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了。” 屠烈在陆珠的上方顿了顿,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住,但是起身之前他又闻了一下陆珠的脖子。 然后开心的脖子和手臂都忍不住兽化了。 他如果在这里兽化,会直接将这辆马车撑爆,像他昨天晚上兽化的时候撑爆他身上的衣服一样。 屠烈勉强控制住自己激动的心,从马车里面蹦出去,说:“我去给你拿吃的!” 陆珠缓慢撑着手臂起身,又喝了一瓶营养液,她一点也不饿,但是屠烈激动到手足无措的样子让陆珠也有一些无措。 她朝外看了一眼,阳光洒满了整个天地。 珠珠……(在屠烈为她铺开的情网...) 屠烈跑走, 陆竹灵很快钻进来。 她看着陆珠坐着,表情关切,“怎么坐起来了, 快躺下, 伤很严重, 我伺候你洗漱。” 陆珠看了一眼陆竹灵, 对于这个昨晚上那种情况下, 和其他人一起远远躲着的侍从, 陆珠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愤怒。 陆竹灵本来有些忐忑, 一直都在小心观察着陆珠的神色。但是陆珠神色如常, 真的像个神明一样, 丝毫不计较她的信徒在保命和忠诚中选择了保命。 陆竹灵的害怕,在陆珠毫无情绪变化的神色中渐渐松懈。她是不可能在陆珠有什么危险的时候冲上去救她的。 昨天那种情况下, 陆珠可能不会死, 但她冲上去一定会死。再来一次,陆竹灵也还是会坐视不理。 但陆珠丝毫没有追究的意思,到底也让陆竹灵有一丝丝的羞愧, 这种情绪并不够浓烈, 甚至不足以支撑她开口认错。 她只是伺候陆珠的时候更加的尽心, 徒手接下了陆珠咀嚼过后的刺木树皮, 放在漱口的坛子里面,又扶着陆珠的肩膀, 伺候着她漱口。 反倒是弹幕对于陆竹灵昨晚的表现在讨论, 其实弹幕和屠烈想的一样,他们都觉得陆珠真的没有必要再和这些人族待在一起了。 忘恩负义, 恩将仇报、袖手旁观。这就是昨晚上这些被陆珠救下来的人族,对陆珠的回报。 就连帮着陆珠说了几句话的木愫伊, 在陆珠占据绝对的优势之前,也没有站出来。至于后面为什么帮着陆珠说话,大抵是怕屠烈发狂。 自私和险恶,在这群人中展现得淋漓尽致。陆珠还想救他们,这真的不值得。 不过弹幕现在并不会再说什么去左右陆珠的决定,只是忍不住在刷陆竹灵太虚伪了。 陆竹灵看不见弹幕上说的话,陆珠看着了也像看不见。 “要吃东西吗?”陆珠洗漱好,陆竹灵想要让她躺下休息,但是陆珠坚持坐着。反正她不疼,而且这种伤,躺着和坐着都没差别。 陆竹灵只好扶着陆珠靠着马车车壁上坐下。 “我去给你拿吃的。”陆竹灵说。 陆珠开口说:“不用,屠烈去了,你去忙吧,他应该快回来了。” 陆竹灵一听到屠烈快回来了,露出了明显的畏惧神色。陆竹灵自然也见过其他的兽人兽化,但是她从来没有见过屠烈这么高大凶残的兽人熊。 不愧世代都是兽人族首领的灵影熊。已经超出了兽人这个范围的勇猛程度。 而且之前陆竹灵和屠烈同样作为陆珠的侍从,偶尔还能说上两句话,现在陆竹灵是一句都不敢和屠烈说的。 屠烈昨晚上兽化的时候,要不是碍于陆珠,一定会杀光所有人。这些天路边上的怪物焦尸,很显然也是屠烈杀掉的。 他一直在给众人开路,可罗坚壁那个老东西,却差点就杀了陆珠。 陆竹灵没有再耽搁,赶紧端着洗漱的用具离开了马车。 果然她刚离开,屠烈就回来了。 屠烈带回的食物没什么新花样,还是那些干饼和肉干。 壑德荒漠里面温度很高,虽然现在已经进入十月,却能储存住的食物,也就只有这些。 而且这四周寸草不生,屠烈想要找些浆果,或者给陆珠抓条鱼都做不到。 陆珠毫无胃口,但她还是拿着东西慢慢吃着,喝着屠烈给她准备的水,看着坐在她对面的屠烈,一个人吃了一大堆食物。 “兽化之后,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陆珠慢慢啃着干饼,问屠烈。 屠烈叼着肉干摇头:“没有,现在我非常好。” 他说着抬眼看陆珠,眼中灿烂的连此刻外面的太阳也要望尘莫及。 “以后我保护你。”屠烈说:“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你!” 陆珠连忙点头,被屠烈声音震得耳朵痒。 “我肩膀上是你缝的?”陆珠又问。 屠烈点头:“是我缝的,你当时睡着了。” 他当时就只抱着陆珠躺在地上休息了一小会儿,就强撑着精神起来了。 他化为人形,给陆珠处理伤口,信不过任何人,只好自己上手。 陆珠点头,继续啃饼,眼睛看着屠烈。屠烈正大口吃东西,陆珠转了转眼睛问:“你有没有偷偷看我?” 屠烈疑惑抬起头,陆珠低头看了眼自己并不算很丰腴,但是也不干瘪的身前,她可还记得屠烈曾经要求要看呢。 屠烈视线跟着陆珠向下,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陆珠在说什么,一着急一抽气,就呛着了。 “咳咳咳咳咳……” 他咳得面红耳赤,最后还是陆珠给他递了水,屠烈猛灌了好几大口,这才把咳意压下去。 弹幕都在咦嘻嘻嘻,准备听着屠烈狡辩,肩膀上的伤要缝合,衣服不拉下来很难办到。 但是屠烈喝完水,抹了抹嘴唇之后,十分坦诚地说:“看了。” 屠烈还形容了一下,说:“像馒头。” 陆珠又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手里捧着饼,觉得有点噎人。 “你生气了吗?”屠烈停止吃东西的动作,神色有一些害怕地看向陆珠:“我确实是没忍住看了一下,但是我没有摸。” 他越说弹幕唧唧哇哇的越厉害,没想到大狗熊竟然是这样的大狗熊! 他并没有狡辩,没有说因为处理伤口不小心看到,而是非常诚实地承认,他就是看了,不光看了还想摸。 陆珠把饼放下彻底吃不进去了,但她并没有生气,就是耳根有一点发热。 屠烈吓得都不敢吃东西了,朝着陆珠身边凑了凑,陆珠一看他,他又连忙定在原地。 想伸手抱一抱陆珠,抬起又放下了。 他这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让陆珠想起了他昨天晚上狂奔回来,兽化了之后蹲跪在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神。 屠烈当时非常的勇猛,把所有人都给吓到了,就只有陆珠看到了他眼中的无措。 他的无措是因为自己。 因为她躺在地上,浑身染血,屠烈甚至不敢第一时间伸出兽爪来将她扶起。 那种害怕和无措,无比直观地传播给了陆珠,让陆珠有了一种非常奇妙的感受。 这种感受和自己紧张自己,自己在乎自己是完全不一样的。 像被人捧在手心,搂在心口一样,又温暖又柔软。 “你想摸吗?”屠烈正害怕的时候,陆珠又拿起饼重新慢慢地啃,视线并不看向屠烈。 但是问出的话却非常的虎狼。 “啊?”屠烈都没能反应过来,弹幕率先有人反应过来,直接刷了一串地/雷。 弹幕:给他摸给他摸!让孩子摸一摸吧! 屠烈反应过来之后,立刻连东西都不吃了。凑到陆珠的面前,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说:“你不是不让吗?可以吗!” “先吃东西。”陆珠对屠烈说:“搞还是搞不了的,你的兽形……太大了。” 陆珠脸色通红,却一本正经地跟屠烈讨论着两个人之间到底能亲近到什么程度。 屠烈听得浑身都要着火了一样,后面有一些直播不能播的,系统就直接静音了。 屠烈压抑着自己要原地兽化的欲望,食不知味地吃完了一顿饭,把东西收拾出去,然后迫不及待钻进了马车当中…… 步枭已经让卫兵们整队完毕了,但是没有马上出发,他们都在等着女巫的指示。女巫的马车现在紧闭着,步枭在外面喊了两声,里面都没有回音。 步枭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想查看陆珠的状况,可是屠烈围绕在陆珠的身边,不让任何人靠近陆珠,步枭连看一眼都不行。 步枭还是今天早上在陆竹灵的口中,知道了陆珠的恢复状况,现在所有的队伍都等待着陆珠的指示。 其实这种事情完全可以不需要问陆珠,但经历过昨天晚上,现在拥有一个如此强壮兽人的陆珠,俨然已经成为了整个队伍的核心。 而马车里面现在的状况是连直播都不能播的,陆珠躺在马车的软垫上,肩头的伤暴露在温度过高的空气中,脸色泛红。 她摸着自己上方屠烈兽化的耳朵,捏着那圆圆的耳骨,扭来扭去,还把手指朝着里面伸。 “好了吧?”陆珠说:“外面有人,好像是步枭在叫我。” 屠烈撑着手臂在陆珠的上方,一双幽黑的眼睛,翻涌着某种难以压抑的妄念。 不过他很克制,因为陆珠身上的伤根本经不住他一个用力的拥抱。 屠烈也听到了马车外面的声音,真是不会找时候,屠烈更讨厌步枭了。 他撑着手臂侧身躺在陆珠的身边,把陆珠的裙子领口拉上来,抬手摸陆珠的脸。 “我想带你走……”这是一句再真心不过的话了。 只不过他无论说多少次,都无法达成。 “你应该很累很困了,”陆珠弹了一下屠烈的耳朵:“兽化之后要睡很久吧,你昨天兽化到现在都没有好好休息,别再盯着我了,没有人会伤害我。” 陆珠撑着手臂起身,对屠烈说:“你睡觉吧,就睡在我的身边。” 屠烈也确实已经筋疲力尽了,只不过因为今天早上陆珠态度的转变,让屠烈欣喜若狂,这才勉强撑住了他的精神。 而现在陆珠跟他亲近,屠烈也算是得偿所愿了,整个人的精神都跟着松懈下来。 他躺在马车里头,抓着陆珠的一只手,闭上了眼睛点了点头。 几乎是下一秒钟他就睡着了。 而陆珠把自己的衣服整理好,这才撑着身体做起来,打开了马车的车窗。 步枭站在外面,对着马车帘子的方向,正说着:“陆珠,我们……” “出发吧。”陆珠从马车的车窗看了一眼已经整队完毕的卫兵们。 声音非常平和地说:“大家都辛苦了,按照原定路线行进就好,速度也不必赶得太快,短时间内不会有怪物来袭。” 陆珠的这一番话,简直如同定海神针一般,昨晚上拼死应战,现在还疲惫不堪的卫兵们,全部都松了一口气。 “我的兽人已经为我们杀了很多沿途的怪物,”陆珠说:“在他清理的这一段路程当中,就算有怪物袭击也会很稀少。” “大家不用太担心,我们只要团结一心,肯定全都能活下来。” 陆珠的声音很温柔。但也显得她有一些虚弱。 “女巫大人你没事吧!”有卫兵担忧地询问陆珠的身体状况。 陆珠笑了一下,说:“我很好,休息一下就好了。还能够辅助你们战斗,放心吧。” 卫兵们陆续有人开口,都是善意地在说要陆珠好好休息。 步枭听到陆珠声音的第一时间就从马车的前面,转到了马车的侧面。 但是他插不上话,只好自下而上紧紧盯着陆珠的脸,满眼都是担忧。 等到陆珠回答完了卫兵们的话,步枭这才找到机会开口。 “你没事吧?”步枭等于问了一句废话。 步枭身后站着的木愫伊,眼中难以压抑地露出了一点鄙夷。 “我没事。” 陆珠又说:“不过我的兽人太累了睡着了,他需要多睡一段时间,所以这段时间都会在我的车上。” “当然,他这些天都在帮我们清理前路,他是应该好好地休息了。”步枭说完,转身对卫兵们说:“我们出发吧!” 队伍重新开始行进,按照原定的路线去直接穿越壑德荒漠。 陆珠坐在马车当中,马车开始行走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屠烈,屠烈睡得像死过去一样。马车的晃动都没能让他的睫毛动一下,但他的手却始终抓着陆珠,抓得非常紧。 他们一直赶路到快下午的时候,就只遇到了两波小规模的怪物攻击。 几只而已,很快就被他们处理掉了。 不过等到夕阳西下的时候,袭击的频率就开始上升,而且怪物也越来越多。 陆珠一整天都坐在马车当中,中午陆竹灵趴在马车边上给陆珠送了点吃的,陆珠只是留下了却并没有吃。 她一点都不饿,她准备把这些食物留给屠烈,兽化之后,屠烈的食量会变得很大。 他们在天快黑的时候,走了将近百里,在遭遇一波数量庞大的怪物袭击的时候,不得不被迫停下来。 此刻天还没有彻底黑,卫兵们手中拿着沾血的长剑和火把,呈扇形保护着身后的马车和老弱妇孺们。 “维持住阵型!不要散开!盾牌拿住——” “火油呢,再拿火油来!” 吵闹声和怪物的咆哮声,已经没办法再激起大部分人强烈的恐惧情绪。高频率的怪物进攻和吼叫声,导致人的神经变得麻木。 不过好在士兵们状态都非常好,有受伤的就赶快朝着车边跑。一开始只是有轻伤的往回跑,到后来哪怕是已经开始变成怪物,只要保有个人意识,陆珠都能将他们救回来。 这样一来卫兵们厮杀起来更加勇猛,而等到天彻底黑下来,他们再一次被怪物围拢住的时候,陆珠终于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陆珠身上的伤挺严重的,感觉不到疼也会变得很虚弱。 新换的淑女裙从身后看去,她的腰身纤细的简直如同柳枝一般一折就断。 交战还在持续着,一拨人受伤了退下来,一拨人再重新顶上去。 卫兵们只要保证自己不会被怪物撕扯开,他们就全无后顾之忧。所以他们的对战越发的有序,怪物们的数量不断地在减少。 被点燃之后的怪物,被卫兵们驱赶向它们自己的队伍当中,点燃更多的怪物。 火光在黑夜当中如同散落的巨大萤火,陆珠下车之后,陆竹灵追在她的身后给她披上了一个披风。 陆竹灵扶着陆珠朝着交战的卫兵们走过去,距离那边不远,陆珠对陆竹灵说:“让卫兵们撤回来。” 陆竹灵立刻对着那边吼道:“所有卫兵立刻后撤!这是女巫大人的命令!” 木愫伊第一个带领卫兵撤回来,看到陆珠抬起了双手,要施展巫术,忍不住说了一句:“我们也能对付,你现在受伤了,使用巫术会不会影响你?” 陆珠慢慢摇了摇头,视线看向那一群怪物,脑中拜托系统:“等会儿爆/破就看你了,不要误伤卫兵们。” 系统回答道:“放心,交给我。” 陆珠抬起了双臂,披风随着陆珠的动作,在夜风当中猎猎飞舞,仿佛真的有神来助。 而随着卫兵们彻底逃离了会被弹飞的范围,陆珠放下手臂的瞬间,“砰砰砰砰——” 爆炸声密集地响起,大部分的怪物全部被炸上了天,直接在空中烧着了。如同一场血腥而绮丽的焰火,残肢带着火落在了地上。 卫兵们寂静片刻之后开始欢呼,他们重新掉头冲杀回去,将那些没有死去的怪物全都点燃。 很快战场平息,一部分人围着陆珠,看着她的眼中也落入了火一样,充满了敬畏。 “今夜就在这里扎营。”陆珠看向远处,片刻后断定:“不会再有大批量的怪物来袭了。” 她的话说完卫兵又发出了一阵欢呼,众人开始准备露宿和进食。 有受伤的人找陆珠治疗,陆珠就递过去一瓶空间的营养液,然后再不着痕迹地把自己手指上的血,涂在那个人的身上。 不同于昨天战况惨烈,今天有陆珠的帮忙,他们赢得太轻松,死去的卫兵非常的稀少。 这导致众人议论起来,越发的痛恨罗坚壁,如果不是他,昨天那一场仗,他们的同伴也不至于死那么多。 步枭现在虽然还是领导人,所有人明面上都很敬重他,可是很显然,只要陆珠出现,他就会被排除在卫兵们的拥护之外。 步枭最后一个斩杀了怪物,点燃之后,他甩着流血的长剑回来,看到卫兵们全都围绕着陆珠,眼神有片刻的晦涩。 而站在他不远处,郁山看着陆珠的眼神,也带着阴翳和复杂。 陆珠很快回到了马车上,她的身体确实是有一点虚弱,虽然并不疼痛可是刚才抬起手臂的动作,让她的肩膀上一阵湿腻。 又流血了,陆珠回到马车当中休息,喝了几瓶营养液,又重新给自己上了药。 之后她就躺在马车里,和还在昏睡的屠烈并排躺着。 晚上陆竹灵给陆珠来送吃的,陆珠依旧留下了,但还是没吃。 她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弹幕都在奇怪她为什么不吃。弹幕其实一直都奇怪,陆珠有的时候肚子会鼓起来,她到底吃的是什么? 这种问题陆珠从来不会回答,她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确实是不饿,就把那些食物留起来,准备留给屠烈吃。 陆珠侧着身,看着屠烈,马车里面没有点灯,有一些黑。 但是敞开的小车窗照进来一些外面的火光,那些火光跃跃欲试,在陆珠和屠烈的身上跳来跳去,像是一群调皮的孩子,想要窥视马车中的一切。 现在还没有到睡觉的时间,陆珠不会睡得这么早,弹幕看到了她躺在屠烈的身边,一个个全都在替屠烈紧张。 陆珠起先只是侧着身子对着屠烈,静静地看着屠烈。 不过看着看着,陆珠就凑近了屠烈,开始伸手去摸屠烈的脸,用手指去描摹他的五官。 陆珠在没有目的的情况下,不会和人主动亲近,但现在屠烈的状况有一点特殊。 屠烈为了她离开兽人族,追随她混在人族当中,为了她兽化,发誓永远保护她…… 她为昨夜屠烈对她遭遇危险时候的撕心裂肺而动容,而这样的屠烈,又生于她的笔下…… 这给陆珠一种感觉——屠烈是属于她的。 陆珠从来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她自己的,无论是在这个世界,还是在她自己的那个世界。 一个属于自己的东西,让陆珠感觉到新奇。 而且屠烈虽然又壮又猛,可他给陆珠最多的印象,是柔软。 陆珠手指从屠烈的眉毛,慢慢地滑到他的鼻尖上,又从他的鼻尖,落在他的嘴唇。 屠烈的唇形非常的好看,人中深长,唇峰像画的一样,陆珠已经忘了她是怎么描写屠烈。 她完全没有办法,把屠烈和她记忆当中在公交车上碰见的那个,在她被猥/亵的时候,伸出援手的人联系在一起。 真的有那样一个人吗?陆珠产生了疑惑。 陆珠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因为她觉得屠烈不像任何人。 陆珠的手指慢慢地摩挲着屠烈的嘴唇,屠烈始终呼吸非常平稳,没有任何要醒过来的趋势。 陆珠又凑近一些,呼吸喷洒在屠烈的脸上,在弹幕哇哇哇的感叹声中,睁着眼睛亲吻上屠烈的嘴唇。 他们之间亲吻过很多次,每一次都是屠烈主动,都是屠烈以一种难以理解的热情开始,以意犹未尽而结束。 陆珠时常会漫不经心,甚至会在跟屠烈亲吻的时候,思考其他的事情。对于她来说,让屠烈亲吻她,只是安抚屠烈的一种手段。 但是这一会儿又不太一样,因为陆珠虽然依旧睁着眼睛,依旧在思考,可她脑中想的却不是别的,是她面前的这个大狗熊。 陆珠也有过很多喜欢的东西,她喜欢一切美好的人事物。 只不过陆珠的喜欢浮于表面,一旦这个人或者是东西偏离最开始的样子,陆珠的喜欢就会荡然无存。 而她所喜欢的所有东西,最终都会改变,这像一种魔咒,一种无法逃离的宿命一样。 所以陆珠很想知道,屠烈会不会改变。 以及这种亲热到底有什么好玩,屠烈要那么乐此不疲。 而屠烈一直以来对她展示的情爱,到底是一种什么东西? 他说陆珠的血液中有了甜味儿,陆珠也想尝一尝,屠烈的嘴唇上是不是也有甜味儿。 陆珠像一个好奇的孩子,生涩的,反反复复地品尝着她面前的这颗糖果。 只不过陆珠不知道,糖果是有外皮的,如果不剥掉那层外皮,就算将糖吮吸的化掉,也尝不到甜味。 陆珠尝试了一会儿,就停下了重新躺回去。 弹幕看着陆珠偷亲屠烈,恨不得顺着直播屏幕伸出双臂来,摇晃屠烈的肩膀,让屠烈醒过来好好看看陆珠在对他做什么。 屠烈如果醒着的话一定会欣喜若狂,他高兴的样子真的很可爱,又憨又傻,就是一头大笨熊。 可惜屠烈睡得太死了,不知道陆珠干了什么。陆珠亲了他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又重新用手指戳戳屠烈这儿,捏捏屠烈那儿。 陆珠还是喜欢屠烈兽化的样子,柔软又巨大,埋在里面,像是掉进了云层当中。 一整个晚上,弹幕都在看着陆珠不停地研究屠烈,连屠烈头顶上的小辫子都查了一遍。 到了睡觉的时间,陆珠就躺在屠烈身边,把屠烈的手臂拿过来,枕在自己的头   两个人在马车当中相拥入眠,第二天清早卫兵们活动的叮当声,还有众人时不时传进来的谈话声,终于吵醒了屠烈。 屠烈睁开眼睛,先朝着车顶上看了一眼,然后感觉到自己怀里有东西,低头一看,就看到陆珠蜷缩成一小团,窝在他的怀里。 屠烈没有办法形容这一刻的感觉,仿佛他的心跳都已经停止了,他想让时间停在这一刻,永远也不要再向前走。 屠烈侧头看着陆珠近在咫尺的脸,正要凑上去亲,就突然发现陆珠肩膀上浸透裙子的血迹。 血迹已经干涸了,陆珠睡觉压住了她受伤的肩膀,因为她感知不到疼痛,丝毫也没有影响她的睡眠。 屠烈连忙将她身体翻正,陆珠迷迷糊糊哼了一声,屠烈也没叫她,直接把她裙子领口朝下拉了拉,想看看她肩膀上的伤势。 结果正拉呢,陆珠睁开了眼睛。 她长发滚乱了,全在脸颊上和脖子上堆着,看上去像是被谁给揉搓过似的。她迷茫的视线先是落在了屠烈的脸上,条件反射一样勾着唇对屠烈笑了下。 屠烈抓着陆珠领子的手,被她笑得猛地一颤,清晨本就精神百倍的状态,更是差点爆了。 兽人的欲望是人族的几十倍,年轻的兽人们,除去打猎和进食的时间,基本上都窝在洞穴里面搞繁衍。 陆珠笑得太好看了,屠烈一时间没顶住,拉着陆珠衣服的手劲儿用得太大了,“刺啦——”一声。 陆珠的裙子一路从领口开到了腰。 陆珠迷茫的低头看了一眼,然后眼神逐渐清醒,表情微微变化。 屠烈正要解释,结果刚张开嘴,陆珠就说:“想干什么也不用把衣服扯坏的……” 陆珠声音带着晨起的鼻音,还带着点抱怨:“我也没剩几件裙子了,你欠我两件裙子了。” 屠烈本来要解释的话,顿时噎回去了,他不打算解释了,他就是想干什么。 不过屠烈至少还保持着理智,先看了陆珠身上的伤。 结果一看到伤口处干涸的血迹,甚至还有崩开的线,屠烈顿时也清醒了,浑身上下的冲动都被抑制住了。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伤口什么时候能好啊。”屠烈按着陆珠的肩膀,又心疼又着急,要知道这世界上大部分的人受伤,包括兽人,都是要死的。 陆珠这样子让屠烈非常害怕,他叮嘱陆珠不要乱动,连忙下车去打水找针线,准备给陆珠处理伤。 陆珠自己却不在意,就是脑子有些昏沉,像没有睡够似的。 她被撕坏的裙子虚虚盖着身上,脖颈处已经愈合的狰狞伤疤,现在蔓延到了肩膀上,实在是触目惊心。 大清早开启直播,弹幕涌进来,看到陆珠这样子,都差点不忍心看再退出去。 虽然知道陆珠不会疼,可这样的伤放在医疗发达的现代世界,也属实有些严重。更何况这里是得病了能不能活全靠命的世界。 弹幕催促下,陆珠又喝了营养液,身体暖起来,她头昏脑涨的感觉才散去一些。 屠烈也很快回来了,像昨天一样端着水盆,给陆珠擦洗伤口。又从陆竹灵那里要来了针线,抖着手给陆珠缝合抻开的地方。 其实陆珠自己处理会比屠烈处理好多了,尤其是屠烈一碰她的伤口就抖。 陆珠看着屠烈,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他:“你又不疼,我也不疼,你镇定点。” “我倒宁愿是我受伤,我身体强壮,再怎么严重,熬两天就封口了。”屠烈看着陆珠说:“你曾经用铁签穿透我的骨头,反复溃烂两个多月,我也熬过来了……” 陆珠突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说那些不是她做的,是原身做的? 可陆珠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那些就是她做的。 “我那么对你,你还恨我吧?”陆珠问屠烈。 空间的恨意值还有一颗星,屠烈肯定还怨恨她呢。 屠烈动作顿了顿,皱眉看着陆珠,“你别说话。”他大手捏着针线,有点出汗,要拿不住针了。 陆珠不再吭声了,弹幕简直和屠烈感同身受,替陆珠疼。 他们和陆珠相同视角,本来应该带入陆珠的感受,可陆珠太迷了,他们带不进去。 而且没有人能这么淡定地看着别人缝合自己的伤口,还和他闲聊的欢快。 屠烈把那两针补好了,把针插回线上的时候,他抬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 陆珠好奇地问:“这两针就出汗了,我受伤那天……你是怎么给我缝的?” 屠烈动作一僵,他咽了口口水,感觉闹心得厉害,他拧布巾给好陆珠擦洗伤口周围,低声说:“我缝了一夜呢。” 而且他当时不光出汗,还……心疼的掉眼泪了。 不过这种事情没有人看到,屠烈是绝对不会自己说出口的。他再怎么憨,也不想让陆珠知道他会哭。 陆珠却像是已经猜到了,叹息一声说:“你这样,我不疼一下,好像对不起你似的。” 屠烈清洗好了伤,看着陆珠说:“上什么药?” 这队伍里面,只有陆珠是巫祝,也就只有她能治病。上什么药,要看她自己。 陆珠拿出了一瓶营养液,递给屠烈,屠烈也根本不计较她裙子都被撕碎了,到底从哪里掏出来的。 拧开瓶子,小心翼翼给陆珠上药,还吹。 陆珠感觉到凉丝丝的,然后屠烈不小心手指戳到了一根缝得有些紧的线,陆珠下意识抽动了下,飞快皱了下眉。 屠烈连忙问:“怎么了?是不是弄疼你了?” 陆珠皱着眉,看着自己的肩膀,又看看屠烈,张了张嘴,说:“我不知道……应该没有,我不知道什么是疼,你再戳一下?” “戳什么戳。”屠烈给陆珠把裙子拼好,说:“你今天不要起身,做什么我帮你。” 陆珠疑惑得悄悄动了动肩膀,没有刚才那种感觉了,她想果然她不知道什么是疼。 “我去给你弄洗漱的水。”屠烈说着,要退出马车。 但是退了一半,他想起什么似的,又说:“我不恨你了,我要是恨你,怎么可能为你兽化。” “我以后不提以前的事了。” 屠烈凑到陆珠身边,低头亲了下她的鼻尖,说:“我现在特别喜欢你,只想怪物赶紧死光,好带你回兽神山。” 陆珠点头,屠烈又亲了亲她的嘴唇,然后跳下马车,去拿洗漱的东西。 陆珠躺着,听话地没有再起身。屠烈很快回来,像他说的,一直伺候着陆珠,他今天显得格外有精神。 陆珠洗漱好,开始啃被屠烈泡软的肉干的时候,队伍整装完毕。歩枭又来问陆珠出发的事情。 屠烈直接掀开车帘说:“出发吧,女巫昨晚动用巫术,伤势又严重了,不适合起来。” 屠烈说完回到车里,卫兵们听到屠烈这么说都很担心陆珠,但有屠烈在,谁也不敢靠近问候。 队伍重新出发,陆珠枕在屠烈的腿上,今天依旧没怎么吃东西,但一点也不饿。 屠烈倒是胃口大开,把陆珠攒了两顿的东西全都吃光了,留下最好的一块肉,用手撕着,哄着陆珠吃。 “你吃太少了,这不行,伤不爱好。”屠烈劝陆珠,那姿态和表情,温柔得像是在哄小孩子。 陆珠被喂到嘴边,就吃些,一直在说我不饿。 外面队伍走走停停,一整天遭遇了几波怪物袭击。但卫兵们距离壑德荒漠的出口越近,就越战越勇,都没有用陆珠和屠烈出手。 这样一连几天,偶尔遭遇了数量多的怪物攻击,屠烈怕陆珠牵动伤口,就下车兽化帮忙。 有他的加入,再加上卫兵们对战怪物越发娴熟,他们行进的速度非常快,转眼就要抵达壑德荒漠的出口。 十月本该是深秋,但因为壑德荒漠之中的温度很高,他们储存下来的水和火油全都要耗空了。 他们不能再在壑德荒漠之中扎营,必须连夜赶路。 大部分无用的行李丢弃,他们行进的速度更快了,陆珠这几天除了方便,都被屠烈看着勒令躺着休息,按时换药。 伤口已经结痂,很快就能拆掉丑陋的针脚,就连面色看着也好多了,弹幕都在说陆珠看着脸蛋都鼓了一点点。 但神奇的是陆珠这些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如果换成寻常人,早就饿死了。可是陆珠好好的,屠烈竟然也不觉得她奇怪。 只是一直在催促她吃东西。 “吃一点。”屠烈说:“你都瘦了。” 这就是睁着眼说瞎话,陆珠根本从最开始就是这个身材。 屠烈抱着陆珠,坐在他自己腿上,把为数不多的食物最好的留下来,送到陆珠唇边。 陆珠摇头:“不饿,我吃浪费,你吃吧。” 屠烈不吃,他抱着陆珠看了看她,将她搂得更紧,和自己面对面严丝合缝的相贴。凑近了她的唇边,含住了她的唇瓣。 马车在黑夜中行驶,里面点了一盏小灯,随着车子摇摇晃晃,明明灭灭。 陆珠的呼吸渐渐快了些,直播跟着陆珠的视角,黑乎乎的看不清。好容易看清了,只看清屠烈抓着陆珠的手朝着他的腰下按。 “碰碰我……”直播就彻底黑屏了。 滚动的车轮在路面起伏不定,陆珠脸贴着屠烈滚烫的侧脸,像抱着一个烧红的烙铁一样煎熬。 “珠珠……”屠烈愉悦地叫着他这些天发展出来的亲昵叫法。 陆珠红透了耳朵,迷迷糊糊地随着马车,在屠烈为她铺开的情网中,抖动如羽翅般颤栗的睫毛,不知道怎么才能挣脱。 把陆珠交出来(狼狈又慌张地说 “我是王...) 陆珠是个在很多时候, 都很好说话的人。 她一旦给屠烈开了一个口,开始转变态度,甚至去好奇屠烈的感情, 就基本上等同于让屠烈为所欲为。 她会羞涩, 但不会因为羞涩而拒绝屠烈的各种过分亲密。除了所有怪物都死绝了才跟屠烈回兽神山这件事是骗屠烈的, 其他的她真的非常放纵屠烈。 以至于屠烈每一天都在得寸进尺, 陆珠成了他怀中玩偶, 随意摆出怎样的姿态, 陆珠都由着他, 纵着他。 屠烈这些天幸福的要找不到北, 尤其是此刻, 他把好容易伤好些的陆珠“欺负”到了马车的角落里面,逼着陆珠碰他。 陆珠的手在屠烈这里, 有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效果, 明明只是简单的触碰,无论哪里,都能让屠烈觉得如春风拂过他的全身。 屠烈低着头, 呼吸几乎要因为陆珠的触碰无以为继。他每一秒, 都希望时间停止在这一刻, 又每一秒, 都想要的更多些。 人类的欲望永无止境,兽人更甚于人类。 只要最开始给了一点点, 他们就会贪得无厌地奢求更多, 奢求全部。 而陆珠犹如置身烧红的铁桶之中,每一分钟都觉得自己即将皮肉焦煳, 骨肉融化。但这炙热也像是源源不断,总能够压着她的极限, 上升到难以排解和承受的温度。 黑夜之中的壑德荒漠应该因为少了白天的阳光而温度消减,急奔的马车之中,却犹如独数两个人的蒸笼。直让两人浑身汗水淋漓,脑中更如同灌入了炽热熔岩,最后连看向彼此的眼睛,都只剩一片猩红。 前方马上就要抵达壑德荒漠的出口,卫兵们都兴奋不已,只要出了壑德荒漠,乘上了船只,他们就能彻底放松下来。 但是就在卫兵队抵达壑德荒漠出口的时候,火把光亮映照中,前方的道路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怪物。 这些怪物并没有发出嘶吼,没有像之前攻击他们的怪物一样,发出刺耳的嘶叫声。 它们就那么挤挤挨挨地站在黑夜之中,堵住了所有人的出路。 出壑德荒漠上水路抵达淮高城,这一段路线,必经过一座城。 这座城在壑德荒漠的出口,名为壑德古城。据说壑德荒漠之中埋葬的炎龙,曾是壑德古城城主的爱宠。而炎龙死后,魂魄不灭,化身荒漠,守护着昔日主人的后代。 这也是壑德荒漠的由来。 但是壑德古城早就败落了,里面的城主都换了好几次,到现在城主也早已经不姓壑德。 这一处因为是旱地水路必经之路,虽然换了好几任城主,但也还算富庶。 走商和过路的人,总会给这座城贡献各种各样的生计。 因此壑德古城之中,人口非常可观,城中遍布各种大大小小的客栈,几乎常年不会断八方来客。 陆珠就算不和卫兵们说,他们也已经预料到,壑德古城,怪物肯定是最多的。 但是他们没想到,这座东面临炙热荒漠,西面临江的古城,得天独厚的逃跑条件,却看上去根本没能跑得了几个人。 因为火光照亮之处,堵在他们前路的怪物,大多是奇形怪状的人形怪物。 他们肢体扭曲,胡拼乱凑似的,可怖非常。其中一些竟然穿着的是贵族才会穿的精良布料的怪物。 卫兵们包括卫兵的首领们,心都是狠狠地一沉。 如果这些贵族们都没能跑得了的话,那这座城中的城民和走商必然全都没能逃得了。 壑德古城的人如果全都变成了怪物……那他们根本就没有通过古城的可能。 马匹在怪物前面停下,马匹躁动地喷气,蹄子焦躁在地上跺来跺去。 这些马匹都是经历过训练的战马,战马如此焦灼,那必然证明前方非常危险。 部队停下,隔着一段距离,卫兵们满面惊慌地看着前面堵着路的怪物们。 这些怪物眼睛看着他们,却只是挨挨挤挤的躁动,没有任何一个试图上前来攻击。 这太诡异了。简直就像……简直就像是受到了什么人的操控一样。 前面的卫兵们停下了,后面的队伍自然也跟着停下,有人高声询问怎么停下了,毕竟没有听到怪物叫声。 但是在这个人看到了将前路堵死的,数不清的怪物,声音立刻戛然而止。 马车也停下来,陆珠汗津津地躺在软垫上,鬓发湿贴在她白皙透红的小脸上。她的眼神有些涣散。屠烈撑着手臂起身,给她将裙子拉下来。 然后说:“我听着外面有些不对劲,你不用管,过了睡觉的时间了,你睡吧。” 陆珠点了点头,身上像喝完了营养液一样暖融融的。双腿还细微地颤栗着,脑中难得被熊吸了脑浆一样,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她呼吸渐渐平缓,屠烈掀开车帘直接跳了下去。 他上半身衣服才穿上一个袖子,黑夜中没人能够看清他后脊有汗水滚落至后腰,悄无声息地被腰带吸入。 他飞快把上衣穿好,眼中还有未散的红,餍足从他每一个毛孔透出来。 带着细微倒刺的舌尖,在满是水迹的嘴唇上舔了一下,像个偷吃了什么美味的大型猛兽。 “陆……”歩枭惊慌失措地跑过来,正要叫陆珠。 屠烈直接拦住了歩枭,捂住了他的嘴,声音带着冷意说:“她睡着了,别叫。” 歩枭连忙点头,他怕自己不点头,屠烈为了不让他叫,会扭断他的脖子。 屠烈松开了他,歩枭看了一眼马车的方向,压低声音说:“前面全都是怪物,必须通知女巫……” “我已经闻到了,确实很多。”屠烈皱眉眯眼看了一眼前面,又低头看向歩枭:“但女巫受伤那么严重,她动手只会伤上加伤。” 屠烈说:“怎么,你不是想要做领导人?离开了女巫就不会打仗了?” 歩枭被说的表情忍不住扭曲,但他是万万不敢和屠烈发火的。 屠烈松开歩枭,指着他说:“不许去打扰女巫睡觉,否则我第一个拧掉你这个废物的脑袋,让你和你那老仆罗坚壁去做伴。” 屠烈威胁一个人的时候,是不会只虚张声势的。 如有实质的杀意,让歩枭面色剧变。 屠烈松开他,朝着卫兵队伍前面走去。 他边走,边兽化,虽然卫兵们这些天和屠烈对战,已经看过了无数次他兽化的样子,却还是很难不为这过于魔幻的一幕而震惊。 屠烈转眼化为兽形,如同小山一样居高临下看了下前面的路况。 他的眼睛在夜色中能看出很远,因此能看清不止是堵在壑德荒漠出口的这一点怪物而已。 今晚会是一场血战。 屠烈一双前爪轰然落地,接着迅速朝着那前方冲去,“吼——” 屠烈的一声吼,犹如一声行军战鼓,直接带领着正因为怪物不攻击,而忐忑难安的卫兵们冲杀过去—— 屠烈不管什么怪物不攻击是要做什么,不去猜测它们是不是有什么人在操控着,反正都要杀,反正都要烧死。 他依旧没有忘,等到怪物都清空了,珠珠就会和他回兽神山! 屠烈兽化的庞大身躯,直接如压路机一般,强势冲进了怪物堆。 既然这些怪物挡路,那就杀光他们! 震天的熊吼,刀剑切割在皮肉之上令人牙酸的声响,火光轰然燃起的滋啦,交织着卫兵们冲锋的嘶吼声,撕裂了这一片黑夜。 他们没有退路,因为身后就是他们一路碾过来的血路。 火油和食物就要耗空,他们必须走出这片荒漠,就在今晚! 数不清的卫兵们,举着火把和利刃,迅速和怪物厮杀在一起。 他们身上都带着陆珠提前分发给他们的小瓶子,这瓶子里面的药物,能够迅速补充体力,终止他们被怪物污染。 因为怪物密集,火攻非常见效。怪物非常容易燃烧,大片大片的火烧起来,屠烈兽形在怪物群中,横冲直撞,撕咬撕扯,将这些怪物全都甩进火堆。 不过就在大局势即将扭转,他们甚至能够借助怪物燃烧的火光,看到被照亮的前路的时候,“咻——”的一声,箭/矢破空而来,直直射向屠烈的眼睛。 屠烈反应极快,但也只来得及偏了下头,这箭/矢擦着他的脸上划过,尖利的箭头在他脸上掀出了一条血道。 “咻咻咻——” 箭/矢的声音不断传来,冲杀得最猛,手上的火把烧死最多怪物的卫兵,直接被这突如其来的箭/矢射穿了胸膛。 他们能够不畏惧怪物的感染,却无法抵抗心脏被瞬间射穿带来的死亡。 箭/矢不断,射在有防备的屠烈身上,因为他皮毛够厚,根本无法穿透,但是射在那些卫兵的身上,却一箭一个,直接将他们钉死在地上。 甚至有些卫兵,在死前手里徒劳地抓着陆珠给他们的药瓶。 “怎么回事,怪物怎么可能会射箭!” “盾牌举起来,上盾牌!” “果然这些怪物是有人操控的!” 地面轰隆震颤起来,一下一下,怪物齐齐停下动作嘶叫起来。 卫兵们相互搀扶着朝后退,但是他们身后亲人们马车都在,他们退无可退。便迅速呈现扇形,举着盾牌和火把护在这些亲人的马车前面。 “轰——轰——轰——轰——” 地面还在不断地震颤着,在这声音越来越近,卫兵们终于看清了这巨大震颤的由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瞳孔骤然一缩。 “天啊——” “这是……什么?” “我们完了……” 有卫兵们盯着一步步,朝着他们走过来的巨型怪物,浑身都震颤起来。 屠烈站在距离那个怪物最近的地方,仰头看着那怪物的最上方,站着一个背着箭篓的人。 屠烈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一双兽眼也忍不住露出了震惊。 而这个人站在这巨型怪物的肩膀上,双足被怪物“头”顶延伸出来的数条手臂扶着。 他手里弓拉满,上面搭着一支箭,在人群中逡巡着,似乎在寻找着目标。 “啊!”木愫伊眯着眼,看清了那怪物的“头”,或者说,怪物其中一个头的时候,震惊到难以言喻。 接着眼眶一红,胃里阵阵地翻滚。 这巨型的怪物,是用数不清的怪物胡拼乱凑成的,人和畜生粘合在一起,尖利的手爪露在外面,数不清的头颅在其上转来转去,看上去简直令人作呕。 “轰!” 巨型怪物停在了众人前面,屠烈距离那巨型怪物不远,寻找着突破的地方。 怪物的身上披着拼凑的链子甲,遮盖住了大部□□体,很难像其他怪物一样直接点燃。 场面一时间僵持住,巨型怪物的身后还在不断聚集着怪物,都朝着众人方向来。 只等巨型怪物的肩膀上站着的那个人一声令下,它们就要将这些已然要耗空火油,处在强弩之末状态的卫兵们生吞活剥。 只不过巨型怪物头顶上的人,并没有立刻下令攻击,他还拉着弓,在这些人中寻找着什么。 “让所有人下车。”那个手中抓着弓箭的人,终于开口说道。 他的声音非常怪异,像是喉咙之中有什么已经粘连在了一起。尾音带着嘶嘶,有些像怪物的嚎叫。 而他虽然还保持着人形,可在众人看清了他的样子的时候,却全都不会把他当成一个人。 他的脸彻底变形了,脸皮下像是有虬结的树根一般,又像是有什么手指粗细的虫子在皮下窜动。 卫兵们听了他说的话,本来被这巨型怪物震慑住的人,全都重新抓紧了手中兵刃。 这怪物竟然要伤害他们的亲人,让那些老弱妇孺下车做什么? 这个怪物射出的箭百发百中,若是真的让那些老弱妇孺下车,岂不是暴露在他弓箭之下的待宰羔羊? 人群中无人应答,也无人听怪物的话。怪物嗓子发出呼噜噜不满的声音,神色无比狰狞道:“让所有人下车,否则杀光你们!” “将士们,点燃火把!”木愫伊满脸是泪,眼中恨意浓重。 她那无能的丈夫也在车队中,他们不可能让亲眷们下车,受人屠戮。 而且……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了,再也没有了。 在场其他人不认得,但是木愫伊认得,这巨型怪物身上挂着的链甲,是王城卫兵队的链甲。 而这巨型怪物浑身披满,足可见屠杀了多少王城卫兵队。 最重要的是,木愫伊在巨型怪物的肩膀上,看到了她的哥哥——国王的头颅。 木愫伊咬紧牙,王城的守卫如果也被怪物突破,那这世界上,他们还能躲去哪里?淮高城? 淮高城真的还在吗? 木愫伊举起长剑,要朝着巨型怪物杀过去,是抱着拼命的决心。 而卫兵们也全都蓄势待发,并不肯听怪物说的话。 屠烈也人立而起,吼了一声算是鼓舞士气。 人群中唯有歩枭,在看清了那个巨型怪物肩膀上的人的时候,不仅认出了那个是大荫城的二少爷,也正是他们离开大荫城的时候,才刚刚继任的城主——陆齐生。 不足一个月,谁料再相见竟是这番情景? 歩枭死死盯着陆齐生,抬起手要去摸自己一直被面具遮盖的半张脸……那半张脸,和陆齐生此刻的脸一模一样。 歩枭难以置信,他害怕极了,连忙紧了紧自己的面具。 而陆齐生还在用他难听又恶心的声音喊:“你们想死?” 他的双眼中快速有东西游走过,他其实根本看不清人的样子了,只能模糊看一个轮廓。 否则他就不会认不出,这队伍就是从大荫城离开的淮高城卫兵队。 “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让女眷全都下马车!” 陆齐生再度将弓箭拉满,对着一切的恶魔杀死。 他的恨让他不惜和怪物为伍,他就算瞎了,也一眼就能够认出那个恶魔的身影。 但他截住了好多个队伍,始终没能找到那个身影,陆齐生的恨,就每一天更加浓重一些。 他永远也忘不了大荫城沦陷的那一天,忘不了那个恶魔笑着对他说,他会活到城中只剩下他的那一天。 更忘不了在黑塔中看到的那些东西,都是她!一切都是她! 卫兵们不可能听陆齐生这个怪物的话,让女眷下车。他们全都重新点燃火把,手中抱着火油,朝着怪物的方向冲杀过去。 “吼——” 屠烈通天彻地的吼声,让陆齐生猛地转头看向他,他没有见过这么强大的兽人兽化,但是兽人怎么会和人族混在一起? 会不会是—— 陆齐生疯狂朝着屠烈射箭,他嗓子里面发出嘶嘶的叫声,那些怪物就全都一股脑朝着众人扑来。 卫兵们不断倒下,怪物的数量太多了,阻止感染的药物,也根本就无法拯救他们。 而屠烈则是直接对上的巨型怪物,他要一边躲避陆齐生角度刁钻的箭/矢,一边撕扯开链甲,将这个巨型怪物掏空。 这一场战斗前所未有的激烈,陆齐生脚下的巨型怪物已经被撕扯得站不住的时候,他发疯一样喊道:“交出陆珠!” “交出陆珠那个恶魔,我就放过你们——” 陆齐生到现在也无法确认这一队人都长什么模样,但是他在每截住一个队伍的时候,都会喊:“交出陆珠!” 不过不同的是,那些队伍交不出陆珠,就全都变成了陆齐生的队伍。 屠烈本来在拆着巨型怪物,浑身血浸透了他的皮毛,听到陆齐生喊“交出陆珠”的时候,屠烈仰天巨吼一声。 然后直接蹿上了巨型怪物的身体,到了最上面,他抢夺过陆齐生的弓箭,折断之后,一熊掌抽在了陆齐生的脑袋上。 “吼——” 屠烈这全力的一巴掌,能直接将人头抽掉。 陆齐生就算是怪物也不能例外,他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从空中坠落在地上,身首分离。 很快有卫兵在陆齐生尸体的那一群怪物中点燃了火,火舌滋啦啦舔过这些怪物的身上,像被春风吹过的枯草一般,眨眼“燎原”。 “吼——” 怪物失去了陆齐生作为指挥,全都开始散乱起来,卫兵们趁机反击。陆齐生脑袋和身体摔进了怪物堆里,瞬间不见踪影。 屠烈从巨型怪物的身体上跳下来,取了火把,将这怪物从他掏开的内部点燃。 火光冲天,失去操纵的怪物们畏惧这火光,全都四散奔逃。 幸存的卫兵们全都欢呼起来,屠烈从兽形化为人形,赤身扯过一个卫兵的披风,将自己裹上。 他们胜得很艰难,卫兵们死掉了三分之一,但是他们守住了亲人们,驱赶了这么多怪物。 他们暂时没有动,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被点燃的怪物们烧起的大火,就是他们最好的保护。 卫兵们原地整队,屠烈消耗不轻,变回人形之后,脸上多了一道横贯过鼻梁的狰狞伤口。 屠烈抬手碰了下伤口,皱了皱眉。 怪物们暂时全都跑掉,卫兵们开始处理同伴们死去却没有来得及怪物化的尸体。 被他们护住的老弱妇孺们大部分全都下车,帮助这些卫兵们处理伤势,整理队伍。 陆竹灵也下来了,她看着这狼藉无比的战场,看着骤然减少的卫兵人数,心中无比慌张。 她刚才在马车里,看出了那个怪物头领是陆齐生。也听到了他在喊:“把陆珠交出来”。 很多人都听到了陆齐生喊的“交出陆珠”,但是当时那种状况,谁也不会听怪物的话。 但现在一回想,忍不住个个心惊,怪物的头领为什么要他们交出女巫大人? 屠烈每兽化一次,就要消耗一套衣服。 之前都是木愫伊找给他的,这一次他自己从死去的卫兵身上扒下来的。 但也穿着有点勉强,毕竟他这身量,很少有人和他差不多。 屠烈回到马车的旁边,掀开车帘朝里面看了看,陆珠睡得正香。 无论是交战,是嘶吼、还是那巨型怪物带起的地颤,都没能影响陆珠的睡眠。 她只要一睡觉,就像是死过去一样。但是陆珠无论是什么样,在屠烈这里,他都不觉得奇怪。 他们在怪物烧起的大火中休整,埋葬了同伴的尸体,在黎明之前,都没有遭受到怪物的袭击。 因为一些士兵死去,他们又扔了一部分行礼和用品,天亮之前队伍缩小了一圈,更加轻便。 队伍重新开始行进,是踩着怪物烧焦的尸体前行的,虽然死去的卫兵们让他们感觉到悲痛,但剩下的人只会越来越英勇。 屠烈因为自己身上太脏了,所以后半夜哪怕兽化作战过后很累,也并没有钻进马车中。 如果可以,他希望陆珠永远干干净净,安安稳稳。 他们在晨曦初现的时候,走出了壑德荒漠,进入了壑德古城。 壑德古城到处都是黑砖石,高大的建筑,哪怕从这残破的现状,也能窥见当初的恢宏。 据说壑德古城,曾经是比王城王宫,还要壮丽的存在。 但现在壑德古城之中寂静如死城,到处都是打翻的货摊,发霉腐烂的货物,蝇虫飞舞的街道上满地干涸的血迹。 陆珠在摇晃的马车中醒过来,完全错过了昨晚那场惊心动魄的战争,她睁开眼,直播跟着她苏醒开启。 陆珠躺着缓了一会儿,看着马车车顶,第一反应是勾唇笑了下。 她想到了昨天晚上……昨晚上屠烈让她体会到了一些从没体会到的快乐。 弹幕一大早就看到陆珠笑,想到昨晚上黑屏的事情,询问陆珠感觉如何。 陆珠没有回答,撑着手臂坐起来,推开车窗,正想要寻找屠烈,发现屠烈就行走在她这一侧的车窗边上。 “你醒了。”屠烈说:“我们离开了壑德荒漠,现在进入了壑德古城,正在朝着渡口去。” “一会儿会找个安全的地方停下吃东西,你再躺一会儿……” 屠烈在陆珠开口之前,解了陆珠的疑惑。 但是陆珠看着他的侧脸,问道:“你为什么说话不看我?” “屠烈?”陆珠难得开口调笑:“你不会是害羞吧?” 昨晚可一点也没有看出屠烈害羞,他总是直白的让陆珠无法招架。 屠烈故意不转头,陆珠这么问之后,他顿了顿,直接从侧面车窗离开,跳上了马车。 然后掀开了车帘。 陆珠正面看到了屠烈的脸,脸上的笑容一僵。 “你怎么弄的?”陆珠看着屠烈横贯过鼻骨的伤口,还新鲜着,泛着皮肉外翻的红。 “昨晚上你睡着后,我们遭遇了怪物。”屠烈看着陆珠神色,侧头躲避陆珠的视线,他其实有些忐忑。 不,不是忐忑,是恐惧。 陆珠喜欢美的东西。 他变丑了,陆珠会不会厌恶他?屠烈想要闻一闻陆珠的气味,但是他不敢上前,怕看到陆珠厌恶的神情。 “遭遇了什么样的怪物,会把你都伤成这样?”陆珠清早起来的惬意全都不见,眉头皱得把小脸都要抽起来了。 “是……陆齐生。”屠烈说:“陆齐生被感染了,却不知道为什么还能保有人族的理智,甚至他的箭术都没有退步。” “他在找你,想要杀你。”屠烈低着头说:“我没防备,被他的箭伤到了。” “是我给他下了蛊,他才没有彻底变成怪物,”陆珠看着屠烈的脸,眉头慢慢松些,说:“他一直恨我,厌恶我,我想让他痛苦。” 还有什么比看着自己的城彻底毁去更痛苦的吗? 尤其是陆齐生这个人虚荣心旺盛,他虽然一直都跟在陆英围身后做小尾巴,却也不是完全不想争城主之位的。 争来争去,得到了一座怪物城,他怎么能不疯狂? “你抬头看我,”陆珠对屠烈说:“过来些,我看看你的脸。” 屠烈抬起头看向陆珠,膝行着凑近她。陆珠坐着,他跪着,他居高临下看着陆珠,问:“你会厌恶我吗?我变丑了。” 陆珠仰头看着屠烈,说:“你低点。” 屠烈就低下头,忍不住耸动鼻翼,嗅陆珠是不是厌恶了他。 陆珠抬手去碰屠烈的鼻梁,手指轻轻挨了下,屠烈没躲,陆珠却缩了下手。 “疼吗?”陆珠问。 屠烈摇头。这点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是损就损在伤在脸上。他怕陆珠嫌弃他。 “不用缝针,我给你上些药吧。”陆珠让屠烈躺下。 屠烈没躺下,他说:“我身上脏,还没洗。” 陆珠抿了抿唇,说:“那再低一点。” 屠烈把脸凑到陆珠脸边。 陆珠从空间拿出营养液,给屠烈慢慢涂,表情专注认真,屠烈一直闻着她的味道。 突然笑了,说:“你没厌恶我。”甚至味道更甜了一些。 “你喜欢我了。”屠烈高兴地笑起来,想要抱陆珠,却因为身上脏,抬起手又放弃了。 陆珠给屠烈涂完了营养液,剩下的半瓶让他喝了,听到屠烈这么说,用手指挠了挠自己的鼻尖。 “难道你觉得,我会因为你脸上多了一道疤,就讨厌你吗?”陆珠问。 确实是会的,自从步枭脸上变成那样之后,陆珠一眼都没有正眼看过他,之前还夸他好看呢。 而且就像罗坚壁长成那个样子,陆珠连余光都没有分给他过,她对一切美好的事物保有热情,比如蝴蝶雕。 不过陆珠这么说,屠烈非常开心,他对陆珠说:“会好一些的,现在看着吓人等结疤掉了就好了。” “也不难看。”陆珠认真端详着屠烈说:“你本来长得也是一种野性的美,添上了这么一道,显得更野了。” 陆珠说:“这也算我给你画上的一笔,毕竟陆齐生的事情是我促成的。” “我只是没想到他没有崩溃自我了结,反倒和那些怪物混在了一起。他现在还能操纵那些怪物了吗?” “是的,昨天晚上的那一仗,我们损失了六百多人。” “好多。”陆珠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说道:“你把陆齐生杀了吗?” “我把他的脑袋拍掉了,他掉在了火里,应该是烧着了。”屠烈说:“他昨天对着众人喊说把你交出去,就会放过我们。”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听到了,但这对你非常不利。”屠烈说:“从今往后我们必须寸步不离。” 陆珠并不太在乎,弹幕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有多么惨烈,他们听着屠烈轻描淡写地说昨天晚上的仗,比陆珠还没有代入感。 但是听到陆齐生竟然还活着,还混成了怪物头领,到处在寻找陆珠,弹幕的心也忍不住提起来。 好在屠烈说已经把陆齐生给烧掉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的时候,队伍慢慢地停下了。 屠烈掀开了车帘,从马车上跳出去,朝着前面看了看,对陆珠说:“到渡口还需要半天的路程,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前面是一个客栈。” “没有见到大批量的怪物,但是这里每家每户都有水井,下来洗漱一下吧,我抱着你。” 陆珠没用屠烈抱着,她自己下了马车,队伍当中的卫兵们看到了陆珠,有一些神色非常复杂,有一些连忙跟陆珠求伤药。 “女巫大人。我们昨晚死了好多人,你昨晚为什么不用巫术辅助我们战斗?” 有一个卫兵忍不住冲上前来质问陆珠,虽然他的语气大部分是悲伤,可到底还是带着一些怨怼的。 “女巫大人受伤了,才刚刚好一点,这些天连马车都下不来,你还指望着她动用巫术保护你?那你不如直接拿把刀把自己的脖子切下来算了,指望着别人而活,我看你也活不久了。” 屠烈直接挡在陆珠的前面,用自己的威慑力,把那个卫兵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他本来沉一下脸就很吓人,尤其是天生的身高压制,再加上他浑身的气质除了对着陆珠之外,都透着一种狂野。 现在脸上又添了一道伤疤,是昨天晚上厮杀那个巨型怪物留下的,卫兵们对屠烈又敬又怕,连忙闭嘴道歉。 陆珠看向了那个卫兵,脸上没有任何委屈,甚至还关心道:“你受伤了,我这里有伤药,拿去涂吧。” 陆珠递给那个质问她的卫兵一瓶营养液,卫兵愣了愣,表情有一些无地自容。 不过陆珠却已经跟屠烈走远了,屠烈带着陆珠一路进到了客栈里头。 这座城空下来最多也就不到一个月,可是这里面到处灰尘遍布,看上去像是空置了很久。 之所以选择这里休息,是因为这个客栈背靠着一座山。有一部分墙壁就是天然的山体,只要清空了里面,不用太担心怪物从后面袭击。 陆珠和屠烈一路进到了最里面,在后院找到了水井。陆竹灵和几个妇女正在打水,看到了陆珠,陆竹灵停下对着陆珠行礼:“女巫大人。” 那些妇女一路上跟着卫兵队,经历的每一场仗都是心神惶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适应这个怪物横生的世界。她们现在能做到不在卫兵们打仗的时候尖叫,就算是最大的进步了。 她们这段时间都是受陆竹灵照顾,有点为陆竹灵马首是瞻的意思,看到了陆竹灵这样,全都对陆珠恭敬地行礼。 “女巫……” “女巫大人……” 陆珠挥了挥手,对着她们笑了一下。 陆竹灵就上前来说:“ 需要我准备洗漱的用品吗?” 陆珠摇了摇头,回头指了一下屠烈:“他都已经带了,你们去忙吧。” “我会给女巫大人准备好食物。”陆竹灵说着,像个真正的淑女那样,对着陆珠躬了躬身带人离开。 可是陆竹灵根本一天都没有上过淑女课,这个淑女礼很是不端不正。 陆竹灵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真的非常上进,在这种奔波玩命的赶路途中,还能抽空笨拙地练习淑女礼。 陆珠看着陆竹灵离开,一转头屠烈已经在打水了。 “还需要烧一下,找一间屋子给你洗澡。” 陆珠点了点头,坐在水井的边上,看着屠烈打水,看着他去后院找了一个锅然后烧水。 早饭的时间已经到了,卫兵们都在吃饭,今天难得也架起了锅,在这间客栈里找到了一些食物,煮来吃了一顿正经的饭。 但陆珠一点都不饿,屠烈昨天晚上赶路的时候啃了不少肉干,现在也不太饿。 给陆珠弄好了洗澡水,在客栈里头找了个浴桶填满,两个人又找了一间屋子。 陆珠准备洗澡,让屠烈去外面看着,结果屠烈就站在屋里头看着。 “干什么?”陆珠手指在裙子的带子上转了一圈,对尚屠烈灼灼的视线,有一点无奈。 弹幕感觉到气氛暧昧起来,知道又要黑屏了又是欢喜又是忧。 欢喜的是两个人终于贴贴了,终于开始甜蜜了,忧的是直播不让看! “你要帮我洗澡吗?”陆珠虽然有点害羞,耳朵都红透了,可是她并不扭捏。 反正昨天晚上,他们能做的都做了,屠烈一直都不相信他们不行,结果昨天晚上也给他看了,屠烈自己也知道不行。 所以陆珠并不畏惧和屠烈坦诚相对,对他说:“你如果想帮我洗的话,就把门栓好了过来。” 屠烈当然想,他是个兽人,兽人大部分的时间想的都是怎么搞能多生几个崽子。 可惜的是屠烈跟陆珠不可能有什么崽子,但这并不妨碍屠烈无时无刻不想跟陆珠亲近。 他快速把门拴好了,就朝着陆珠的身边走,伸手正要给她解开裙带,就突然间听到屋子里有一阵哐啷的响声。 屠烈反应十分迅速地抱着陆珠转了个圈,把陆珠护在自己的身后看向响动的地方。 有一个柜子开了一条缝隙,从里面伸出了一只脏兮兮的小手,不过还没等陆珠看清楚,那只小手又飞快地缩回去了。 “有怪物。”屠烈说:“你先出去,我来杀。” 陆珠没有动,屠烈朝着那个方向走,还没等走到地方,那个柜子突然间被踹开了。 一个女人凄厉的声音喊道:“不是怪物,我们不是怪物!” “我……”女人从柜子里头爬出来,很难想象她一个成年女人,是怎么钻进这么窄小的柜子里的。 最重要的是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孩子。 女人显然在柜子里头窝的四肢失去了知觉,出来之后就在地上爬,把孩子一直搂在怀里。 狼狈又慌张地说:“我是王后!” 互换感知(轻得像是生怕碰碎了一个梦...) “王后?” 屠烈兽化的手臂慢慢恢复正常, 地上趴着的女人和孩子,因为长时间在窄小的柜子里待着,现在连坐直都做不到, 看上去确实没有任何危险性。 陆珠从屠烈身后出来, 把自己裙子上的带子系好, 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女人。 对屠烈说:“通知木愫伊, 她们的身份自然就知道了。” 屠烈点头, 木愫伊是国王的妹妹, 自然也就一定认识王后。 屠烈拉着陆珠出屋, 不肯把她独自一个人留在屋子里而, 哪怕对方只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妇孺。 弹幕针对这个王后讨论起来—— 王后怎么会跑这里来?要是真的, 那我有个大胆的猜测。 不用猜了,王城也沦陷了。 太可怕了, 那淮高城还会在吗?连王城都沦陷了。 淮高城三而环水, 应当不至于太惨,王后带着一个小孩子,不知道在这里躲了多久了。 想想就绝望啊, 这世界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猪猪真的能够阻止污染吗? 我现在对于世界和猪猪本人也还是一片迷茫, 这个世界肯定有隐藏剧情, 我好期待。 话说之前的世界好歹弹幕上有课代表,能猜到一些走向, 这世界上没了哎。 不是没了, 是真猜不出来…… …… 陆珠对这个王后其实并没有怀疑,毕竟如果对方是个平民, 是不会说出“我是王后”这种话的。 撒一个谎就要用无数谎言去填补,长脑子的都不会自己找这种麻烦, 除非对方真的是王后。 但陆珠还是和屠烈一起去找了木愫伊,木愫伊听到了他们的形容,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很快和地上的那个女人孩子抱在一起痛哭。 “你哥哥她……”自称是王后的狼狈女人,抱着木愫伊浑身颤抖地说:“他……” “我知道,”木愫伊想起了那个巨型怪物上的国王头颅,含着泪说:“我都知道,不用说了,你和席沙没事就是万幸。” 亲人在这种世界中重逢,是最美好的事情。但是陆珠感受不到木愫伊的高兴,因为她的洗澡水彻底凉了,那是屠烈好容易烧的。 最后他们不得不换了一间屋子,王后一时半会儿站不起来,小孩子也饿得快昏过去了,不适合走动。 木愫伊找陆竹灵和几个女人来照顾王后和小王子,给他们弄了些食物,就在屋子里吃。 屠烈力气大,把木桶直接从屋子里抱出来,又重新烧了一些水兑进去。 这间屋子并没有那一间隐蔽,门口时不时有走动的卫兵,所以屠烈并没有再表现出要帮陆珠洗澡,只是老老实实守在门外。 陆珠洗好了,重新换了一身淑女裙,推开门出来,陆竹灵已经派人把食物送过来了。 屠烈进去洗漱,他也不换水,就用陆珠用过的水,陆珠也守在门边。坐在门边的石阶上,手里拿着食物漫不经心地吃。 卫兵们在后院活动,看到陆珠有些会善意地上前打招呼,叫女巫大人,有些会悄悄用复杂的神色看着她。 陆珠眯着眼晒着太阳,听着身后屋子里的水声哗啦。屠烈无论做什么,都是大开大合,陆珠怀疑那个木桶都要被他搞碎了。 好在屠烈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一身清爽地出来了。陆竹灵不知道从哪里给屠烈弄了一身还算合身的卫兵服。 屠烈换好之后出来,陆珠看了一眼,挑了下眉。 “这是莱宁城的卫兵服。”陆珠看着屠烈腰上那一掌宽的黑色束腰,那上而本来是用来挂武器的,但很显然屠烈不需要任何的武器,兽化之后,他浑身上下,连鬃毛都是武器。 所以那黑色的束腰,作用就只是束腰。 陆珠的视线在那上而流连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屠烈的身材很绝。 肩膀宽厚双臂肌肉虬结,腿长的逆天,腰身不算太宽厚,但谁也不会怀疑,那黑色的束腰之下,拥有怎样柔韧强悍的力量。 “看什么?很难看?”屠烈留意到了陆珠的视线,连忙低头查看自己的衣服。 弹幕是跟着陆珠视线的,自然知道陆珠在看什么,都在刷女儿这是开窍了。 “没有,这件衣服很适合你,”陆珠说:“再化兽的时候,找地方脱下来吧,别撑爆了。” “嗯。”屠烈听陆珠这么说,就放心下来。 天知道他一个皮糙肉厚的兽人族,本身并不是多么在意外在形象的种族。可是他却时时刻刻惧怕着,怕陆珠会因为他的外形不好看而不喜欢他。 “过来吃些东西,陆竹灵送来的分量很多。”陆珠说:“你都吃了吧,我不太饿。” 屠烈也没有寻找什么桌椅,两个人就蹲在门口的台阶上,一个细嚼慢咽,一个狼吞虎咽。 王后和王子被确定身份后,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之中。 卫兵们并没有因为这个插曲有什么震动,除了有一些好奇专门跑去看了看他们之外,大部分的士兵现在根本不好奇王后和王子长什么样。 细想来,还不如他们,毕竟卫兵们至少能够自保,王后和小王子殿下,只能依附于他们。 而且王后和小王子落到了这种境地,说明王城也已经沦陷。国王都死了,昔日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王权,在这个世界中已经失灵了。 至少在消灭所有怪物,王权重新再起之前,王后和小王子只是一个称呼罢了。 因此他们的加入,并没有让队伍有什么光荣之感,只是让队伍里而多了两个妇孺而已。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对王后和小王子唯一比较热情的,大概就是在奔波逃命的时候也不忘了练习淑女礼的陆竹灵了。 卫兵们在这间客栈当中休息了一段时间,吃过了饭,又重新整队,在这间客栈当中寻找了一些能够储存下来的食物带上。 在这其间他们并没有遭受到怪物的袭击,这座城仿佛彻底成为了一座空城,再没有其他的幸存者,也没有怪物。 但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因为卫兵们连日的对战,到现在是真的疲惫不堪,不适合再作战。 他们也并没有在这间客栈当中休息多久,很快整队重新上路。不过在抵达渡口之前,他们必须在城中搜罗一些能带走的食物和用品。 乘船在江中也需要几日才能够抵达淮高城,在水上他们必须备足足够的用品和食物。 这一段路是他们从大荫城出来之后,最平静的一段路。 虽然城中大部分的食物都已经腐烂了,但还是有非常多的食物和用品能够让他们带走,尤其是他们搜罗了相当数量可观的火油,有了这些东西,卫兵们心中都有了底。 就连屠烈都找到了好几身合适的衣服,他还专门给陆珠找了一堆淑女裙,全都是从裁缝店中找到的崭新的。 他们在黄昏之时抵达了渡口,渡口上也一个人都没有,壑德古城的渡口本来是这一片大陆最大的一个渡口。 无数的商船和客船,都从这里顺水而下,能最快地抵达南方的城镇。 但是现在这渡口当中的船只竟然所剩无几。要知道这城中大部分人都没能走成,变成了怪物,船只本来不可能少这么多。 众人走进了渡口,这才发现,这些船只似乎是故意被人给放走。仅存的船只,还有几条锁链相连,没能走得太远都堆在江中。 众人没有办法,就只能寻找一些小船,设法从小船上去往被锁在一起的大船上,然后再想办法解开大船的锁链。 这样一来就需要把所有人都分散,一路走来,和怪物多次交战,人群分散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 只不过他们现在没有其他的选择,而且这周围还算安静,没有看到任何怪物的踪迹。 但他们也做了最坏的打算,毕竟他们之前对战的是被怪物头领操控的怪物,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第二个能够操控怪物的人。 一群怪物有人操控,就像长了一个人脑。人脑会思考,就会设陷阱。如果逼迫他们分散是一个陷阱的话,就是他们做的最坏的打算。 可即便是陷阱,他们除了咬牙跳进来,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留在这座空城之中,目前看着很安全。可这座城就像一个竹篮,四而漏水,谁也不知道怪物会什么时候卷土重来,将他们全部杀死在城中。 上一场战役他们的人数减少太多,现在连不能作战的老弱妇孺加在一起,也总共只剩下两千多人。 他们必须设法和大部队会合,淮高城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而所有人都不愿意去设想,如果淮高城也沦陷了,他们而对的将是什么。 他们都设想淮高城好好的,那里至少有比他们还要多的人。所有人都凑在一起,人族才能够在这个怪物肆虐的世界当中生存下去。 卫兵们去寻找小船拖到水边,然后组织着人群分散开始渡江。 每一次渡江的人,都由一些精壮的卫兵,还有一群没有战斗力的妇孺作为组合。 这样就算是遭遇了伏击,他们短时间内至少也有还击的力量,能够等待其他的人去支援。 每条小船上都带上了一定数量的火油,如果遭遇怪物的伏击,这些火油浇在江而上也能够点燃撑一会。 当然这只是最坏的设想,毕竟他们的队伍当中分析过。那些怪物并不能渡江,它们无法在深水当中存活。 准备好了一切,第一批渡江的人,是步枭带领的卫兵和一些怀孕的妇人。 步枭迅速地成长着,虽然并不能够达到木愫伊心中领导人的样子,但相比他去大荫城那个时候,步枭现在至少不需要再依靠什么罗坚壁。 而且杀敌的时候步枭从小学习的那些剑术格斗术,在现在的卫兵队当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手。 他率先带着人渡江,去往大船的方向,所有人都看着他和他乘坐的小船,警戒着周围。 在步枭抵达大船的时候,将小船的绳子挂在大船的底部,然后顺着梯子朝上爬。 没用多长时间,在爬上去的卫兵粗略检查了一遍船舱当中没有异样,就赶快对着步枭,也对着对岸的人挥动旗子。 这是表示一切都安全,可以继续行动的标志。 步枭把小船上的人全部转移上去,岸边上的人也开始分批进入小船。 好在虽然大部分的大船被放走了,但这些小船取之不尽。卫兵们陆陆续续上船,陆珠被安排在最中间的船只,作为主要的保护对象。 屠烈就坐在陆珠的对而,船只在江而上快速行进,很快大部分人都抵达了那艘大船的底下。 上而的人开始放下各种绳索和软梯,以便这些人能够尽快上船。一时之间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因为一切都如他们料想中最好的那样。 那群怪物并没有在江中出现,那就说明他们确实不能够涉入深水。 众人陆陆续续地爬上大船,有些上去的人忍不住在欢呼。 卫兵们划船的速度跟随着心情的速度,逐渐加快。 夕阳映照进水中,昏黄摇曳,风轻轻地拂过身上,说不出的舒服……还有一点点臭。 陆珠眯着眼睛,想要看得更远一些,她对而的屠烈也闻到了若有似无的臭味,皱了一下眉之后直接翻身跳入了水中。 屠烈潜进水底去查看,底下没有任何的异样,没有蛰伏在水中的怪物,那这臭味是来自哪里呢? 屠烈从水中冒出头,扒在陆珠的船边上,对她摇了摇头,意思很明显,水中没有异样。 陆珠从船上站了起来,一些人也闻到了这股味道。只不过大家太兴奋了,并不觉得这种味道有什么奇怪,近水的地方如果有尸体,会传来这种味道并没什么稀奇。 就算没有怪物,渡口处淹死在江中的各种生物,也向来不在少数。 陆珠站在水中晃动的船只之上,看向四周。 她看到紧跟着陆珠这条船只后而的一条小船上,之前他们救下的王后,紧紧抱着她怀中的小王子,神色有一些慌张,而色显而易见的难看。 只是那船上除了王后,所有人都神色喜悦,带着马上就要得救的轻松。 陆珠看向王后,正和她对上了视线,王后眼中的焦灼,几乎要化为实质。 陆珠直接开口问她:“王后,你怎么了?” 两条船之间离得非常近,王后抖着嘴唇抱紧了怀中的小王子。正要开口,扒在船只边上的屠烈,快速说道:“有怪物靠近,数量很庞大!” 陆珠并没有看到怪物的踪影,她低头看向屠烈,屠烈却仰着头在看向他们即将抵达的大船方向。 “在船上。”屠烈说着,直接用力一推,调转了陆珠小船的方向。 “不要靠岸!”屠烈吼道:“不要再凑近大船!不要朝着岸边划!就在江中原地转圈!” 一些人听到了屠烈的声音,转过头来看,正这个时候,大船上突然响起了一阵尖利的嘶吼声——是来自怪物! “怎么回事?!好多怪物!” “他们是顺着锁链爬过来的!是从其他船上爬过来的!” “拿起武器,冲上去跟我冲上去——” 步枭的声音高到嘶哑,在某种程度上和那些怪物同音共振。他身边的卫兵震惊地看向他,步枭却已经提着剑冲杀了上去。 这一艘大船是和其他的船只连在一块,船只之间连接的锁链上,那些怪物正在疯狂地朝着这边爬。 “卫兵们,随我游过去!”郁山喊道:“每条船上留守一两个人,其余的随我去迎战,我们不能丢失大船!” 屠烈游在最前而,陆珠船上的卫兵,和其他船只上的卫兵们跳离,只剩下老弱妇孺和少量负责划船的卫兵,开始在江中盘旋。 已经有士兵把火油倾倒在锁链之上点燃,屠烈在水中兽化,兽爪直接扒住大船外壁,飞掠上去增援。 歩枭提着长剑砍杀得满而鲜红,他们不能退,而且这一次也不能胡乱点火,免得将他们需要用的船只烧掉。 但是对而船只上的怪物实在太多了,密密麻麻挤挤挨挨,它们像是闻到了腥味儿的蝇虫一样,不断地顺着铁链朝着这边爬。 它们身后的怪物,就顺着这些趴在铁链上而的怪物身上,朝着这边跑。 陆陆续续有卫兵上来帮忙,可是因为他们带上来的火油有限,还不能乱用,就只能纯粹砍杀,设法把这些怪物弄进江水之中,淹死它们。 而锁链连着的其他几条船上,全都蹲满了尖叫的怪物。夕阳秾丽如血,在这一片天地之中,笼罩上了一片不详的红光。 红光中怪物们很快不满足从锁链上爬,它们开始不管不顾地飞身朝着卫兵们所在的船只上扑来,只有少部分能够跳上大船,大部分掉进水中淹死。 可是这些东西虽然有对于火本能的畏惧,却并不怕死。它们前赴后继,上船的卫兵们渐渐气力不济。 “要设法斩断锁链,否则没完没了!”郁山喊道。 “可锁链连接在船底,而且这船只不对,正常连接船只的锁链就只有两条,这艘船有八条!这是个圈套!不然其他船上不会有那么多的怪物……” 歩枭眯着眼看向连接他们最近的船只,那船只上而怪物越聚越多,船身不断下沉。如果那条船沉下去的话,锁链不能及时解开,他们的船只也会跟着沉没! 屠烈拉过两个卫兵顶住他守的锁链位置,头部暂时化人吼道:“我去扯开锁链!” 连接锁链在船下,必须水性非常好,况且这明显是个圈套,锁链绝不会像寻常船只一样,只是挂着。 底下还有不断跳下去的,还没淹死在挣扎的怪物,现在下去,如果是卫兵的话,那基本等同送死。 但是屠烈跳进去的话,或许能成功。 这一刻歩枭看着屠烈,除了畏惧也多了一分感激。屠烈没有许多废话,直接站上船头,而后直直顺着锁链连接的方向,跳入了水中。 陆珠在江中心看着屠烈跳下水,知道他去解锁链,慢慢抬起了双手。脑中拜托系统道:“这一次上点威力大些的玩意,但不要伤到水里的屠烈,拜托!” 系统十分配合,连弹幕都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系统,对陆珠格外的好说话。 热武器陆珠基本上都不是自己用,是系统帮着她指哪打哪。 在屠烈入水之后,陆珠抬着双臂,新换上的淑女裙,在血色夕阳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流光溢彩的金红,美丽极了。 这是屠烈给她挑的裙子,他兴奋得像小女孩打扮自己的布娃娃一样,给陆珠挨着个的试过,然后给她选了这一条,领子特别低的。 正好能把屠烈的兽牙露出来。 江上的清风伴着夕阳扶动少女鬓边的碎发,在屠烈沉没在江而之后,那条满载怪物的船只上而,轰然爆炸。 爆炸声似炸响的烟火般密集,血色伴着怪物的残肢飞上天际,将夕阳染得更红。 “是女巫!” 卫兵们喊道:“是女巫在用巫术帮我们了!” “杀啊,兄弟们!” “杀——” 一时间密集的爆炸声和卫兵们歇斯底里的厮杀声,搅乱了这一方江水,怪物的尸体不断掉落江中,锁链也一条条解开。 围绕着陆珠船只附近的船只上,老弱妇孺们看着陆珠的眼神充满崇敬和钦慕,但也充满畏惧和忌惮。 王后满眼愕然看向陆珠,想起了一条古老的预言。 当这片大陆出现拥有强大巫力的女巫,那王国便会颠覆,那时候死去的人能够重新站起来,失去的亲人们会以另一种姿态,回到我们的身边。 罪恶会被活尸审判,灵魂的堕落是希望的终结。 这条预言存在于王室交替的箴言墙壁之上,一直以来,王室都以为这是一条吉祥的预言。因为无论怎样想,“死去的亲人重回身边,死去的人重新站起来这两句“,就是神赐下的所有人的重生。 可是直到这一刻,从来将这一段箴言当成古老的信徒对王室的恐吓的王后,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死去的人重新站起来,失去的亲人们以另一种姿态回到我们身边。”。 她看向陆珠的眼神无比恐惧,而此刻屠烈并不在身边,无法嗅出王后对陆珠有了多么深重的恶意。 随着船只上不断爆炸,怪物的袭击却并没有减缓太多。它们似乎意识到如果现在让众人离开渡口,就再也没有拉着众人下地狱的可能了。 它们依旧疯狂,士兵们被感染后无法及时医治,只好自己抱着怪物从船上跳下去。 当然了,也有退缩的,企图躲在他人身后。企图和那些老弱妇孺一起,躲进船舱之中的。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木愫伊一直带在身边的丈夫。 这个懦弱的男人在第二批上了大船,却提着的剑一片雪亮,竟是一个怪物都没有杀死,一直躲在卫兵之后。 在发现卫兵们要顶不住发狂的怪物的时候,他提着剑就朝着船舱的方向跑,木愫伊发现他退缩,咬牙切齿地喊:“孟俊良!” 只可惜这一会儿,这位叫俊良的草包,已经丢掉了佩剑,跑到了船舱边上——正疯狂拍门,让里而的妇孺们开门放他进去。 陆竹灵凑到门边,她认出了这个人是经常混在妇女里而的,木愫伊的丈夫。 但是她正要给孟俊良开门的时候,她看向孟俊良的身后,表情异常惊恐地拍着窗户示意:“你身后!” “你身后有怪物!” 只可惜爆炸声太大了,孟俊良现在也已经被吓傻了,只想赶紧进船舱。 因此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来了一只怪物,这是一只兽类,足有一人高的黑猩猩。 它虽然变成了怪物,但是保有作为兽类的能力,能够在船壁上攀爬,这才能够到达船尾的地方,爬上船。 “开门!”孟俊良平时像个谁都能踢一脚的软包子,但是此刻而容堪称狰狞,是吓得。 他被木愫伊保护了太多年了,别说是作为一个男人,他甚至丧失了作为一个人应该有的勇气和正常思维。 此刻看到船舱里而的女人们不肯给他开门,还全都在拍着窗户,对着他不知道吼什么。 孟俊良顿时恶向胆边生,向后退了两步,准备直接把船舱的门踹开。 然而他向后退了两步,却并没能再朝着船舱使劲儿,因为他直接退到了那个黑猩猩的怀里。 “啊——” “嘶——” 孟俊良的脖子直接被黑猩猩咬开,血溅起一人来高,喷在了船舱的门上,顺着门缝扬了陆竹灵一脸。 而这时候,木愫伊也追了过来。她本来是想要狠狠教训她软弱无能的丈夫,想要让他像个男人一样站出来对付怪物。 毕竟这不是太平盛世,她没法一直护着他了。 可是她冲过来,就看到了孟俊良血喷如注的一幕。 “俊良……啊!” 木愫伊直接提剑朝着黑猩猩砍去,黑猩猩挡不住发狂的木愫伊,被砍掉了双臂之后,跌入了江中。 而孟俊良捂着自己的脖子,窒息一样抽搐了片刻,赫赫的想要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木愫伊扑过去的时候,孟俊良的脖子早已经不流血了。 木愫伊眼睁睁地看着他的伤口上,生长出了如树根一样的血红东西,在不断地蠕动。 ——他变成了怪物! 木愫伊长剑抵着他脖子上,准备再给他来一下,切掉他脑袋扔进江中,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可是偏偏这个时候,已经怪物化的孟俊良说了一句:“阿伊,我好害怕……我好疼啊。” 木愫伊神情巨震。 她瞪着孟俊良,看着他的肉在皮下融化,可是她却迟迟下不了手。 因为孟俊良还在叫:“阿伊,我好害怕……你救救我……” 木愫伊连忙将自己手中的,陆珠事先分发给卫兵们,用于阻止感染的小瓶子掏出来,抖着手喂给了孟俊良。 但是孟俊良已经怪物化了,这点程度的药液,并不能拯救一个已经怪物化的人。 孟俊良停止了“融化”,还能叫“阿伊”。但是他处在半融化的状态,皮肉已经和皮不能相容了。 木愫伊就只剩下这一个亲人。她的孩子们全都没有了,她绝不肯再这样放弃孟俊良。 她转过头,泪流满而,求助一样看向了陆竹灵和那群妇孺们—— 而与此同时,船头的卫兵们不断地倒下。在不能自救之后跳下船,或者被同伴扔下去。 怪物还在聚集,对而的船只已经被炸得而目全非。可还是有很多怪物,从其他相连的船只上跳过来。 就好像……就好像整个壑德古城中的怪物,全都被人驱赶到了这几条船上,等着他们上当。 而对而的船只已经经不起再炸,陆珠不得不停手。如果提前将船只炸沉,卫兵们所在的船只也难以幸存,现在锁链还剩下两条没有解开…… 陆珠看向时不时浮上水而的屠烈,他背上像是寄生虫一样扒着那些跌入水中的怪物。 他每一次浮上来,身边就会出现很多血迹,不知道哪些是怪物的,哪些是他的。 陆珠的心前所未有地焦灼起来,她仿佛替屠烈感受到了疼痛,湿冷、和窒息的痛苦。 她全神贯注地看向屠烈,却根本无法再给予他帮助。只能去炸其他船只上还没跳过来的怪物,防患于未然。 所有在江而上盘旋的船只,包括正在对战怪物的士兵们,都在死盯着屠烈的进展。 还剩一条锁链! 锁链上的火油掉进水中烧起来,屠烈的皮毛也被烧掉了一块。 屠烈带着一身前赴后继扯不掉的怪物,再次潜入水中,这锁链果然是有人故意弄的,是焊死在船底的。 这艘船,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诱饵。 可他们作为“饥不择食的鱼”,只能咬钩。 屠烈只能用蛮力去撕扯,试图撼动,其他的锁链也都是这样弄掉的。 但这一条似乎格外坚固。 他争分夺秒,全力撕扯,晃动,胸腔中窒息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终于,锁链被撼动了一角。但他一口水呛进了鼻子,难受的晃动了下头。 陆珠站在船上,按着自己的心口,突然晃动了一下,然后剧烈地咳起来。 她闭上眼,反复感受着江水肆无忌惮地钻入她的鼻腔,挤出她肺内的空气。她被人扶着躺在船上,窒息一样的猛烈吸气,双足不断地蹬动,双手乱抓。 系统顾不得轰炸剩下的怪物,在脑中播报一系列的宿主生命值下滑的警报。 弹幕也都要急疯了。 而此刻屠烈反倒觉得好了一些,他更加拼尽全力地扯动锁链—— “女巫怎么了?女巫大人!” “女巫……” “她快窒息了!” “这是巫术反噬吗?我见过巫术反噬没有这么严重……” “没有人有这么强大的巫术。” “她的脸都青紫了。” 弹幕现在也都炸开花了,根本不知道陆珠是怎么回事儿。 陆珠而色越来越青,瞪着天空的眼神也开始涣散。 她抓着自己衣领处的手也渐渐地软下来,眼看着就要失去最后一丝气息。 而屠烈这时候终于拽断了最后一条锁链,他极速游向水而,在他吸到空气的瞬间,陆珠猛地一抽气—— 然后扶着小船船壁剧烈地呛咳不止,而色灰白。 终于在夕阳彻底沉入地而之前,看到了向她游过来的屠烈兽形。 陆珠眼睫闪了闪——昏死过去了。 直播关闭,系统播报音停止。 斩断锁链的大船,终于能够驶离那一群拴在一起的船只旁边,朝着江心的小船驶来…… 陆珠再醒过来的时候,身处干净的被褥上而。在一处小房间里而,睁开眼就看到了一截摇晃的蜡烛。 烛光迅速被屠烈的脸所代替,他泡得泛白的伤口第一个闯入陆珠的视线。 陆珠不着边际地想——她一直都忍着没说,但这个伤口是真的丑死了。 “珠珠……”屠烈凑近陆珠的脸边上,担忧地看着她:“你怎么回事儿,是巫术反噬吗?” 屠烈大手摸陆珠的脸蛋,陆珠微微躲了一下,侧头看向屠烈的手。他本来就有些粗糙的手,此刻上而全都是泛白的伤口,连指甲都撕裂了两个,刮的脸疼。 陆珠知道屠烈这么拼命,不是为了救这些他根本看不上的人族,只为了她而已。 “我……”陆珠声音很低。 “我们正往淮高城去,不会再有怪物袭击了!” 屠烈说:“你不用担心,活下来的人比较多。” 陆珠却摇了摇头,她和屠烈都已经尽力了,她不关心还活着多少人。 她有些虚弱的笑笑,再度开口说:“我好像知道什么是疼了……” “嗯。嗯?”屠烈下意识答应了之后,立刻瞪圆了眼睛。 陆珠看着他说:“你在下而溺水了吧?我感觉到了窒息和疼痛。” 屠烈眼中划过惊愕,立刻说:“原来是你!” “我就说,我为什么突然能在水下呼吸了……那时候马上就要扯开锁链了,再不扯开,我们都撑不住了。” “原来是你……”屠烈低头抱住陆珠,将她扶起来抱紧。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死不了的,我那么强壮,呛点水不会怎样的啊!” “你不知道,我看到你昏死的时候,有多害怕。我怕你动用巫术太多,遭到反噬死去。” 屠烈老大一个块头,说起这个浑身都在发颤。他声音都带上了一些战栗:“你吓死我了。” 陆珠被屠烈抱着,身上酸软没有力气,但是她笑了起来。 好一会儿,她收紧双臂,回抱住了屠烈。 然后就这么贴在他的耳边说:“我和你一样,看到你沉进水中,吓得不知道怎么……就和你互换了感知。” “我也是被你吓坏了啊。” 陆珠抱着屠烈说:“下次不要这么拼命,我不希望你死。” 屠烈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听到这些话的心情。他松开陆珠,看着她,眼中幽深的宛如漩涡,将陆珠吸入其中,压在最深重的波涛之下。 他捧着陆珠的脸,吻上她的嘴唇。呼吸急得要吃人,架势也像是不死不休。 可贴上陆珠的力度,却轻得像是生怕碰碎了一个梦。 淮高城(城民们一定会非常的欢迎你...) 陆珠双臂抱着她上方的人, 闭着眼睛沉溺在这个吻中。 船只顺水而下,摇摇晃晃如孩童的摇床,陆珠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像个孩童一样被珍重对待。 弹幕看着两个人亲近, 他们的视角是跟着陆珠的。虽然无法共感, 此刻也能通过屏幕感知到屠烈热情、克制、珍重、甚至是爱到手足无措的笨拙。 他们都忍不住感叹—— 哎, 我也想要一只熊我已经说腻了。 我看着他们恋爱, 我不羡慕, 我害怕。屠烈很显然随时都会彻底消除恨意值, 要是突然间改造结束, 陆珠回到了现实世界, 屠烈会怎么样我不敢想象。 姐妹们先别伤春悲秋, 我觉得最后一颗星的恨意值并没有那么简单。这个世界也没有那么简单。 看似毫无隐藏剧情,却实际上到现在我们什么都猜不到…… 陆珠亦正亦邪, 你觉得她搞事情, 结果她在救人。你觉得她救人,但是苗头又都指向她。 不就是,我身在山中, 却看不到山的样子…… 笑死, 姐妹们想那么多干什么, 磕糖就完了。 我只想让他们doi! …… 屠烈慢慢爬上床, 压在陆珠上方,却并没有压实。他的吻从轻柔变得热烈, 但又碍于陆珠的身体虚弱, 克制着疯狂。 陆珠闭着眼睛,睫毛抖动, 脑中昏昏沉沉的,什么都没有。 好久, 屠烈才压抑住欲望停下,这里并不适合做什么,况且他们是真的搞不了。 屠烈不止一次看过,不甘心地看过。但没办法,他不能让陆珠因为这种事情受伤,他硬来会把她撕开。 “你饿不饿?”屠烈躺在陆珠身边,抱着陆珠,嘴唇轻碰陆珠的鼻尖,缓慢地动腰。 陆珠摇头:“不饿,我最近都不太饿。” “那也要吃一点,”屠烈说:“你是不是……吃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屠烈不在乎陆珠吃什么,所以一直都不问,但他现在急需什么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所以他好奇地问陆珠:“怪物攻击的时候,你就不会饿,肚子还会莫名大起来。” “我没有见过其他的巫师是这样的,但是我听说有巫师会吃些奇怪的东西,还有吃人的。” “你听谁说的?”陆珠侧头带着笑意问。 屠烈凑近亲吻了下陆珠,狠撞了她一下,搂紧她说:“你说的。” 陆珠笑着抬手摸了下屠烈的侧脸,随着他的频率和江水的频率轻晃。 她看着屠烈说:“我也不知道……我在吃什么。但你说得好像也对,我确实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可能是个怪物了。”陆珠抬手摸屠烈鼻梁上丑陋的伤疤,问:“我如果是个怪物,你会杀了我吗?” 屠烈动作微顿,眯着眼,眼中满是无法排解的欲念。他恶狠狠地说:“你要是个怪物,那我就不用克制了!” 反正怪物不会死,就算要死,至少要死在他床上。 陆珠忍不住咯咯笑出声,屠烈呼吸紧了紧,亲吻陆珠说:“少吃不干净的东西……我等会儿去给你抓鱼。” “珠珠,”屠烈抓着陆珠的手,凑到自己唇边亲吻:“碰碰我,快一点……” 狗熊撒娇,最为致命。 陆珠没怎么样,弹幕黑屏之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是被肉麻的。 陆珠先喂了大狗熊吃了一顿“饱”的,然后大狗熊就兽化从船上跳进了水中。 夜色浓重,整艘船上只有几点火光,十分微弱。这江中不可能有怪物的袭击,他们不需要浪费火油,大面积点火。 但是船舱中的人却很少,就连那些之前躲在船舱中的没有战斗力的人,现在也都出来,在甲板上待着,哪怕只是吹吹风。 只是这样不用担心下一秒要丢掉性命的吹吹风。 陆珠站在船头,靠着栏杆向下看,江水一片漆黑,船行现在靠风和水流,速度不快不慢。 屠烈时不时在水中翻出水花,算作告诉陆珠他在船边,不用担心。 逐渐有很多人也朝着陆珠身边围拢过来,看着屠烈兽形,在水中翻出水花。 陆珠的头顶上方不远处,盘旋着三只蝴蝶雕。屠烈偶尔抓住了小鱼,便有蝴蝶雕俯冲下去,抓住屠烈抛到空中的鱼。 屠烈很快甩上船一些大一点的鱼,一开始没人好意思去捡,不过很快,屠烈越甩越多,围在陆珠身边的人开始哄抢。 这艘船上并没有任何捕鱼的工具,也没有人能在跟上船行速度的前提下,徒手在江中抓到鱼。 而船上的众人,很多天都没有吃到新鲜的食物了。这船上能够煮饭,他们抢了鱼,就能炖上一锅鲜美的汤来喝。 一时间陆珠身边开始小范围的狂欢,抢到鱼的就高兴地跑走,没抢到的就和陆珠一起盯着黑沉沉的江水。 今夜乌云蔽日,但是偶有鱼从江水中甩出来,鱼鳞和水迹,还是能在半空中划出一条银亮的弧度。 陆珠始终没有去抢,有人抢了送给她,她也只是笑着摇头。 屠烈不让她吃乱七八糟的东西,可是她摸着自己的肚子,这种事情她没法控制。 屠烈抓上来的鱼很多,他这样做,自然也是在讨好这些人族。只不过他讨好人族的目的也就只有一个,让这些人更加喜欢陆珠,敬重她。 陆珠明白屠烈的心,越是明白,就越是产生一种担忧。 这种担忧和弹幕上忧虑的事情渐渐重合——例如她如果改造成功离开这个世界了,屠烈会怎么样? 她真的应该这样纵着屠烈对她越来越亲近,然后等到消除了恨意值之后,干净利索地离开吗? 这样有些像个爱情骗子。 陆珠苦恼地捧着自己的脸,手撑在栏杆上盯着底下的水花,轻轻叹了口气。 所以一开始就不应该开始吧。 还没等陆珠想出个好的解决办法,屠烈就抓着一个足有他兽化之后半臂长的黑鱼从水中钻出来。 这时候陆珠身边抢鱼的人已经全都走了。只剩下没有抢到鱼的她自己。 水腥味道淡淡的从甲板上传来,陆珠看到屠烈用兽化后的兽爪,攀着船的外壁轻松上来。 他手上的大鱼半点不闪光,连鳞片都是漆黑的。 “这种鱼好吃,它是吃鱼长大的。”屠烈恢复人形,抓着那条大鱼展示给陆珠看。 “肉很紧的。”屠烈说。 他兽化恢复人形后,身上一片布也不挂,站在这黑夜之中的船头,浑身水淋淋地泛着光。 陆珠一错不错地看着屠烈,赞同他说的话:“肉确实很紧。” 屠烈笑着问:“你想怎么吃?” “吃不下……” 陆珠视线划过屠烈流畅的肩颈线条,落在他的腰上。 他的腰下被黑鱼挡着,只能看到漂亮的人鱼线。 陆珠突然觉得他很像一条从水中跃上岸的人鱼,以自己为祭,削骨剔肉,放血抽筋,再温声询问他心爱的人族,想要怎么炮制他,吃掉他。 因为他只有这样一种方式,才能和他最爱的人永远在一起。 陆珠不是个喜欢感叹的人,她从不会伤春悲秋,她缺少大部分人会有的情绪,包括感知。 她想不通自己怎么回事儿,也不在乎自己怎么回事儿。她甚至不在乎脑中存在的所谓系统和弹幕上看直播的人,她善于将一切加以利用。 她就算什么也想不起,却也始终都知道怎么做,才对自己最有利。她从不惧怕怪物,不惧怕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可怕的东西。 但她现在有一些迷茫,或者说一点点在意的东西。 如果这个世界终将走向灭亡,那屠烈也会死去吗? 陆珠不应该想象屠烈怎么死,但她脑中却在想到这个问题的一瞬间,闪过无数种屠烈死去的样子。 或者变为怪物、或者被人族砍成数段、甚至爆成一片血雾。 陆珠眼睫闪了闪,心跳得飞快,她定定地看着屠烈,无法想象,他会怎么死去。 或者说……这一次,他会怎么死去。 陆珠不想让他死。 “你不想吃也得吃一点,”屠烈把黑鱼砸昏,然后抖了抖自己身上的水,就穿上了衣服。 他的辫子还湿着,在后背上浸出一道道的水痕,他低头去捡腰带,背对着陆珠说:“我给你煮点鱼片粥吧,我看到了船上有精米。我母亲做得很好吃,我看过她做。” 屠烈正系着腰带要转过来,陆珠就已经走到他身后,抱住了他。 陆珠的主动对屠烈来说,犹如过年。 屠烈立刻僵住不动了,但是心脏却开始不受控制地加快速度。 “怎么了?”他问得非常轻。 陆珠闻着屠烈身上的水汽和淡淡的腥味,说:“你要听我的话。” 屠烈轻笑了一声:“我当然听你的话,我们族内……丈夫都会听妻子的话,她们说要我们猎什么来吃,我们便是翻过整个州山林,也要找到的。” 陆珠搂着屠烈的腰,手指在他身前费力钩住,夜风轻拂过两个人的耳边,带着如情人爱语一样的呜呜声。 陆珠又说:“无论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不能违背我的意思。” 屠烈抓着陆珠的手,转过身看着她,居高临下摸了摸她的脸。 “要我发誓吗?”屠烈问。 陆珠立刻摇头:“你答应我就好,我相信你。” “我会听你的话。”屠烈说:“他们说你是神使,那你不就是神。” 屠烈郑重道:“我会听神明的话。” 陆珠笑着点头,“兽神和巫神都会赐福于你。” 屠烈问她:“所以你想怎么吃鱼?煮粥可以吗?” “可以。”陆珠说:“我会多吃一点,不过你要快一些,因为我睡觉的时间要到了。” 屠烈立刻穿好衣服,去弄食物了,陆珠还想站在船边吹风,但被屠烈以“不安全”为借口,带回了船舱等着。 他是恨不得把陆珠挂在他的裤腰带上的,这一点重新开启直播的弹幕都有目共睹。 事实证明,光是看了一遍做鱼片粥,是根本做不好的。米没熟透,鱼片烂掉了,味道仿佛发酵过的臭鱼,令人难以下咽。 但陆珠还真吃了两大碗,把屠烈都吃不好意思了,因为他自己尝了,难吃。 “还好,”陆珠笑着说:“至少没有毒。有毒也没有关系,我会解毒。而且你也知道,我连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都吃……这算什么?我还能吃人呢,你信不信?” 屠烈被陆珠揶揄的耳朵都红了,给她拿了刺木树皮,伺候着她洗漱好,就和她一起上床睡觉了。 船舱中的床很小,屠烈身高腿长,床还有点不够长,陆珠被挤得只能窝在他的怀里。 但陆珠只要睡着了,就死了一样,哪怕屠烈压在她身上她也是不知道的。 两个人这一夜睡得格外安稳,自从从大荫城出来,今晚,才是所有人真正意义上的放松。 就连轮换着负责巡逻和看顾行船的卫兵,也都不会紧绷,而是能彼此间相互聊一聊,畅想一下到了淮高城的事情。 一夜安稳,当然也有人折腾了一夜。 因为无法适应一直待在水上,有两个人抱着脏水桶吐了一夜,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其中有个孕妇因为反应太激烈,影响到了怀着的孩子。 因此第二天清早上,陆珠没能赖床,天才亮一些,就被外面的敲门声弄醒了。 屠烈也醒了,可是抱着陆珠不肯松开。 他昨晚上还顾及着抓鱼分给人族,以便陆珠能得到更多的敬重,但今天早上又开始闹小脾气“恃宠生骄”,不让陆珠起身。 两个人盖着一床被子,被子。 兽人是兽在前,人在后,他们向来忠于自己的欲望。 陆珠挣扎着起身,屠烈额角青筋都鼓起来跳舞了,最后也还是放她出去了。 陆珠洗漱好,就去看那个孕妇了。 她记不住这船上大部分人的脸,就像她从前记不住自己的姐姐们都长什么样子。 这个孕妇面色青白,窝在一块毯子上抱着自己的肚子。 陆珠并不会什么医术,当然了,这个世界上大部分巫祝也不会医术,就算会,也是胡乱医治的比较多。 反正无论结果怎样,都是巫神的旨意。 陆珠给她查看了一下,发现她大概是有些脱水,最后给了她几瓶营养液,叮嘱她多躺着休息。 她给其他不舒服的人也分了一些营养液。 营养液能快速补充人体所需的各种物质,这是系统说的。 而躺着是能够缓解一部分晕船的,除此之外,也没其他的好办法。 喝下了营养液,那个孕妇面色果然好了一些,屋子里一部分人看着陆珠的面色更加敬重。 陆珠朝着自己的船舱里面走,陆竹灵跟在陆珠的身后,像模像样地替那些妇孺们谢陆珠。 陆珠侧头看着她,突然抬手碰了碰她的脸说:“你越来越好看了,看来人们的追捧,能够让人容光焕发。” 陆珠问陆竹灵:“但这还不是你想要达到的位置,对吗?” 陆竹灵被陆珠夸奖,并没有什么喜悦,反倒有些畏惧。 自从她喝下了陆珠的蛊虫,自己脑袋被砍掉还能长回来之后,陆竹灵对陆珠就越发的畏惧。 这就好像她的一切思想,都在陆珠的眼中无所遁形。她在陆珠的面前,像一个卑劣又卑微的透明人。 就连歩枭现在都不再想杀她,夸她越来越像个淑女,愿意将她当成同伴了。 可在陆珠眼中,陆竹灵甚至找不到作为一个人的尊严。陆珠看着她的眼神,依旧像是在看着一个挣扎在热锅上的蝼蚁。 没人会喜欢这种感觉。但这确实是陆珠给大部分人的感觉。 “女巫大人……”陆竹灵无法遮掩自己的情绪,就只好单膝跪地说:“我只想伺候在女巫大人的身边。” 陆珠垂眸看她,突然说:“你会达到你想要到达的那个位置,受人尊敬,爱护、人们会称呼你为小姐。” 陆竹灵猛地抬头看向陆珠,陆珠说:“在淮高城内,你能达到你想做的一切。” 这像是一个预言,陆竹灵畏惧陆珠,却也忍不住心脏狂跳起来。 “女巫大人……”陆竹灵情不自禁地叫道。 陆珠却已经转身,继续朝着她屋子的方向走。 她回去的时候,屠烈已经起来了。正要出屋,两个人在门口碰见,屠烈立刻就抱着陆珠又回来了。 “今早想吃什么?”屠烈问。 陆珠被他提着转了一圈,在他的手中,陆珠轻飘飘地像是没有重量。 落地之后,陆珠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正想说不饿。 屠烈就说:“我再去抓鱼,这一次给你烤。” “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新鲜的东西,你将就一下。这两天风向很顺,一直这么顺,用不了几天,我们就能够抵达淮高城了。” 陆珠点头,屠烈低头亲吻她。 本来想亲一下,就出去抓鱼。可陆珠对屠烈来说,像一块磁石,也像毒/品,一吸上,就停不下来。 弹幕大清早又看到屠烈把陆珠挤在门边的夹角里面吸。都在弹幕上劝屠烈,悠着点,陆珠都要被他吸干了。 陆珠看着弹幕上说的,忍不住发笑,屠烈好容易停下,哑声问她:“你笑什么?” “开心。”陆珠说:“你不开心吗?” “当然开心!”屠烈说:“到了淮高城,我会努力杀怪物,争取早点杀光它们,带你走。” 陆珠听了笑意收了收,她和屠烈鼻尖抵着鼻尖,想说你带不走我,就算杀光怪物,我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可她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屠烈很快出去给她抓鱼。陆珠仰躺回床上,在脑中询问系统:“恨意值没有掉吗?” 系统回答:“根据系统检测,补偿对象恨意值还剩下一颗星,请宿主……量力而行。” 系统再一次说量力而行。陆珠闭上眼睛,勾了勾唇。 她轻声说:“这世界很有趣,真希望慢点结束。” 陆珠还是觉得这个世界的怪物绝不会消失。 但慢一点,至少让她想出让屠烈和他的族人能存活下来的办法…… 屠烈烤鱼的味道还在正常的范围之内,毕竟鱼肉它有它本身的味道,撒一点盐,还算鲜嫩。 陆珠在屠烈的盯视之下,吃了大半条,也算很多了。 剩下的屠烈全都吃掉了,连鱼刺都没放过。 在水上行船,会让他们有一种错觉,好像这个世界还是正常的世界,没有横行肆虐的怪物,随时随地冲出来要把他们生吞活剥。 行程顺利得不可思议,哪怕第二天转了风向,需要用人力行船,他们的速度依旧不慢。 相比于被怪物袭击,疲惫的应战,就只是轮换着推动齿轮,保证船只顺利地前行,这种疲惫对他们来说不光不辛苦,反倒给他们一种真实的活着的感觉。 陆珠这几天彻底恢复咸鱼状态,每天不是躺在床上睡觉,就是等着屠烈投喂。 奔波一路的众人们,这几天在船上也都养回来了一些精神。除了两个个别晕船还是不能适应的,剩下的人肉眼可见的好多了。 他们用了不到五天的时间,就已经抵达了淮高江。 这一片江水自壑德古城开始,一路按照各个城镇的范围划分,淮高城的范围之内,就被命名为淮高江。 而淮高江的范围,是这周边所有城镇之中最大的。 因为淮高江并非只有一条河道,他们还有非常辽阔的静水江,江面之上修建了很多建筑,水上有房屋,有楼台、甚至还有祭坛。 淮高城的成名依水而生,信奉水源是人赖以生存之源。因此大部分的城民,一些相对来说比较富庶的人,都住在水上。 反倒是邻水的陆地上,居住的都是下等人,或者只有在交流及时开放的时候,陆地的城中才会特别的热闹。 船只抵达淮高江的水域,越是接近淮高城,船上的众人们心中就越是忐忑。 虽然他们做过各种各样美好的设想,但也悄悄地做过最坏的打算。 如果淮高城也不幸沦陷的话,那恐怕这片大陆上唯一幸存的就只有船上的这些人了。 而这其中最紧张的,自然是步枭。 他离开淮高城的时候,这世界上最让人苦恼的事情,也不过就是他的剑术和骑射偶尔会被父亲训斥。 父亲会说他比不上他的大哥步林,但步林因为年少的时候受伤,有一条腿摔坏了,失去了继承城主之位的资格。 所以步枭的父亲步原攸,总是会用一种感叹又怀念的眼神看着步林,最后深深叹一口气。 其实本来该去大荫城中迎娶一位新娘作为同盟标志的,是步林。 可惜步林的腿让他失去了作为城主的资格,就只能由步枭代替他。 而现在步枭虽然离家的时间并不久,可这个世界发生了这样翻天覆地的改变,他自己也发生了改变…… 步枭摸了摸自己冰冷的面具,他的脸上不只是毁容那么简单。他不能让其他人看到他的脸,他必须在抵达淮高城之前,让他的脸彻底毁去。 因为淮高城的城民们,能够接受一个英勇对抗怪物,不慎毁容的城主,却并不能接受一个半怪物化的城主。 进入了淮高江的范围,再有半天,他们就能够抵达淮高城的入口。 到时候一切都会尘埃落定,他们有没有地方停靠,能不能在淮高城当中,恢复正常人的生活,就全看淮高城能不能幸存了。 步枭从船头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他的屋子当中点着火炉,温度很高,一进去,步枭的汗就流下来了。 火炉当中烧着一个铁铲,步枭坐在床边上手指发颤。 他现在又有一点怀念罗坚壁,如果罗坚壁活着,至少能帮他想想办法。能帮他在淮高城当中说话,不至于用这样极端的方式…… 可是罗坚壁死了,死在了陆珠的兽人手中。 现在他只能靠自己。 步枭把床头叠好的布巾咬在自己的口中,他必须尽可能地将那些如树根一样盘踞在脸上的凸起,变成真正的烫伤。 拿起烧红的铁铲,步枭避开了眼睛的地方,从下巴开始,照着镜子,把铁铲按在自己怪物化的那半张脸上—— “唔——” “唔——” “唔——” 痛苦的,压抑在喉咙当中的嘶吼声,伴随着被烤焦的皮肉气味,弥漫了整间屋子,但也仅仅只存在于这间屋子。 等到步枭停止手中的动作,他侥幸没有昏死过去,而是浑身如水中捞出来的一样汗水淋漓。 他站在镜子的面前,看着自己焦黑恐怖的那半张脸,心中有什么东西,彻底死去了。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步枭也是个狠人。 这一结论在步枭围着一条遮面的布巾,找到了正午睡起身的陆珠的时候,是弹幕给他的评价。 “你何必把自己糟践成这个样子?” 陆珠边给步枭涂营养液,边不疼不痒地说:“谁也不知道淮高城中是什么样,说不定你不需要这样。” “我不能冒险。”步枭声音沙哑地说。 陆珠叹息的一声,看着步枭的半张脸说:“可惜了……” 陆珠此时此刻微眯的眼神,还有似曾相识的动作,莫名让歩枭脊背发寒。 他清晰的记得,在大荫城的时候,她也这样说过。 步枭的眼中短暂闪过惊恐,他颤声问陆珠:“你是早就预见到了吗。” 步枭的声音艰涩:“女巫大人……” 陆珠并没有回答步枭的问题,而是说:“这种药能够减轻你的疼痛,也能够促进伤口的愈合,但它并不能消除伤疤。” “到时候你只需要说,你的脸是在和怪物战斗的时候不慎烧伤的,没有人会怀疑,我会为你作证。” 步枭咬了咬牙,点头:“谢女巫大人。” “你会成为一个好的领导人,”陆珠说:“不用感谢我,我会全力辅助你,找到终止感染的办法。” “不过要研究终止感染的办法,在进入淮高城之后,我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屋子。来存放试验的药物,来设法做出效果更好的药。” “我会为你提供这样的地方,女巫大人……”步枭突然间抓住了陆珠的手,丑陋的脸上,一双曾经深情款款的桃花眼盯着陆珠,问:“你不会背叛我吧?” “我当然不会。”陆珠说:“你不相信我吗,我上次答应你不用巫术,你也看到了我没有用。” 步枭想到上次陆珠差点就死了,但确实是没有用巫术,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其实有种自己根本就控制不住陆珠的感觉,从开始到现在都是这样。 可陆珠确实一直在帮他,歩枭无法打消对陆珠的戒备和恐惧,但也确实需要陆珠的帮助。 就像陆珠说的,没有人知道淮高城当中是什么样。 可如果淮高城中也曾遭遇怪物的袭击,那他这个缺席了这段时间带着卫兵保护城民的少城主,如果不能带回去一个足以震慑,足以让他人信服的力量回去,那他是无法登上城主之位的。 步枭必须做城主,因为不能爬上最高位,那他就会死在底下,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尤其是在这样的世界当中。 船只全速行进,越是临近淮高城的入口,船上的众人越是心思各异,精神紧绷。 只有陆珠和屠烈两个人,没有去甲板上站着,而是把船舱锁起来,躺在一个小床上抱着彼此,闭目休息。 步枭上过药之后,把面具重新戴上了。他半张脸疼得后背冷汗直流,可是他忍着疼站在甲板上,站在所有人的最前面,看着阳光之下,越来越近的淮高城。 现在所有人都在步枭的身后,看着他的眼神是充满期待,甚至是依赖的。 因为这些人能不能被淮高城所接纳,全要看步枭。 等到船只终于抵达淮高城入口的时候,所有人都从船舱当中出来了。 陆珠站在步枭的身后,和屠烈并排,她身上依旧穿着华美繁复的淑女裙,但也披上了类似于女巫的斗篷。 他们全盯着淮高城入口那巨大的水上闸门,再凑近一些,看到了数不清的猎鱼鸟盘旋在淮高江的上空。 叽叽喳喳的猎鱼鸟叫声,此刻听在众人的耳朵里,犹如一场生死赌博的鼓点。 他们无法从猎与鸟的状态,看出怀高城有没有被怪物侵占。 因为怪物是不能涉深水,不能污染水生物的。猎鱼鸟以猎鱼为生,大部分时间都盘旋在江上,不太可能被怪物感染。 不过在他们的船只终于到达了闸门的附近,看到了有卫兵守在闸门两侧的木塔之上。 所有人都忍不住从心底发出了欢呼,他们看清了那些卫兵是人,是活生生的人。 那些卫兵手里拿着鱼叉枪,身上穿着盔甲,在看到他们之后,朝着身后喊:“有船只!有幸存者!通报城主——” 步枭心脏跳得恨不得从口中飞出来,木塔上面的卫兵朝着他们的船上甩来了绳索,很快有卫兵将绳索固定在他们的船上。 而步枭的眼睛死死盯着闸门后面的那一条水上通道,心里激烈的斗争着也期盼着,到底是谁会来接他……是父亲吗?! 所有人都满怀期待地看着闸门后面的那条通道,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一队人朝着这边走过来。 只不过为首的那个人走得有一些一瘸一拐,步枭看到来迎接他们的人,脸上激动的表情慢慢收敛了起来——来的人是他的哥哥步林。 刚才那卫兵喊的是通道城主,为什么来的不是他的父亲步原攸? 步林站在闸门之后,看向了众人。 对着身后做了一个手势。 身后的卫兵们就朝着船上众人喊道:“全把手抬起来!跟着我们的指示来做动作!” 船上的众人面面相觑,不过他们慢慢地都把手抬起来了。 对面的卫兵让他们挥手,用双手交叉。船只上的众人有一些疑惑,步枭为他们解释道:“是为了确定我们全都是人,按照他们说得做吧。” 所有人按照对面的指示做一些傻兮兮的动作,不过对面的表情很认真,他们也就应对得很认真。 一套动作下来,步林终于下令道:“打开闸门,我弟弟回来了。” “打开闸门——” 步林和步枭远远地对视,兄弟两个谁也没有露出亲人重逢的激动情绪。 他们从小感情就不太好,步原攸总拿他们做比较,总拿着他们去激励对方。 这让他们兄弟之间永远存在着竞争,甚至是仇恨。 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想:“如果没有对方该多好。” 闸门慢慢开启,咔哒哒的锁链声,让船之上的众人终于露出了欣喜若狂的情绪。 他们有些人甚至喜极而泣,淮高城果然没有沦陷。 他们终于能够回归人群,不用再每天心惊胆战,随时应对着从各个方向冲出来的怪物。 木塔上的守卫门利用齿轮拉动绳子,将船身朝着淮高城当中拖动。 众人从闸门之下通过,陆珠仰头看了一眼吊在半空当中的闸门,黑沉沉的尖铁焊在一起,看上去像悬在众人头顶的剑。 他们进入了淮高城中,将船只停靠在通道的边上。 步林一瘸一拐地朝着这边走过来,他身后的卫兵也朝着这边走。 步枭第一个从船上下来,步林走到了通道的旁边,兄弟两个对视了一眼,步林率先张开了双臂,步枭向前两步,和步林抱在一起。 淮高城的卫兵们,抱过来了木板,铺在船只和通道之间,迎接船上的人下来。 最先下来的是那些老弱妇孺,女人们在陆竹灵的带领下,又兴奋又忐忑地走过木板,踏上了水上通道。 只不过两侧站着迎接他们的淮高城卫兵,在看到这艘船上下来这么多女眷的时候,眼神都发生了变化。 就连抱着步枭的步林,都忍不住朝着那边看了一眼。 等到妇女和孩子都下了船,卫兵们才开始陆陆续续地下船。 陆珠和屠烈排在最后,屠烈的身材过于高大,踩过木板的时候引起一阵吱嘎的响声。 卫兵们本来视线在陆珠的身上,毕竟这一群女人之间,只有陆珠打扮得最精致,又用斗篷遮着半张脸,引人探究。 不过等到屠烈率先上了通道,回头看了一眼这些视线不老实的卫兵,将手递给陆珠的时候,这些淮高城的卫兵们,都有些畏惧地挪开了视线。 “你带回了这么多人,”步林拍了拍步枭:“这一路很辛苦吧?” 步枭并没有回答,敷衍地点了点头,连忙问道:“父亲和母亲呢?” 步林本来笑着,他长得跟步枭很像,如果忽略腿的话,也是一位特别英俊的金贵少爷。 只是他脸上虚伪的笑容,和浑身上下都透出的抗拒,破坏了他的气度。 尤其是听到步枭问起他们的父母的时候,步林快速垂下了眼,眼中闪过晦涩和阴狠。 片刻后他抬起头,眼眶泛红,咬牙道:“父亲和母亲……全都不幸离世了。” 步枭表情有片刻的空白,他那面具没有遮盖的,完好的半张脸快速抽动了一下。 向后退了一步,觉得此刻头顶的太阳,都变得无比冰冷。 陆珠和屠烈站在步枭的身后,所有人都站在步枭的身后,并没有跟着安置他们的淮高城卫兵离开。 步林看着步枭脸上的表情,心里有种扭曲的痛快。 可是他看着步枭身后的,这些明显都站在步枭那边的幸存者们,神色却慢慢的阴沉下来。 步林动了动嘴角,重新堆起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勉强缓和气氛说了一句:“等我回头跟你细说,我们先进城吧。” “好久都没有幸存者了。” 步林的眼神略过步枭,在陆珠的身上停顿片刻,看向了从船上下来的众人们。 慢慢说:“城民们一定会非常的欢迎你们。” 反杀(而祭的是哪路邪神就无人...) 歩枭兀自沉浸在父母全部去世的悲痛之中, 连脊梁都微微弯曲,他猛地扭头看向了淮高城陆地城内的方向,并不肯相信步林说的。 他再也伪装不出来什么兄友弟恭, 转身跌跌撞撞地要朝着淮高城内跑。 步林面色也彻底沉下来, 不再伪装了, 他也并没有去追逐歩枭, 只是不紧不慢地在歩枭身后说:“小鸟, 父母亲确实死了, 死在怪物的手里。” 歩枭脚步一顿, 整个身体都朝着前方倾斜了一下, 站定之后连嘴唇都在颤。 他转头看向了步林, 眼眶通红,里面血丝密布, 血管之下飞速有东西在游走。 步林在很小的时候, 那时候他的腿还没有坏,兄弟两个也听不进去父亲的比较。年幼的脑袋里面,并不会去想我为什么没有对方优秀, 或者是谁将来才能继承城主之位。 他们那时候只将彼此当成兄弟, 当成玩伴, 像淮高城中最普通的人家的兄弟们一样。 那时候步林带着歩枭去捕鱼, 抓各种各样的水生物,包括足有年幼的他们手臂大小的水老鼠。 那时候步林总是叫歩枭为小鸟, 笑着说他会长成比猎鱼鸟还要勇猛的鸟, 能猎来最肥美的鱼。 歩枭看着步林,他已经无法把自己的哥哥, 和年少的时候那个经常对他笑的哥哥重合在一起。 步林微微晃动了一下身体,有些躲闪歩枭的视线。他这一刻, 也想到了歩枭和他都还年幼的时候。 只可惜往事不可追。 步林眼中晃动的波纹,很快便消失了。 他对歩枭说:“怪物闯进淮高城的时候,我们都没有防备。” “大部分淮高城的人全都死去了。父亲和母亲不幸当时正在交流集市上。”步林垂下视线,不去看歩枭,而是看着通道两侧在阳光下乱晃的水面。 他说:“我因为腿脚不方便,和城主院中的守卫待在一起,侥幸逃过一劫。” 步林看着水面,想起那天的交流集市上,到处都是尖叫声,血迹、四散的奔逃的人群,还有……临危不乱护着自己妻子和城民的老城主。 他组织平民,掀开了货摊作为盾牌,在交流集市上杀出了一条血路。 他们要退回水上城,放弃淮高城的陆地城。那时候卫兵们已经被集结在了一起,正要冲出去救人—— 步林想到这儿,思绪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般,连忙停止。 歩枭已经走到了他的对面,双手揪住了步林的领子,咬牙切齿道:“和你有关系?是不是!步林,你现在的表现,就是你小时候做了坏事赖在我身上心虚的样子!” “你说,你到底……” “铮铮——”步林身后的卫兵们长剑出鞘,对准了歩枭。 歩枭的表情何止是震惊,他瞪向那些卫兵,仿佛不敢置信。淮高城的卫兵们,竟然会拿剑对准他这个少城主。 从小到大,这些卫兵们无不对歩枭恭恭敬敬,叫他小主人。 可是现在那些曾经追捧着他,他根本不屑一顾的卫兵,竟然拿着长剑对准了他。 “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步枭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当中挤出来的。 那些卫兵们也有一些躲闪了步枭的视线,但大部分人并没有退缩,又向前一步,将长剑彻底架在步枭的脖子上。 “放开城主。” “后退!” 卫兵们呵斥步枭,步枭张着嘴,却喉咙中像堵了什么东西一样,来来回回只能说出两个字,“你们……” 步林这时候抓住了步枭的手,狠狠地从他的衣领上面甩下去,扯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这才眼睛看着步枭,对着身后的卫兵说:“把剑都收起来,怎么能这样对着我的好弟弟?” “你们忘了吗,他可是少城主。” 步林身后有两个卫兵直接嗤笑出声,说道:“可是怪物来袭的时候,我们的少城主去迎接他的新娘了。陆地城中那些变成怪物的城民们,现在不知道还能不能庆祝少城主迎回他的新娘了。” 连一个普通的卫兵都敢跟步枭这么说话了,可见淮高城虽然没有沦陷,却如同步枭料想的那样,已经变了天。 才刚刚从船上下来,登上水上通道的众人,表情也随着那个卫兵阴阳怪气的话变了变。 他们大部分人都没有想到,逃脱了怪物,面对他们的也未必是为了活下去而团结一心的人们。 “把你的嘴管好。”步林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阴阳怪气的士兵,假模假式地呵斥了他一声。 那个卫兵立刻抬手做投降的样子,表示自己会闭嘴,可是看向步枭的眼神,却带着不加掩饰的不屑。 缺席了在怪物爆发的时候保护城民们的少城主,现在在淮高城当中,只能算个客人。 步枭现在脑子,还有胸腔都要炸了一样,可是他盯着步林看了一会儿,竟然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他到底是一路走过来,对战过数不清怪物的人,连怪物他都打败了,他会怕这些人吗? “好了,好容易来了一些幸存者,我们应该庆祝。” 步林说:“诸位请吧。” 他说着率先迈步,走了几步发现步枭还站在原地并没有跟上。 步林转过头拍了一下步枭的手臂,抓了抓他,说:“既然回家了,你们就已经安全了,跟我来,我来给你说说现如今淮高城中能去的地方。” 步枭回头看了一眼众人们,在跟步林走之前,对他们说:“大家先好好休息一晚上,怎么安置明天我会亲自盯着。” 他说完这些话就被步林拽走了,步枭并没有再坚持什么,他早已经在大荫城瞎眼睛的那个时候,就被磨掉了从小到大养出来的少爷锐气。 现在识时务算是他一项优点,他必须尽快地了解淮高城当中的形式,了解他父母到底是怎么死的。 而步林和步枭离开之后,剩下的卫兵向着众人走过来,还算客气地对他们说:“诸位放松一些,淮高城的水上城市是绝对安全的地方,你们已经安全了。” 众人们却没有那么轻易地放松下来,不过既然都已经到了这里,他们也只能随遇而安。 毕竟除了淮高城之外,他们或许在这片大陆上,再也找不到一个幸存的城镇。 陆珠和屠烈跟在众人的身后,顺着水上通道朝着城中走去。 屠烈在中途的时候,就忍不住凑近陆珠的耳边,对着陆珠说:“这座城中到处都是恶臭的味道,我闻到了怪物的味道。还有这些卫兵的血液离这么远我都能闻到恶臭无比。” “你必须跟我寸步不离,”屠烈拉住陆珠的手臂,对陆珠说:“你如果还想管这些人族,我们所有人都最好不要分散。” 陆珠没有屠烈的鼻子那么敏锐,她并没有闻到屠烈说的那些臭味,但是陆珠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才刚刚进入这座城,陆珠就已经撑到了。 屠烈随着陆珠的动作低头看了一眼,然后立刻皱起眉说:“你怎么又吃不干净的东西?” 陆珠有一些无辜,把头顶上的兜帽摘下来一些,眨着一双纯澈的眼睛,看向屠烈说:“这我也无法控制。” “不要吃不干净的东西,”屠烈把陆珠的斗篷给她拽了拽,遮盖住大起来的肚子。 对着陆珠的耳边说:“在这里不要顾及和别人动手会误伤,这里没有什么好人。” 屠烈断定道:“淮高城现在的那个城主,迎风能臭出十里地。” 陆珠听到屠烈的这种形容,露出了一点笑意。她并不像所有人那样紧张忐忑,奇怪的是陆珠越是在这种危机四伏的环境当中,就越显得轻松惬意,游刃有余。 她根据屠烈的形容,想到了现实世界当中的臭豆腐。广告词就是迎风臭十里,屠烈的嗅觉这么敏锐,如果屠烈闻到臭豆腐的话会不会被呛死? “你在笑什么?”屠烈几乎是弓着腰和陆珠说话,还要压低声音不让别人听到,就简直是把脑袋放在陆珠的肩膀上走路。 “你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能笑出来,步枭一看就已经失去了民心,我们的处境会非常危险。” “没什么,他们难不成还能吃人吗?”陆珠推了一下屠烈的大脑袋,实在是有一些太重了。 她微微眯着眼,看向前面带路的卫兵,卫兵时不时回头看一下他们队伍当中的女眷,眼神之中难言打量和贪婪。 陆珠轻声道:“这些人还能有怪物那么可怕吗?” 心思各异的众人们,从水上通道进入了淮高城的水上城市。 水上城市算是淮高城建筑当中最壮丽的一部分,所有的房屋全都是三层以上的楼,建造在厚重非常的平桥上面。 带头的淮高城卫兵们见到众人看着桥有些发直的视线,露出一些骄傲的笑意。给他们介绍道:“这座桥名叫黑铁桥,光是建造这座桥,就足足用了将近百年。整整两代人的努力,才修建出淮高城的水上城市。” 众人们随着士兵的手指看去,桥身确实并不是木头,而是黑沉的钢铁板焊接。 一个个足有两人合抱粗的钢柱,每隔几步一根,坚实无比地扎入水中,呈现U型环绕着淮高城的陆地城镇。 而这些鳞次栉比的楼房之间,连接起了非常多的浮桥,犹如空中楼阁一般,纵横交错,却错落有致。 此时此刻才过晌午,黑铁桥p;   但是那一连串的,摇曳在水中的灯罩,远远看去,却像一朵朵盛开在厚重的黑铁桥nbsp;   而黑铁桥上面的浮桥,挂着各色的彩绸,彩绸在温暖的阳光中飞舞,繁乱而美丽,像是架在半空之中的人工彩虹。 现在那彩虹之上,还有提着鱼篓的女子匆匆走过,裙摆飞扬,让整个水上城镇都活了起来。 只可惜现在陆地城镇已经失守,众人无法窥见淮高城的陆地城镇,该是怎样的恢宏。现如今彩绸飞舞的浮桥之下,只剩下了一个光秃秃的祭台。 带领着众人的淮高城卫兵们,优越感茂盛。 见到众人东张西望满眼好奇,又说道:“本来你们这个时候到淮高城,或许能够看到城主祭神的,但现在……哎,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祭神。” 这个开口的卫兵,看着浮桥之下的祭台,露出了怀念的神色,难得和众人多说了几句。 本来在渔民丰收的季节,这座祭台就是城主祭神,感激巫神和雨神赐予他们江中肥美猎物的地方。 城主会把江水之中捞上来的,以食鱼为生的黑鱼,在祭台上面开膛破肚,将鱼肉供奉给巫神和雨神。 任鲜血和鱼的内脏,从祭台之下漏入江中,会引来更多的鱼争相吞食。 也会引来成千上万的猎鱼鸟在空中盘旋不去,犹如乌云蔽日。 它们的叫声会响彻整个淮高城,让淮高城的静水江上泛起一阵阵涟漪。 猎鱼鸟的聚集,常常会引来真正的乌云,甚至是引来大雨。那就代表神明们接受了他们的祭品,会继续庇佑淮高城的渔民。 那是淮高城每一年都会上演的,最热闹也最壮观的献祭。 而现在巨大的水下闸门,黑沉沉地将那些怪物,连同淮高城的陆地城镇,全部阻隔在了闸门之后。 众人们的神经,才刚刚随着领队的卫兵描述的,淮高城的水上城市的壮丽和安逸而放松一些,就突然间听到了一阵怪物的嘶叫声。 他们立刻做出戒备的样子,妇孺当中,有人抽出了怀中的匕首。 一路都在对战这样怪物的卫兵们,更是全部抽出了长剑对着声音来源的方向。 而带领他们走过来的淮高城卫兵们,听到这种声音却没有任何的害怕模样,甚至回头看到了这些幸存者们的紧张样子,忍不住露出了嘲笑。 “不用怕,怪物根本就过不来。” 淮高城的卫兵说:“进入水上城市的入口只有两个,日夜都有卫兵把守着,你们不需要紧张,这里很安全。” 众人朝着怪物嘶吼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刚才还空荡荡的闸门后面,扑上来了两只怪物。 感觉到了人类的气息,这些怪物陆续嘶叫着朝着闸门上扑过来。 进入水上城市,只有U型黑铁桥的两个入口。 而现在那入口的两侧,每一侧都有十几个淮高城的卫兵把守着。 每一个入口处还放着两个大铁盆,盆里燃烧着火,那些怪物扑上了闸门,立刻因为畏惧火光尖啸着跑开。 淮高城的卫兵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些怪物的来来去去。 对众人耸了耸肩说:“我就说你们不用这么紧张,淮高城受到巫神的庇佑,绝不可能有怪物突破这里。” 他说得信誓旦旦,可是众人看向了那闸门的方向,和闸门的后面一眼望去数不清的怪物,每个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这么多的怪物,为什么不想办法处理掉?”木愫伊开口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他们一路上对战怪物,见识过怪物的能力,这些东西如果有人操纵的话,这一道铁闸门根本就挡不住。 “为什么要处理掉?那都是我们的亲人!”卫兵听到木愫伊这么问,表情一变,觉得这些幸存者真是不识好歹。 他说:“虽然这个世界变了,可是我们还在,我们的亲人也还在,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和我们一起生活着。” “希望你们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淮高城卫兵们的好脸色,因为木愫伊的一句疑问,彻底收起来。 众人们也跟着淮高城的卫兵,走到了U型桥的入口。 “男的去这边,女的跟我来。” 淮高城的卫兵分成了两队,要朝着两个方向带领众人走。竟然是要把他们分为男女两队。 众人一时之间全都停下了,他们面面相觑,连一直静静观察着四周的陆珠,也忍不住皱了一下眉。 木愫伊索性刚才也开口说话了,现在就直接又出头道:“我们相互之间也都是亲人,有一些是夫妻,亲人和亲人怎么能分开?” “怎么不能分开?”淮高城带路的卫兵满脸的不耐烦。 “在我们这里,现在男人和女人全都是分开住的。” “你们不要在这里耽误时间,等会儿城主大人怪罪下来,你们就回去住船吧。” 这话实在是不客气,大部分的人都皱起了眉。虽然他们在淮高城中确实是外来人,可对方卫兵都是这样的态度,众人们更加的不敢分开。 而且他们要求好没有道理,什么叫男人和女人必须分开住? 现在步枭被步林给拉走了,陆珠和屠烈在队伍的最后面,木愫伊虽然人高马大满脸凶相,可她到底是个女人,在某些地方,女人是没有在莱宁城那么有地位的。 所以郁山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对上了那两个淮高城带头的卫兵,说道:“我们不会分开,家人为什么要分开?就算是分开也需要给我们一个合理的理由,去找你们的城主,或者找你们的少城主来说。” 郁山虽然在男人当中不是一个威武摄人的类型,但他那满脸的沟壑,一路杀怪物过来的戾气,短时间内还是能镇得住人的。 那两个卫兵,没有料到这群人的态度这么强硬,又不能跟他们动手,没办法凑在一起叽叽咕咕不知道说了什么。 然后派人去找城主了。 场面僵持住,众人反倒松了一口气。好容易死里逃生到了这里,凭什么还要被迫跟家人分开? 尤其是如果只分男人和女人的话,队伍当中还有小孩子,王后怎么可能跟她的儿子分开? 小王子一双大眼睛呈现碧蓝色,和今天的天空颜色很相近。他趴在王后的肩膀上,看着周围剑拔弩张的一切,脸上未见害怕,反倒兴味盎然的样子,透着孩童特有的天真。 他非常的依恋王后,要是和王后被迫分开,他会把这座城哭倒。 陆珠和屠烈并没有出头。他们站在最后面像一对最普通平凡的夫妻一样。 这也是抵达淮高城之前,和歩枭商量的对策,再没有搞清楚城中的形式之前,陆珠先不要暴露女巫的能力,屠烈也不要暴露自己是个兽人。 而此时此刻步枭正在和步林吵架。 “什么叫做父母的尸体没能找回来?”步枭凑近了步林,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步枭个子跟步林差不多,但因为步林的腿,步枭站着比他高一点。 他逼近步林,瞪着步林说:“你不光没有保护父母,你连他们的尸体都没有收敛,你还是个人吗?!” 步林被步枭咄咄逼人也给逼火了,“我不是人?父亲母亲全都变成了怪物,我要怎么收敛他们的尸体?带着卫兵出水上城市去送死吗?” 步林推了步枭的胸口一下,兄弟两个各自踉跄了一步。 步林指着步枭说:“我好歹救下了淮高城水城里面所有的人,你呢?” “哦我忘了,你当时风风光光地带着卫兵去迎娶你的新娘了,你的新娘呢?!” “我听人说这些怪物是从大荫城中跑出来的,”步林面如冰霜:“你当时就在大荫城中,你怎么没把这些怪物全都杀了呢?!” 步枭气得胸口起伏:“就算你不肯带兵出水城,至少也要……至少也要烧掉他们。” 步枭脸上有眼泪划过,他颤着声音问步林:“难道你就这么看着父母亲和那些怪物待在一起,变成奇形怪状的东西,每天在水闸旁边来来去去吗?” “有什么不好?”步林张开双臂,微微抬了一下:“他们在水城之外,他们全都进不来。” “那也是我们曾经的亲人,我们偶尔还能看到他们,为什么要把他们烧掉?” “你是疯了吗?”步枭说:“那些人已经变成了怪物,他们在闸门之外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冲过来!” “他们过不来。”步林倔强道。 “呵,”步枭冷笑:“你怎么知道它们冲不过来?你和它们正面对战过吗,知道它们的能力吗?” “你知道它们砍断了之后,还能重新长在一起,甚至人和兽能融合在一起吗?” “我看你根本就没有从水城出去过!” 步枭指着步林:“你当时到底是只救下了水城当中的人,还是只放下了闸门,把那些你救不下来的人关在了水城之外,我早晚会查清楚。” 步林的表情阴沉无比,被步枭这些话彻底给激怒了。 他冷笑着原地转了一圈。然后吼道:“你竟然指责我,你有脸来指责我!” “你当时又在哪?!你这个四肢健全的人,受城民们爱戴的少城主,当时又在哪儿?!” “父亲母亲就应该在你面前变成怪物,我倒要看看,你是能毫无芥蒂地去拥抱他们,还是将他们活活烧死!” “我见过能够操控怪物的人,这道水上闸门根本就挡不住怪物,只要他们聚集起来……” “你以为从大荫城带着这一群人回来,你就很厉害了你就是英雄了?” 步林打断了步枭说的话:“你少在我这指手画脚,我现在才是城主,我承认你是我的弟弟,我不承认你连屁都不是!” 兄弟两个终于彻底撕开了脸皮,步林也终于扯开了伪善的外表。 “看看你,被父亲母亲视为骄傲的我亲爱的弟弟。” 步林喊了两个卫兵进来,对步枭说:“你现在不过就是一个丑陋的小鸟,我能够随便折断你的翅膀,让你再也飞不起来。” 步枭根本不敢相信步林会这样跟他说话,表情空白了片刻,面色扭曲的说:“我看你真是疯了,你是城主又怎么样,这个世界早就已经变了,你现在就算是国王,也是被困在这一处水上的国王,又有什么用?” “去把我的好弟弟带下去,让他今晚上好好休息。”步林指挥着身后的卫兵,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 然后轻笑一声对步枭说:“当然有用,这个世界变了,所以才有用,父亲母亲都不在了,拥护你的城民全都变成了怪物,我看谁还能护着你。” “谁敢碰我!”步枭一把抽出了长剑,摆出了攻击的姿势。 他的动作利落干脆,几乎是瞬间就把剑锋对准了朝着他伸手的卫兵。 步林看到步枭的动作,眼睛一眯,随即眼中划过妒恨。 他从自己身体不适合再练武,不仅失去了城主之位的继承权,也没有办法再像步枭这样使出漂亮的剑法,讨他父亲母亲的欢心。 一个被从小娇养的大少爷,突然间沦为了弃子,步林成长的过程充斥着各种痛苦和妒恨。 步枭就是他痛苦的根源。 幸好。 幸好现在他们的父亲母亲变成了怪物,衡量他们兄弟之间到底谁更好的那杆秤没了。 不光世界变了,他们兄弟两个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 “还等什么,少城主要跟你们比划比划,当然是奉陪呀,多找几个人进来……” “城主大人,城主大人!”正在步枭要和卫兵动手的时候,外面跑进来了一个卫兵,半跪在步林的面前。 “城主大人,那些幸存者不肯听安排。” “什么?”步林低头看向了来报告的卫兵,一脚踹在他的肩膀上。 “什么不肯?我是让你们跟他们商量去了?” 步林已经完全不遮掩了,他看着步枭低吼道:“不肯,就把男的全杀了,反正水城当中不需要太多的卫兵。” “步林你敢!”步枭咬牙切齿说:“你会后悔的!” “我有什么不敢,去,让人上弩/箭!” “我还要谢谢你呢好弟弟,”步林对步枭说:“怪物袭击的那天是交流集市,大部分的女人都在陆地城中。” “可惜呀,闸门落下之后她们全都变成怪物了,淮高盛的水城当中没有女人,没有办法安抚那些卫兵们,也没有办法保存住这片大陆上唯一的人族的后代。” 歩枭没有怪物化的那半边脸上,额角有什么飞快地蹿过,他已经快被步林给气疯了,勉强维持着一丝理智。 片刻之后歩枭闭了闭眼睛,忍辱负重一般对步林说:“让我出去跟他们说一句,他们会听我的话,你想怎么安排就能怎么安排。” 歩枭的语气软下来,说:“哥哥,现在怪物横生,所有的城镇都已经毁灭了,连王城也不例外,队伍当中还有王后和王子呢。” “那些男人不用杀掉,可以让他们作为劳力,帮我们捕鱼和守城。” 步林听到歩枭这么说,盯着他的神色,见歩枭放下了长剑,取下了脸上的面具。 焦糊血红的半张脸,暴露在空气之中,和歩枭完好的那半张脸结合在一起,简直如同来自造物主的恶意。 歩枭绝不肯对他示弱的,现在却亲手撕开了自己的伤疤,呈现在步林的面前。 “我不是回来跟你争什么的。”歩枭看着步林说:“我已经成了这个样子,我只是想回家。” “这一路上,我最想念的就是淮高城,是父母亲,是……你。” “哥哥,”歩枭说:“我刚才是因为父母去世,无法接受,太震惊了,才会和你那么说话。” “我在路上,想清楚了很多事情,没什么比家人更重要。” 歩枭看着步林,这一刻眼中的悲痛毫不作伪。 “世界已经变成这样了,我们再也找不到一个比彼此更亲近的人了。” 步林咬着牙,他一句也不想听歩枭说。 他不可能为歩枭的话动容,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们之间的裂痕早已经犹如天堑,已经是冰火不同炉。 但是步林竟然也强压下了心中涌动的杀意,点头道:“你想通了就好。” “虽然淮高城没了一半,剩下的人也不多。但是只要水城在一天,我们就有立足之地。” 步林不知道是安慰歩枭,还是安慰自己说:“也有其他城的幸存者过来,我们了解到了一些信息,总能够找到怪物的解决办法。” 歩枭点头。步林对着歩枭身侧卫兵示意,围着歩枭的卫兵就散开了。 “你去和他们说吧。” 步林说:“分散开安置,也是为了将一切资源都合理分配。” 步林盯着歩枭说:“你最好能说通你带回来的那些人,否则我不能保证淮高城的卫兵们不会为了‘自保’伤害他们。” 歩枭咬牙到几乎要把一口牙咬碎,勾了勾嘴唇点了下头,戴上面具出去了。 他身后跟着几个卫兵,一出去,歩枭就已经看到了黑铁桥的各个楼上,有卫兵们架好了弩/箭。 歩枭走在浮桥上,看了一眼r /> 他悄悄记住了几个弩/箭比较密集的位置,然后慢慢下了浮桥,朝着众人走过来。 他的眼神每走进一步就慢慢地变化着,这些人好歹一路作战,默契是这些从没有出城迎战过的淮高城卫兵不敢想象的。 歩枭走到众人面前,看着郁山,从郁山的眼睛里面,看着他身后的几个卫兵。 然后说:“关于怎么安置的事情,我觉得……” 歩枭走到郁山面前,突然抬手抓住了郁山腰间匕首,□□飞速回手一刺——他身后跟着的,试图凑上来听他说话的卫兵,顿时被捅穿了脖子。 卫兵的鲜血喷溅在歩枭毫无遮掩的那半张可怖的脸上,他回头,此时此刻无论是形象还是眼神,都凶煞如恶鬼。 歩枭身后跟着的几个淮高城的卫兵,都吓得忍不住后退一步。 郁山立刻喊道:“护着女眷们朝着大船的方向跑!卫兵们跟我上!” 歩枭对最后的陆珠喊道:“东南、东北、西北、正西,弩/箭最密集,谈不拢,动手!但不要摧毁太多房屋!” 歩枭喊完,木愫伊和她身后的卫兵们已经跟着郁山开始向前冲,陆竹灵带着一些卫兵们护着女眷孩子和老人们后撤。 陆珠和屠烈上前,歩枭眨眼之间杀死了好几个淮高城的卫兵,手和心都在颤。 这些到底是他的城民,这些人中,甚至有些歩枭是熟悉的。 但他们已经跟步林一样,疯了。 歩枭迅速把卫兵的尸体踹到了黑铁桥下。 鱼群聚集过来的时候,步林发现了这些人竟然敢反抗,顿时对着卫兵们吼道:“给我杀了他们!” 但他的声音随着陆珠头顶的斗篷一起落下的同时,轰然的爆炸四起。 歩枭刚才说的那几个方位,拿着弩/箭要射杀他们的卫兵,全部都被炸上天。步林被这突然的爆炸声吓得蹲在浮桥上惊恐朝着爆炸的方向看去—— 被炸飞的破碎屋舍和卫兵们的尸体,下雨一样朝着淮高江中砸下。 但这还不算完。 “吼——”的一声。 震人耳膜的熊吼传开,步林蹲在浮桥上看去,只见一只兽化的兽人熊人立而起。 兽人熊朝着卫兵们聚集的u型桥水上通道一声吼,直接吓掉了两个卫兵。 这两声惊天彻地的响声之后,木愫伊和郁山各带着一支队伍在U型桥上和淮高城的卫兵队撞在了一处。 相比于杀怪物,杀人确实是容易多了。 陆珠他们远道而来,穷途末路,离开淮高城无处可去,又不可能任人鱼肉,只能亲自做刀,去鱼肉别人。 战局的扭转只在一瞬间,步林全程傻兮兮地蹲在浮桥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输的。 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兽人。 连想象也想象不出来这么庞大的兽人作战的样子,他亲眼看着兽人把一个举着剑,试图去刺杀他们掩护的女眷的卫兵,脑袋直接揪了下来,砸向他的方向—— 步林吓得跌坐在地上,淮高城的卫兵们也在这震天彻底的响动之后,迅速溃不成军。 本来卫兵不至如此,可是淮高城此时大部分的卫兵,都不是真的卫兵。 怪物袭击的时候,大部分的真的卫兵,都在陆地城交流集市上维持秩序。也全都死在了陆地城中。 而水闸落下救下的这些人,都是居住在水城中的富庶上等人。 他们本来养了渔船,养了渔民和猎鱼鸟,过的是脑满肠肥的自在生活。 但是一夕之间城中剧变,他们被迫披甲上阵,没训练、没作战经验。不过是充数的玩意。 “不要杀我,我自己跳——啊!” “我投降,我投降!我是被逼的!” “救命啊,我不要被女人杀死——” 人群的尖叫和求饶声,兽人的嘶吼和爆炸之后余火未尽的楼上,黑铁桥下聚集而来吞食人碎尸的鱼群,天上不断黑压压聚集的猎鱼鸟嘶叫——这一切,充斥着步林的所有感官,让他彻底崩溃了。 “给我杀!” “不许退!啊啊啊啊!” “为什么!为什么——”步林抱着自己的脑袋。 “我是城主,我救了你们,你们给我冲啊——” 没人听他的。 到处都是丢盔弃甲甚至当场反水,帮助歩枭卫兵队的人。 这淮高城中,很多卫兵是被逼的。更有甚者,妻子女儿都被抢去集中管理。作为被分配的资源,□□一样每天被分配给不一样的男人。 他们早就恨不得步林去死,只可惜步林身后围绕的和他一样丧心病狂的卫兵太多了! 战事迅速平息,陆珠站在黑铁桥上,慢慢放下了双臂。 她的斗篷被风吹落,她脚下聚集了成群地结队的鱼群在啃食尸体。 她的头顶上猎鱼鸟还在聚集,它们循着血腥味而来,以为这又是一场盛大的祭神仪式。 只不过这一次祭品,是步林花了两个多月建立起来的扭曲规则,和他的城主梦。 而祭的是哪路邪神,就无人知晓了。 只是狂风四起,山雨欲来,神明显然接受了祭品,却没人敢在这混乱的天地间许愿得到神明的庇护。 陆珠的视线远远的,和瘫软在浮桥上的步林对上,对着他露出了一个非常和善的笑意。 天空上太多的猎鱼鸟,连太阳都给遮住了,看上去简直像是眨眼之间,这片天地就要步入黑夜。 步林死死盯着站在这样翻天覆地一样背景中的少女,他并不认识她,却对她淡然的样子,对她脸上的笑意感觉到了难以形容的恐惧。 风卷起陆珠身上的斗篷,她的肚子从她纤瘦的身躯突兀挺立,犹如怀胎十月。 他留不住陆珠(但如果她不属于这里他又...) 淮高城守卫在屠烈化兽和陆珠的“巫术”震慑下, 很快溃不成军,郁山带着卫兵抓住了要跳江的步林。 步林失心疯一样死盯着陆珠方向,口中喃喃:“恶魔, 她是恶魔, 恶魔……” 被陆竹灵带着卫兵掩护的老弱妇孺们, 在天空中的猎鱼鸟散去一些的时候, 重新折返回来, 正式登上了淮高城的水城。 弹幕都在直播屏幕上高声欢呼, 欢呼他们的又一次胜利! 只是也有一部分在讨论着陆珠的肚子, 说让她赶紧藏起来, 否则等会儿屠烈看到了, 肯定又说她乱吃东西了。 夜幕降临,黑铁桥下的水灯亮起, 映照着江中的血色残尸, 和泡在血水中宛如锦鲤的鱼群。江水中波纹随着鱼群进食,层层荡漾开来,美得如梦似幻。 陆珠就站在浮桥之上, 被这灯光也映照得面色红润。 她像那些水中游鱼一样, 撑得浑身懒洋洋的, 拢着斗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看着虏的卫兵们,企图拼凑出当时怪物袭击淮高城时候的真相。 这些卫兵们之所以负隅顽抗到最后, 并不是他们自以为能胜利, 他们早就被陆珠的巫术和屠烈的兽人形态吓破胆子了。 当然他们也绝不是因为对步林忠心耿耿,他们负隅顽抗, 是因为他们不敢投降卖乖,因为投降了, 他们的罪行也无法洗脱。 干了太多丧心病狂的事情,连他们自己都知道自己不可能被原谅。 此刻淮高江上面的水城,到处都点着灯,这里今夜像灯节一样热闹,几乎所有房间的人全都推开窗子,提着灯看着祭台的方向。 或者说看着歩枭审判那些在这段时间,和步林一起作威作福的人。 这些卫兵依次跪着,有些曾经是富商,是猎鱼大户、是养船贵族,但也有些只是卑微的,拥有几只猎鱼鸟勉强糊口的船夫。 他们在怪物袭击了淮高城的时候,侥幸待在了淮高江上的水城之中。 他们在步林吩咐卫兵将闸门无情地落下,阻隔了带着民众杀回来的老城主,甚至城中的亲人们那时,并没有阻止,甚至出了一份力。 当时被关在水闸外的城民们瞠目欲裂,那些城民们脸上的惊慌、恐惧、不解、崩溃、绝望,到现在依旧历历在目。 可是这并没有能够唤起这些人的良知,他们眼睁睁看着陆地城中的幸存者,很快在怪物的追击中变成了怪物,就在闸门之后的通道那里,就在他们的面前。 歩枭早就预料到了是这样的,可是亲耳听到了这些人描述当时的情况,歩枭的表情还是裂开了。 “所以当时我父亲已经带着城民抵达了水城入口,你们却依旧放下了闸门,不许他们上来?” 歩枭半面修罗恶鬼,半面俊美染血,他提着滴滴答答淌血的剑,走到了最前方跪着的步林的面前。 歩枭呼吸急促,长剑对准步林的脸,直接戳破了他的侧脸。步林却只是躲避了一下,哆哆嗦嗦地还在嘟囔:“是恶魔,不是神,是恶魔……恶魔接受了祭品,我们完蛋了……” “我们全都完了!”步林双目通红地抬头,不顾脖子上的鲜血,对着歩枭说:“小鸟快跑,恶魔来了!” 歩枭面无表情地看着步林,抖了抖嘴唇,鼻翼泛酸。 但是他觉得步林这是试图装疯卖傻地糊弄过去,试图用这个称呼来让他心软。 歩枭在得知自己的哥哥就是杀掉父母的凶手的那一刻,心中对于小时候仅存的那些关于哥哥的怀念,就已经彻底死去了。 他麻木而冷漠地看着步林,说:“你确实是个恶魔,你连父亲母亲都能下得去手。” “你也确实……”歩枭看着步林,高高扬起了手臂,长剑跟随着他的手臂,在空中划出银亮的弧度。 “嚓”的一声,接着是咕噜噜,然后“砰”人头落水。 喷溅的鲜血染红了歩枭的衣袍,前襟、甚至是头脸,但是他不闪不避,只是垂下的剑尖微颤。 他张开嘴,属于步林的鲜血钻进他口中,他补齐了上句话的末尾:“完蛋了。” 步林的身体很快在地上抽搐片刻,随着血流不再喷溅,软倒不动了。 场面寂静无声,跪在歩枭身后不远处的,等待审判的卫兵们,个个吓得面无人色,有人直接尿出来了。 但他们连想要求饶也做不到,因为没有轮到他们说自己的罪行,他们的嘴都是被布条勒着的。 只能狼狈的,如同粪坑里面的蛆虫一样,瘫软在地上,蠕动着,从嗓子里发出畏惧的呜呜声。 歩枭杀了步林之后,楼上观看的人寂静了一阵子,似乎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他们的噩梦,就这么轻易地结束了。 但是等到他们反应过来之后,不知道谁先开口,喊了一声:“歩枭城主!” 接着幸存者们,被解救出来的人,没做什么恶事不得不屈从步林,在关键时候倒戈帮助他们的卫兵,全都高呼道:“歩枭城主!” “歩枭城主!” “歩枭城主才是我们真正的城主啊!” “歩枭,歩枭!” …… 歩枭抬起头,看向了这些欢呼的城民们。这一幕,从很小的时候,他就开始期待,他从没想过,真的受到城民拥戴成为淮高城城主,竟然是在这样的世界。 竟然是在……他杀了自己亲哥哥的情况下。 他心里有什么已经破碎了,歩枭面上和心中,没有一丁点的情绪起伏,他这辈子,都在没有什么亲近的人了。 他并没有理会这些人,抬手蹭了一把脸,提起剑,又走向了下一个等待审判的卫兵…… 欢呼声不断,这一夜是黑铁桥下被血水撑到翻肚皮的鱼群的狂欢,是所有在这个世界上幸存者的狂欢。 欢呼声此起彼伏,歩枭曾想象过的他继任城主之位,会说很多掏心窝子的话,例如如何带领城民们都过上好日子。 但是今夜他一句慷慨激昂的话也没有说,更没有对为他欢呼的人做出什么承诺。 他只是麻木而机械地问那些被审判的卫兵:“你犯了什么罪,自己说。” 然后根据对方的罪行,决定砍下他的四肢还是头颅。 歩枭用了大半夜,一共杀掉了二百多卫兵,砍掉的头颅和黑铁桥下的水灯飘在一起,说不出哪一个更妖异好看。 到最后他手臂战栗不止,手里的剑刃都卷了。这场审判才终于结束。 至此,他成了大荫城独一无二的城主,幸存的城民们,无不对他心悦诚服。 歩枭身上湿透了,是浸透的血,他下台之前,朝着陆珠站着的方向看了一眼,陆珠却已经早就没有了踪影。 迎接歩枭的是陆竹灵,这两个人从勾结到一起,到相互恨不得杀了对方,现在竟也成了能够依托扶持的伙伴。 歩枭任由陆竹灵扶着他的手臂,有些缓慢却脊背笔直地走向自己临时的屋子。 “女巫呢?”歩枭轻声问陆竹灵。 陆竹灵说:“早就离开了,现在应该睡觉了。” 歩枭点了点头,没再问什么。 现在确实到了陆珠睡觉的时间,但是陆珠今晚难得没有睡,她……消化不良了。 弹幕都在和屠烈一起,用带着责怪的口吻,训斥陆珠乱吃东西。 屠烈换上了干净整洁的淮高城服制,头上的辫子全都拆开清洗,现在编成了一条大辫子,垂在身后,引得陆珠老是想要上手摸。 但是陆珠一伸手就被屠烈打掉,屠烈一只手按在她的肚子上,正在给她揉肚子。 “干嘛这么凶,”陆珠困得眼皮都已经睁不开了,眯着眼睛看着屠烈,说:“我们好容易安全了,那些你闻着臭的人,全都被步枭给杀了……” “歩枭自己就很臭。”屠烈沉着脸说:“而且这里并不安全,三面邻水,是优势也是死局。” “一旦那些怪物突破……唔。” 陆珠突然间起身,抱住了屠烈的脖子,亲吻住了屠烈的嘴,把他的话全都堵在了嗓子里。 弹幕全都哟哟哟哟哟,陆珠最近越来越主动了。 屠烈果然剩下的话想说什么都已经忘了,单手托住陆珠的后脑,忘情地亲吻她,还不忘了给她揉肚子。 陆珠这个吻接到一半就睡着了,她能够撑到这个时间,已经是奇迹了。 陆珠睡着之后,直播骤然关闭,她软绵绵地垂在屠烈的怀里,看上去不像睡着了,简直像是被抽去了灵魂。 屠烈都已经习惯了陆珠一睡着就像死了一样,把她慢慢放在床上,表情有点不好。 主要是他轻易被陆珠勾起了情/欲,可是陆珠管杀不管埋,转眼之间就睡着了。搞得屠烈不上不下,难受得趴在床上缓了好一阵子。 但今天确实是累了,屠烈连自己抚慰一把的心情都没有,趴在陆珠的身边,手从她的肚子上挪开,把被子给她拉上来。 然后很快也在陆珠的身边入睡。 两个人睡着之后,这座水城之上,还有很多人在彻夜狂欢。 郁山在被解救的那些人当中,碰见了相熟的商人,非常感慨地聊着天。 木愫伊安置那些被解救出来的妇女们,用言语给她们注入一些信心,让她们重新燃起对生活的希望。 步枭则是枯坐在自己的屋子里头,整个人都麻木了,他杀了自己的哥哥,他哥哥杀了自己的父母,他变得不人不鬼,这个世界已经满目疮痍…… 他抵达了曾经自己想抵达的高度,却失去了开心的能力。 陆竹灵则是忙活着,以女巫侍从的名义,安抚着城中的众人。无论是男女老少,都对她非常地感激,叫着她竹灵小姐,称她为美丽的淑女。 而王后则是抱着趴在她身上睡着的小王子,临窗站着,看着祭台之上一片血红,看着黑铁桥下被血染红的灯笼,把整个水城拢在红光之中。 这让王后觉得不详,她不由得想起女巫之力,想起那个古老的预言,想起步林临死的时候,一直在反复说的话…… 不过大部分的人这一夜是开心的,开心的如同过年一样,仿佛他们不抓紧时间狂欢,这场胜利就会随着夜色远去。 一夜安然,连水闸那边的陆地城,每一天都会在晚上试图突破的怪物,今夜都格外的安静。 陆珠清早上睡了一个大懒觉,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光已经爬到了头顶。而她一侧过头,就看到屠烈睡在她的身边,到现在也没起来呢。 粗黑的大辫子,就在陆珠的面前,陆珠伸出手摸上去,脸上露出笑意。 屠烈被碰一下就醒了,不过他并没有马上动,而是开口声音又闷又哑地问:“肚子还难受吗?让你乱吃东西……” “没有,已经彻底瘪了,”陆珠抓着屠烈的辫子,扯了扯,屠烈转过头用脸对着她。 屋子里面拉着窗帘,阳光很盛但是没有办法突破窗帘,只是把屋里映照得一片暖黄。 两个人这样面对面看着彼此,沐浴在暖黄的光线之中,说不出的温柔和谐,说不出的缱绻情深。 弹幕跟随着陆珠苏醒陆续涌入直播间,看到的就是这两个人深情对视的一幕,全都在感叹—— 这两个人现在这种状态,让我想起了一句话,很土过时了很多年:每天早上醒来,你和阳光都在,那就是我想要的未来。 楼上的姐妹给我酸到了,不过这样真的太好了,就这么过下去吧。 我甚至都不去好奇这世界到底怎么回事,只要这些人能全都活下来。 我从来都不好奇,我现在都不希望陆珠回到现实世界…… 这么美好的时刻提什么现实的世界……我大胆设想一下,万一没有现实的世界呢? WOW,那万一这个世界也不真实呢? 万一一切都是假的呢。 楼上的真是够了,你们是怎么看着这么美好的深情凝视,开出这种恐怖的脑洞的! 我不关心谈恋爱,我就想知道一切到底怎么回事儿!赶紧给老子翻篇啊! …… 陆珠扫了一眼弹幕,没有理会,伸手戳了戳屠烈的鼻子说:“不起来吗?你不饿吗?昨天不是化兽了?” 兽人化兽之后,身体成倍消耗,确实是更容易饿的。 屠烈满心柔软,满眼陆珠,陆珠突然间说起饿的事,他肚子就很不争气地配合了。 他确实是饿,昨天晚上其实就很饿,但是才刚刚到这里一切都乱七八糟的,步枭在底下砍人像切菜一样,屠烈那个时候找吃的会让人觉得他是个变态。 屠烈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但他怕因为自己的行为让别人对陆珠产生不好的印象。 “饿了,”屠烈说:“你今天又不饿吗?” 陆珠都不敢说自己不饿了,连忙摇头道:“没有,我也饿了,我们快起来吧?” 屠烈撑着床坐起来,又拉了陆珠一把,给她整理了头发,忍不住又说了一句:“不要再乱吃东西了。” 陆珠点头,两个人一起起身,准备去洗漱,一推开门门口就站着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看到陆珠和屠烈出来,她连忙对着两个人低头说:“我叫阿夏,是竹灵小姐让我在这里等着,两位对水城当中不熟悉,想去哪里由我来带路吧。” 这个安排倒是还算贴心,但这个称呼让弹幕忍不住开始讨论。 在大荫城的时候陆竹灵那个样子,机关算尽最后害得自己惨兮兮的,差点就被绞死了。 现在也能被人称为竹灵小姐了,这世界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陆珠对着这个叫阿夏的小姑娘点了点头,阿夏就领着她跟屠烈去洗漱的地方。 洗漱的地方是一个非常大的水车旁边,水车根据这淮高江的水流,在缓慢地转动,旁边有一个长条的大池子,周围摆放了很多洗漱用品。 “大家都在这里洗漱,当然如果两位想要在屋里洗漱的话,我可以帮两位把东西拿过去。” “不用了,”陆珠对阿夏说:“你可以离开了,我们自己来就好。” 阿夏显然并不是一个女仆,她不懂女仆如何自称。从她的气质就能看得出,她说不定曾经也是淮高城当中的一个大氏族家的小姐。 她很快点头离开,陆珠和屠烈就蹲在水池的边上,用水瓢舀着大型水车带上来的清水,慢慢地洗漱。 整个水城当中,气氛好到不可思议,他们碰见的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平和的笑意。 那些迫害他们的卫兵死后,被解救出来的众人,和乘船来到这里的幸存者们相处得非常和谐。 步枭现在成了城主,城民们自发地要准备城主继任仪式,但是步枭拒绝了。 他根本就没从昨天那巨大的打击当中回过神来,他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回神,他现在并不想做什么城主了…… 不想得到任何人的尊敬和爱戴,他只希望一切回到从前,希望他的父母亲能活过来。 希望这个世界上的怪物全都消失,惨剧赶紧结束。 但这很显然只是妄想,连水城当中的小孩子都不会有的妄想。 不过人族只要聚在一起,只要相互之间不争斗,就总是能够想尽一切办法过得更好。 他们组织人修了昨天被陆珠炸坏的屋顶,将水里的浮尸和撑死的鱼捞出来烧掉,用水车引水,把黑铁桥;   甚至清洗了江水中的水灯,把祭台和通道也洗刷得干干净净。 有女人在的地方一切都会变得井井有条,尤其是现在这水城当中,女性的数量直线上升。 而且因为都由木愫伊带领着,她们无论做什么都变得非常有底气,指使那些卫兵让他们做什么,那些卫兵就必须去做什么。 根深蒂固的腐朽思想,很难从男人们的脑中清除,他们从前不会受女人的指使,这本来在从前会引起矛盾的。 可现在劫后余生,所有人都想重建这个他们赖以生存的地方。而且大部分幸存下来的女人们,全都是这些卫兵们失而复得的亲人。 经历过步林和他身边那些丧心病狂士兵的摧残,所有人都改变了一些想法。 没有什么比亲人更重要了。 因此水城当中只用了大半天的时间,就恢复了欣欣向荣的样子,除了暂时不能够重新盖起来的,被陆珠炸掉的一些狼藉屋顶,这里简直像是处在太平盛世当中。 郁山和木愫伊令人清点这座水城当中的人数,组织重新分配屋舍和各种资源。 集中把昨天受伤的人聚集在一块,然后去请陆珠给他们治疗。 陆珠跟屠烈洗漱好,本来准备先回屋子,但阿夏在转角处等着他们,又带着他们去临时的饭堂吃东西。 饭堂是一个露天的棚子,是存放之前用来举行庆典或者是祭祀的时候所用器具的地方。 这里的凳子特别多,所以就临时改成了饭堂,陆珠和屠烈去的时候里面的人还是挺多的,因为此刻正是午饭的时间。 陆珠和屠烈一进去,有他们同队伍的,立刻放下十五跟陆珠打招呼。 “女巫大人。” “女巫大人午安。” “女巫大人昨天消耗了巫术,今天身体还好吗?” 此刻他们的关切倒是真心实意,屠烈难得没有臭脸,他至少没在这屋子里面闻到浓重的恶臭。 卫兵们有些畏惧地看向屠烈,也想跟他打招呼,毕竟屠烈已经辅助众人进行了好多次战斗,每一次都是主力,是决胜的关键。 只可惜屠烈从来不给他们脸,连看也不看他们。一双眼睛只定在陆珠的身上,只要能跟在陆珠的身边,就绝对不离开陆珠半步。 他对卫兵们的抗拒表现得太明显,对所有除陆珠之外的人族冷若冰霜。 所以这些人就只是跟陆珠打招呼,然后怯怯地看一眼屠烈,重新坐下吃东西。 阿夏非常勤快地把食物给两个人端过来,陆珠对她说道:“你不需要跟着我们伺候我们,你并不是女仆,我也并不需要女仆。” 阿夏愣了一下,是陆竹灵要她跟着他们,陆竹灵说平时这些事情都是她做,但她今天事情实在是太多抽不开身。 阿夏确实不是女仆,但她已经无父无母。唯一的大哥投奔了步林,把她当成了礼物献给步林,在被解救出来之前,阿夏一直都待在步林的屋子里。 阿夏知道顺从能够活命,所以无论是被解救之前还是解救之后,她过得都还算不错。 她现在依旧很顺从,对她来说待在步林的身边,或者是被这些人救出来,都没有什么差别,反正都是要伺候人的。 陆珠突然说不需要她伺候,阿夏有一点迷茫。 陆珠手里拿着汤勺舀着粥,送到嘴边吹了吹,又耐心地对阿夏说:“你不是女仆,从来也不是,从今以后也不需要伺候别人。” “如果陆竹灵指使你做什么你不愿意,就拒绝她。” 阿夏傻站在那里,有点手足无措,这里现在所有的女人都在做着什么。她们都在努力寻找自己的位置。 阿夏要是不跟她们一样,会被排斥。 陆珠不再理会她,而是慢条斯理地吃东西。 弹幕都在讨论阿夏长得虽然黑,但很野性,眼睛亮,牙齿白,看着像一只生长在旷野上面,洞穴多到数不清的狡猾黑兔。 果然阿夏说:“那我能跟着女巫你吗?” 陆珠半点也不意外,头也没抬地说:“我身边有了两个侍从,不需要再多了。” 阿夏听了之后转身就跑,陆珠看了她一眼,继续吃东西。 水城美好的如同天堂,吃饱喝足的屠烈和陆珠又到处逛了逛,最后在浮桥上随风和彩绸一起晃来晃去。 “你还是没吃多少东西,”屠烈担忧地看着陆珠说:“我们族内一个山狸女养的老鼠,都比你吃得多。” 陆珠被这种说法逗笑了,纵容一样说:“等我晚上多吃点。” “你要吃鱼吗?”屠烈问,我可以给你抓些鱼来。 “不要,”陆珠说:“这附近方圆十里的鱼,这几天都不能吃。” 屠烈刚想问为什么,就想起昨晚上满江的尸体和聚集的鱼群。 天空中盘旋着猎云鸟,两个人不远处的房梁上,停着三只蝴蝶雕。 陆珠指着蝴蝶雕问:“它们昨天躲去哪里了?” “在大船上,数量庞大的猎鱼鸟会把它们扯碎的,它们只适合通信和赏玩。” 陆珠又问:“你是怎么和它们沟通的,它们能听懂人话?” “不能,”屠烈说:“只是能感受一些简单的情绪,我喂它们吃了我的肉,又拴上一起住了快一个月,才驯服的。” “就是为了送给我?”陆珠轻飘飘地问。 屠烈点头:“你不是喜欢吗?第一次你带我去猎人河边洗澡,就盯着这些东西看。” “可在大荫城,我放你回去兽神山,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左右,你为我训蝴蝶雕……是从我放了你就开始了?” 屠烈顿了顿,点了下头。他从没说过,他不擅长说什么,通常想表达什么就直接干了。 可弹幕和陆珠听了都有些惊讶,因为他们都知道,那时候空间的恨意值可是还剩下好几颗星呢。 屠烈真的不是斯德哥尔摩吗?否则怎么解释? 陆珠没有再问,她看着那三只蝴蝶雕,脑中似乎也闪过它们三个的许多画面。 那些都是她没有经历过,却莫名出现的。她似乎能够猜测出,为什么屠烈对她的喜欢来得这么快。 她猜……他们至少不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遇见。 陆珠用手支撑着自己的头,如果换做其他人遇见这种自己记忆都被动手脚的事情,肯定会慌张,会怕,会刨根问底。 但是陆珠只觉得这样也挺有意思。 如果不是第一次……那这一次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不知道才好玩不是吗? 她没有试图去问系统,她用手指摸着脖子上的兽牙,微微侧头,靠在屠烈强壮的手臂上,眯眼吹风。 水城中的所有人,从这一天开始,过上了和正常世界一样的生活。人们之间平和,温暖,亲人和亲人在一起,有吃有喝,风平浪静。 陆珠绑定系统四个半月的时候,人间进入十一月寒冬季节。但因为淮高城地处南方,就只是早晚稍凉,一些一年生的植物枯死,仅此而已。 不过他们的生活并没有一开始那么惬意了,幸存的人男女老少加一起总共七千多人,衣食住每天都在消耗着。 吃的东西可以利用猎鱼鸟捕鱼,甚至出动渔船,进入静水江捕鱼。可一些日用品的消耗必须尽快补充。 况且这段时间水闸那边虽然加固了,可是怪物却莫名躁动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季节转变,淮高城的最冷的天气即将来临,怪物几次尝试突破,最后虽然没有成功,却还是将城中这些日子安逸惯了的众人给吓到了。 管理淮高城各项事务的头领们聚集到一起,商量着他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我们可以乘船去其他的城镇搜集用品,你们也说过,之前的壑德古城和路过的那些城镇中,应该还有很多东西能用。” 说话的是这淮高城中本来剩下的卫兵首领,在他们杀步林的时候率先反水帮忙的人,名叫李勤。 五十几岁了,但看着很年轻,至少比郁山年轻多了,一看就是之前金堆里出来的老爷。 之前是个走商,在淮高城交流集市那天,让下人们卖东西,他来参观水城。因此活下来,也是郁山的老相识。 坐在最首位的歩枭垂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脸上重新戴上了面具,但是完好的那一半脸,这些日子简直像是被什么鬼东西吸了精/气一样,迅速消瘦下去。 眼下青黑,沉默寡言,现在所有城民都敬重他这个大义灭亲的城主,为他马首是瞻,他却精气神一下子全都耗空在砍人头的那天晚上了似的。 “何必舍近求远?”陆竹灵开口说:“我听城中的女人们说,陆地城的储备非常多,我们可以……” 陆竹灵现在已经是管理内务的一把好手,女人们都很尊敬她,捧着她,叫她竹灵小姐。 “那里的怪物也同样多,大城的交流集市上人多到你难以想象,” 郁山打断陆竹灵的话,说:“那些怪物都没有从陆地城逃走,他们应该是被城门关住了,我们贸然去很危险。” 陆竹灵抿了抿唇,表情有些不好,郁山一直算是对陆竹灵比较客气的。但是正事儿上也是最不给陆竹灵这个竹灵小姐面子的。 “我觉得可以试试。”木愫伊开口说:“进入十一月,那些怪物几次试图突破,虽然都失败了,但是留那一个城的怪物和我们比邻而居,这简直像是卧榻之侧酣睡老虎。” “我们休息的时间太久了,水城没地方练兵,这个世界不是一直安逸就能活下去的。我们必须带这些还没把骨头待锈住的卫兵们出去杀怪物,保持他们的敏锐性。” 众人大部分点头,就都看向了歩枭。 “城主怎么看?”有人问。 歩枭垂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到陆竹灵叫他的时候,歩枭才猛地回神。 然后捏了捏眉心说:“陆地城的怪物,确实早晚都要清。” 歩枭侧头看了眼一直沉默的陆珠,和她身边守护兽一样的屠烈,问:“女巫觉得呢?” “全听城主的。”一直抠手指的陆珠侧头看向歩枭说:“城主,你最近需要好好休息。” 陆珠说着,递给他一瓶营养液。 说:“你现在是众人的主心骨,是淮高城的城主。或许是这片大陆唯一的城主了,注意自己的身体。清理陆地城还需要你带领着众人,你最熟悉淮高城的陆地城。” 歩枭也知道自己现在状态不对,何止是不对,他有时候甚至能够看到幻像,重影。 甚至看到自己皮下有东西在游走。 不过他强撑着精神,接过陆珠手里的药瓶,说:“女巫放心,我会带领大家出战。” 他眸色微深地说:“杀光那群怪物。” 定下了要清理陆地城,众人就开始着手准备。 从水城去陆地城只隔着一道闸门,但是开启这道闸门也有相当大的风险。 城民们听说了之后,甚至有人反对,他们生怕闸门一开,他们好容易安逸的日子,就会烟消云散,葬送在怪物之口。 不过歩枭喝了营养液,精力好些之后的一番演说,打动了众人。 “那些都是我们的亲人,我们不能任由他们这样‘活’下去。”歩枭站在祭台上,对着水城的城民说:“烧光他们,至少……算作给他们送葬。” 歩枭想到自己的父母,闭了闭眼。 “况且我们需要陆地城的物资,清理了陆地城之后,我们也能安心地生活,不用再担心水城被突破。” “我们活着,就总要出去的,不能闭塞在这一座城,怪物早晚会消失,冬季来临它们的躁动,说不定就是他们灭亡的前兆。” “我们不能退缩畏惧,我们不是靠着退缩和畏惧活到现在的。”歩枭说:“我们有兽人助阵,有女巫大人为我们治愈感染,我们怕什么?” “什么都不怕!” “不怕!” “烧光它们!” “我愿随城主出战!” “我愿……” …… 城民们再也没有人出声反对,陆珠站在浮桥上,满脸欣慰地看着歩枭,说:“他现在,是个成功的城主了。” 陆珠又看向站在祭台之下,扶着歩枭下来的陆竹灵,感叹道:“他们又搞一起了?” “早就住在一起了。”陆珠身后的阿夏嘴快说。 陆珠转头看着阿夏,阿夏现在是她的侍从,陆竹灵不是了。那天陆珠说了自己有两个侍从,不再需要了之后,阿夏就去找了陆竹灵。 陆珠并不知道阿夏是怎么和陆竹灵说的,但是很快陆竹灵就主动找陆珠,和她说自己或许不能够再留在她的身边伺候了。 她已经摆脱了女巫侍从的跳板,成了竹灵小姐,得到她曾经想要的一切。陆珠自然没有理由再留她在身边。 陆竹灵主动退出之后,阿夏又来找陆珠,要做陆珠的侍从,陆珠自然就答应了。 屠烈哼了一声说:“他们两个都越来越臭了。” 屠烈只靠着嗅觉去判断人,陆珠常常哭笑不得。 她说:“陆竹灵和歩枭其实也挺般配的。他们本来就应该是一对儿。” 弹幕也很感慨,但他们没法磕这一对原男女主了。他们都在磕大狗熊和小女巫。 空间的恨意值始终没有进展,弹幕每天看直播都胆战心惊。 怕这样美好的日子里,屠烈的恨意值突然没了,然后陆珠就回到了现实世界。 但也怕日子一天天过,要是眨眼一年,任务没完成,陆珠死在屠烈面前,那样不是更惨吗? 他们杞人忧天,陆珠却过得自在。 她见歩枭走了,郁山也和他的那位老友相约去喝酒,天空中万里无云,今天真是个好天气。 陆珠在这么好的天气和气氛中,突然侧头,开玩笑一样对屠烈说:“你有没有想过,我这么厉害,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屠烈正准备拉着陆珠去睡午觉。闻言粗壮的手臂揽过她的腰身,直接将她夹得双脚离地。 就这么夹着陆珠朝着屋子里走。 嘟囔道:“我管你怎么回事儿……我现在要睡午觉。” 陆珠双手双脚垂向地面,屁股朝天,实在形象全无。但是这水城中的人看到了女巫大人这么被夹着,也不稀奇。 毕竟有时候女巫大人是被顶在脑袋上,肩膀上,屠烈这兽人在旁人的眼里,是女巫大人的坐骑。 “你真的是想要睡觉?”陆珠晃荡着四肢仰起脖子说,“纯睡觉?” 弹幕又在呦呦呦呦呦。 屠烈这时候本来应该笑着承认他的真实企图,他的欲望旺盛到只要他闲着,陆珠就闲不着。 但他不会羞于表达和承认。 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说话。 他故意拍了下陆珠的屁股,但是面上却没什么笑意。 他在害怕。 他早就想过,陆珠或许不是个正常人。她的巫术超越了这片大陆有史以来所有巫祝的范围,又好像能以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为食。 而且无论遇见什么样的情况,都能淡然处之,无所畏惧。哪怕是她被怪物扑倒,也不见挣扎和惧色。 可屠烈从没有想过,她不是这个地方的人,或者说,像她自己说的,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他能追随她到天涯海角,哪怕背离族群,远离故土。 但如果她不属于这里,他又能去哪寻找她? 屠烈不需要去想,脑中就清晰地浮现一个事实,他留不住陆珠。 从来也留不住。 屠烈想到这里脚步顿了下……他什么时候留过她吗? 自私是最容易的(它们的灵魂已经堕落了...) 屠烈因为陆珠的一句话, 中午的兴致都没能提起来,还真的就是抱着陆珠好好睡了个午觉。 陆珠有感觉到他的情绪低落,但是并没有出声询问和安慰, 她只是透个风, 给屠烈一点心理准备。 虽然屠烈很显然永远也准备不好。 午觉醒过来之后, 陆珠和屠烈都恢复正常, 或者说他们都刻意地跳过了关于陆珠到底来自哪里的这个话题。 第二天一大早, 所有卫兵整队, 在u型桥的两侧聚集, 准备开启闸门, 去清扫陆地城的怪物。 闸门两侧的火盆烧得特别旺, 热度炙烤着离得最近的卫兵们,这也是为了防止他们在开启闸门的时候, 有怪物伺机通过。 歩枭在队伍的最前面, 他昨晚上睡得还不错。陆竹灵不知道在哪里学来的按摩手法,一直在他睡着之前,都在按揉他的头部。 歩枭一身铠甲, 等到所有卫兵们都准备好, 他抬起剑, 身后的卫兵们也都跟着抬起剑。 “我们去为死去的亲人送葬。”歩枭沉声说。 卫兵们都附和歩枭的话。 屠烈和陆珠站在郁山和木愫伊身后, 陆珠今天又披了袍子,水城的城民们, 无论男女老少, 全都打开窗户,为卫兵们送行。 闸门轰隆开启, 屠烈在陆珠的身边开始兽化。 他一直拉着陆珠的手,陆珠垂着头, 清晰地看到屠烈的手指拉长,手背生长出黑色的长毛,但是抓着她的力度却始终都轻得很。 闸门开启,怪物感知到人类的靠近,虽然畏惧火光,却还是朝着这边扑杀过来。 尖啸声响彻陆地城和水城的通道,歩枭一马当先冲上去,其他人紧随其后。 怪物无法用单纯的兵器杀死,他们身上全都带着火把,火把迅速在通道中点燃怪物的尸首,通道形成了一条水上的烈火长廊。 城民们全都紧张地探头看向这边,卫兵们的杀声响彻在水城之上,带着令人激昂的力量。 卫兵们陆续躲避着怪物烧起的火,穿越了长廊,进入了陆地城。 李勤和郁山带着剩下的卫兵们守着U型桥的两侧和水闸。防止怪物伺机突破,也在随时准备开启闸门,迎接不敌的卫兵们回来。 在穿越通道之后,在终于直面陆地城怪物的那一刻,卫兵们全都倒抽一口凉气。 怪物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嗅到人类的气息,这些怪物一股脑全都朝着这边嘶叫扑来。 卫兵们当中,属于淮高城原有的那一部分,试图掉头退缩,回到水城之上。 不过很快他们看到了他们前面的,那些外来幸存的卫兵们悍不畏死地冲了上去。 兽化的屠烈在怪物中间用庞大身体和力量的优势,将它们全都堆在一处,卫兵们再伺机点燃。 陆珠站在卫兵之后,抬着双臂,用巫术解决远处的那些大批量聚集的怪物。 而卫兵们则是先砍一刀,让怪物失去抓挠撕咬的能力,再点燃它们,这是他们一路上走过来,最擅长的对战。 战局虽然没有扭转,但是真正能够扑杀到卫兵面前的怪物,刚好够他们对付。 渐渐地,所有的卫兵都找到了作战的方式,他们越杀越顺手,越烧心里越爽快。 这世界也没什么可怕不是吗?至少他们也不是在这些怪物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他们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就杀得越发卖力。不过在点燃的怪物越来越多,远处的怪物畏惧火光,不太敢靠近的时候,歩枭便下令道:“撤退!” 有些卫兵甚至还意犹未尽,但他们确实已经高强度地杀了好久了,眼看着太阳从头顶偏西。这些怪物不是一天就能够烧尽杀绝的,所以歩枭才下令撤退。 他们中间有不幸死去的,被怪物直接掏心,或者扭断脖子。 但是大部分都只是受伤,跑到女巫身边寻求了阻止感染的药物,就很快恢复了正常。 卫兵们撤退的时候,精神状态甚至比早上出发的时候还要好。 水上闸门开启,卫兵们凯旋的身影让城民们全都高声欢呼了起来。 他们的身后,没有怪物敢跟上来。歩枭走在最后面,他杀得最疯,浑身是血,面具都掉了,乍一看上去,比怪物还要吓人。 但一回到水城,所有卫兵就全都举剑对着他们最英勇的城主欢呼。 歩枭的表情却有些恍惚,陆珠走到他身后,在他手里塞了一瓶药。歩枭侧头看了她一眼,眼圈泛红。 他刚才下令撤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今天他们已经杀得够多了。而且很多怪物都畏惧火光,不敢上前了,再继续下去,意义也不大。 但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看到了自己的父母。 他们和那些怪物混在一起,尖啸着要朝着他面前扑来,他们的样子虽然有所改变,却变化并不算大。 他们没有变成在地上爬行的那些彻底“融化”的怪物,还保持着作为人类的样子,他父亲的手臂上,甚至还缠着一块货摊做成的“盾牌”。 歩枭看到了他们,那瞬间手上的剑险些飞出去,那是他的父母,从小疼爱他的父母。 他们本应该好好活着的,他父亲母亲的身体都很健康,如果没有怪物,如果一切没有改变,那至少在一二十年之内,他仍旧是少城主,继承城主之位。 可一切都变成了妄想,步林那个混蛋为了自己的活路,斩断了他父母亲的活路。 当时那些受审判的士兵,说关闭闸门,是因为他们无法去确认回来的那些城民包括老城主有没有被感染。因为人在被怪物感染之后,短时间内能维持人样,甚至是正常人的思维动作。 那些满口狡辩的卫兵,说他们是为了保住水城的人才会那么做。 可歩枭不信。 他将那些人全都杀了,包括不曾为自己恶行辩解的步林。 歩枭以为他斩断了所有的一切牵挂,心软、和对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温暖与爱。 但他今天又看到了父母! 他们看上去“好好的”,歩枭根本不敢想象,他要怎么像杀掉其他的怪物一样,烧死他的父母。 他说带领卫兵去给他们的亲人送葬。可轮到歩枭自己……他根本做不到。 歩枭想到明天还要去陆地城继续处理那些怪物,说不定明天他就要亲手处理自己的父母,将他们付之一炬。 歩枭口中弥漫出了鲜血的味道,他想起他和步林对峙的时候,步林说的话。 如果父母在他的面前变成怪物,他到底是能够毫无芥蒂地拥抱他们,还是将他们烧成飞灰。 这简直像一个诅咒,歩枭被这个诅咒折磨着灵魂,就要崩溃。 他在卫兵们胜利的欢呼中摇摇欲坠,被陆竹灵扶着回到自己的屋子。 陆珠看歩枭离开的方向,给卫兵们分发营养液的手一顿。 她看着歩枭的背影,感觉到他快撑不住了。 不过陆珠并没有担忧和意外的表情,她继续把十几瓶营养液,交给木愫伊。 然后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每天都需要很多这种药,身边有这么多卫兵受伤吗?我可以跟你一起去看看。” “不!”木愫伊说:“不用!” 她回绝得太干脆了,陆珠挑了下眉。 这些营养液,本身是没有任何治愈感染的作用的,有用的是陆珠的血。 陆珠每天都会放血,滴在这些营养液里面,做成阻止感染的药物,分发给受伤或者被感染的卫兵们。 弹幕很好奇为什么陆珠的血会起效,陆珠解释得非常合理,因为她是身穿,原身陆珠研究巫蛊的时候,用自己的身体养蛊,血液中全都是蛊虫。 这些蛊虫,能够阻止怪物的感染,不催动,也不会对身体有什么伤害。 可最好还是不受伤不被感染就不要用,木愫伊每天都会跟陆珠要十几瓶,哪怕是没有卫兵出战的时候。 陆珠这才多问了一句,没想到木愫伊这么大的反应。 “有一部分是我让阿伊帮我要的。” 陆竹灵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对着陆珠行了个淑女礼,然后说道:“女巫大人,你知道的,有些女眷的身体太弱了,还有刚刚生完孩子的,这些药能让她们感觉好受一些。” 陆珠看向陆竹灵,开口称赞她:“淑女礼很标准。” 陆竹灵被夸奖了,神色却有些复杂,她嘴上和陆珠道谢,实际上却看向了木愫伊的方向。 两个人在陆珠的面前,非常隐晦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陆珠似乎接受了这种说法,点头道:“好吧。” 她对木愫伊和陆竹灵说:“你们如果有需要,尽管找我拿。” 木愫伊和陆竹灵走了,陆珠朝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屠烈身上都是血,兽形跳进江中去游泳了,而陆珠也准备回去洗漱一下。 弹幕上刚才看到了木愫伊和陆竹灵的表现,都在和陆珠说她们看起来不对劲儿,两个人的对视和互动,有种狼狈为奸的意味。 陆珠却只是一笑置之,说:“每个人都有小秘密的,这有什么?” 她自顾自洗漱,不去理会陆竹灵和木愫伊有什么古怪。 不过此刻木愫伊和陆竹灵,确实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 “这些够了吧?”陆竹灵问:“阿伊,你真的要一直这样下去吗?他……已经不是人了。” 木愫伊眼眶通红:“我除了他,没有亲人了,我三个孩子全都死了,他,他还保有意识,至少能跟我说说话。” 木愫伊很快收起软弱的表情,沉着脸道:“你放心,我不会放他出船舱,如果他彻底变成怪物,我会亲手烧死他。” “希望你继续为我保守一段时间的秘密。” 陆竹灵想到那天,他们在壑德古城外的江面,对上连在一起的船只上的怪物。木愫伊的丈夫,被黑猩猩咬了,当着她的面“融化”。 在变成怪物之前,木愫伊不死心地喂她丈夫喝了抗感染的药。虽然没能让他恢复人形,却侥幸保留了他作为人类的意识。 木愫伊作为一个战士,带领族人一直保护着众人,她一个亲人都没有了,那天她跪在船板上对着船舱之内的女眷们求救。 那些女眷大部分是莱宁城出来的,她们从没有看见过她们的城主崩溃成那样子。 她们虽然很害怕,但是木愫伊发誓把她的丈夫五花大绑起来,锁在船舱最底下的一个小隔间,即便是彻底变成怪物,也绝对跑不出来。 众人最后实在不忍心木愫伊伤心欲绝,又因为她的丈夫确实还保有人的意识,虽然很可怕,却不会攻击人,还会求饶。 众人一时心软,就答应了。 木愫伊一直偷偷地把她半怪物化的丈夫,藏在船舱的小隔间里面。女眷们对此守口如瓶,而她的丈夫大概是因为一直食用木愫伊从陆珠那里要来的,抗感染的药物,一直都没有丧失人的理智。 甚至……慢慢地恢复了一点人形,至少不像当初“融化”那样可怕了。 只是药不能断,只要断了,或者喝得少了,他就会“融化”。 木愫伊也是没有办法,她这辈子几乎没有求过人,但此刻看着陆竹灵的视线,满是祈求。 陆竹灵需要木愫伊的力量,比如前些天在商量是否清理出淮高城的陆地城的时候,木愫伊就及时为她说话了。 陆竹灵想要的东西,远远不止作为竹灵小姐而已。 因此她一直忙着木愫伊隐瞒她丈夫的事情,和帮助木愫伊阻止那些想要说出实话的妇女。 此刻看着木愫伊这样骄傲的人,对她露出祈求的神情,陆竹灵心中涌上一股难言的满足感。 她卑微地活到这么大,一直被扣着妓/女的女儿也是贱/货的帽子。 可是现在谁还在乎?她是竹灵小姐,她以后也会让所有人更加敬重她! “放心吧,”陆竹灵笑着说:“我会帮你隐瞒,也会设法帮你积攒药物。” 陆竹灵抓住木愫伊的手说:“我能理解失去亲人的痛苦,如果我母亲在世,我会不惜一切救她。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 这些倒是陆竹灵的真心话,她这辈子,所有的感情和真挚,只给过那个为她而死的母亲。 木愫伊看着陆竹灵的真挚眼神,露出一个微笑,抱了抱她。 陆竹灵立刻说:“快去吧,别让他等太久了,他最近不是都好多了吗?” 木愫伊点头:“嗯!” 她放开陆竹灵,快速朝着一直停在水上通道旁边的,他们来淮高城的时候,乘坐的那条大船上走去。 附近把守的卫兵们都是木愫伊安排的自己人,没有人过问她每天都去大船上做什么,因为这些人都心知肚明。 木愫伊上了船,顺着通道朝着船舱走,还没等到那间小屋子的前面,就听到一阵叫声:“是阿伊吗?阿伊!” “阿伊是你吗?” 木愫伊脚步顿了下,面上快速闪过一点凄苦的笑意。 不过她很快回答道:“是我,俊良。” “你怎么才来,你怎么才来啊,我好想你,好饿啊,我要饿死了。” 孟俊良的声音不断地从那小屋子的方向传出来,木愫伊加快了脚步。 等到她解开重重锁链,打开门之后,低头一看,孟俊良已经迫不及待地等在门口了。 相比于当时变成怪物的时候融化成一滩蜡油似的样子,孟俊良因为木愫伊这段时间每天十几瓶药和鲜鱼的喂养,至少上半身有些人形的样子了。 他趴在地上,仰头用那张七扭八歪的脸,看向木愫伊,塌下来的眼皮盖住了一只眼睛,就只有一只能看到人。 但那只完好的眼睛之中,也满是不详的血红。 “今天给我带来了什么吃的?阿伊,你为什么一天只来看我一次,”孟俊良在地上蠕动着,绕着木愫伊的脚边,说:“快给我,快给我啊……” 木愫伊似乎都已经习惯了孟俊良这样,不光不害怕,还蹲下摸了摸他的“头”部位。 “给你带了药,你先喝。” “我不要喝药,我要吃东西!吃东西!好饿!我要那天那种鱼,给我那种鱼——” 孟俊良的声音到最后,只剩下尖啸,尖啸的声音和怪物的一模一样,让木愫伊耳膜都被震到发疼。 她连忙堵住孟俊良的嘴,却不小心被他口腔中的那些虫子给咬到了手,她嘶了一声,连忙收手。 孟俊良却突然缠上来,嘴里咕哝着:“好香好香啊,阿伊,再给我吃一点,就一点……” 木愫伊连忙打开了一瓶防止感染的药,一仰脖灌进去,然后一脚把孟俊良踹了老远。 孟俊良撞在了不远处的一堆杂物上面,好容易长成了一些人形,似乎又崩坏了一点。 他非常委屈,呜呜地哭起来,只不过哭泣的声音也不太像个人。 木愫伊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孟俊良可能永远也不会再变成人了。 但是即使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无数次,木愫伊还是没有办法杀掉孟俊良。 他们两个生了三个孩子,感情深厚。虽然木愫伊一直讨厌孟俊良的懦弱性格,可他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孟俊良之前是皇宫当中伺候她的一个小侍从。 带着他从皇宫出来,木愫伊建城,用半生的心血打造了一个莱宁城,孟俊良一直都陪着她。 但现在一切都毁了,木愫伊现在就只剩下孟俊良,哪怕他变成了这样,哪怕他对于吃人比吃鱼要热情得多得多,木愫伊也还是无法放弃拥有理智的他。 “你又打我,你又打我,你总是打我……又不给我鱼吃,我好饿呀。” 孟俊良重复着说着含含糊糊的话,嗓子当中嘶嘶的声音越来越严重。 木愫伊知道不能再耽误了,连忙凑近他,拧开瓶盖,将那些防止感染的药物一股脑地灌进他的嘴里。 孟俊良吃完了这些药,很快喉咙当中嘶嘶的声音消失了。 他又问木愫伊:“你疼不疼,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咬你的……我已经变成了怪物,阿伊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我不想这样活着……” 木愫伊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每一次吃完药,孟俊良的意识恢复一些的时候,他就会说这样的话。 这也是他最清醒的时间,他反反复复地劝木愫伊:“杀了我,我不要这样活着,让我去陪孩子们吧……” “你别说这样的话,你怎么舍得,怎么忍心留我一个人在这世界上?” 木愫伊凑近了孟俊良,把他抱进怀里,两个人相拥着哭泣。 只不过孟俊良的理智维持的时间非常短暂,十几瓶药下去,也就一会儿的工夫他又开始要吃的。 木愫伊不得不推开他,免得再被他给咬到。 她今天并没有带食物来,才刚刚杀了那么多的怪物,她没有时间去拿鱼。 而且孟俊良也并不喜欢吃鱼……他一直吵着要那天一样的鱼,是因为那天正是他们成功夺下水城的日子。 那天江水之中所有的鱼都吃了人肉,木愫伊把那些鱼拿给孟俊良,跟给他吃人肉并没什么区别。 可哪里还有那样的鱼呢?木愫伊已经尝试过了,孟俊良身为怪物形态不吃东西也不会死。 她准备从这里离开,她没有地方去寻找吃饱了人血肉的鱼喂给孟俊良。 她朝着门口走的时候,孟俊良察觉到她要离开了,声音又开始变得非常凄厉。 “你要走了你不给我吃的你就要走了!给我吃一口给我吃一口……” “阿伊,我好痛苦啊……阿伊你不要走……啊啊啊啊啊………” 木愫伊迅速退出了门,使劲关上了,孟俊良和每次一样撞在了门上,发出了和怪物同频的嘶叫声。 木愫伊迅速锁好了门,从船舱当中退出来。 幸好这大船距离水城当中的居民非常远,没有人能够听到船舱底下的孟俊良的叫声。 就算有人听到了,也会误以为是陆地城那边的声音,木愫伊出了船舱,已经是夕阳西下。 她抹了两把脸上的泪痕,深吸了一口气,从大船之上下来了。 她若无其事地回到人群,脑中想着的是下一次找什么理由跟陆珠多要一些药。 而她并没有发现,就在她回归人群不久,大船的方向走出了两个人。 “我知道你因为什么痛苦,你肯定看到了自己的父母,我都说了,你不应该这么痛苦,我怎么舍得让你这么痛苦呢?” 陆竹灵拉着表情发怔的步枭,指着他们曾经乘坐的那条船说:“那上面就有木愫伊的丈夫,他到现在还保持着人类的理智。他一直被木愫伊养在船舱的底下,他当初被感染的时候,已经脱离人形了,现在还能保有理智,说明女巫的药非常有用。” 陆竹灵抱住了步枭,踮着脚在步枭的侧脸亲了一下:“你已经是城主了,你不需要承受这种痛苦,你完全可以将父母养起来,喂他们吃女巫提供的药,说不定他们能够恢复……” “怎么可能?”步枭失神地看着大船,声音沙哑非常:“怪物怎么可能重新变成人?” “木愫伊竟然干出这种事情,把怪物养在水城当中,一旦怪物逃脱,会引起多么严重的后果!” 步枭推开陆竹灵,瞪着陆竹灵说:“你们竟然帮她隐瞒这种事情,到底都是什么居心?妇人之仁!” 陆竹灵踉跄了两步,重新站直。 她穿着一尘不染漂亮的淑女裙,繁复的花纹衬着她的脸像一朵花蕊,被簇拥在花瓣之间。 而她的发型看上去跟陆珠的非常像,她的身量本来就跟陆珠差不多,乍一从后面看去,或许会把她和陆珠认错。 而她连被步枭责问,不慌不忙的样子都在下意识模仿着陆珠。 她若无其事地重新走回步枭的身边,仰头看着步枭说:“被关在船舱的底下是无法出来的,就算是真的怪物也威胁不到我们。” “而且我们全都能够理解,失去亲人是多么绝望的一件事,如果能用某种方法留住亲人,我相信没有人能够拒绝。” “你难道不想让你的父母恢复吗?他们说不定能够变回正常人的样子,你不是说他们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吗?” 陆竹灵此时此刻的样子,像引诱人堕落的魔鬼。 她的话就是魔鬼的低语,步枭虽然暴露在阳光之下,可他因为陆竹灵的话浑身发冷。 他仿佛半只脚已经被拖入了地狱,却根本无力挣脱。 不可否认的,他根本无法伤害自己的父母,无论他们是人还是怪物。 如果明天对上他的父母……步枭根本就不敢想象他会怎么样。 “可是如果药物没有用呢?”步枭近乎瞠目欲裂看着陆竹灵:“如果那些药没有用,我要怎么办?” 他这一刻简直无助的像个孩子,陆竹灵重新走近他,抱住了步枭,亲吻在他毁去的那半张脸上。 步枭颤抖着眼睛,微微躬下腰并没有拒绝陆竹灵的亲近。 陆竹灵贴在步枭的耳边说:“怎么会没有用呢,如果真的没有用,卫兵们的感染怎么会褪去?” “如果真的没有用的话,木愫伊的丈夫又怎么会维持理智到现在?” “而且就算真的没有用……那也是你的父母啊,你是城主,你完全可以把他们藏起来。” “不!”步枭拒绝,但是陆竹灵抱着他的脖子没有松开,步枭推拒的力度也非常有限,他双手抓在陆竹灵的肩膀上,手背青筋鼓起。 他的内心在疯狂的挣扎,但最后他没能逃得出“地狱”,没能逃得过魔鬼的引诱。 因为魔鬼的手中拿着他最在乎的一切。 “可是如果感染能够终止,那所有的人都能够……” “嘘。”陆竹灵说:“女巫拿不出那么多的药,如果所有人都想让自己的亲人活过来,那场面就无法控制。” “你为这些幸存者们亲手杀了你的哥哥,你有资格留住你的亲人。” 陆竹灵捧着步枭的脸,理所当然地说:“可是如果你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秘密,到那个时候女巫拿不出太多的药,要怎么办呢?” “把那些怪物全都清理掉,留下你自己的父母,拿到陆地城的资源,才能够让女巫更好地研制出更有用的药。” 陆竹灵说:“步枭,你看着我,自私一点。” 步枭想要拒绝,但是陆竹灵很快又说:“你不想下去看一看吗?看一看木愫伊的丈夫是怎么样保有理智的。” 步枭根本无法拒绝,虽然他的心里面像烧起了火一样煎熬,但是自私真的是最容易的一件事。 尤其是陆竹灵现在为他打算好了一切。 “跟我下去看看,先不着急把这件事情告诉女巫。”陆珠说:“而且女巫未必会同意这个提议,这真的太冒险了。” 陆竹灵拉着步枭朝着大船上面走的时候,轻声地提议道:“或许我们可以想办法弄到药方,只要知道怎么终止感染,我们在批量生产出解药,到那个时候就能够尽情地用在怪物的身上测试。” “可如果女巫知道了的话……”陆竹灵满脸担忧地对步枭说:“她说过的,人类遭遇的一切都是巫神的旨意,而她是巫神的神使,她怎么会同意我们救治变成怪物的亲人?” 步枭竭力抗拒被陆竹灵牵着鼻子走,他冷着脸说:“是女巫陪着我们一路走到这儿,没有她,我们没人能够活下来。这件事情必须跟女巫说,我来跟她说。” 陆竹灵面色变了变,不过她勉强维持住了表情。 “由你来说当然最合适,”陆竹灵站在船舱底下,昏暗的光线,轻柔的语调,让她看上去更像陆珠。 “但你需要缓和一点说,城主大人,你需要先试探女巫对这些怪物的看法,还有她到底认不认同怪物能够重新变回人。” “我们有了淮高城的水城,清理掉了陆地城当中的怪物,关闭了淮高城的大门,就再也不用担心会被袭击。” “这里会变成我们的乐土,只要我们找到一种方式……知道女巫是用什么方式阻止感染,说不定我们能救回所有的人。” 步枭看着陆竹灵,听着她说的这些话,突然间问道:“你想要什么?” “你帮着木愫伊隐瞒这么长时间,现在又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现在已经成为了竹灵小姐,水城中的所有人都很敬重你,没有人再说你是妓/女的女儿了,你做这些又是为什么呢?” 步枭和陆竹灵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种人。 所以步枭很清楚,陆竹灵做这种事情不会是没有理由的。 她的野心藏在眼睛里,比点燃怪物燃烧起来的火还要旺盛。 陆竹灵沉默了片刻,走到步枭的面前,抬起头看向他。 此刻夕阳即将沉入地面,一束昏黄的光从大船的侧面射入。 陆竹灵就在这道光中抬起脸,泪水蜿蜒过她明艳的脸蛋。 她说:“我又能是为了什么?你也说了我现在什么都有。” “我不过是……在还活得像一个女仆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被毒瞎了双眼的,自称是商人的少爷。” “我确实是机关算尽,想让那个人带我走,可我没有想到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商人的少爷,他是一座城城主的少爷。” 步枭表情微变,陆竹灵看着步枭说:“我想尽一切办法,也配不上他,他始终不喜欢我,但我却一直喜欢他。” “就算他曾经砍下了我的脑袋,就算他现在变得不人不鬼。” 步枭张了张嘴,有一些难以置信。 陆竹灵也并不指望步枭会相信一样,说完之后就转身对着步枭说:“跟我来吧,我知道孟俊良在哪。” 步枭无法相信陆竹灵说的话,可是他又忍不住为陆竹灵的话动容。 他们的相识,不能说是不好的。 陆竹灵那个时候确实救了他,而到后来发生的那一系列事情……让他们之间越来越差,直到恨不得杀死对方。 可经历了这么多,步枭虽然无法相信陆竹灵,却也找不到陆竹灵这样做的其他理由。 她已经变成了竹灵小姐,她还想要什么呢? 步枭现在自己这副鬼样子,虽然城民们都敬重他,却在看到他摘bsp;   也就只有陆竹灵……无论因为什么目的,至少又来主动接近他,拥抱他、亲吻他可怕的脸,还帮助他设法留住他的亲人们。 因此步枭只是短暂地皱了皱眉,就很快跟上了陆竹灵。 他们见到了孟俊良,孟俊良还以为是木愫伊给他带来了食物,一直在门里边爬来爬去,叫着阿伊。 步枭从门缝里看到孟俊良的样子非常震惊,但更震惊于他确实是保有神智。 从大船上离开,步枭和陆竹灵在U型桥的入口分手,陆竹灵朝着她自己居住的地方走去,而步枭则是去找陆珠。 陆珠正和屠烈躺在床上聊天,两个人聊的是兽神山上的一些事儿。 关于狩猎,关于那些兽人相互之间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儿,陆珠怎么也听不腻一样。 只要屠烈开始说起,她就会兴味盎然地听,时不时地问一句例如两个跨物种的兽人在一起,生出的会是什么东西。 “山狸女和狼人,就像猫跟狗……”陆珠好奇地看着屠烈说:“他们生出来会是什么样兽人?” “猫狗还是狗猫?或者猫猫狗?狗狗猫?” 屠烈无奈,解释道:“是狸狼,非常的敏锐,狩猎能力超强,能用办法耗死比自己体积大十倍的猎物。” “这么厉害……”陆珠感叹。 “女巫大人。”阿夏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城主大人来了,说是找女巫大人有事。” 陆珠和屠烈一起看向门口,屠烈皱眉耸了耸鼻子。 “他真得好臭,身上还有怪物的味道……” “大概是因为今天对战怪物还没洗澡吧,”陆珠压低了声音,拍了屠烈一下:“别老是说人家臭,人族思想复杂,不可能像兽人一样纯粹,在你的鼻子p;   “你呀。”屠烈认真道。 陆珠笑了笑,从床上爬起来亲了一下屠烈的脸:“等我。” 屠烈本来想要跟着的,但是陆珠这么说的意思就是不让他跟着,屠烈索性就躺下了。 “不要聊太久,免得你被他给熏臭了。” 陆珠无奈叹口气,屠烈的声音真的是不小,希望外面的步枭听不到。 虽然步枭不跟屠烈计较,所有人都不会跟屠烈计较,但陆珠不希望他们对屠烈产生不好的想法。 就像屠烈不希望这些人族对陆珠产生恶意是一样的。 陆珠打开门,还好歩枭站在走廊的尽头等着,应该是听不到屋里说的话。 陆珠对门口站着的阿夏说:“玩你的去吧,不要总是在我的门口守着。” 阿夏很快跑了,陆珠朝着走廊的尽头走去,步枭对她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朝着外面走。 陆珠把披风拢紧一些,跟在步枭的身后。 两个人走到了浮桥上面,此刻外面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了,浮桥上面的水灯亮起来,每一户的窗户里面也透出了亮光。 此刻水城当中非常的美丽,今晚的夜风吹起来也格外的温柔。 两个人站在浮桥上,陆珠没有率先开口,步枭非常纠结,纠结了好久才终于说:“我们终于安定下来了。” “对呀,清理了陆地城中的怪物,将淮高城的大门关上,就算有怪物会钻进陆地城,也是非常少数的。” 陆珠说:“那时候水城会非常安全。” “怪物真的会灭亡吗?”步枭看向陆珠:“女巫大人,你有接到巫神的旨意吗,这些怪物什么时候会灭亡,冬天过去它们会死掉吗。” 陆珠摇了摇头:“这我怎么知道,巫神只是给我一些力量,并不会直接对我说什么。” “但怪物总会灭亡的,反正我们现在有了能够休养生息的安全地方,一切都在变好不是吗?” 步枭点了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闭上眼睛,想起陆竹灵说的那些话,想起船舱当中的孟俊良,又想起他没有太大变化的父母。 步枭缓缓吐出一口气,颤抖着声音问陆珠:“你说,那些怪物有没有可能重新变回人?或许有什么方式能让它们……” “不可能的。”陆珠轻笑了一声,没有让步枭继续说下去。 她对步枭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所有人其实都想过这个问题,包括我。” “我尝试做过努力。”陆珠看着步枭的脸,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我尝试用很多种办法,让这些怪物变回正常的样子。” 陆珠盯着步枭的眼睛,笑了笑,摇了摇头。 她垂眼看向桥下的水灯,叹息一样说:“可是怪物就是怪物,就算他们某些时候看起来像人,也终究会变成怪物。” “这种转变一旦开始,就是不可逆的。它们的灵魂已经堕落了,只有灵魂的消亡,才会让它们彻底安息。” 陆珠说完之后,又意味深长的看着步枭笑了笑。 步枭的面色却压抑不住的难看。只不过他也很快垂下眼睛,看向了桥下晃动的水灯。 他心中想,果然是这样。 陆竹灵说的是对的,他如果想要尝试救人,就要弄到陆珠手里的阻止感染的药方。 女巫的血(那这一座城的人将全都是...) 陆珠反驳了怪物有能够恢复成人的可能, 步枭就没有试图再说怪物的事。 只是对陆珠说:“等到将陆地城清理出来,我们修补关闭了大门,就能给你提供更多的药材, 那里有之前淮高城巫祝留下的各种药物, 和古巫术的书籍。” “之前一直答应给你提供, 只可惜水城之中没有这些东西, ”步枭看着陆珠, 半晌才叹息一样说:“对不起。” 他的对不起, 并非是为了没能提供给陆珠研制更多药物和巫术的地方和材料。 而是……他必须尝试救下他的父母。这样一来, 他就必须按照陆竹灵说的那样, 窃取陆珠的药方。 能够阻止被怪物伤到的卫兵们感染的药方。 陆珠点了点头, 也一错不错地看着步枭说:“不需要道歉。” 步枭对陆珠说:“回去吧,最近天气开始转凉。淮高城的冬天也快要来临了, 虽然很短暂, 但也有那么一段日子,很难熬。” 陆珠点头,步枭就从她身边走过。 陆珠顿了顿, 又对着他的背影说:“无论是回到淮高城, 还是清理陆地城, 或者之后我们还要出城去寻找资源……城主大人都不需要太忧心。” 陆珠见步枭站定, 继续说:“你是城主,现在是所有人的领导人, 你的决策, 无论是什么,都是正确的。” 步枭回头看向陆珠, 看着在浮桥的水波和灯影的晃动之上,站在彩绸中间的陆珠。 她依旧和最开始一样, 美好又让步枭总也无法拥有。她总是笑着,无论遭遇背叛还是濒死,都云淡风轻。 她的长袍在夜风中鼓动,美丽的淑女裙纤尘不染,步枭不得不承认,就算陆竹灵再怎么刻意模仿,她站在真的陆珠面前,永远拍马不及。 可惜步枭要不起陆珠,好像他毕生能够拥有的东西,只能是像陆竹灵这样的赝品。 这就像他只能在这样崩溃的世界作为城主,想要留住自己的亲人,也无法光明正大一样。 在陆珠的视线中,哪怕是她眼中荡漾着笑意,依旧无法掩盖其中的漠然,步枭望进陆珠的眼中,甚至有些心惊。 一如当初,她看他的眼神,还是如同俯视一只挣扎的蝼蚁,那就像是他现在拥有的一切,也不过是她的施舍一样。 步枭有那么瞬间,听到陆珠这么说,甚至以为她看透了自己的打算和伎俩。自己仿佛在陆珠这双盛满一切却又目空一切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卑劣无所遁形。 但是步枭的身体才刚刚在陆珠的视线下僵硬起来,陆珠就已经挪开了视线。 她对步枭说:“城主,你最近气色很不好,要多休息。” 步枭点头,缓缓呼出一口气,迈着僵硬的步子走了。 弹幕上都不了解步枭心里的计较,更不知道陆珠在想什么,这个世界,弹幕从没有一次猜测到过陆珠想要做什么,他们已经不会把好奇和猜测发出来了。 反正发出来也总是猜错。 步枭走后,陆珠站在浮桥上多留了一会儿,盯着桥下的水灯,似乎被这如梦似幻的光影给迷住了。 弹幕正要催促她睡觉的时间快到的时候,陆珠突然抽了下鼻子,自言自语地说:“吹这么久的风,身上应该沾染不上步枭的臭味儿了吧……” 陆珠说着,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又拢了下披风,抽了抽鼻子。 这时节的风最开始吹还成,站了好一会儿了,现在吹着有点凉了。 弹幕突然听着陆珠说了这么一句,都仿佛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口狗粮。 感情这么长时间没回去,是在这里“散味儿”呢? 陆珠平时表现得就对屠烈很宠,只要不是大事,两个人之间全凭屠烈做主。 而屠烈也是,把自己最好的东西全都奉送给陆珠,在战场上,绝不会让任何一只怪物,越过他扑向陆珠。 这种相互无声宠溺,相互托付的感情,温情脉脉,非常动人。 陆珠感觉味道散的差不多了,这才裹着披风回屋。 屠烈一直等着她,陆珠一进屋还没等关门,屠烈就皱起了眉。 陆珠立刻无奈道:“还有味道?我都在外面站半天了,你招供吧,你其实本体是狗吧?” 屠烈笑了笑,跳下床,直接抱着陆珠,自己坐在床边,陆珠就坐在他的腿上。 “在外面站着干嘛,怎么不早点回来,现在夜里的风挺凉的。”屠烈英挺的鼻尖,蹭在陆珠有些冰凉的脸蛋上。声音低低哑哑地问。 陆珠近距离看着他,难得屠烈这模样实在是好,五官优秀的堪比雕刻,这种距离也不崩。 陆珠抬起手摸了摸他的眉眼,忽然说:“我一定很喜欢你。” 她虽然不记得很多事情,只记得自己是这本书的作者,被系统绑定穿进来的,还有很多她不敢相信的,不符合她性格的记忆在脑中作祟。 但是这本书是她写的,那屠烈这种眉眼如果出自她的笔下,就肯定不是随便写写。 至少是上了心的。 屠烈听到陆珠突然说这样的话,呼吸跟着一窒。 他没去在意陆珠的语气不太对,他只在意陆珠说了什么。 她说喜欢他,还是很喜欢他。 陆珠很少说这样的话。 屠烈那能够被她轻易撩拨的心绪,因为陆珠这样一句话毫无意外掀起了狂澜。 他捧着陆珠的脸,侧头吻上陆珠的嘴唇,然后不由分说一转身,便将陆珠压在了床上。 这里的床并没有床幔这种东西,实际上水城之中,大部分屋子都是临时用挡板隔出来的便于人居住的屋子。 毕竟之前这水城上面住着的全都是富庶的人,不可能把自己的屋舍弄得像是集中营一样。 陆珠虽然是女巫,而屠烈现在是卫兵中的主力,分给他们的屋舍算大的。 但即便如此,这里也是隔了好几间屋子的,陆珠和屠烈住的屋子是最里面,他们床边不远处,就是一道挡板。 挡板上面没有任何的花纹,像一块高清幕布,投射着灯烛映照出来的人影。 影子如同盘旋在空中自由自在的蝴蝶雕,相互之间或平行坠落,或极速扇动翅膀,起伏的脊背之上汗水同烛泪一起滚落,呈现糜烂不堪的形状破碎。 陆珠勉强撑到影子停止才睡过去,睡过去简直像是死过去一样,连呼吸都轻不可闻了。 屠烈腰间围着陆珠之前的披风,精壮的上半身映在隔板上面,高大无比,也给人感觉安全无比。 他捏掉了一点烧成灰的灯芯,烛光又亮了一些,映在他滚落汗水的脊背之上。 屠烈的一条辫子都在这汗水的浸泡之中湿了一半,发丝缠缠绵绵地勾在后背之上,发尾随着他的腰窝没入披风之中,说不出的引人探究。 屠烈弄了水,给两个人洗漱,当然了全程都是他自己动手,因为陆珠睡着了。 他给陆珠擦脸的时候,忍不住坐在床边上,抬起筋脉凸起的手,猛虎嗅蝶一般地轻柔别过陆珠脸边湿漉的发丝。 他在床边坐了很久,也这么看着陆珠很久。犹如一个守护神,日夜不休地守护着他唯一的珍宝。 但是屠烈这难得的缱绻深情,连陆珠都没能看得到。 屠烈非常满足他们这样的状态,像兽人族的每一对夫妻那样相处。但时长又不能够满足于这样的状态,因为他始终无法拥有她。 无论是他们不能彻底契合的种族鸿沟,还是……他心中难以排解的不安和无法留住陆珠的感觉,都让屠烈感到满足又害怕。 只不过他这样的人,实在不适合伤春悲秋。 屠烈很快洗漱好上了床,抱着陆珠睡去。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他们继续去陆地城中清扫那些怪物。 这一次不同于昨天的忐忑,卫兵们因为昨天的大获全胜,信心倍增。 再度打开水上闸门,他们穿越了水上通道,去往了陆地城。 步枭在队伍的最前面,开启闸门的瞬间,他举着剑挽了下,做了个冲锋的动作。 然后他身边昨夜被他专门找过的卫兵们,就迅速和他率先冲了出去。 步枭需要先找到他的父母,所以他这次冲的不管不顾,陆珠看着他迫不及待的背影,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她甚至拉住了马上要兽化的屠烈,说:“给我看看裙子后面,似乎有什么东西缠住了我的头发,好疼。” 屠烈立刻停止兽化,撩开陆珠身上的披风帽子,给她解头发。 卫兵们陆续都在两个人的前面冲出去,屠烈把头发解下来,也很快兽化冲了上去。 只有陆珠走在最后,提着袍子绕过水上通道被点燃的怪物,慢悠悠地走进了陆地城。 郁山和李勤将闸门关闭,陆珠和卫兵们汇合的时候,屠烈打头,已经将一堆怪物烧起来了。 不过步枭并不在这里,他今天比昨天杀得还疯,已经带着卫兵们冲进了一间屋子里面。 淮高城的陆地城确实非常巍峨,建筑相比于大荫城甚至是莱宁城,都有过之无不及。 他们从外面看去,就仿如进入了古老的城堡,建筑以黑砖为主,到处都透着厚重和古朴的意味。 只不过现在这城堡,显然还是“魔鬼的城堡”,他们对战这些怪物片刻不能分心,有卫兵在寻找城主的身影,但他们很快发现城主在主楼之中带着人杀出来了。 步枭带着的人和他们汇合,竟然还找出了一个相对来说合理的理由。 “我们可以先清理这些城中的屋舍,交流集市上大部分人都会出屋看热闹,因此清理这些屋舍,怪物不会多。” “我已经清理出了主楼,”步枭面色带着许久不见的神采飞扬。 “我们相互掩护着清理好屋舍,关闭屋舍再大批量清理院中怪物,这样免得怪物在火光的驱赶中,大批量钻入屋舍。” 众人没有异议,都跟着步枭行事,步枭今天状态超级好。大概是因为达成了目的的原因,他连脚步都轻灵起来。 只不过把他的父母驱赶到了他小时候,和步林经常玩耍的隐蔽角楼锁起来了,他简直像是已经找到让他父母从怪物变成人的办法了一样。 这一天他们杀到快要天黑,才折返回水城。卫兵们的折损比昨天多了几个,众人为他们默哀,却士气大振,因为他们保守估计,已经处理了小部分的怪物了。 而且他们清理了主楼旁边的十几座楼,并且关闭了没怎么损坏的楼门。 晚上他们在水城之上,举行了篝火宴会。虽然到现在他们还没能从淮高城中拿出所需物资,但他们用不了多久,就能彻底清理干净陆地城了。 陆珠难得在宴会上玩得挺开心的,她吃了两条屠烈弄的烤鱼,还看着其他女眷跳舞,看了半晌。 而今天除了他们大获全胜,还有一件喜事,就是一个孕妇生了孩子。 有生有死,就是人类繁衍生息的根本。 陆珠晚上喝了不少酒,都是淮高城水城之中,之前的那些富庶的城民储备的。 这段日子,他们夺城之后,唯一值得大肆庆祝的,大概就是今天了。 陆珠在到了睡觉的时间之后,就像一具尸体一样趴在了屠烈肩膀上睡着了。 所有人都很快乐,就连阴郁了好久的步枭,都露出了一些笑意。 这一天之后,卫兵们清理怪物越来越顺手,偶尔守闸门的会换成木愫伊和其他的卫兵头领,郁山和李勤也进入陆地城杀怪物。 十几天,在十一月末,即将进入十二月,迎来淮高城真正的冬天的时候,陆地城中的怪物彻底被他们清理干净了。 怪物尸体堆积的大火,烧了一天一夜,烟尘滚滚如清雪,洒在整个淮高城中。 他们关闭了淮高城因为交流集市大开的城门,又清理了城外一些怪物,加固加高了城墙。 进入十二月,淮高城陆地城在经过连续几天的加固,终于在进入腊月小寒的初三,开放了水城和陆地城的通道,供淮高城的居民们通过。 久违的城镇开放,很多淮高城之前就住在陆地城的城民,激动得哭出声。 他们到了这一刻,再也不用担心会在睡梦之中,被怪物突破窗户杀死。 而一部分卫兵驻守在了淮高城陆地城的城墙之上,这里是比水城更加适合防御的地方,火油全都运送到城墙,弩/箭时刻对准这高大城墙之下游走而来的怪物发射。 水城的男女老少,走在这偌大的陆地城中,虽然显得有些人丁寥落,但是他们彻底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陆珠和屠烈最先搬进了陆地城,陆珠自己在主楼的顶楼,拥有了一间专门研制巫术和药物的房间。 曾经这淮高城的大巫祝也没能逃过变成怪物,现在他遗留下的所有东西,全都变成陆珠的。 淮高城的储备丰厚非常,他们短时间内,准确来说,一两年之内,都不需要再作战。 陆珠又变成了咸鱼状态,每天除了吃和睡,就是闷在她自己的屋子里面,研究那些晦涩的巫蛊之术,或者和弹幕打打嘴炮。 弹幕都快要把陆珠每天的日常,当成电视连续剧看了。没几个在催促她赶紧完成任务消除恨意值回到现实,但是也还是有些人担心屠烈的恨意值突然消失,陆珠就回到了现实世界。 其实到这里,陆珠成功救下了所有人,她期间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弹幕更加迷惑她到底要改造什么。 虽然这世界的怪物还是存在的,可他们有易于防守的淮高城陆地城作为阵地,又有淮高城的水城作为托底,这些人还有水路可以去搜集东西,对战怪物也越来越娴熟,哪怕是没有陆珠,他们是能够在这样的世界里面活下去的。 而陆珠开始夜以继日地制作许许多多的阻止感染的药物,偶尔让人从城外抓来一两个怪物用来研究。 她做出来的药物堆满了她的屋子,不计其数,弹幕虽然问了好几次,陆珠都没有明说。但是弹幕知道,是陆珠想要在自己离开之后,给这些人留下更多的抗感染药物。 虽然这药之中,最重要的原材料是陆珠的血,但每天取一些,倒也不影响什么。 陆珠制药太疯狂,就没什么时间理会屠烈。 屠烈一开始很喜欢和陆珠待在一间屋子里,一闷就是一天,但是后来他就会被陆珠指使出去,让他专门烈来一些不同物种的怪物,给陆珠研究。 屠烈也知道了陆珠要取血做药,非常不赞同,很长时间内,他们都不会有危险,可是陆珠这样每天伤害自己,就为了这些人族,屠烈觉得不值得。 但他不会忤逆陆珠的意思,所以无论陆珠要他猎来什么物种的怪物,屠烈无论多远,都会给她找来。 转眼临近年关,城中虽然人不多,但是气氛也搞了起来,到处张灯结彩。 屠烈又被陆珠派出去了,深夜的时候,才猎了一头老虎变成的怪物回来。 他扛着被他捆住的怪物,浑身冰寒和血迹地朝着陆珠所在的屋子走,在走廊当中,碰到了陆竹灵。 陆竹灵一看到屠烈,吓得浑身都僵硬了。 她背着手站在走廊里面,给屠烈让出了路,屠烈慢慢走近,视线却一直盯着陆竹灵。 他本来十分厌恶陆竹灵,绝不可能多看她一眼。但是屠烈看了一眼陆珠的房间方向,再看向鬼鬼祟祟,明显做了亏心事的陆竹灵,把肩膀上的怪物扔在地上。 “砰”地一声,怪物没死,剧烈挣扎起来,把陆竹灵吓得肩膀都缩起来了。 屠烈问陆竹灵:“你来这里干什么?” 陆竹灵双手拢在宽大的淑女裙袖口之中,在屠烈这种身高,甚至是凶兽和血煞的压制下,根本维持不住她平时在陆珠那里刻意学来的淡然。 她嘴角抽搐,向后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她在屠烈的逼视之下,开口说:“我只是来找女巫大人,城中有一位女眷不舒服。” “她这个时间,通常都睡觉了。你不会不知道吧?”屠烈声音裹着冬夜的寒冰,扑面朝着陆竹灵砸去:“以后这个时间,不许来这里。” 陆竹灵连忙点头,这城中,没几个怕陆珠,却没人不怕陆珠身边的屠烈。 他们全都见识过屠烈兽化一口咬碎怪物的头颅。兽人族在这些寻常人的眼中,和怪物其实只区别于在有没有理智。 陆竹灵转身要走,屠烈又说:“你偷了什么东西?” “拿出来!” 陆竹灵吓得差点跪在地上,手从袖子里面掏出一个瓶子。 她额头都冒出了汗,屠烈的性情太过爆裂,之前有卫兵队陆珠出言不逊,他一巴掌把那卫兵拍的十几天没能起得来。 陆竹灵万万经不住屠烈一巴掌,她咬了咬牙,立刻举起手中的瓶子给屠烈看。 “不是偷,是看女巫大人睡着了,不想打扰她,就先拿了一瓶药,急着给那个不舒服的女眷送去。” 陆竹灵手上的这瓶药,确实是一瓶陆珠放在最底层的,治疗身体某些地方不舒服的药物。 屠烈下意识地动了动鼻子,想要嗅出陆竹灵的异样。但是他不远处还有个怪物在呢,整个走廊都是怪物味道,屠烈的嗅觉多少受到了一些影响。 他也不想嗅陆竹灵,她一直都很臭,越来越臭。 屠烈视线如刀一样,居高临下狠狠地刮过陆竹灵,然后说:“你偷巫师的药还真是上瘾,在大荫城没能绞死你,你觉得很遗憾吗?” 陆竹灵面色控制不住地扭曲了一下。过去的那些事情,已经许久不会有人再提起,包括现在对她特别温柔的步枭。 屠烈用这种语气提起来陆竹灵拼命想要抹去的一切,简直是将陆竹灵的尊严,踩在脚下碾。 可惜陆竹灵敢怒不敢言,僵笑了一下说:“只是……我只是准备明早和女巫说,她不会介意,她说过她不在的时候,我们可以随意取药。” “她不在吗?”屠烈看向屋子的方向。 陆竹灵汗水从额头落下,划入眼中刺痒的她闭了下眼睛,水滴就从她的眼下涌出来,看上去像是哭了。 屠烈总算没有再说什么,转身拖着怪物打开了陆珠的房门。 陆竹灵慢慢转过身,她迈动着酸麻的脚步,心里恨出血来。本来她不打算把今天的猜测和步枭说,但是……她现在一定要说! 她快步走着,手里捏着的那个药瓶几乎要被她捏碎,但是她宽大的袖口之中,却在她走动间叮叮当当地轻响。 那里是她今晚在陆珠那里偷到的抗感染的药。 在陆地城的怪物彻底被清理干净之后,本来这些抗感染的药物很难再随便和陆珠要很多。因为没有卫兵受伤,他们根本就没有理由要抗感染的药。 不像在水城中,因为没有其他的药物,身体不舒服的人,陆珠也会给抗感染的药物。但现在陆珠研制出了像陆竹灵手里拿着的这种,应对各种身体不适的药物。 一时间步枭和木愫伊,都已经慌张到不行,他们生怕找不到理由跟陆珠要这种抗感染的药物。 可没想到陆珠突然开始疯狂的,大批量制作这种药物,都堆在她的屋子里面。陆珠和步枭说,是以备不时之需。 但这正好方便了他们偷药。 是的,不能直接要,那样就暴露了,短时间内也弄不到药方,他们就只好偷。 本来是趁着屠烈不在的时候最好,屠烈经常会被陆珠派出去。 但是今天算陆竹灵倒霉,她知道陆珠这个时间必然睡了,还会给屠烈留门。找人把给陆珠守门的阿夏骗走,陆竹灵这才会去,准备多偷一些。 因为步枭和木愫伊那边,需要用到的抗感染药物越来越多。 陆竹灵没想到碰到了屠烈,被他羞辱恐吓一番,她一出了主楼,就扶着墙一阵恶心。 干呕片刻,陆竹灵深吸两口气,快速朝着城主楼那边走去。 城主楼就在主楼旁边,陆竹灵一进去,步枭和木愫伊立刻迎上来。 木愫伊焦急地说:“我看到屠烈回来了,拖了他一会儿实在找不到理由了,你碰见他了吗?” “碰到了。”陆竹灵面色阴沉。 “药拿到了吗?”步枭抓住陆竹灵的手,急忙问。 陆竹灵看着步枭焦急的神色,缓和了一些面色,点头道:“拿到了。” “这么多,够用两天了!”步枭惊喜道。 他抱了抱陆竹灵,现在陆竹灵不仅仅是竹灵小姐了。所有人都知道她和步枭走得近,步枭因为陆竹灵经常帮他偷药,和照顾现在已经能给出一些人类反应的父母,对陆竹灵格外亲近。 很多人私下叫陆竹灵为城主夫人。 步枭也承诺,等他父母一好,就娶她。 陆竹灵把药物交给步枭和木愫伊,跟着他们一起趁夜去了关着三个怪物的角楼。 最开始转移自己的丈夫,木愫伊是拒绝的,她甚至因为陆竹灵将她丈夫的事情说出去,险些动手伤她。 但很快,陆竹灵说出了步枭的事情。如果不是她自己……如果不是她自己的话,木愫伊就能设法得到更多的药物。 她妥协了,和城中的女眷们说她把自己丈夫烧死了。假装黯然了两天,博得了那些曾经知道她秘密的人的同情。 然后把孟俊良转移到了陆地城,和步枭的父母关在一起。 三人进到角楼,这边临近水城,并没有几个把守的卫兵,步枭专门安排卫兵们都离得很远。 歩枭说这里放置的都是老城主和城主夫人死去之后的遗物,不许人靠近,所以这边平时白天都没人来,更别说是晚上。 他们畅通无阻地进去,打开了锁链,三个拥有神志的怪物出现在他们面前,直接就开始要吃的。 “好饿,我好饿啊阿伊……” “小鸟,来母亲这里,让我吃一口……” “小鸟,给爸爸带了吃的来吗?为什么锁着我们,你哥哥呢?我好饿啊……” 陆竹灵守在外面,步枭和木愫伊拿着药物进去,给这三个被困住的怪物喂食抗感染的药物。然后等着它们意识恢复的短暂时间。 步枭出来眼眶是红的,他和父亲说了他杀了哥哥,父亲疯了一样要咬他。 它们还是不行,还不能分析太复杂的东西,现在给出的反应,大多数都是本能,是留存在曾经记忆里面的东西。 不能反应诸如步枭说的,他哥哥做下了恶事,他才会杀他。 三个人离开角楼,回到城主楼。 并没有马上散开,而是在商量着怎么取得更多的药。 “他们理智维持的时间越来越短,必须加大药量……”步枭红着眼睛看向陆竹灵,只有陆竹灵因为曾经跟陆珠的关系,才能合情合理自由随意地出入陆珠的地方。 也就是说只有陆竹灵能偷得到药。 木愫伊也是满脸哀求地看着陆竹灵,陆竹灵一直都非常享受这两个人的哀求示好,甚至是依赖。 不过随着药量越来越大,他们再这样下去并不是办法。 陆竹灵说:“虽然女巫制作了非常多的药,拿一些看不出来数量上的变化,但如果经常拿得太多了,总会被发现的。” 步枭和木愫伊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除了这么偷偷摸摸的,他们暂时想不出其他的办法。 “我们必须设法弄到药方。” 陆竹灵又提起了药方,但是配药并没有那么简单。 每一个巫师的配药手法都是不一样的,所需要用的那些东西用量稍有差池的话,是会死人的。 虽然怪物不会死,可如果让他们融化得更厉害,连神智都失去了,木愫伊和步枭没有人能够承受得住。 陆竹灵想到今天她在陆珠屋子里面看到的一幕,又想到了屠烈对她的态度,以后她如果再去陆珠那里,屠烈一定会多加防备。 她今天额外拿了一瓶药以防万一,但屠烈明天一定会把她私自拿药的事情跟陆珠说。 到时候再想从陆珠那里偷药的话,就更不容易了。 “可抗感染的药物到底用什么东西配制,用多少,我套过阿夏的话,就连阿夏都不知道陆珠是怎么配药的。” 木愫伊说:“而且陆珠没有把药方写下来的习惯,我们要怎么样能拿到药方呢?” “我或许知道这些药其中的一味。”陆竹灵想到她看到陆珠遍布戳伤的手指。 抬起头看向步枭和木愫伊说:“我甚至能确定这一味“药”绝对是抗感染的关键,每一份药应该都加入了。但是这一味“药”,就算我们知道了……也根本就拿不到。” “你就别打哑谜了,知道关键的药物就赶紧说出来,我们可以一点一点地收集药方。” 步枭催促着陆竹灵,陆竹灵咬了咬牙,看着木愫伊和步枭说:“是女巫大人的血。” “什么?” “你说什么?” 步枭和木愫伊同时惊讶地询问。 陆竹灵说:“我伺候了女巫大人很久。” “女巫大人到睡觉的时间就必须睡觉,而且睡觉特别的沉,正常的搬动都不会惊醒她。” “今天我是看她到了睡觉的时间才去的,只不过今天女巫大人并没有在床上睡觉,她趴在桌案上面,似乎正在制作抗感染的药物。” 陆竹灵说:“我看到有一个药瓶敞开着,被她捏在手里,而她的另一只手上遍布戳痕。” “全都是用尖锐的器物戳的,用那种器物戳到之后,会流出血来,但是血量又并不会太大。” 陆竹灵伸出手指给两个人看:“我已经尝试过了,能流出一滴左右的量,就会凝结。” “我看到那瓶口有血迹,那瓶药应该是半成品,所以我推测所有抗感染的药物,都加入了女巫大人的血。” 陆竹灵手上确实有一个伤口,在烛光之中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三个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都没有人说话。 半晌还是木愫伊声音艰涩地开口:“我有看到过女巫大人的手上,不只是手上连手臂上全都是那样的伤口。” “我询问过她,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我以为那是被怪物伤到的,因为她一直在研究怪物,想要研究出更好的抗感染的药物。” 步枭的脸色也变了,面上露出痛苦和纠结。 木愫伊轻声说:“我觉得我们应该把这件事情告诉女巫大人,已经是时候了。” “我们永远也拿不到药方,不能继续再偷更多的药,我们的亲人总有一天会重新变为怪物。” 木愫伊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的,很显然她是不甘心的。 可如果这种抗感染的药物当中,最重要的是女巫的血,他们永远也不可能拿到药方,制作出很多的抗感染的药物。 因为他们取不到女巫的血。 而且女巫为了制造这种药物救助卫兵们,把自己的手扎成那个样子,他们怎么可能跟女巫要血? 木愫伊看向了步枭,等着步枭的决策,步枭没有开口,而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只不过还没等他做出决定,陆竹灵的声音就轻飘飘地传来。 “可我比较好奇的是,为什么女巫大人的血能够抵抗怪物的感染?” “你们难道不好奇吗。”陆竹灵说:“女巫大人曾经给我下过蛊,在我作为女巫侍从的那个时候。” “我被她下蛊之后,就再也没有被怪物感染过。” 陆竹灵看向了睁开眼睛的步枭,用只有两个人才能明白的眼神看着步枭。 “你也被下过蛊对吧,你也没有再被感染过。” 何止是没有被感染?步枭是曾经变为怪物之后被陆珠救回来的! 而且他和陆竹灵都很清楚,他们之间曾经最激烈的冲突,是步枭把陆竹灵的脑袋给砍下来了。 可陆竹灵现在好好地活着,脖子上连伤疤都没有。 这件事情步枭虽然也跟其他人说过,当初也当面指证过陆竹灵,但始终没有人相信。 毕竟谁能相信好好一个人,脑袋被砍下来了还能正常活着? 有谁能够相信已经变成怪物的人,轻易地被陆珠救回来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陆珠是不是有能力救下他们的亲人? 步枭第一个想到的是这个,如果他跟陆珠说自己父母的事情,陆珠是不是也能把他们救活?! 可是他的兴奋还没等传遍全身,陆竹灵的话就像一盆冷水一样泼下来。 陆竹灵也声音颤抖的开口,她说:“如果女巫大人的血能够抵抗感染,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她的血,和当初给我们下的蛊一样?” “被下蛊之后不会被感染,喝过加了一滴她血的药,就能够终止感染。” 陆竹灵说:“有没有可能……是她的血液里有蛊虫?” “我知道陆珠在大荫城的时候,是用自己的血养蛊的。而且很多巫祝都会用自己的血养蛊。” 木愫伊的表情直接崩了:“如果她的血液当中有蛊虫,而那些抗感染的药物,添加了她的血液,而我们几乎全都喝过……” 步枭表情弥漫上惊恐,沉声说道:“那这一座城的人,将全都是她的傀儡。” “咻——”(黎明已至可人心已步入黑...) 三个人隐瞒陆珠偷药的愧疚, 因为这个推测,很快转为了惊恐。 淮高城现在所剩下的所有人中,没有喝过陆珠的抗感染药物的人, 屈指可数。 即便是有, 也都不是能够作战的卫兵, 因为能够作战的人, 只要接触到怪物, 在战场上, 眼耳口鼻, 总会被喷溅上怪物鲜血。 就连怪物燃烧过后的黑灰也是具有一定感染性的, 这一点歩枭曾经亲自印证过, 并因此感染。 所以所有的卫兵,或多或少, 都喝过陆珠给的药。 可如果这些药是蛊, 陆珠哪天催动蛊虫,后果将不堪设想。他们都不需要和怪物对抗,顷刻间就会送命。 要知道巫师的蛊, 通常都是用毒养出来的。 三个人一直聚到半夜, 才满脸担忧地分开。 没人知道他们相互之间商议了什么, 总之在他们分开之后, 今夜格外清亮的月色,被乌云遮蔽, 再不见半点清辉。 只不过无论他们之间商议了什么, 都不敢表现出任何的异样,第二天照旧一切如常, 淮高城之中的民众依旧在忙活着迎接年节的各种事宜。 当然不是歩枭他们打算把整个城中的居民,可能都被陆珠控制的这件事给烂在肚子里, 而是因为屠烈在陆珠的身边。 屠烈从不和淮高城中的任何人有私下往来,就连歩枭这个城主,在他的面前,也不得不让。 但凡是谁敢说一句陆珠的不好,那个现在虽然能从床上起身,可是走路都歪脑袋的曾经对陆珠出言不逊的卫兵就是前车之鉴。 在清理过陆地城之后,淮高城没有怪物袭击已经很久了。在这种情况下,屠烈这个兽人,在淮高城之中就是行走的霸王。 哪怕他从来不曾在没人招惹的时候干出伤害人族的事情,但人族有一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屠烈现在就是个异族,异类、是所有人绕着走的存在。 所以就算知道了女巫可能给所有人都下了蛊,知情的步枭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公然说出什么不敬的话,更不敢去质问陆珠。 但是他们商量了大半宿得出的结论是,这件事不能隐瞒,至少几个管事们,必须知道这种情况。 所以在知道了这个消息的第二天清早,陆珠还在睡梦之中,窝在屠烈宽厚的臂膀之中酣睡的时候,淮高城现任所有的管事,就悄悄地在城主院中开了会。 会上没有什么争执,他们都没有想要伤害陆珠,只是要寻求一个解决之法。 比如怎样设法悄无声息地解蛊。 但是他们之中懂这个的很少,唯一全都知道的能够解去所有蛊虫的办法,就只有所有人都知道的那一个……但是这个方法没有任何人说出口,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沉默着,也惧怕着。 好不容易在这个怪物横生的世界当中,寻到了一处安乐窝,能够平安度日,他们失去了亲人,很多人也远离了故土。 他们像一群已经被吓坏的孩子,不敢做任何的冒险,他们既害怕能力太强的人发难,又害怕失去能力强悍的人保护。 因此这个会一直开到天光大亮,也没能开出什么结果。 众人悄无声息地离开,各自忙自己的事情,但是面色都难免沉郁。毕竟怀疑这个东西一旦开始,如果不彻底弄清真相,就像一块腐烂的伤疤,置之不理只会越烂越深。 而这事件中心的陆珠,清早上醒过来,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屠烈的脸。 陆珠静静看着屠烈,眼中有她自己根本无法想象的温柔和满足。 她准备起身,一动,睡得正沉的屠烈就立刻醒了。 他粗壮的手臂收紧,将陆珠完全搂进怀中,抬腿骑在陆珠身上的被子上面,把陆珠压的一声闷哼。 陆珠低头看了一眼,就见屠烈肌肉流畅的小腿和大腿,全都横在自己腰上,而且这接近蜜色肌肤,还在向上不断延伸,他根本什么都没有穿。 陆珠有些无奈,但也已经习惯了屠烈现在只要和她睡一起,就完全放飞自我,一片布不也挂的状态了。 “等会儿再起。”屠烈的声音在陆珠耳边,闷声说:“别乱动,要不早饭就吃不上了。” 陆珠只得一动不动,她根本不需要去感受什么,屠烈对她的热情,不需要撩拨,有时候甚至都不需要对视,只是靠近,她就感觉自己被大火炉炙烤着,要连皮肉都被烤焦了。 陆珠想吃早饭,最近淮高城安全了,食材也丰富了之后,食物更是开始多种多样化,城民们经常会送来他们自己做的食物,陆珠还挺喜欢的。 虽然陆珠每天都感觉不到饿,但她喜欢吃味道不一样的新鲜玩意。 所以为了吃饭,陆珠乖乖躺着一动不动。 而屠烈也不动了,只是微微皱着眉,呼吸喷洒在陆珠的脖颈上,滚烫一片。 他此刻长发全都散着,昨晚上洗漱好了,就直接钻进了陆珠的被窝,他几乎每天都这样,早上也是只要感觉到陆珠在,就很精神。 屠烈想到昨晚上看到陆珠的手臂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伤,肯定放了不少血,屠烈总觉得陆珠本来就够虚弱了,再这么放血肯定扛不住,所以他不舍得折腾陆珠。 那就只好自己生扛着。 好一阵,屠烈这才松开陆珠,抓着被子勉强挡住自己腰下,撑着手臂侧头看着陆珠:“起来吗?被感染的老虎我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在哪里找到的?”屠烈这一次出去了两天,要找一头被感染的老虎并不容易。 “在壑德荒漠。”屠烈说:“应该是从州山林当中跑出来的,壑德荒漠并没有老虎,那周边也没有林中有那种猛兽。” “你竟然跑了那么远?”陆珠笑着捏了捏屠烈的脸,撑着手臂起身,打了个哈欠。 “跑了那么远两天就回来了,你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屠烈扬了扬眉说:“我的速度本来就很快。” “很好,那你可以再尝试去再远一些的地方,找东西的同时,也可以看一看怪物们对冬天的反应。淮高城毕竟是邻水的南方,我很想知道大荫城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如果怪物们畏惧冬天的话,我们对付它们也可以尝试诱导,在盛夏的季节把它们带去北方困住。” “你跟我去兽神山,就能路过大荫城。” 屠烈现在也会绕弯儿了,陆珠整天忙着制造抗感染的药物,根本不理会屠烈,仗着自己不疼把自己扎得遍体鳞伤,屠烈想带陆珠走的执念越来越深。 陆珠本来不会回应屠烈这样的话,因为陆珠即便是现在,也仍旧坚信的是这个世界怪物绝对不会消失。 而且她没有办法跟屠烈回兽神山,就算回去她总也是要离开的。 她之前给屠烈的理由,是这个世界上的怪物如果全部消失的话,她就会跟屠烈走。 但陆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陆珠背对着屠烈抱着自己的腿沉默,两个人之间温暖的气氛变得有一点哀伤。 哪怕不需要仔细地说明,他们之间也像是横亘着一条无法逾越的天堑。 屠烈正要转移话题,陆珠突然间说:“我如果找到了能够代替我的血液阻止感染的方式,我就把药方交给步枭,到那时候我们就去兽神山。” 屠烈听了之后猛地坐直,连腰间挡着的被子都顾不得拉了,抓住陆珠的肩膀迫使她面对着自己,盯着陆珠的眼睛说:“你说的是真的吗?!” 陆珠被晃了一下,露出了笑意,她低头扫了一眼然后又看着屠烈。 拉过被子给屠烈盖上,这才说:“是真的,我有发现动物们被怪物感染之后,能够保存的特性会比人类要多得多。” “你跟这些动物变成的怪物作战也应该知道,他们有些从外表看着就像没有被感染一样。” 屠烈点头:“确实是这样,而且很多曾经群居的动物,被感染之后还是会群居,也会像之前一样群体狩猎。” “所以我怀疑,说不定这些动物属于动物的理智都还在,只是添加了嗜血和追逐人类的特性。” “越是大型的猛兽,能够保有的动物特性就越多,你这次抓到的老虎怎么样?” “外表几乎没任何变化,它身上的伤都是我造成的。”屠烈说。 陆珠点头起身穿衣服洗漱,然后去里面的小屋子看了屠烈抓回来的怪物。 陆珠并没有出门去吃早饭,而是阿夏把陆珠和屠烈的食物都端了回来。 满满的一大篮子,大部分是给屠烈吃的。每次屠烈出去狩猎怪物回来,阿夏都会拿特别多的食物,因为屠烈变为兽人之后消耗非常大,吃得也格外多。 难得除了陆珠之外有人顾念着屠烈,而且屠烈也不讨厌阿夏,虽然两个人基本上没有说过话,但是陆珠从来没听屠烈说过阿夏臭。 “你早上吃过了吗?”陆珠掀开了篮子看着里面的食物,问阿夏:“要一起吗?” 阿夏摇头:“我早上吃过了,我今天要去水城上面帮着准备过年的东西,整天都不会在。” 陆珠点头,她从来都不会限制阿夏的行动,无论阿夏想做什么或者不想做什么,陆珠都由着她。 大概是因为待在陆珠的身边不用勉强自己,也没有人敢勉强她,所以阿夏伺候陆珠还挺尽心的。 而且阿夏的年纪不大,之前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压抑着自己的性格,现在越来越活泼了,眼珠子黑亮黑亮的,每天就知道满城到处疯玩。 阿夏得到陆珠的许可就要转身出去,屠烈突然间叫住她说:“我昨天回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你,你昨晚去哪了?” “啊……”阿夏说:“昨天城里的一位夫人给我做了一件衣服,让我去试一试。” “就是你们叫王后的夫人。”阿夏说:“她一直都会送我一些东西,她说我长得像她死去的女儿。” “我不觉得她像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并没有那么高贵美丽,但是和她接触很快乐,小王子也很可爱。” 陆珠也知道王后对于阿夏莫名的殷勤,不过王后一直都非常的低调,她非常能够认清现在的形势,从不拿自己的身份说话,也不会在城中搞特殊。 唯一比较特殊的就是阿夏说的,她似乎想把她对死去女儿的感情,转移到阿夏的身上。 这是阿夏自己的事情,陆珠没任何的意见,很快让她离开了。 阿夏一离开,屠烈立刻就说:“昨天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王后怎么会那么晚找阿夏去试衣服?” “可能熬夜刚刚做好呗,迫不及待嘛,母亲不都是这样?” 陆珠慢条斯理地坐在桌边上吃东西,屠烈就在她旁边狼吞虎咽,继续说:“可是昨天她不在的时候,陆竹灵来了,还在你的屋子里面偷了东西出去,被我撞个正着。” “嗯?”陆珠疑惑地看向屠烈,屠烈就把昨天晚上他回来的事情,跟陆珠说了。 陆珠果然像陆竹灵说的一样不在意:“是来拿药,这不是很正常,你不要老是对所有人都凶巴巴的,他们如果太害怕你的话这不是好事,会对你不利,毕竟现在不太能够用得到你的能力,你的能力对他们来说就是威胁。” “那你难道不是吗?”屠烈看着陆珠说:“你能够为我想到这些,就不能为自己想到这些吗?” “陆竹灵又跟步枭凑在一起,他们两个凑在一起绝对没有好事,你快些跟我走吧。” “我只要找到能够代替我血液的药物,我们就回兽神山。”陆珠说得真心实意,但其实这只是比那一个虚无缥缈的怪物死绝的谎言,稍微好一点的谎言。 不过陆珠说的话就算是明晃晃的谎言,屠烈也很轻易就相信了。不光是屠烈相信,就连随着直播开启涌进来的弹幕,听到陆珠这么说也相信了。 他们本来就都希望陆珠和屠烈回兽神山,之前陆珠执着于救这些人,想找到阻止感染的方法,现在她每天都废寝忘食,似乎有了一些方向。 如果能找到代替她血液的药物,阻止感染,然后跟屠烈回到兽神山的话,就是这个世界最好的结局了。 就算陆珠以后必须要离开,从兽神山上离开这个世界,至少屠烈不会太悲痛,因为他身边还有亲人能安慰他。 所以所剩不多的弹幕都在欢呼,他们以为陆珠终于想开了。 屠烈也很快被安抚,毕竟陆珠这么聪明这么厉害,应该很快就能够找到代替的东西。这确实比杀掉所有怪物容易多了。 两个人吃过早饭,陆珠直接去研究那头被屠烈抓回来的怪物老虎,屠烈又抓老虎又急奔了一夜赶回来,这会儿去补觉了。 两个人一个埋头在那些晦涩的古籍,还有切割怪物上面,一个躺床上呼呼大睡。 他们两个谁也不知道,城中那些管事的包括城主本人,背着他们谋划了什么。 有一位管事的没能管得住嘴,不小心走漏了一些关于陆珠药里面掺杂了蛊虫的事,然后城中开始议论纷纷,甚至是人心惶惶。 只不过没有人敢当着面问陆珠,尤其是在陆珠根本就不露面的情况之下,他们不仅不敢进入主楼去询问什么,甚至都有意无意地绕着陆珠所在的建筑走。 而与此同时,时不时会来找陆珠求药的那些城民们,也突然间都不敢来了。 他们所剩的人数本来就不多,相互之间相扶持,大部分关系都很好,甚至有些是至亲,只要有一个人泄露了消息,一切就再也瞒不住了。 关于蛊虫的消息越传越厉害,现在所有人都觉得是陆珠在操控着他们,偶尔有理智的人站出来反驳,说是陆珠救了他们,就绝对不会害他们。 可是大部分的人就算明白陆珠从没有做过什么迫害他们的事情,也无法忍受自己的血液中游走着蛊虫,随时都会被催动丢掉性命。 但这其实也不能撼动陆珠的地位,毕竟她的巫术那么厉害,她身边还有屠烈,也就只有她掌握着阻止怪物感染的药物。 城民们就算再怎么慌张,再怎么害怕,也不敢怎么样,就只是私下里讨论而已。 甚至都没有人敢捅到陆珠的面前,包括步枭。 而且经过了几天的热烈讨论,大部分都开始偏向陆珠。 虽然依旧害怕蛊虫的说法,可是他们活得好好的,身体也并没有感到什么不适。 但就在这件事情要在城民当中平息下来的时候,小王子在玩水的时候,不慎割伤了手臂。 他的血流在盆中,照顾他的王后将那水倒掉之后,竟然无意间发现其中有极其细小的虫子。如果不是恰好水盆暴露在阳光> 最开始王后以为,那些小虫子是水里面的,毕竟这水都是从淮高江里面打来的,淮高江中有鱼,会有一些浮游生物是非常正常的。 可是很快在王后清理伤口的时候,拉着小王子到阳光之下,在他的手臂伤口当中,也发现了这透明的,比发丝还要细上数倍的小虫子在血液之中游走。 王后当时就找到了城主,肝胆俱裂地描述了事情的经过,并且城主也亲眼看到了那些小虫子。 这件事情王后并没有声张,就只是找了城主而已,可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住呢? 仅仅半天的时间,淮高城当中的幸存者们全都炸了,因为他们尝试将自己的血液放出来,在水盆当中放在阳光下,也看到了那种细小的虫子。 很快这可怕的事情传遍了整个淮高城,彻底印证了之前那些人说的,他们每一个人的血液当中都有女巫给他们下的蛊虫的说法。 到这个时候城民们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在陆珠那边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的作用,一些人甚至感觉到了身体不适。 感觉到了那些虫子在血液当中游走,还有人把自己身体当中近乎一半的血都放出来了,差点死在自己屋子里面。 谣言四起,勉强被各个管事的给压住,他们又悄悄地开了一个会。 淮高城当中,本来即将过年的喜悦气氛,彻底变成了讳莫如深的恐惧。 所有人都在等待城主给他们一个说法,但步枭一力压制住了众人,不是为了别的,是他们不能正面冲突,尤其是在屠烈在的时候。 “这件事情我会询问女巫,会让她给大家一个说法,让她为我们解除蛊虫带来的隐患。” 步枭深吸一口气说:“我始终觉得女巫大人绝不会害我们,我们身体当中的蛊虫确实并没有给我们带来什么痛苦不是吗?” 步枭说:“而且屠烈在的话,我们一旦提出这件事,就等于不再相信女巫大人,往严重了说,这是对她名誉的迫害。” “女巫大人的兽人,有多么凶狠,多么护着女巫,我们都有目共睹。” 步枭谨慎道:“只要我们敢提出让女巫大人解释,或者让她解蛊,立刻就会遭受到攻击,我们当中没有人是兽人的对手,我们必须准备一些专门应对兽人的武器……” 这个会开得时间很长,开完会之后各个管事,又把民众们召集在一起开了会。 城民们焦躁的情绪暂时被强行压制住,但这就像被闷在纸张当中的火,只等待火舌舔上纸张,立刻就会呼啦啦烧起来。 而城中发生的这一切,待在主楼顶层陆珠房间当中的屠烈和陆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陆珠是没有时间出门,她每天都很忙,忙着制造抗感染的药物,也忙着寻找能够替代她血液的东西。” 被感染的这头老虎外形上除了屠烈弄出来的伤,几乎没有什么变化,陆珠尝试了一下用这只老虎的血液代替她的血液,这几天都在反复测试。 其实她并没有妄想要治愈所有人,但如果能够让感染终止在某个程度上,再保持住人的理智,就算是一个非常大的突破。 “今天中午阿夏也没有来吗?”陆珠问屠烈:“你去外面转一转吧,老是闷在屋子里头……时间长了容易掉毛。” 自从陆珠换了一种说法,不说等到怪物死绝跟屠烈回兽神山了,屠烈就不会再主动跑出去杀怪物,宁可蹲在屋子里头盯着陆珠,一盯盯上一整天。 “外面到处都很臭。”屠烈皱着眉说:“我感觉他们都不对劲,整个城中的人都不对劲。” “阿夏跟我说了,说王后的小王子生病了,小王子很黏她,她这段时间都来不了了。” “城中的人有什么不对劲?”陆珠今天白天站在窗户边上,还看着他们在挂灯笼呢。 “还有不到七天就是新年了,他们都在忙活着过年呢。” 陆珠现在对于屠烈说城里臭的事已经快要免疫了,毕竟屠烈说别人都臭,全世界的人族不臭的只有陆珠自己。 屠烈也因为平时跟淮高城中的所有人都没有接触,又因为他本身比较吓人,那些人对他表现出畏惧,似乎也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两个人并不知道外面正在悄无声息地发生着什么,巨型的弩/箭,被安置在城墙之上,也并没有多么突兀。 淮高城外面经常有聚集过来的怪物,虽然数量不多,但未雨绸缪无可厚非。 不过锁链枪也被从库房当中运送出来,这种东西能够发射锁链,发射的时候,锁链被带着倒刺的枪/头射出去,是用来困住大型猛兽的。 淮高城当中以捕鱼为生,本来并没有这种东西。 老城主步原攸,也就是步枭的父亲,之所以库房会有这种狩猎大型猛兽的武器,是因为步原攸有收集武器的爱好。 这锁链枪是好多年前,淮高城和大荫城结盟的时候,陆黎志揣测步原攸的爱好,派人专门从大荫城当中运送到淮高城的。 这种东西从库房当中搬动出来,按理说会引起屠烈的怀疑,可是锁链枪是晚上的时候被悄悄运出来的。 一群人连夜伪装这个东西,上面堆放了一些稻草,用红布盖上,做成了两个硕大的红灯笼,堆放在了城主院的门口。 虽然非常的丑,而且很突兀,但站在窗口朝外看的屠烈和陆珠,都不知道那底下是锁链枪,还以为是淮高城的人完全用草堆出来,迎合过年的气氛。 夜色浓重,天气又凉了一些,但是淮高城外面聚集的怪物这两天竟然变得多起来。 数量倒是并不足以为患,可这些怪物确实是受到了冬季的影响,都自发地在朝着南方逃。 而且他们似乎知道哪里还有幸存的人族,本来只是游荡在旷野之上,但只要距离淮高城到达了一定的距离,就立刻会目标明确地扑上来,试图突破城墙。 守卫这些天又加了一些,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城中的一切。 至少整个淮高城,在表面上风平浪静喜气洋洋。 陆珠的研究有了一点点进展,老虎的血液并不能替代她的血液,但是能够将感染终止在一定程度之内。 她需要人试药,兽类抗怪物的感染比人类明显高。 陆珠陷入了瓶颈,当然她也可以直接找人试药,但是这淮高城中,没有喝过抗感染药物的人都是一些老弱,估计承受不住折腾。 陆珠绝对有信心就算药物没有用,也能把人救活,但是兽人是最好的试药对象,而屠烈已经被陆珠下蛊,他没法再给陆珠试药了。 她难得闲下来,或者说暂时停下来,这天中午,她亲自去取食物,而不是让那些人送来。 现在大部分的卫兵还是集体一块儿吃,陆珠这里本来是时不时就有城民给她送好吃的,所以她并没有专门的厨师。 这些天,大概是因为过年大家都忙,给她送吃的逐渐没有了。陆珠现在要去取吃的东西,就只能去集体饭堂。 她和屠烈一起去,两个人一进去,整个饭堂里面的人全都沉默下来,定定地看着他们。 屠烈耸了耸鼻子,这些人臭得他眉头皱起,恨不得拉着陆珠立刻出去。 陆珠也发现了一些不对,她看着这些人惊恐的,充满了防备的脸,又回头看了看皱眉的屠烈,眼中的温暖渐渐消失了。 但她不动声色,很快扬起笑意,毫无所觉似的去拿吃的。 “珠珠……”屠烈想要说什么,这些人真的不对劲。 恶意太浓了,浓的快要让屠烈窒息。 但是陆珠很快抬手,示意屠烈镇定,她说:“他们只是太怕你了,我们快点拿完吃的就走。” 屠烈只能压下心里的怀疑,扫了这正在勉力恢复着正常,实际上僵硬非常的人群一眼,先去走廊外面等着陆珠。 陆珠拿着个盆,去盛菜,结果那个给她盛菜的妇人,手抖得不像样,比她在现实世界的时候,食堂那大妈抖得还厉害。 “哐当”勺子掉在了盆边上,磕出一声轻响,这个妇人看了一眼陆珠,嘴唇抖动,已经快要吓哭了。 在座位上坐着吃东西吃到一半的卫兵们,也都齐齐扭头看向了陆珠这边,这简直像是某种恐怖片的经典镜头,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却让人呼吸不畅的压抑。 连弹幕都看出了不对劲,他们全都在讨论着—— 怎么回事儿,就算怕屠烈,也不至于怕成这样子吧? 这些卫兵不是很敬重陆珠吗?为什么不打招呼了? 我也奇怪,一个个看着陆珠的眼神像是在看着魔鬼。 这个打菜的大妈是不是干了什么对不起陆珠的事情? 不能吧……这世界好几儿怪啊,给我整不会了,但是我觉得这些人确实像屠烈说的,都不对劲。 陆珠还在笑?她怎么笑了,她好久没有这么笑了…… 她上次眼中这么冷,却笑得这么灿烂,还是怪物从州山林跑出来的时候。 我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了! …… 陆珠笑着看向打菜的妇人,看着她汗如雨下的样子,笑意越来越深:“怎么啦?烫到了?小心点嘛。” 陆珠轻描淡写地揭过,仿佛没有发现这些人的变化一样。 拿过勺子自己盛菜。 拿了足够的食物,她施施然走出去,却已经没有胃口了。 她用篮子挡在自己身前,那后面鼓起了一些。陆珠想打饱嗝,但是屠烈就在她身边,她……不敢。 屠烈要是发现她又乱吃东西,肯定会絮絮叨叨个没完。 陆珠提着篮子,和屠烈两个人出了饭堂,但是走在路上,所有人看着她和屠烈的眼神,都有难以掩饰的怪异,就算有人强笑着上来打招呼,也是声线发颤。 陆珠站在主楼前面,环视了一周,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淮高城中的空气。 然后她轻笑出声。 “他们真的好臭……你笑什么?”屠烈见陆珠笑,不解地问。 陆珠侧头看向屠烈,眼中带着难掩的愉悦。 她说:“我就要成功了。” “什么?”屠烈问。 陆珠歪着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城主楼门前的两个“大红灯笼”说:“我找了这么多天的原因,一直想不通的事情,刚才突然想开了。” 陆珠说:“我找到了可行的办法,但是需要你的帮忙。” 屠烈对于陆珠的要求,当然是绝无二话。 但是等陆珠兴奋地带着他回去,两个人吃过了东西,陆珠提出的帮忙,却让屠烈犹豫了。 “回兽神山就算以我的速度,也需要五六天才能折返。”屠烈说:“我不能留你这么多天一个人。” 况且最近这些人真的很臭,无论是不是因为淮高城外突然多了一些怪物的原因,还是其他的原因,屠烈都不可能离开陆珠那么久。 可这一次陆珠却很坚持。 “你不是说了,兽神山的水能够阻隔怪物吗?你还说兽神山的瀑布有些地方只有膝盖深,但是那些怪物也不敢涉水而过。” 陆珠说:“我们一路上遇见这么多怪物,怪物应该只怕深水而已,可是为什么兽神山的水能拦住那些怪物?或许这是找到代替我血液的关键。” “你去吧,快去快回,我等你回来过年。给我带回来一些兽神山的水,最好再带回来几个自愿来的兽人试药。” 陆珠背对着屠烈,用桌案挡着她微微凸起的小肚子,装着忙碌说:“如果你带不回来其他的兽人,就把那个乌风带来,她可是曾经说过要报答我的……” “可你一个人不行。”屠烈眉头皱得死紧。 “如果你不放心,我把郁山弄到我身边,让他带着兵日夜守着我?” “郁山因为我杀他老师的事情,对你恶意难掩,已经不能信任了。”屠烈说。 “那就让木愫伊来,木愫伊一向都是中立派,她偏帮女性,我又对她有救命之恩,这你总该放心了?” “可他们都很臭!”屠烈不肯答应。 陆珠叹口气说:“这片大陆上的人族不可能不臭的。” 陆珠笑着说:“你想太多了,短时间内没有怪物能突破淮高城,而且现在这里很安全,我的能力比你强,你干嘛总是不放心?” “而且你往返壑德荒漠就只用两天,我这次不让你抓猛兽,能更快些。”陆珠掰着手指给屠烈算:“实在不行,你就只带着兽神山的水回来,顶多四天。” “你回来还没到除夕,”陆珠姿态轻松惬意地抱着一本硕大的巫蛊书转身,挡着肚子。 她声线低缓,蛊惑一样对屠烈说:“说不定我们过完年之后,就能回兽神山了。” “我觉得兽神山的水,一定是原由,你想想,问题最开始出现,不就是州山林吗?巫蛊书上记载,被毒蛇咬到,百步之内必有解药,或许兽神山就是解法。” 陆珠说得有理有据,连弹幕都要被她煽动相信了,何况是屠烈。 尤其是陆珠说:“如果兽神山的水见效,我就再也不管这些人族,我们一起回兽神山,让他们自己折腾。” “我们不是还没有结婚吗?”陆珠笑容感情纯粹,眉目如画,仿若兽神山的盛夏美景。她声音清越好听,如兽神山的清泉叮咚。 陆珠抓着她胸前的,属于屠烈的兽牙,看着他说:“你的兽牙会保护我,你快些回来就好,上次抓老虎离开两天,这一次就多两天而已,我就在这主楼里面待着,哪也不去,直到你回来。” 屠烈最后还是被说动了,他根本拒绝不了陆珠任何要求。 他在第二天清晨就出发了,陆珠这一晚格外的热情,甚至让屠烈再试试能不能彻底结合。屠烈激动的脑子都昏了,只可惜实在是不合适。 虽然陆珠一直说她不疼,可屠烈不想弄伤她。他会疼。 但两个人还是亲热了几乎一晚上,屠烈第二天疯狂不想离开陆珠,他心中不安稳。 但陆珠头一次和他说那么多掏心掏肺的话,原来她是因为迫不及待想要跟他回兽神山,才会这么急着找到能代替她血液的药物。 陆珠甚至说,等他回来,如果兽神瀑布的水没有用,她也会跟着他走,离开淮高城,因为她的血液,不能再为这些人浪费,她每一寸,从今以后都属于他。 屠烈仿佛被人直接灌入脑中一坛浓香的烈酒,昏昏沉沉热热辣辣地被陆珠弄上路。 陆珠亲自送他,表现得像个总是舍不得怀中玩偶的小姑娘,一直抱着屠烈,黏糊糊的,这可是从来没有的。 凌晨爬起来看直播的弹幕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儿,一切都不对,陆珠会黏人?她说那些话,简直崩人设了好吗? 但是任凭弹幕怎么刷得来劲儿,屠烈反正是全盘相信。 他在淮高城城墙之上和陆珠告别,双眸亮得比晨曦还要刺眼。 他又忍不住问陆珠:“无论兽神瀑布的水是不是有用,你都会跟我走吗?” “对。”陆珠说,“等你再回来,我就跟你走。” 她此刻眼中,也有难以忽视的明亮和动容,屠烈最后亲了她一下,直接兽化跳下城墙。 “吼——”他的一声吼声飞速远去,陆珠站在黎明之中,双手拢着披风,目送他离开。 弹幕已经叫起来了,刷疯了。满屏都是各种骂声,还有啊啊啊。 因为此时此刻,陆珠的身后,城墙之下,除了木愫伊派到主楼保护她的卫兵,逐渐聚集了非常多的卫兵们。这些卫兵渐渐和保护她的卫兵混在了一起,直到再也分不出你我。 这些人刀兵对着的方向,是曾经护着他们一路走来的人,是曾经救下他们性命,成为他们信仰的女巫。 但此刻,分明黎明已至,可人心已步入黑夜,再也不会迎来天明。 陆珠一直没有回头看,无论脑中的弹幕怎么提示,就连系统也忍不住发出警报,她却一直都看着屠烈远去的方向。 其实屠烈的身影早就消失在了地平线之中,什么也看不到了。但到这一刻,陆珠的眼中才真正地露出了一些不舍。 她脑中恍惚有很多画面重叠,都是关于屠烈,但很快闪过,什么也抓不住。 “咻——”的一声,箭/矢破空而来。 在系统疯狂的警报,弹幕发疯的提示之中,箭/矢穿过陆珠单薄消瘦的肩膀,穿过她曾经为了保护身后的人披上的女巫长袍,直接贯/穿过她的身体。 陆珠轻晃了一下,视线却依旧看着屠烈离开的方向,嘴角很快涌出了鲜血。 射出这一箭的人站在城墙之下,双手发颤,泪流满面,但神情却是轻易得手的不可置信和癫狂。 陆珠依旧没有回头看一眼,哪怕她已经被身后的冷箭射穿。 晨曦慢慢洒向天地,陆珠在这金黄的光线笼罩之下,美丽又纤弱,如同栖落在城墙之上,一只随时要随风振翅而去,散落天地晨光之中的美丽蝴蝶。 但很快,她脸上浅淡的哀伤和不舍不见了,她慢慢勾起嘴唇,贪婪地舔掉了嘴角的血迹。 我们一起死吧(女巫大人把蛊虫解开让...) 系统警告宿主生命值下滑, 弹幕上也已经骂开花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什么情况! 这些人要造反吗!步枭为什么射猪猪! 我到底错过了什么?怎么突然间就敌对起来了…… 我在这个世界里面,就像一个傻子,看不懂主角看不懂配角, 看不懂剧情, 只能磕磕糖罢辽(点烟)。 啊啊啊啊啊, 阿西吧! 我不懂, 但我大受震撼, 他们是彻底活腻歪了?他们为什么就敢攻击陆珠了?! 还是趁着屠烈离开的时候, 这群垃圾给我去死啊啊! 你们不觉得不对劲吗?这个世界上为什么全员恶人? 这世界不对劲儿的地方太多了, 我现在脑子已经麻了, 但是我现在就只想知道, 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猪猪把所有人都炸掉吧! …… 系统看着这种状况, 忍不住用温柔女声, 询问道:“需要地/雷辅助吗?” 系统这么问完之后,连弹幕都震惊了。 因为系统在这些世界里面,是绝对不允许宿主用任何方式伤害当前世界的人的, 哪怕是没名没姓的路人甲, 也会警告宿主, 伤害人命要抹杀。 但是这个世界里面, 系统不光辅助陆珠使用空间技能,还要帮着陆珠杀这些人? 弹幕震惊之余, 甚至觉得有一点点爽。 仿佛系统也在某些程度上被陆珠驯服, 只要她一声令下,这些背信弃义卑鄙无耻的人, 就全都会被炸上天。 所有人都等着陆珠下指令,要把这些人都掀飞, 让他们知道背叛她的下场。 可是陆珠却带着笑意,慢慢转过身,低头看向了那些举着兵器,拉满了弓箭对准她的城民们。 他们正面对上了陆珠,忍不住吓得后退,就算是兽人走了,可女巫的巫术,绝不比兽人好对付。 他们都戒备的盯着陆珠,只要陆珠敢抬起双臂催动巫术,他们就算为了自保,也必须射箭,让她彻底失去催动巫术的能力。 而这其中被卫兵们围拢在正中间的步枭,整个人都在颤抖,他心中疯狂期盼着,嘴上絮絮叨叨的,简直像个神经病。 只有距离他最近的士兵,还有陆竹灵能听得清,步枭说得是:“别抬手,赶紧昏过去……” 他射出的那一支箭上面是带着令人失去知觉的药物的,至少步枭并不想直接处死陆珠,他们都要听一听陆珠对于下蛊的事情,到底怎么说,究竟是不是为了救他们。 可是如果陆珠杀了这些卫兵,利用巫术对着卫兵们出手,那她就再也没有解释的机会了。 步枭整个人摇摇欲坠,他额角的青筋都鼓起来了。在他的内心里,他终究还是有一点期望,期望陆珠能够解除嫌疑。 那样即便是她再也做不成被城民敬仰的女巫,步枭也会保护她不受伤害。 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他自己对于陆珠始终有一种得不到就想要毁掉,就想要从高台上将他高不可攀的人给拉下来的恶劣想法。 只是步枭并不知道,他射出去的那一箭,上面并没有什么能让人失去抵抗能力的药物,而是毒药。 陆竹灵从步枭的身后慢慢走出来,仰着头和陆珠对上了视线,她身上穿着和陆珠一样的淑女裙,就连斗篷的样式看上去都差不多。 她想要的,从来都不只是做竹灵小姐,而是成为像陆珠一样,受人尊敬,追随,甚至是惧怕的人。 欲望永无止境,像转变为怪物的过程,一旦开始,就再也没有停止的可能。 她想替代陆珠,只要陆珠死了,她会成为城主夫人,会变成淮高城的城民们最敬重的女人。 因此此刻她仰着头,看向陆珠的眼神当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快意。 她笃定,陆珠很快就会对卫兵出手,到时候场面一发不可收拾,她说不定……会被卫兵们直接万箭穿心。 想到这里,陆竹灵的脸上再度露出了笑意。 晨曦之中,所有人都看着陆珠,没有看到陆竹灵的眼中带着不详的猩红,她的眼底血管有肉眼可见的虫子在游走。 这些虫子像是吸食到了宿主给予的养分,飞速增长,到最后连陆竹灵的脸皮之下,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窜动。 “女巫大人,你下来,我们不是有意伤你,但是我们需要你给我们一个说法。” 见场面僵持不下,陆珠中了一箭却没有任何的反应,还是好好地站在城墙之上,只是望着他们,甚至没有攻击的动作,木愫伊皱着眉率先开口道。 步枭听到木愫伊这么说,连忙开口:“对,你先下来,我会跟你解释,只要你照做,我们都不会伤害你!” 步枭朝前走了几步,卫兵们都给步枭让出了位置。 陆竹灵面色扭曲片刻,但是很快跟着步枭的身后上前。 陆珠站在晨曦之中,看着古朴厚重的淮高城建筑,又看向龟缩在这建筑之中的,卑微丑陋的人,她脸上带着下垂的目光麻木而冷漠,像在看着一群蝼蚁。 她肩膀中了一箭,却丝毫不受影响一样,竟然还优雅地提着淑女裙,一步一步,从城墙上面的台阶上走下来。 她带着温和的笑意,每走下来一步,卫兵们就不受控制地后退一步。 他们心中对陆珠敬重已经所剩无几,但是恐惧至极。他们谁也不怀疑,只要陆珠准备鱼死网破,整座城中或许没有能够活下来的人。 而陆珠表现得毫无攻击性,卫兵们见她这样子,却越发地害怕。因为他们不能理解,不能理解陆珠为什么不怕。 她被这么多人用武器对着,肩膀被射穿,为什么还能丝毫不受影响,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陆珠提着裙子,一步一步走到步枭和木愫伊的面前,她看着他们,拉家常一样问:“你们想好了吗?要这么做?” 这个问题,算是陆珠给他们最后的机会。 而木愫伊皱着眉问:“你……一点也不惊讶?难到你知道我们的……” 木愫伊没有说下去,心里却升起了一阵恐惧。 陆珠抬手,当着众人的面,将肩膀上面的箭/矢给拔下来。 那箭/矢之上满是倒刺,没有人能够从正面硬拔下来,但是陆珠面不改色地□□,然后抬起手…… 卫兵们顿时紧张无比地将武器又对准了陆珠,连步枭都面色一变,后退了半步。 但陆珠就只是把染着血的箭递给步枭,说道:“这就是你对我的保护和报答,做得很好。” 步枭胸口一窒,陆珠松手,箭落在地上,直接折断。 步枭以为陆珠是嘲讽,是憎恨地埋怨他,可是他看着陆珠的表情,却像是真的在夸奖他…… 陆珠看着他,笑着说:“记得我跟你说过吧,被感染的人,一旦开始改变,就是不可逆的,无论怎么挣扎,到最后都会变成怪物。” 她慢慢抬起手,卫兵们的刀兵简直忍不住要刺入她的身体了。陆珠却将双手平举,递到步枭的面前,说:“不是要抓我?来吧。” “我怎么忍心让城主为难呢?”陆珠说着看着步枭身后的陆竹灵,陆竹灵对上陆珠的视线,像一只暴露在天光之中的老鼠,立刻躲藏起来,挪开视线。 卫兵们见陆珠没有用催动巫术的手势,这才都狠狠地松了一口气。但是他们不知道,陆珠不需要那个手势,也能催动爆炸,而爆炸根本不是巫术。 步枭和木愫伊对视一眼,似乎都不明白陆珠为什么束手就擒,表现得还毫无愤怒,连质问都没有。 这显然并不在他们的计划甚至是预测当中。 “怎么?不敢吗?”陆珠看着他们说:“放心吧,我既然是巫神的使者,我就永远不会残杀人族。” 这句话一说出来,卫兵们包括步枭表情都有片刻的震动,但是他们身体里全都有蛊虫的事情,必须要一个解释! 卫兵们当中忍不住有人喊出声:“可是你给我们下蛊了不是吗!” “对,我们身体里的蛊虫……蛊虫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想要控制所有人?” 卫兵们一旦开口,这些天的疑惑就再也压不住了,七嘴八舌地开始质问陆珠。 陆珠并不为这些人的质问而恼怒,反倒笑意越来越深,满脸无辜道:“我是下了蛊。” “可那是为了救你们啊。我的蛊虫,是可以跟感染抗衡的,都是寄生虫类,你们不是也看到了变成怪物之后,身体当中全都是虫子吗?” 陆珠说得有理有据,这些卫兵们有些虽然并不相信,觉得她是狡辩,但是有些人是真的动摇了。 步枭看向陆珠,他沉默片刻之后,对陆珠说:“冒犯了,但是我身为城主,必须给城民们一个交代。” 步枭说着,接过身后卫兵递过来的绳索,系在了陆珠纤白的手腕上。 陆珠的手被系上了,所有人显而易见地松了一口气。仿佛只要陆珠双手被束缚,就无法催动巫术反抗他们一样。 而事实是陆珠确实全程没有反抗,被步枭当成囚犯牵着朝着水城的方向走去的时候,她的脚步甚至是轻快的。 只是所有人都不懂她为什么会这样,就连脑中的弹幕也全都是一脸懵—— 为什么陆珠不反抗啊,系统都要帮忙了,为什么不把这些人炸飞啊! 啊啊啊啊啊,我不理解! 杀了他们啊陆珠,这世界的人已经烂透了,他们不值得。 我还是头一次希望这些人死! 都给老子死! 你们有没有发现,陆竹灵……她的脸扭曲了? 我真要憋屈死了,陆珠难道是个圣母吗还绝对不伤害这些人?我看不下去了。我撤了。 我撤了,完结踢我。 我倒还好,我就是太好奇了,我倒要看看陆珠怎么回事儿,我觉得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她都被抓了,还在掌握之中? …… 弹幕在陆珠脑子里面炒翻天了,系统得不到陆珠的指示,直接自闭去了,它有种感觉,这个世界要失败了。 它就不应该相信卫老狗那个不靠谱的东西,这个世界本来分组就跳来跳去,被大家踢皮球,谁也不敢轻易接下,它不应该接的。 它的职业生涯要在陆珠的手上毁于一旦了。 而陆珠并不理会所有人的崩溃和不解,她跟在步枭身边,穿过陆地城的通道,来到了水城。 开启闸门的人是郁山和李勤,卫兵们也都戒备地守在U型桥的两侧,仿佛陆珠不是她们敬重的女巫大人,而是一个前所未有的能力超强的大怪物。 但实际上陆珠在卫兵中间走着,看上去娇小又柔弱,单薄的肩膀,连一个大一点的鱼篓都不一定背得起来,却被这些人疯狂忌惮。 陆珠在即将走入水城之中时,侧头看了一眼郁山,然后感叹一样地说:“连你也背叛我了呀,可你曾经亲自发过誓的,郁山师父,你真的不怕誓言应验吗?” 郁山本来有些不敢看陆珠的眼睛,可是陆珠这么说,郁山沉着脸看向了她。 她还是像当初在大荫城当中的时候一样,优雅美丽,永远对一切都尽在掌握,萦绕着让人解不开的谜一样。 可是郁山对她的追随之心,早就已经在他老师死去的时候崩裂了。 “如果誓言应验,那郁山一定会坦然地承受结果,三小姐。” 郁山已经好久没有叫陆珠三小姐了,陆珠摇了摇头说:“果然屠烈说得是对的,你在恨我没有能够阻止屠烈杀掉你的老师。” “可你宣誓效忠我,却在你的老师要杀我的时候,不曾帮助我,你早就已经违背了自己的誓言。” 郁山动了动嘴唇没有再说什么,但是他的表情显而易见地更难看,他确实违背了誓言,当初那天……那天真得特别的乱,郁山本来以为没有人注意到他,却没想到一切早就被陆珠看在了眼里。 可当时陆珠和郁山才认识多久?而他的老师对他恩重如山,孰轻孰重,从最开始在郁山的心中就已经有了衡量。 陆珠没有再说什么,转头继续朝着水城里面走去。 这个时间,水城之上,各个窗口竟然全都挤满了人。 这很显然,是一场审判。 陆珠环视过众人,被步枭带上了浮桥之下,位于水城最中心的祭台。 祭台是木制,木头柱子扎在潜水中,一旦有人登上祭台,柱子会有轻微的晃动。 桥下那些吃惯了投喂的鱼儿感觉到了晃动,就会游上水面。 此刻鱼群乌泱泱地聚集,陆珠走到祭台的最中间,虽然双手被捆着,但是至少步枭给了她一个凳子,让她坐着,而不是困在什么木头上。 “我相信所有的城民们,都对女巫做的事情有目共睹。” 所有的城民们全都安静地听着,他们神色慌张地探头看向陆珠的方向,大部分人还是在心中偏向于陆珠并没有害他们。 毕竟他们除了发现血液当中有小虫子,也没有任何其他的特殊反应,只要陆珠帮他们解开蛊虫,他们还是会奉陆珠为女巫。 步枭继续说着:“一路上我们因为女巫和她的兽人,才能够抵达淮高城,夺下淮高城作为我们赖以生存的地方。” “想必大家都非常的敬重女巫,我本人也是如此,本来今天不想闹到这个地步……”步枭看向陆珠说:“但是我们所有人都在血液当中发现了蛊虫。” “女巫大人,我希望你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然后帮我们解开蛊虫。” “只要你做了这两件事,我们所有人依旧会奉你为女巫,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 步枭说完之后,城民们陆陆续续地附和他。 陆珠环视了一圈,对上这些人的视线,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之前已经跟城主说过了,你们的血液当中确实是有蛊虫的,这些蛊虫来源于我的血液,你们喝的药都添加了我的血液。” 陆珠这么说之后,有一些城民激愤地开始指责她,难听的话非常多,陆珠表情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等到所有人吼得差不多了,步枭抬了抬手,城民们安静下去,陆珠这才继续说:“但我之所以把我的血液添加在抗感染的药物当中,只是因为巫神赐予我抗感染的能力。” “而我之所以能够抗感染,是因为我从小用自己的身体养蛊,我身体当中的蛊虫,会吞噬掉其他任何的外来的寄生虫,甚至是各种各样的毒。” “所以正常来说毒药对我是没有作用的,无论是什么样的毒药,这一点竹灵小姐应该知道,毕竟她亲自测试过,不止一次。” 陆珠说这些话的时候看向了陆竹灵,城民们的视线也都跟着陆珠,转向了陆竹灵。 陆竹灵带着斗篷,一直站在岸边上神色阴沉。 她不知道自己的脸已经有些扭曲了,陆竹灵现在扭曲的是心,她的心比她的脸还要扭曲,陆珠如果把蛊虫的事情解释清楚的话,城民们很可能会原谅她。 可是她现在找不到除了蛊虫之外,其他能够让陆珠被审判的事情。 因此她只是阴沉着脸不吭声,而步枭看向了陆竹灵之后,想起了他们在大荫城当中的时候,陆竹灵拿掺杂了陆黎志骨灰的甜羹,给陆珠和他喝。 陆珠当时确实没事,有事的是他…… 那个时候陆珠明明还没有得到巫神赐予的能力,也就是说陆珠说的是真的,没有什么能感染她,因为她血液当中有蛊虫。 众人们听到了陆珠的这种说法,一时之间议论纷纷,他们都不太敢相信,有人七嘴八舌地质问陆珠,是不是想控制住全城的人。 陆珠好笑地说:“我控制你们做什么?你们对我来说有什么用呢,我难道控制兽人不比你们厉害多了?” 质问的人顿时哑口无言,陆珠继续说:“我可以帮你们解蛊,如果谁愿意就上前来。” 众人有一些骚动,他们都想解除蛊虫,没人能够忍受自己血液当中有那些寄生虫的存在,自己的命随时攥在别人的手中。 可是就在有一个卫兵,他要自告奋勇地上前的时候,陆珠看着他笑着说:“你可要想好了,一旦我为你解了蛊,你可能会变成怪物。” “那些蛊虫能够对抗外来的寄生物,只要不催动它们永远会无声无息地蛰伏在血管当中,对人身体没有任何的影响。” “可如果杀死这些微小的蛊虫,你就再也没有对抗感染的能力,你有接触过怪物吧?” 陆珠看着这个卫兵,叹息一样说:“你的身体这么健壮,一定是一个非常勇猛的战士,如果你变成怪物的话,真是可惜了。” 议论声音大得沸反盈天,简直说什么的都有,但听陆珠说解开蛊虫就会变成怪物之后,那个跃跃欲试的卫兵僵立在原处,不敢再上前,也不甘心退后。 步枭和几个管事的飞速交换眼神,他们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他们以为陆珠会拒绝,会反抗会指责,或者会被逼无奈给他们解除蛊虫的威胁。 但是他们没想到,原来这些蛊虫才是对抗怪物感染的关键,而陆珠一直在为他们放血……就是为了阻止怪物感染他们。 城民们彻底乱了,他们虽然并不完全相信陆珠的说法,可是并没有人敢冒险解蛊。 趴在浮桥上抱着小王子的王后,把她想好要说的,关于预言的那些话重新咽回了肚子。 现在很显然不是时机,虽然王后心中认定陆珠有古怪,也不相信她说的话,可她不敢拿自己冒险,更不敢拿小王子冒险。 场面一时僵持,就连步枭也不知道要拿陆珠怎么办。 他们本来想要威胁陆珠给他们解开蛊虫,可陆珠并不拒绝,甚至告知他们解除蛊虫的下场就是变成怪物。 谁敢冒这个险呢? 但如果没有人冒险来尝试,就没有办法证实是陆珠想要害他们,那这一场审判就会反过来,变成是他们想要害陆珠。 他们要害一个一直为他们殚精竭虑地研制抗感染药物,带领着他们夺下水城过上安逸生活,甚至不惜放血治疗他们的女巫。 有一些人已经开始后悔了,有一些卫兵甚至放下了武器。 但还有人在不知道在谁的授意下叫嚣着,“说不定是你故意吓唬我们的,你说解开蛊虫的方式,就真的是解开蛊虫吗?万一你故意感染我们呢,毕竟你一直在研究怪物,你的屋子当中没有断过怪物!” 这个人喊出来之后,城民们的议论声更大了,一时之间这一方水城上面,简直像是沸腾的油锅一样,热闹极了。 陆珠并不意外会有人出来指责她,她全盘接受。让所有人的拳头都像打在棉花上面,而她甚至没有为自己多说过一句辩解,更没有指责这些不明原因就把她抓来这里的人。 “你是女巫,你能够预判,说不定你早就知道我们要做什么,想好了对策!” “有安全解除蛊虫的办法,我不相信女巫说的话,我无法忍受那些蛊虫在我的血液里游走!” 喊这句话的人,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间差点把自己所有的血放掉的人。 他的面色真的非常差,摇摇欲坠地趴在窗户上,恶狠狠地瞪着陆珠。 “巫蛊师的蛊虫没有没毒的,你别想用这种借口欺骗我们!” “我知道一个最迅速又最安全的解除蛊虫的办法,只要下蛊的人死了就好了!”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并没有得到大批人附和,而是群体攻击。 毕竟如果陆珠说的是真的,把陆珠给杀了,蛊虫解除了,那所有人都会变成怪物! 城民们直接吵了起来,陆珠坐在祭台的正中间,一点也不像一个被审判的人。她后靠着椅背,阳光慢慢地爬到头顶,陆珠扬起头闭着眼睛,悠闲自在地晒太阳。 她肩膀上的伤还在缓慢地渗血,顺着披风滴落在祭台之上,但陆珠感知不到疼痛,她也一点都不在意。 而祭台之下的鱼儿们正在狂欢,这些鱼群越聚越多,明明陆珠滴下祭台的血非常非常的少,落进水中的就更是只有一星半点。 但这些鱼群就像是疯了一样在争夺这点混在水中的血液,因为鱼群的聚集,猎与鸟也在不断朝着这边聚集。 眼看着头顶的阳光都要被遮蔽,一阵阵的凉风吹过水城,仿佛马上就要变天了。 而场面还在吵闹不休,步枭的眉头皱得死紧,正在思考着要不要把陆珠给放掉。 一个女声突然间响起:“你们真是一群混蛋!明明是女巫救了你们,是她一直在给自己放血,她每天晚上为了制作抗感染的药物,把自己的手臂扎得没一块好地方……” “你们竟然这么对她!你们真应该死在步林的□□之下!” 有一个女孩穿过人群朝着祭台跑过来,不是别人正是失踪了好几天的阿夏。 王后的表情一变,她怀中的小王子伸手朝着阿夏的方向,喊道:“姐姐!姐姐跑出来了!” 阿夏脸上有伤,但是一双眼睛黑亮,她嫉恶如仇的环视过众人,眼中因为弥漫上水光,变得晶莹剔透,像落在水中的珍珠一样美。 她抖着单薄的肩膀,扶着通道要上祭台,伸出的双臂上面全都是青青红红的勒痕,很显然之前被人限制了人身自由。 “女巫大人,”阿夏看向陆珠,眼泪噼里啪啦地砸下来。 “是我蠢,我相信了王后说的话,被他们给抓起来了,他们全都是坏人!” 步枭要阻止阿夏,但阿夏狠狠瞪了步枭一眼,步枭现在也非常的两难,他心里疯狂地纠结着,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但又不想就这么放过陆珠。 并不是他想陆珠死在这,而是他已经没有药了,他的父母亲……急需很多药。 或者说急需陆珠的血。 阿夏推了步枭一把,跑到了祭台上面跪在陆珠的面前。 对陆珠说:“他们实在太险恶了,丝毫也不感激你的救命之恩,你不值得伤害自己为他们做那么多的药……” 阿夏抽噎着,手指向了抱着小王子的王后说:“那个女人甚至说有预言,你才是毁灭世界的人,我不相信,明明女巫大人那么善良!” “不如就把蛊虫解开!证明给他们看!女巫大人,把蛊虫解开,让他们去死吧!” 阿夏这些话简直说进了弹幕的心里—— 我从没像此刻一样期盼,这些人全都死掉。 啊啊屠烈走了,如果屠烈在这里的话这些人根本不敢这么对待陆珠! 是陆珠一定让他走的,难道陆珠早就知道了这一切吗? 我哭了凭什么这么对陆珠,这些人赶快死掉! 太可怕了太愚蠢了,陆珠为什么要救他们,这个世界并没有救的必要!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把蛊虫给他们全都变成怪物, Over! 啊啊啊啊啊,听阿夏的听阿夏的! 阿夏我的好姑娘,我他妈终于在这个世界上看到除屠烈之外的好人! 给爷死给爷死! …… 弹幕上已经炸开花了,陆珠从头到尾都在笑,早饭的时间已经过了,但她刚才也算吃过了吧,毕竟她现在很饱。 阿夏说完这句话之后,人群当中又炸了起来,虽然他们又羞愧,又畏惧,可是他们大部分人不肯承认是自己错了。 而且他们怕死啊,他们是因为怕死才会聚集在一起,逼迫着步枭审判女巫。 如果女巫发火了真的不管不顾解开他们的蛊虫,他们像女巫说的变成了怪物,那就算他们知道错了也没有用了! 人总是这样,总是会第一时间给自己找各种各样的借口。而这么多人全都参与了,他们有一种女巫没有办法责怪所有人的想法。 当然这其中已经有人放弃,像阿夏一样为陆珠说话。 “我相信女巫大人,是她的仁慈和善良,把我们从怪物的口中解救出来的。” 说话的女人抱着孩子,她身后还有两个没有生的孕妇,正是陆珠从莱宁城营救回来的女眷。 这孕妇看向了木愫伊的方向,满眼都是失望地说:“阿伊城主,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也会听信这些人说的话,和他们一起审判女巫。你忘了吗,当时如果没有女巫的话,我们会全部死在莱宁城的塔楼。” 木愫伊表情特别的难看,眼中划过悔恨,还有愧疚。 她满脸抱歉地看向陆珠的方向,也很快改口道:“我们确实都是女巫救的,我也相信女巫。” 木愫伊闭了闭眼睛,对依旧在纠结的步枭说:“是我们误会了女巫……这件事应该到此为止了。” 木愫伊定定地看着步枭,她知道步枭为什么一直在纠结着,没有立刻放了女巫,而是任由城民们在这里吵架,任由他们分裂。 木愫伊说的“到此为止”,并非是审判女巫这件事,她是在跟步枭说,他们瞒着所有人,试图拯救变为怪物的亲人的事情,应该到此为止了。 木愫伊甚至感觉陆珠提前预判了一切,她的表现实在不像是不知道的样子,况且怎么就这么恰巧,他们忌惮的兽人就离开了淮高城?木愫伊越想越害怕,她总有种再继续下去,他们谁也活不成的预感。 步枭听到木愫伊这么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动了动嘴唇,面上满是颓败之色。 他不甘心,可是事到如今就算不甘心也没有办法。 他难不成还真的把女巫囚禁起来,取她的血救自己的父母吗? 而且女巫一直都说,变成了怪物之后是无法逆转的。 想到他的父母亲喝了那么多的抗感染的药物,到现在依旧神志不清,就只是整天要吃的……还想吃人。 步枭心中满是无望,可能就这样了吧,可能他注定是这样的命运了。 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正准备放弃,和陆珠道歉,将陆珠释放,并且接受他自己错判的惩罚。 但就在步枭要张口的时候,陆竹灵因为看着水下异样聚集的鱼群,在江水的倒影中,震惊地发现自己兜帽之下的脸居然已经扭曲了。 她当初被砍掉脖子,接回来之后脸上都没有任何的变化,脖子上甚至没有伤疤。可现在她的脸……那些虬结在皮肤之下手指粗细的……她要变成怪物了吗? 为什么?! 女巫明明说,只要被她下过蛊,就绝对不会被怪物感染的! 陆竹灵脑中如同被雷劈了,险些站立不住。 他们也当然想到了,如果解除蛊虫的话,说不定会有可怕的后果。 他们所有管事的人几次开会的结果,其实就是先想办法制住陆珠,然后再激这些城民们,找一个人尝试一下被解除蛊虫的后果。 可现在没有人敢上前试验,这些人全都相信了陆珠的说法。 而她今天早上明明还好好的,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陆竹灵拖着自己已经开始下滑的脸,怎么推也推不回去。 她盯着水中,盯着自己可怕的样子,浑身都在颤抖。她哆哆嗦嗦地摸进袖口当中,企图找出一瓶抗感染的药物,可是那些药全都给了步枭和木愫伊,她并没有留下。 如果这些人发现她感染了,一定会杀掉她的,会把她活活烧死的! 陆竹灵已经快吓疯了,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把自己脸上的斗篷盖得更严,她看向陆珠,眼中满是仇恨。 她知道一切肯定是陆珠做的,陆珠催动了蛊虫,她才会变成怪物! 是陆珠!一切都是陆珠! 陆竹灵连灵魂都扭曲了,灵魂的堕落让她□□更加快速地怪物化。 她不甘心!她怎么能甘心呢?她马上就要变成城主夫人! 她马上就会变成淮高城当中最尊贵的女人! 陆竹灵直接顺着通道跑上了祭台,既然陆珠要她死,那她必须拉着陆珠一起死! 她疯了一样冲过去,直接撞开了步枭,扑到了陆珠的面前,大喊道:“你给我去死!” 阿夏本来就在陆珠的身边,她一看到陆竹灵扑过来,而陆珠被捆在凳子上面,根本避无可避,阿夏直接迎着陆竹灵,想要推陆竹灵一把。却因为力气不如已经怪物化的陆竹灵,被陆竹灵直接扑倒在地上。 陆竹灵嗓子当中发出嘶嘶的尖叫声,直接一口咬在了阿夏的脖子上—— 阿夏叫了一声,扶住了自己的脖子血流如注,她看向陆珠的方向,眼中满是痛苦,眼泪和鲜血一起流进了河中。 陆珠看着阿夏,身体微微前倾了一下,但是因为被捆在凳子上,她起不来。但她的眼中并没有惊慌和难过,而是有很浅淡的悲悯和可惜。 这不像是在看着一个即将为她死去的人,更像是在看着一个不小心弄坏了必须扔掉的布娃娃。 这变故太快了,就连最近的步枭都没能反应过来,陆竹灵到底在发什么疯。 而陆竹灵此刻已经重新站起来,再度扑向了陆珠—— “我们一起死吧!” 猎鱼鸟越聚越多,凉风越来越急,鱼群闻嗅到了血腥味,几乎密密麻麻地堆满了祭台之下。 风卷走了陆竹灵头顶上的兜帽,她已经怪物化的脸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 众人齐齐倒抽一口凉气,然后再也顾不上什么蛊虫不蛊虫的,全都震惊得叫了起来。 “她变成怪物了!天哪她是个怪物!” “怎么回事?!难道竹灵小姐一直都是怪物吗!” “不可能的,昨天她还跟我说话……” “快杀了她,她是怪物!” “烧死她烧死她!” “天哪她不会感染我们吧?!城主大人快点烧死她!” 卫兵们全都拔出兵器,对准祭台的方向,准确来说是对准已经怪物化的陆竹灵。 步枭也拔出了长剑对准了陆竹灵,岸边上有人递给步枭火把,陆竹灵却已经顾不上了。 她扑到陆珠的面前,歇斯底里声音尖锐无比地喊道:“是你!都是你!是你催动了蛊虫让我变成这样的!” “大家看到我的下场了吗,你们不杀了她,这将来就是你们的下场!” 陆竹灵因为腿已经不好使了,扑到陆珠的身边,想去撕咬陆珠,却直接跪在了陆珠的面前。 她双手扒在陆珠身上,手指却开始融化,根本抓不住陆珠。 她的皮像一床被单一样裹在她的身上,属于竹灵小姐的美丽和优雅,这一刻彻底如同这些不合适的皮一样,从她身上狠狠被剥离掉。 而陆珠坐在椅子上,双腿微微分开,她向前倾身,两只手肘支撑在膝盖上面,被捆住的双手送到陆竹灵的面前。 她要让陆竹灵清楚地看着,她是被限制着四肢的,可在她的面前,只要她想,陆竹灵就永远是跪在她面前的那一个。 陆珠居高临下的眼神,一如当初从没变过的冷漠麻木,空荡荡的仿佛这世间没什么能够触动她一丝一毫。 陆竹灵痛苦又绝望的嘶嚎着,甚至一部分都不是为了她要死了,而是陆珠的这种眼神,简直像是抽打在她灵魂上的鞭子。 陆珠在鞭挞她的灵魂,让她清晰地在陆珠的眼中,看到自己的丑恶,无耻卑鄙,还有她终将面对的下场。 陆竹灵的眼泪疯狂的涌出,她的声音越来越像怪物的嘶叫,在地上翻滚着想要重新爬起来,可却连陆珠的衣角都碰不到了。 罪恶被活尸审判(灵魂的堕落是希望的终结...) 因为陆竹灵距离陆珠实在太近了, 步枭并不敢点火,他提着剑走上来,陆竹灵还在尖叫。 “是她害我!是她催动了蛊虫!你们不杀了她也会变成像我这样!”陆竹灵垂死挣扎, 却还企图把陆珠拉下水。 城民们看着这一幕, 全都吓得身子从窗边缩回去了, 仿佛隔着这么远, 陆竹灵也能感染到他们一样。 陆竹灵心中不甘怨恨, 如同滔天的洪水将她淹没。他们明明昨天还亲切又尊敬地叫她竹灵小姐, 甚至有人私下里偷偷叫她城主夫人。 但是这些所谓的尊敬和讨好, 一眨眼就什么都不剩了。 四周全都是要烧死她, 杀了她的声音, 他们对于陆珠至少没有尊敬还有畏惧,但是对于开始怪物化的陆竹灵, 有的只剩下恨不得她快点死掉, 快点被付之一炬的厌恶。 步枭垂头看了陆竹灵一眼,甚至也被她这个样子给恶心到了。 他手里拿着火把,看了陆珠一眼, 想了想把长剑扔掉了。 弯下腰准备直接扯着陆竹灵的斗篷, 把一滩烂肉一样正在融化的陆竹灵拖得离陆珠远一点。 但是陆竹灵见状更加疯狂的挣扎, 喊着步枭的名字:“步枭, 步枭你不能杀我!你说过要娶我的啊啊啊啊——” 步枭扯住了陆竹灵一条已经在融化的腿,陆竹灵趴在地上, 想要抠住地面, 她知道,一旦离开陆珠身边, 她面临的就是立刻被烧死的结局。 没想到步枭对她一丁点留恋都没有,也一丁点感情都没有, 她恨! 陆珠垂头看着陆竹灵抓不住地面,为了不被拖走,不惜把手狠狠插入祭台上面的一个缝隙。 “啊——步枭!你父母……”步枭用力一扯,陆竹灵的手,或者说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手,只是一团皮裹着的肉,狠狠地被□□。 步枭眉头紧皱,他绝不能让陆竹灵在这里说出他父母的事情,必须马上杀死她! 陆竹灵也感觉到了步枭要杀她的决心,立刻不敢开口了,她扒着地面,又开口叫起了木愫伊,期盼木愫伊能够救她。 只是木愫伊现在如果在祭台上,为了保护孟俊良的存在,她会比歩枭下手还要快且狠。 陆珠好整以暇看着这一幕,但是陆竹灵也算是够疯,够聪明。 她看到了陆珠身边顺着披风躺在祭台上面的血迹,她瞬间用尽所有力气,踹在歩枭身下的位置。 这地方是男人绝对的弱点,歩枭下意识地闪避,陆竹灵短暂挣脱,然后像一只蛆虫一样,在地上游动。 到了陆珠的脚边,这一次没有再尝试攻击陆珠,而是舔那祭台上陆珠的血。 她像只狗,像个畜/生一样,趴在陆珠的脚边上,舔舐她滴在祭台上的血迹。陆珠低着头看着,表情充满讽刺的笑。 城民们看到了这一幕,也全部都寂静了。但是随着歩枭重新提着剑过来要砍杀陆竹灵,城民们又都不淡定了。 当然他们不是怕歩枭伤害陆竹灵,而是……刚才已经怪物化的陆竹灵,软成了一滩烂肉在地上蠕动的陆竹灵——现在在舔舐了女巫的血之后,抬起头竟然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人形。 她身上的衣裙都错位了,可她确确实实在眨眼之间,就恢复了正常人的样子。 “歩枭!”陆竹灵转头狠狠地瞪着歩枭,她嘴角还沾染着陆珠的血迹。面色又狠厉又疯狂,但确确实实恢复成了正常的样子。 城民们登时哗然。 “她喝了女巫大人的血,就变成了正常的样子!女巫大人没有骗我们……” “她不是彻底变成怪物了吗?难道彻底变成怪物也能救回来?” “女巫大人没有说谎,她的血确实能够对抗感染!” “天啊,她恢复人形了,这怎么可能,女巫的血难道是怪物的解药?” 城民们本来惊慌的眼中,透出了难以压抑的狂热,他们通过陆竹灵的事情,彻底相信了陆珠的说法。 不光相信了,他们看着女巫的眼神,简直像是看着一块可口美味的蛋糕,一块在这个世界的免死金牌。 连怪物喝了她的血都能变成人,这是怎样可怕又引人觊觎的能力? 但是城民们看着陆竹灵的眼神,依旧满是戒备,歩枭高高扬起来的剑,在陆竹灵完好的脸面前停下。 他没法杀掉这样看起来正常无比的陆竹灵,而且歩枭也惊愕难言,陆珠的血……真的这么管用吗? 歩枭越过陆竹灵,看着她舔过的地面,整个人愣怔一瞬。 如果陆竹灵能够变回来,那是不是他的父母也……歩枭心中有什么在朝着不可言说的深渊滑去。 那是他仅存的良知和人性。 “歩枭,你怎么能这么对我!”陆竹灵知道她彻底完了,就算她变回了人,可这么多人都看到了她在地上爬,看到了她变成过怪物,她再也不会受到这些人的尊敬,他们只会防备她,只会想要杀了她! 但是陆竹灵不想死,她不能死! 她泪流满面,开始装着楚楚可怜,这是她最擅长的事情,也是歩枭比较吃的,因为歩枭天生喜欢维护弱小者。 “歩枭,你不能这么对我……” 陆竹灵对着歩枭的佩剑,神色凄惶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说:“我怀了你的孩子,我怀了你的孩子啊!” 陆竹灵这话一说出来,歩枭神情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城民们也发出了震惊的呼声。 “你一直说你想要亲人,我怀了你的孩子,我们才是你的亲人啊,”陆竹灵说着,颤抖着抱住了歩枭的一只腿,歩枭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最终还是被陆竹灵抱实了。 水城中的城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就连陆珠脑中的弹幕也全都震惊到难以言喻—— 陆竹灵……真是祸害遗千年! 她怎么可能怀孕了,她是不是在骗人啊! 草草草,她为什么不能死,痛快点去死啊! 我气死了,我真的对歩枭和陆竹灵恶心透了,这座城的人全都恶心透了。 她怀孕了,歩枭就不会杀她了吧?毕竟是自己的孩子,难道陆珠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误会,被审判,放过了陆竹灵? 我已经疯了,毁灭吧这个世界。 我觉得谁也没必要改造,都毁灭吧。 …… 众人再度议论起来,人群中怀孕的妇女,和刚生孩子的,都忍不住为陆竹灵说话了。 现在陆竹灵就好像那怀上了帝王龙种的宫女,宫女可以随便打杀,但是龙种不可杀。 陆珠忍不住轻笑一声,陆竹灵正在祈求歩枭,声泪俱下,言语之间,虽然没有提起歩枭的父母的事情,但是一口一个亲人,几乎是在用言语诱导威胁歩枭。 木愫伊听着表情都难看起来,陆竹灵……不能留。 如果城民们知道歩枭和她私藏怪物,妄图治疗,那被审判的就不会是陆珠了,而是他们。 木愫伊正琢磨着怎么除掉陆竹灵的时候,歩枭却真的心软了。 无论陆竹灵说的是不是真的,歩枭从没有当过父亲,在这个世界当中,一个和他血脉相连的小家伙,对失去了亲人的歩枭来说,确实是一种极致的诱惑。 而且陆竹灵说得十有八九是真的,毕竟他和陆竹灵确实每天都睡在一起。 但就在歩枭彻底心软,要伸手去扶陆竹灵,而陆竹灵面上也露出梨花带雨一样的笑意的时候,陆珠说话了。 她声音清浅的像一阵风,甚至都没有此刻猎鱼鸟召集来的风声猛烈,却直接吹进了歩枭和所有人的耳朵里。 尤其是陆竹灵,她简直如遭雷击。 陆珠说:“你真觉得,你怀的是孩子?” 歩枭表情瞬间风云变幻,陆珠笑着,明明在这已经阴沉下来的天幕之下,她的笑意是那么温柔美好,可让在场所有人都遍体生寒。 陆竹灵声音尖利地回头喊道:“你什么意思!” 她抱着自己的肚子,企图再拉歩枭,歩枭却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一步。 陆竹灵表情顿时慌了,所有人又重新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陆竹灵。 “我真的怀孕了,我……呃……” 她突然捂着肚子,痛苦地侧身躺在祭台上,肚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挣扎着,陆竹灵的眼中透出惊恐和绝望。 “陆珠!你不得好死,是你催动蛊虫,是她催动蛊虫害我啊——” 陆竹灵抱着肚子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她本来就因为之前怪物化的时候,衣裙已经凌乱散开了。 现在她外袍彻底被她滚掉,她抱着肚子在地上滚,城民们包括歩枭全都能看到她的肚子越来越大,而且里面有什么东西左支右凸,马上就要撑破她的肚子跑出来了! 这绝不可能是孩子! 立刻又有城民惊恐地喊道:“杀了她!她还是怪物!快烧死她!谁知道她会生下什么可怕的东西!” “对,烧死她,城主你还在等什么!” “她会把我们全都害死!” “她肚子里一定是怪物,一定是……” “不是!”陆竹灵声音尖利地叫,声音却越来越偏向怪物的声音:“不是!不是的!是女巫害我啊啊啊——” 陆珠似乎看够了她这样子,慢慢地坐直了。 然后有什么东西,突然“噗”地一声,就这么从陆竹灵的肚子里钻了出来。 陆竹灵疼得喊不出来了,流着泪看着陆珠,这一刻才终于服软。 一手捂着肚子上凸出来的血红蠕动的,三指粗细的虫子,妄图把这东西重新按回肚子里,一手张开向陆珠的方向,声音沙哑求道:“救我……救我……” “姐姐……我知道错了……” 陆珠面无表情看着她再怎么努力,也捂不住肚子里不断地钻出那怪物身体里面一样的虫子。 整个城的城民全都轰动了,他们都在要城主快点烧了怪物。 陆竹灵疯狂流泪,看着这些面目可憎的城民们,憎恨的源头突然转移了一般,对他们喊道:“你们都会死!别着急,我姐姐会把你们一个个都杀了……啊!” “呼啦!”火光冲天。 陆竹灵显然已经是怪物了,她像怪物一样易燃,但是她因为喝了陆珠的血,还保有理智甚至是作为人的痛觉。她在火光中无比凄惨地嚎叫着。 诅咒着这座城的人全都不得好死。 直到烧成一团焦糊的,散发着恶臭的烂肉,火势才渐渐缓和一些。 陆珠一直看着,此刻重新靠回椅子上,仰头看着天上盘旋的猎鱼鸟。表情带着些许玩味,好像真的预料到了一切。 弹幕上和城民们此刻全都噤若寒蝉,他们忍不住跟着陆珠的视线,一起看向天上汇聚的猎鱼鸟,黑压压地遮盖了阳光,不断嘶叫盘旋,带起越发阴冷的凉风。 而看着快要燃烧殆尽的陆竹灵尸体,歩枭和木愫伊却都狠狠松了一口气。 这下没人知道他们的秘密了,幸好陆竹灵没有说出来。 “既然女巫大人说的是真的,是为了我们好,那……” “歩枭,去拿弓箭,将天上的三只蝴蝶雕射下来。” 陆珠突然开口,她本来正在享受着吞吃的快乐,突然间看到了天上的三只蝴蝶雕。 它们本来不该也不敢混在猎鱼鸟群之中,因为猎云鸟会把它们扯碎。它们是有智生物,应该自己避开的。 可是现在他们却盘旋在猎鱼鸟群之下,就在陆珠头顶不远的地方,不断地发出哀鸣一样的叫声,陆珠看着自己受伤的肩膀,突然间表情再也无法淡定了。 屠烈说蝴蝶雕能够感知一些情绪,也能明白一些人的意思,比如之前穿越壑德荒漠的时候,蝴蝶雕就听了陆珠的话,这三只在最关键的时候,帮她把屠烈找回来了。 是她疏忽了,她现在这受伤的样子,还有这些城民们充满恶意的情绪……它们必须马上射下来,否则说不定会去找屠烈! “什么?”歩枭突然听到了陆珠的话,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只是仰着头跟着一起看。 陆珠又说道:“歩枭,让你的人把天上的三只蝴蝶雕给我射下来。” 这就是在命令,现在陆珠还被捆着,她的罪名嫌疑暂时洗脱了,但是歩枭并没有打算马上放了她,他还有其他的打算。 他不得不打算。 陆珠突然的命令,让歩枭感觉到不适,因为在歩枭看来,无论如何,陆珠算是已经被他“拉下神坛”了。 他正皱眉要问为什么,陆珠却眼见着蝴蝶雕要跑。 她脑中让系统给她炸,但是蝴蝶雕一直盘旋,不好定位。 来不及了! 陆珠突然间厉声喊道:“给我把天上的蝴蝶雕射下来!” 她这一声喊得并不算大,但是格外的尖锐,尾音带颤,到最后几乎和嘶叫的怪物音同频。 一瞬间整个水城上面的人脑子全都空了一瞬,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中拿着弓箭的所有卫兵,已经拉弓朝着水城上方盘旋的蝴蝶雕射了出去—— “咻咻咻——” 箭/矢破空而去。 陆珠紧紧盯着上方的蝴蝶雕,那三只蝴蝶雕虽然已经朝着水城外面飞去,却依旧被这密密麻麻的箭/矢射中,在空中鸣叫一声,急速跌落。 受伤的鸟掉在江水之中,绝无活路。 陆珠闭上眼,狠狠松了一口气。 弹幕之前一直都觉得,陆珠知道一切,这一切都是她刻意引导的。但那只是猜测,他们恨的是这座城中的人都太愚蠢恶毒。 但直到这一刻,看着这些城民们不由自主地听话,看着那三只蝴蝶雕在乱箭之中跌落,他们才彻底明白,这个当口陆珠非要屠烈回兽神山去取水,是故意的。 她让人射杀那三只蝴蝶雕,是怕它们像之前一样,去找屠烈。 当然弹幕上也有人在说,说不定陆珠是怕屠烈被找回来,也要被这些人伤到。 但是这种说法不成立,连系统都要帮陆珠杀人了,只要她点头,这水城顷刻间就能灰飞烟灭。 所以一切都是陆珠故意的,有人甚至在猜测这个世界说不定是假的。 就像上一个世界的梦境一样,说不定是系统故技重施,弄了个梦,想要像之前一样超前完成任务。 猜测很多,但是没人能够猜测出即便是故意的引导,陆珠到底是要做什么。 而陆珠刚才为了射死三只蝴蝶雕,不让它们去给屠烈报信,不惜暴露了自己只要通过声音,就能控制所有城民的事实。 这些城民们回过神之后,彻底慌了,乱了,疯了。 “怎么回事,我怎么刚才不受自己控制?” “是真的,竹灵小姐说得是真的,女巫果然能够操控我们!” “怎么办,怎么办?我的孩子,别哭……” “我刚才没想射箭的……” 一时间整个水城之上,之前短暂帮着陆珠说话的人,全都开始惧怕,声讨陆珠。 但是碍于陆竹灵的前车之鉴,他们不敢直接要歩枭烧死陆珠,因为一旦她死了,他们和陆竹灵一样变成怪物怎么办! 有人率先出声喊道:“把她捆着不要放开,把她的嘴也堵上。她是靠着声音控制我们的!” “快!堵住她的嘴!” 歩枭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也是从怀中拽出了布巾,快步上前,在陆珠淡漠的注视下,堵住了她的嘴。 城民们的愤怒无处发泄,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再为女巫说话,他们担心的事情变成了现实,女巫果然能够操控他们! 她太可怕了。 她到底要做什么?她想要把这个世界变成她一个人的乐园吗?太残忍太恶毒了,他们城中还有很多孩子啊! 一夕之间,陆珠所有的功劳,都变得别有用心,她彻底成了不能开口不能动的罪人,她连为自己辩解都失去了资格。 而就算她被五花大绑堵住了嘴,这些城民们还是不放心。甚至有人提议挖出她的眼睛,堵住她的耳朵、挑断她的手脚筋、让她看不到,听不见、动不了、无法开口,那就无法施展巫术,催动蛊虫了! 弹幕听到这种提议,简直要气疯了,他们都在劝说陆珠赶紧杀掉所有人,然后去兽神山寻找屠烈。 但是陆珠始终淡定,这种淡定让弹幕都想到了这个世界的原文。 原文陆珠这个角色,就是被砍断了四肢,挖去了眼睛割掉了舌头,在地上拖行。 说不定那时候,就是这些人煽动造成了原身的下场。弹幕都以为陆珠已经改变了这个世界,现在却发现,一切似乎又残忍的,难以撼动地绕回了原点。 那么原身的死,真的是因为她自己做死吗?陆竹灵那样的性情,绝不是原文中描述的小白花,说不定就是她设计害死了原身! 弹幕都觉得猜到了不得了的事情,可能是隐藏剧情,他们都在猜:会不会没有什么原身,陆珠就是原身,而这个世界是二周目,或者说是系统以那个世界为基础编织的梦境? 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尤其是陆珠始终不反抗,不让系统帮忙,也彻底不再理会弹幕说的话。 她像是被束缚住了四肢,就真的无法反击,被堵住了嘴,就无法控制这些民众一样,任人处置。 而这个城中的人,已经彻底变成了比怪物还要可怕的存在。他们都在发挥各种“奇思妙想”,以折磨陆珠却不杀掉她为基础,想出各种各样恶毒的方式让她无法催动蛊虫。 甚至有一只觊觎陆珠美貌的猥/琐士兵,提议让陆珠坐上一种惩罚荡/妇的刑具。 弹幕上的人疯了一批,气跑了一批,但是等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悄悄溜回来,他们实在太好奇一切到底怎么回事儿了。 而这所有恶毒的提议,落在歩枭的耳朵里,让他难以接受的同时,也让他彻底生出了对陆珠的维护之心。 他就是这样,会对“弱小”“低贱”的东西产生呵护情绪,以此来寻找他自己的内心平衡。 陆珠现在才是彻底被他从“神坛”上拉下来。再也不是那个高不可攀的女巫大人。 她跌落在了泥地里面,任人践踏,只有他才能伸手拯救她。 于是歩枭抬手让众人噤声,厉声呵斥道:“这些没有人性的办法亏你们说得出口,如果真的那样做,我们和怪物有什么区别!” 歩枭义正严词,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 城民们不服气,可他们到底敬重歩枭,听着他接下来怎么说。 “如果真的按照你们说的做,她鱼死网破,你们还想活吗?我们根本不知道堵住嘴,到底能不能让她停止催动蛊虫。” 歩枭的声音掷地有声,他环视过众人说:“先把她关起来,我们会商量出对策,绝对给你们一个合理的解决办法,在那之前,我会亲自看管她。” “就算死,我也是死在你们前面的。” 歩枭最后一句话,让城民们彻底妥协,并且因此对歩枭更加的敬重。 他们暂时妥协,步枭看向了木愫伊和其他的管事,几个人交换了眼神之后,步枭召唤了卫兵们,让他们压着陆珠回到陆地城。 主城当中的牢房并没有清理,不适合关押,而且步枭说了,要亲自看着陆珠,所以卫兵们直接把陆珠送回到她自己的屋子里头,把她牢牢地捆住,看好。 弹幕还是在鼓动着陆珠反击,让她逃走,甚至系统都主动说:“如果你想逃走的话,我可以帮你电击门口的两个卫兵。” 陆珠根本就不理会脑中的声音,她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虽然被捆着,但是姿态很惬意。 早饭和午饭都没有吃东西,但是弹幕又发现陆珠的肚子悄悄鼓起来一些,她很显然又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只可惜这个时候屠烈并不在,没人能管得了陆珠,唯一能够通风报信的蝴蝶雕,让陆珠操控卫兵射死了。 而弹幕一想到陆珠都能操控城中的人,其实根本就不需要他们或者是系统的帮忙,陆珠只是根本就不打算走。 没人能猜出她要做什么,难道只是为了吃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陆珠靠在椅子上,仰着头睡午觉,到了睡午觉的时间,弹幕就自动关闭了。 系统跳出来在脑中跟陆珠说话,劝说陆珠,让陆珠离开这里抛弃这些人。 陆珠却轻笑道:“虽然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应该是你在我脑中动了手脚,但是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也知道我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陆珠说完之后就不再理会系统,她美美地睡了个午觉,根本不像一个被看管住的罪人。 当然了也因为她的危险性,就算她被关起来,也没有人敢折辱她,看守她的卫兵甚至不敢多看她几眼。 而与此同时,城中的几个管事们,聚集在城主楼当中,商议着到底要拿陆珠怎么办的事情。 因为王后一直跟着陆竹灵管着女眷们的衣食起居,所以陆竹灵死了之后,王后接替了陆竹灵的位置。 她到底是王后,无论说话还是做事,都自有一番气度,一时间连步枭气势都被压住一些。 而且王后终于跟这些人透露了关于她在王宫当中看到的那些,关于女巫的预言。 “当这片大陆出现拥有强大巫力的女巫,王国便会颠覆,那时候死去的人能够重新站起来,失去的亲人们会以另一种姿态,回到我们的身边。 罪恶会被活尸审判,灵魂的堕落是希望的终结。” 王后说完之后,屋子里的所有人都短暂地沉默下来。 王后又说:“每一代的王位更迭,巫祝们都会念诵这段预言。只可惜我们把这段预言从来都当成是那些巫祝们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用来威慑王室的。” “现在王城已经没有了,”王后就坐在步枭的对面,手肘撑着桌子,双手交叠,优雅又矜贵。 “我敢断定,这片大陆之上,除了淮高城的人,已经再没有其他人了,预言已经开始应验了。” 如果王后平时说这种预言,没有人会相信她,可现在,在这种时刻她说出这段预言,众人就相信了七八分。 只是这段预言上半部分全部应验,最后的一句却没人能理解是什么意思。 “罪恶会被活尸审判,灵魂的堕落是希望的终结。” “灵魂的堕落是什么意思?这两句指的是幸存者,还是那些已经变成怪物的人?” 王后也根本就无法解释,但是她说:“我怀疑那些怪物,或者说怪物的起源,和女巫有关系。” 他们现在什么都怀疑,但是无论怎么怀疑都没有办法去证实。 众人胡乱讨论了一会儿,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这个预言神神叨叨的,让他们更没有方向了。 所以步枭终结了这个话题,甚至觉得王后冒犯到了他城主的威严。 因此对王后说话有些不客气:“不要再管这些愚蠢的预言了,连王城都已经没有了。” 言下之意就是说,王后现在什么都不算。 王后的表情僵住,在王城当中,从来没有人敢对她这么不敬。在王后的眼中,步枭也不过就是个愚蠢的领导人而已。 但凡他英明一点,所有人也不会陷入这种境地,全部被下了蛊虫,根本找不到解法。 但是王后是个识时务的人,非常能够认清现在的形势,这不是在王城,她也确实不是个王后了。 一切的秩序都已经崩塌,她现在就是个侥幸带着孩子活下来的妇人而已。 他们和所有人一样,所寻求的不过就是继续活下去。 “女巫暂时不能杀,如果真的杀了她,一旦那些蛊虫随着母体死去,我们说不定真的会全部变成怪物。” 郁山说:“关于王后说的,那些怪物的起源和女巫有关系的事……我有一点看法。” “之前在大荫城的黑塔当中,我是那里的守卫。”郁山说:“那时候女巫每天都会研制各种各样的药,然后用她的兽人作为实验。” “我不明白那些药都是什么药,但如果结合预言的话……说不定大荫城当中能够找到答案。” “可我们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去大荫城。”李勤说:“先不要追求虚无缥缈的源头,我们也暂时解决不了。” “我们就商量接下来怎么处置女巫,城民们都等着一个结果。” “她一旦驱动蛊虫,说不定我们所有人都要死,今天白天他控制我们的那个时候,想必大家也都感受到了,到时候她让我们跳进江里淹死,我们也没有办法自救。” “我觉得……”李勤看了一眼郁山,说:“弄瞎她的眼睛和耳朵的提议,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女巫就算再怎么厉害她也是个人,她或许能够不受怪物的感染,但是今天你们也看到了她会受伤。” 李勤说:“如果让她丧失五感,不能听、不能看、不能开口,或者让她四肢失去行动能力,只要留住她的命不就行了吗。” “而且我们并不能杀她,就算不为了她体内的母蛊会随着她死去而死去,我们也需要她的血液作为抗感染的药物。” 李勤用一脸温和的样子,说着残忍又可怕的话。 郁山紧抿住嘴唇,曾经追随陆珠的那些誓言,回荡在他自己的耳边,就像笑话。 众人再度陷入沉默,都在考虑着李勤的提议。 这样确实能够消除一些隐患,至少能够让城民们放下心。 步枭却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他甚至有一种恶心的感觉,就算身处于这些人当中,就算他不能像屠烈一样闻到恶意的臭味,他也感觉到了他身边的人有多么的可怕。 但是步枭虽然舍不得陆珠,他被激起了一些保护陆珠的欲望,但他并不能够违背所有人的意思。 步枭也生出了一种恐惧的情绪,恐惧他身边的这些人,如果他忤逆他们的意思,一意孤行的话,说不定他就会变成和陆珠一样的下场。 所以步枭并没有拒绝李勤的提议,目前他们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 只不过他想到了他的父母,抬起头看了木愫伊一眼,木愫伊当然也想到了自己的丈夫。 两个人隐晦地交换眼神,步枭说:“女巫到底一路伴随我们走到这儿,就算她给我们全都下了蛊,至少在我们没有堵住她的嘴之前,她没有催动蛊虫让我们全都变成怪物。” 步枭说:“我准备先跟她谈谈。” “有什么好谈?”王后说:“你没看到陆竹灵的下场吗,你想变成跟她一样?” 众人也都不赞同,但是步枭坚持:“我们至少要尝试一次,如果找到其他解除蛊虫的办法,不是皆大欢喜吗?她的巫术那么厉害,我们以后说不定会遇到怪物多的时候能够用到她,而且她的兽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步枭说:“这件事情不能太轻率。” 王后才不相信步枭说得话,只觉得他是觊觎女巫的美色,毕竟步枭看着陆珠的眼神,充满了迷恋。 但是王后并没有直接说出来,在她的心里步枭又加了一条愚蠢的色/鬼。 会和她愚蠢的丈夫一样早晚死在女人的身上。 她只是问:“如果城主无法说服女巫呢?就算说服了我们又怎么相信女巫是真心实意给我们解开蛊虫的?” “万一她利用你的办法将我们全都变成了怪物呢?” 李勤也说:“城主,我们不能冒险。” “我又没让你们冒险!”步枭看他压不住在座的几个人,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 “我今晚会跟她谈,就这么定了!” “如果找不到其他的解决办法,我明天亲自动手挖掉她的眼睛割掉她的舌头,这样总行了吧?!” 步枭拍桌子把周围人吓了一跳,但是回过神之后所有人看他的眼神,却不带着什么真的害怕。 就是觉得他蠢。 “我们最好尽快消除隐患,”李勤又说:“拖一晚万一产生变故……” “不如这个城主你来做吧。”步枭突然说。 他定定地看着李勤,满脸都是戾气,他此刻没戴面具,他可怖的半张脸并没有遮盖,因为愤怒更加扭曲,让人看上一眼就会生理不适。 他必须拖一晚上,才能名正言顺地拿到足够的陆珠的血。 说不定这一次能够救活他的父母,因为陆竹灵只是舔了几滴露珠的血,就从怪物恢复了人形,步枭绝对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李勤终究是在步枭的怒目而视之下,垂下了眼睛。 他并不服步枭,但他确实没有步枭在城民们的面前有威严。 而且这里是淮高城,步枭是名正言顺的城主继承人,所有人都仰仗这里活着,这是不争的事实。 没有人在提出异议,木愫伊显而易见地松了一口气。 这里每一个人心怀鬼胎,都有各自的私心。但是就连木愫伊都包括在内,没有一个人是真的希望,能在陆珠的口中听到和平的解决办法。 因为他们不信任,也根本不想再信任陆珠,只想利用她。 步枭在开完会之后,通知了水城当中的城民们,不得不说他的嘴皮子和煽动性还是厉害的。 细数陆珠做过的好事,并坚持说,至少给陆珠一次机会,至少她还没有伤害过他们,而且陆珠也曾经发誓,她身为巫神的使者,绝不伤害普通的民众。 城民们最终都妥协了步枭的说法,当然不是对陆珠生出了什么怜悯之心,反而都在期盼着明天的审判。 不过是一夜而已,反正城主说了他会亲自看着,这一夜都不会睡。 明天一早就给他们答复。 城民们暂时被安抚下来,晚饭的时候步枭一口东西都没有吃,越是接近天黑他就越是浑身颤抖。 他准备今天晚上,去见陆珠。 终于快黑天了,步枭带了自己信任的人,带了木愫伊,来到了关押陆珠的房间门口。 他和木愫伊在房间门口相互对视,看到的全都是对方眼中的贪婪。 他们并没有按照跟城民们说的那样,听陆珠的解释,或者希望陆珠给出一个其他的解决方式。 他们把所有的卫兵全都支走之后,直接进入了屋子里面,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水囊。 水囊里面已经倒空了,要用来装什么东西不言而喻。 木愫伊抓着匕首的手有一些颤抖,不是愧疚,是害怕,也是兴奋。 步枭和她一走进去,陆珠就悠悠转过了视线。 她看上去非常的平静,看了一眼步枭和木愫伊手里拿着的东西,显然已经猜出他们要做什么。 甚至弯了弯眼睛笑了起来。 我是来救你的(还是……陆珠不肯给郁山回...) 屋子里的烛火昏黄, 并不算明亮,却将两张心怀不轨的脸,映照得无所遁形, 丑陋非常。 陆珠从来信奉人性本恶, 所以她从不意外这些人会做出任何丑陋的事情。 两个最开始还有些不敢上前的人, 更是因为陆珠意味不明的笑感觉到不安。 但是很快, 他们想到了角楼里面关着的亲人们, 仿佛找到了作恶的理由。他们凶相毕露, 上前拉着陆珠的手, 直接割开了她的手腕, 任血流出, 顺着手指淌下来。 歩枭连忙半跪,将水囊接在 但是陆珠一动不动,垂眸看着他, 眼中笑意犹在, 不光不见半点痛苦畏惧, 反倒有种悲悯的意味在里面, 像是看着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动手割伤陆珠的是木愫伊,她把伤口控制在会流血, 但又不致命的范围, 取血的过程明明不漫长,可是木愫伊和歩枭都煎熬得如同像是在热锅上面炙烤着。 “女巫, 你既然给所有人都下了蛊,就不要怪我们了。”木愫伊最后受不了这让人窒息的寂静, 开口说道。 她的语气很虚,不带指责,不是说给陆珠听的,反倒像是在说给她自己,还有歩枭。 歩枭抓着水囊的手都在颤抖,但他咬紧牙,抬了下头,去看陆珠的神色。 一对上陆珠的视线,歩枭后脊一阵寒气直窜头顶,他恍惚间感觉自己已经死了。 他连忙挪开视线,硬着头皮专心致志地接血。 他们的计划本来是接满,这个水囊不算大,全都接满的话,人也不会死,顶多虚弱。 但是接了大半下的时候,陆珠的伤口不再流血,木愫伊打算再动手的时候,歩枭阻止了她。 “够了,她明天还要接受审判,万一失血过多就麻烦了。”歩枭把水囊拧好,递给木愫伊,神色纠结了一下说:“你去外面等我,我跟她说几句话。” 木愫伊表情有些惊讶,她忍不住问:“你难道真的要问她关于解蛊的事情?” 陆珠控制过城民们,所有人都不会再相信陆珠了,就算歩枭问出了什么,也没有用了,等待陆珠的只有明天的审判。 歩枭神情晦涩,他慢慢摇了下头,看着木愫伊说:“去外面等我,我很快就来。” “不要拿下她嘴里的布巾,陆竹灵的下场你知道的。”木愫伊又说。 歩枭点头,木愫伊拿着装了大半水囊的血出去了。 陆珠看向歩枭,神色没有期待也没有好奇,平静地仿佛刚才被迫害的不是自己。 歩枭扛不住她这样的眼神,甚至想要捂住她的眼睛。 但最后他没有再靠近陆珠,到底还是畏惧着陆珠的能力。他就站在门边上不远处,看着陆珠说:“我的父母还活着,拿了你的血,他们就能变回正常人。” “我会让你活下来。”歩枭似乎在做什么郑重的承诺一样说:“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 陆珠眼神透出玩味,歩枭又说:“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很抱歉,但是如果你不妄图控制城民,我无论如何都会保你不受伤。” “你不要那样看着我!” 歩枭突然发火,他被陆珠并不轻蔑,却比轻蔑还要让他无法忍受的,像看着蝼蚁的眼神给激怒了。 他顾不得保持距离,快步走到陆珠身边,瞪着她说:“你到现在,早就不是什么女巫大人了,你现在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你竟然还敢用这种眼神看我!” “你……” “城主,陆地城外面有怪物聚集,数量很多,卫兵首领们让我叫您去城墙之上。” 外面突然有卫兵的声音传进来,歩枭要拉下陆珠堵嘴的布巾的手,顿时触电一样地弹开,他也如梦初醒,从昏头的状态恢复。 “我马上去。”他回复外面的卫兵。 接着歩枭看着陆珠说:“你的眼睛很美,一直都是这样。但是你很快就会失去它了,珍惜今晚吧!” 歩枭说完转身就走,陆珠望着他的背影,笑意更深。 陆地城外确实有怪物莫名聚集,数量还不少。歩枭上了城墙,看到了之后,眉头却微微皱起。 这些怪物大部分都是动物怪物,南方并没有大片山林,这样的动物是无处栖息的,所以这些怪物肯定是北方城镇过来。 按照他们之前的分析,这些怪物是来躲避冬天的。 虽然不少,但是数量也不足为惧,城墙之上储备很多,正好卫兵们闲了好多天了,今天练练手。 “上火油和弓箭。”歩枭说:“李勤指挥,天亮之前全部将它们烧掉。” “是!”李勤微微低头,回答歩枭。 歩枭从城墙离开,立刻马不停蹄地去了角楼,木愫伊早就在那里等着了,要不是怕歩枭生气,她已经闯进去了。 她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陆珠的血到底是什么作用。 歩枭来了之后,就打开了锁链,进入了角楼,找到了自己的家人们,尝试给他们喂下陆珠的纯血。 与此同时,因为失血面色微微泛白的陆珠,迎来了她今晚的第二批“客人”。 弹幕现在全都在骂人,逮谁骂谁,骂天骂地,连陆珠都一起骂了。因为很显然,是她自己让自己落入这种境地的。 不过这第二批的“客人”却是让弹幕都感觉到意外的人。 是郁山。 他打开门进来,关上了房门,怔怔地看着陆珠。 他一直不作为,不站队,不提议处置陆珠,但也不会阻止别人要残害她。 郁山是恨陆珠的,如果不是她,他的老师不会死的。 但是陆珠明天就要面对审判,水城之上的祭台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行刑的用具。 陆珠明天会遭遇到非人的待遇,他们所有人商议的结果,是只留她一条命,剥夺她感知外界和催动蛊虫的能力。 她从今以后,会变成被取血食肉的活猪。 郁山无论怎么想,也想象不出陆珠变成那样是什么样子。她美丽优雅,永远不会露出狼狈和狰狞的神色,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因此郁山问陆珠:“三小姐,你一向擅长出其不意,这一次,为什么不自己救自己,还要暴露自己?” 郁山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他算是这淮高城城中,和陆珠在一起时间最长的人了。他之前在大荫城是看管囚犯的,他什么样的罪犯都见过。 多凶悍的罪犯都不例外,只要面对死亡和痛苦,都会露出慌张。 但这种慌张,昨天到今天,从始至终,郁山都没有在陆珠身上看到过。 陆珠不答话,她也答不了,她只是冷冷淡淡看着郁山,眼中不像看着歩枭那样兴味盎然,反倒有点不高兴似的。 外面隐隐约约,能够听到怪物袭击和卫兵迎战的声音,郁山在门口顿了顿,哑声说:“我来践行我的誓言。” 郁山还是恨陆珠,但是他不能看着陆珠真的被那些人挖去眼睛,割掉鼻子,弄聋耳朵,斩断舌头。 他曾经下跪,誓言誓死追随,他若不守誓,他就算活下来,也会毕生难安。 他走近陆珠,说道:“外面的怪物是你召唤来的吧,我等会儿会趁乱把你推进怪物堆,能不能逃,就看你自己了。” 这是他能够做的,唯一的事情,他不会护送她,也不会为她再做任何事情。 只是在他的手拽开了陆珠封口的布巾,要去解开陆珠身上的绳子的时候,郁山突然开始“融化”。 他“融化”的速度非常快,比陆竹灵变成怪物还要快上数倍,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已经变成一张可怕的“人形饼”瘫软在地上。 他蠕动着,理智还在,惊慌不已地叫道:“怎么回事!你动的手吗?我是来救你的!” 他像一滩聚不起来的液体,蠕动着想要质问陆珠,可是他看不到陆珠在哪里,眼睛被他自己的皮压在了底下,只有嘴还在说话:“三小姐,快停手,我是来救你的!” “不是我动的手。”陆珠动了动自己被塞得有些酸的嘴,低头看了一眼说:“是巫神。我也救不了你。” “怎么会!肯定是你!”郁山的声音也变得尖锐了。 陆珠轻轻地说:“你忘了吗,郁山师父,你曾经亲自发誓,要誓死追随我。” “你今天白天却不作为,没有为我说过一句话,”陆珠说:“罗坚壁要杀我的时候,你好歹向前迈了一步,下意识想要阻止。但是今天……你心里也想我死了吧。” “所以誓言应验了。” 郁山惊恐地尖叫起来,他的声音越来越像怪物,没一会儿就连人的理智都没有了,彻底变成了怪物,蠕动着从屋子里出去,攻击那两个卫兵了。 弹幕看得心情难以形容,郁山是来救人的,可是誓言应验了,他就要死。 但真的是誓言应验吗?弹幕看着坐在椅子上,到了睡觉时间,闭上眼睛准备睡觉的陆珠,全都陷入了沉默。 是誓言应验,还是陆珠根本不想跑?是真的没救了,还是……陆珠不肯给郁山回头的机会? 弹幕全都不知道,因为直播很快也关闭了。 陆珠在主楼里面酣睡,而外面却彻底乱了起来。 城外的怪物越聚越多,城内也开始有怪物在袭击人类。 城楼上的卫兵不得不分开,处理着城外聚集的怪物,也处理着城内到处乱窜的怪物。 而就在城内稍微得到控制的时候,突然塔楼的方向,传来一声通天彻地一般的怪物嘶吼。 歩枭连滚带爬地跑出来,锁上了塔楼的门! 但很快他眼睛瞪得老大,震惊难言地看着不远处,轻而易举撞开门逃出来的怪物。 准确地说,那是他融合在一起的父母和木愫伊的丈夫,甚至……还有木愫伊。 把陆珠交出来(真是……让我……好找啊…...) 步枭已经要疯了。 陆珠的血喝下去的最开始, 他的父母就很快恢复了神智,看上去像正常人一样。 木愫伊的丈夫也很快恢复了,他们喜极而泣地各自拥抱在一起, 但是这喜悦之情, 还没等倾诉出口, 他们怀中的亲人, 就再度“融化”了。 而且是彻底“融化”。 他们蠕动着尖叫着, 身体里面钻出了像从陆竹灵腹部钻出的那种虫子, 嘶叫着缠在一起。 木愫伊和步枭都没有携带武器, 他们被逼到门边, 正要逃走, 就见变成怪物的亲人,彻底融合在一起, 一边亲切地叫着他们的名字, 一边追上来—— 木愫伊在门口被抓住,很快被吞噬。步枭跑出来的时候,还听着他母亲的声音在喊:“儿啊, 小鸟, 快来, 和母亲在一起, 我们永远在一起!” 步枭跑出来锁上了门,但是怪物很快冲破了门出来, 见到步枭, 继续追着他,劝他和他们永远在一起。 步枭疯狂逃跑, 那怪物速度极快,步枭边跑边流泪, 他到现在,才明白陆珠说的话。 怪物终究是怪物,就算他们短时间内看起来像个人,但早晚都会变成怪物。 步枭跑到了城主楼前面,摔了一跤,眼见着就要像木愫伊一样,和这些怪物融合了,卫兵们冲过来,将他拉起来,朝着怪物扔去了火把。 火光骤然冲上天际,将这一方映照得明光烁亮,火光中那些怪物,包括木愫伊的声音还在求饶,在要步枭和他们永远在一起。 “城主,我们有了相同的秘密,你快来啊!” “小鸟!你不是说离不开母亲吗?!” “小鸟,你为什么杀了你哥哥?哦,我不怪你了,你快来,和我们在一起……” “阿伊,阿伊我们终于永远在一起了。” 步枭像是失去了站立的力气,被卫兵拖着走远,但是正这个时候,城墙之上的卫兵喊道:“怪物越来越多了!我们的火油就要耗空了!” “城主呢!城主!” “我们要顶不住了,这些怪物会……啊!” 一个卫兵被怪物拖下去,很快有一个卫兵继续喊:“它们会协同作战!” “撤撤撤!赶紧撤,我们真的顶不住!” “天啊……那个怪物的肩膀上,竟然骑着一个人?” “这些怪物都是他操控的?我的天,有人能够操控怪物,那我们不是死定了!” “是……是那个射箭的人!我们之前在壑德荒漠碰到过!” “撤!” “我们必须撤回水城!这里守不住了!” 步枭只感觉到处都是卫兵们的喊声,怪物们的尖叫声,他满眼都映着火光,耳边嗡鸣。 怪物,数不清的怪物,各种像他父母和木愫伊夫妻融合在一起那样的怪物,朝着他们冲过来—— “城主!城主!郁山没了,李勤重伤,谁来指挥!” “城主!” 步枭猛地从那种耳鸣之中回神,双眸血红地看着到处被大火映照得亮如白昼。 他拿过卫兵递给他的剑,命令道:“所有人听令,带领城民撤回水城!” 一声令下,城墙之上的卫兵不再负隅顽抗,将所有火油都浇下去,彻底点燃了城墙。 “咚——咚——”大门的方向传来撞击声,城民们全都在卫兵的护送下,朝着水城撤离。 步枭亲自带着几个人,进入了主楼陆珠的房间,他气势如同恶鬼索命,他心里早就断定了一切都是陆珠弄出来的! 但是他怒不可遏地闯进来,竟然发现陆珠正在幽幽的烛火之下,低着头安睡。 步枭胸腔焚烧的怒火,无处可释放地险些将他自己化为飞灰。 很快他怒吼道:“你给我起来!竟然还在睡觉,外面的怪物是不是你召唤来的!” 步枭砍断将陆珠捆在椅背之上的绳子,他提着陆珠将她扯起来,厉声质问她。 但陆珠睡颜在步枭的暴怒之下丝毫未变,她被提起来,也还是软绵绵的,这样子根本不像是在睡觉,简直像是昏死过去了。 这么大的声音都吵不醒陆珠,步枭神色变了变,这里不能再留,很快陆地城就会被攻破。 怪物太多了,还有人指挥,步枭迅速把陆珠扔给两个卫兵,带着人从主楼离开,朝着水城的通道走去。 在步枭即将步入通道的时候,他回过头看了一眼淮高城,这里本来他们都已经清理干净了,他们本来能够平安地在这里过年的。 他们以为他们能够守住,能够在这淮高城之中偏安一隅。 谁想到……步枭面色难看至极,扭头踏上了水上通道。 在确保所有人都到了水城之后,步枭下令道:“将陆地城通道连接斩断,把火油泼在通道和水闸之上点燃!” 只要阻断这唯一的通道,淮高城的陆地城和水城,就能完全独立。 火能阻止怪物越过水上闸门,水城……要彻底变为一座水上孤城了。 但是除此之外,他们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卫兵首领们除了步枭之外,只剩下一个半残的李勤,木愫伊变成了怪物,郁山也变成了怪物…… 一部分卫兵死在陆地城,他们现在除了老弱妇孺,能够作战的人不足三千。 而怪物的声音响彻他们的头顶,撕裂整个黑夜,陆地城大门被撞击的声音还在持续着,估计撑不了多久了。 幸好成为孤城也不算绝路,他们还有一艘船停在水城之中,他们还有水路可以维生。 闸门和通道的火都烧起来的时候,“轰——”的一声巨响。陆地城的大门倒塌了。 整个水城之中的所有民众和卫兵,全部都惊慌失措地聚集在步枭的身后。呆滞地看着,已经被斩断锁链,无法续接的水上通道,和防止怪物扑跃的,烧着大火的水上闸门。 很快数不清的怪物嘶叫着,咆哮着,狂欢一样地朝着水城的方向跑过来。要不是他们在水城之上,他们应该能够感觉到怪物狂奔的地动。 那些怪物争先恐后地到了断掉的通道旁边,甚至不顾烧着的大火,朝着水上闸门扑来。 只是闸门上不光有火,还有火油,火油很滑,这些扑上来的怪物全都跌入江中,迅速被淹死。 怪物淹死了一批又一批,所有人都被吓傻了一样地看着。终于,怪物不知道是受到了驱使,还是意识到了这样没有用,渐渐停止了扑水上闸门,都挤挤挨挨地站在了断掉的通道另一侧。 而沉默隔着大火和怪物对峙的人族,这一会儿终于借着火光,看清了被怪物占领的陆地城中,几乎爬满了整个陆地城楼房和建筑的怪物。 数以万计,全都对着他们的方向,仰天嘶叫。 城民们感觉耳膜都要被这声音撕裂了,他们不敢进入屋舍,不敢休息,连最小的孩子,也都被母亲抱着,对着火光的方向。 半晌,那些怪物的中间,有一队融合了许多怪物的巨型怪物,朝着断掉的水上通道走来。 在通道最前端的怪物,直接被这些巨型怪物的庞大身躯给挤掉进了水中。 步枭一直盯着那边,瞳孔收缩片刻,看到了卫兵们之前喊的,站在巨型怪物肩膀上的人。 “上盾牌!所有城民进屋!”步枭一声令下,士兵们将盾牌全都亮出,摞在一起,城民们也迅速进入了屋子里面。 但是他们都将窗子打开,在看着外面的情况。 这个操控怪物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上次他们在壑德荒漠之中碰到的大荫城城主——陆齐生。 步枭看着陆齐生站在高大无比的怪物身上,而他站着的怪物身后,也有更多的高大怪物,朝着这边聚集过来。 上一次遇见是在壑德荒漠,这个人分明被屠烈给杀了。当时大火淹没了他,是步枭亲眼看见的,没想到他竟然还没死! 如果说上一次见面还有人形,这一次陆齐生就彻底变成了畸形的怪物。 他的身体是黏在巨型怪物身上的,他的背上还背着箭篓,但是步枭眯着眼看清了,他已经失去了双臂。 “好久……不见……”陆齐生声音嘶哑尖锐,脖子上盘踞着蠕动的虫子,发出声音艰难,且断音。 他看着步枭,那双眼中似乎连瞳仁都没有,只有两个黑漆漆的洞。 步枭一看他没法射箭了,稍微松了一口气,但是他并没有回答陆齐生的话,只是沉默地隔着大火和断掉的通道,跟怪物对峙着。 陆齐生缓慢地环视过这水城,然后发出了桀桀笑声,“你们……命……可真大……” “凭什么……你们……还活着?”陆齐生哪怕没了瞳仁,也能从他可怖的样子上,和颤抖的声线之中,看出他的憎恨和嫉妒。 “我们当然活着,”步枭冷声道:“倒是你,你这样的恶心东西,竟然也还活着。” “呵呵……呵呵……嘶嘶嘶……”陆齐生笑到最后,只剩下怪物的嘶鸣。 步枭被震得缩了下肩膀,耳朵像是被插入了一柄利刃。卫兵们也都难受的去捂耳朵。 不过很快,陆齐生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向步枭,一双空洞的眼,不知道从哪里看人,只是对着步枭的方向,说:“真是……让我……好找啊……” “把陆珠……交出来……” “把陆珠……”陆齐生对着步枭喊道:“把陆珠……交出来!”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尖锐,嘶叫到最后,他身边的其他的怪物,包括才刚刚转化为怪物的,战死的卫兵们,全都跟着他一起嘶喊。 “把陆珠交出来——” 杀了她——(所有人怪物、全部都等待...) 水城上面的所有人, 全部都捂住了耳朵,但是成千上万的怪物嘶吼声,让他们的耳朵很快流出血来。 “啊啊啊啊……” 城民的哀叫声不断, 甚至有卫兵蹲下抱着自己的头在打滚。 很快步枭捂着双耳喊道:“你要陆珠!我们可以商量!” 步枭喊完之后, 陆齐生果然停住了。 所有的怪物都跟着他一起闭嘴, 几乎被震得失聪的众人, 总算缓过了一口气, 痛苦地从地上爬起来, 关闭门窗躲起来了。 而为兵们无处可躲, 却也忍不住后退。他们都害怕极了, 没想到这些怪物就算不突破水城, 也能用尖叫声让他们没有还手之力。 “陆珠……在哪儿?!”陆齐生嘶哑的声音,对着步枭咆哮。 步枭立刻说:“来人! 把女巫抬到前面来!” 很快有卫兵把一直扔在角落里头, 被捆得密密实实依旧在昏睡的陆珠, 抬到了所有卫兵的前面。 陆齐生一看到陆珠,立刻就疯了一样发出嘶嘶的叫声。 “把她……给我!” 他整个人都爆发出浓烈的仇恨,这么长时间, 他就是靠着仇恨活着的。 或者说他不能够算是活着, 他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怪物, 但他还保有理智, 他每一天都在害怕自己失去理智,那他就没有办法杀死陆珠这个恶魔了! 步枭面色非常的沉重, 之前他们在壑德荒漠的时候交手, 陆齐生就说过要陆珠。 但那个时候陆珠是所有人的主心骨,他们都把陆珠奉为神使, 没有人会把陆珠交给怪物。 但是这一次陆齐生还是要陆珠,步枭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样的血海深仇, 只是现在水城当中的人和陆珠也有血海深仇,却不能轻易把陆珠交在怪物的手中。 因为他们没有人能够预料,如果陆珠死了的话他们会怎么样。 步枭沉默了片刻说:“我不知道你和她之间有什么仇怨,我们这些幸存者也没有人不恨她!” 步枭说:“ 她给我们所有人都下了蛊,妄图操控我们,我们都恨不得杀了她。可是她血液之中的蛊虫能够抗感染,如果杀了她的话,我们就全会变成怪物!” “把她……给我!”陆齐生再度咆哮,简直像疯了一样,在巨型的怪物身上舞动他仅存的身体。 “我知道你要杀了她,我都说了,不能把她给你,她给我们所有人都下了蛊。但哪怕你不来,明天就是她的审判日!” “我们的命跟她连在一起。你杀了她我们也全都会死!但是为了不让她催动蛊虫,我们明天会弄瞎她的眼睛,割掉她的耳朵还有舌头,甚至会砍断她的四肢!” 步枭认为他们和陆齐生之间,至少有某种目的是一样的,那就是让陆珠痛苦。 所以他说得非常狠,本来明天的审判就只是让陆珠失去五官,并不包括砍断她的四肢。 但是这一会儿步枭为了让陆齐生镇定下来,故意这么说。 陆齐生死死盯着陆珠,陆珠在地上无知无觉的昏睡,好像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办法影响到她的美梦,或者说不配影响她的美梦。 陆齐生听了步枭这么说,又看到陆珠被捆着,很显然在他没有让这些人交出陆珠之前,陆珠就是被捆住的。 这个恶魔终于暴露了,终于让所有人开始憎恨她了! 只不过在陆齐生看来,这些人还是愚蠢至极。 “她给你们……下……什么蛊?”陆齐生疯狂的尖叫:“她就是……污染源!” “她是怪物……之母!”陆齐生激动地又开始舞动他的肢体,他身后的那些怪物跟着他一起躁动起来。 “她是……污染源!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步枭皱着眉,所有卫兵都一脸难以置信。 陆齐生还在发疯一样喊着:“大荫城……她的屋子……全是……怪物……虫子!” “是她……传播了……污染水源!” “杀了她!”陆齐生激动无比地咆哮:“她是恶魔!” 步枭听到陆齐生这么说,听到他说起大荫城陆珠的那间屋子里面全都是怪物虫子。表情也是变幻不定。 他们之前就猜到了或许感染源跟陆珠有些关系,但是他们没想到,陆珠竟是感染源! 如果一切都是因她而起,那似乎也说得过去。毕竟怪物是从大荫城外的州山林开始的,从那里跑出了怪物,大荫城才会全面崩塌。 而且如果是这样的话,陆齐生的憎恨才合情合理。 是陆珠毁了一切。 步枭低头看了陆珠一眼,恨不得用剑直接砍断她的脖子。 他心里已经倾向于相信陆齐生的话。但是步枭又不能全盘相信,毕竟陆齐生现在自己就是个怪物。 “杀了她!”陆齐生还在喊:“你们的蛊……就是怪物病毒!” “她死了……自然解开!” 卫兵们听到这种说法,全都看向了陆珠,眼中爆出了浓稠的恨意。 火光照不进他们的眼中,他们没人发现彼此的眼中,游走的细小虫子,正在随着他们的恶意和杀意,在不断地变大。 而步枭到现在还勉强维持着一点理智,他虽然也想把陆珠千刀万剐,但有陆竹灵的例子在先,他不能拿所有人的生命冒险。 “我不能完全相信你说的话,她之前催动蛊虫,那个人就变成了怪物。” 步枭说:“万一她死了,我们这些幸存者全都变成怪物,那这个世界上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陆齐生才不管那些,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早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家人,他的城!全都毁在了陆珠的手中? “杀了她!杀了她——”陆齐生再度带动着所有的怪物一起嘶喊。 “否则你们……现在……就要死!” “杀了她——” 这一次怪物们集体的嘶叫声比上一次还要猛烈,步枭身后的卫兵们全都跪倒在地,很快抱着头在地上翻滚。 而步枭也忍不住跪在了地上,他回头看了一眼,就算他听不到城民们的哀嚎声,他也知道一间屋子并不能阻隔这些声音。 步枭的耳朵再次流出血来,他猩红着一双眼睛,看向了发疯的陆齐生。 如果他们不答应的话……很显然陆齐生现在就会对他们发难。 水城的防卫并不是万无一失,就算他们斩断了水上通道,这些怪物太多了,成千上万。 如果他们真的要进攻水城,只需要爬上水上闸门。 或许会有一些怪物淹死,但只要它们不管不顾地冲上来,死去的怪物尸体很快就会堆积,为这些怪物累积一条怪物通道。 那个时候水城当中的所有人都没有活命的机会。 而且就算这些怪物不冲上来,他们这样的尖叫,也很快就会让整个水城当中的人无法承受。 步枭根本抵抗不了,他抖着手抓紧了长剑,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他把长剑对着陆珠的脖子高高举起,目露凶光,双耳流血,连嘴角都涌出了血液,只等长剑狠狠挥下,陆珠就会立刻身首分离—— 然而他长剑之下的陆珠,此刻依旧无知无觉的安睡,火光的映照之中,她的脸上甚至带着一点笑意。 她看着安逸极了,她在睡梦当中被砍掉脑袋的话,甚至不会有什么痛苦。 而就在步枭的长剑马上就要落下的时候,陆齐生的尖叫声突然停止了。 很快他又改口道:“不要就……这么杀了……她!把她叫醒!” 陆齐生没法看着陆珠就这么无知无觉地死去,她凭什么没有痛苦地死去?! 陆齐生这么痛苦地活了这么久,他就是要看陆珠比他痛苦十倍,他才能甘心! 步枭抖着双手,在陆齐生阻止他的时候,长剑就已经狠狠地跌落。 他瘫坐在地上浑身都软了,他感觉如果刚才他真的砍下了陆珠的脑袋,死的还不知道会是谁…… 陆齐生阻止了步枭之后,步枭就命人拿水来泼在陆珠的身上。 他们试图把陆珠叫醒,可是就连步枭抓住陆珠的伤口,陆珠也根本没有醒来的趋势。 她像死在那里一样,任凭这些人无论怎么折腾,都没有办法将她从睡梦中叫醒。 步枭这个时候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对陆齐生说:“她睡着的时候是不会醒的,第二天早上才会醒过来……” 陆齐生简直被气得发狂,他已经没了双臂,但他恨不得自己就在陆珠的身边,他要狠狠地折磨陆珠! 最开始他只是希望陆珠死掉,但是现在他看到陆珠,他觉得不能就这么让陆珠死了。 他必须让陆珠痛苦万分地死去。 所以陆齐生说:“你们……说了明天就……要审判她。” 陆齐生露出了邪恶的笑意,让他整张脸看上去更加的扭曲,他脖子上的那些血红的虫子,绕着他的脸一圈一圈地缠缚。 只露出一张嘴,吐出如毒蛇的汁液一般的话语。 “我要先看……她被审判……”陆齐生说:“看着她……清醒地……被审判,然后……痛苦至极……的死去……” “只要她……死了,我就……放过你们!” 步枭听到陆齐生这么说,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就连卫兵们也都后怕不已地瘫倒在地上,如果他们能被放过的话……是不是就证明从今以后不会再有怪物袭击他们了? 而且等到明天早上女巫醒了之后审判她,他们至少可以在审判的途中观察,给女巫造成致命伤害的话,他们到底会不会被蛊虫影响。 步枭都已经想好了,如果他们会被蛊虫影响的话,他会建议陆齐生,让陆珠活着承受折磨,每一天承受折磨,这样比让她死去更加痛苦。 陆齐生跟步枭达成了邪恶的共识,而陆珠湿漉漉地躺在地上,很快被卫兵们拉起来,捆到了事先为她准备好的祭台之上。 祭台上面有一根巨大的木柱,陆珠被捆在那上面,浑身湿漉漉地滴着水。 她的面前放着各种各样的刑具,在夜色的火光和水灯的映照之下,散发着冰冷的银光。 陆珠低垂着头,透白的脸蛋,湿漉的睫毛,让她看上去无辜极了,也美丽极了。 她并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怎样残忍的审判。这一场审判来自幸存者和怪物的联合,而现在还被堵着嘴的她,显然并没有为自己申辩的机会。 只不过此刻她还在香甜地酣睡,所有人,怪物、全部都等待着一个黎明。 可等待来的,就真的是黎明吗? “别过来”(“吼——”熊吼再至但熊...) 天光渐亮的时候, 步枭再次尝试叫醒陆珠,陆珠依旧没有醒过来。 直到天色彻底亮了,陆珠才总算醒了。睁开眼睛步枭就站在她的面前不远处, 满眼都是狠戾, 恨不得立刻就将她生吞活剥, 让她粉身碎骨。 他昨天晚上和陆齐生仔细聊过, 所有的矛头全都指向陆珠。 污染是由她开始的, 是她污染了猎人河的水源, 州山林中的那些动物才会成批被污染, 成了怪物袭击大荫城。 王后一直在试图解开预言, 昨晚她根据陆齐生的描述解读, 强大女巫的出现,不是来救世的, 而是来灭世的。 现在整个水城之中, 全都知道了女巫在大荫城中养的蛊虫瓶子全部碎了,里面的蛊虫爬出来,吃了死囚长大了, 爬满了大荫城的黑塔。 现在整个黑塔之外密密麻麻, 全部都是红色蠕动的, 无处可寄生的蛊虫。 那些蛊虫和怪物体内的虫子一模一样, 这一切都说明,整个世界的怪物, 全都是由女巫创造的。 城民们本来就憎恨陆珠对他们下蛊, 现在知道一切都是陆珠造成的,他们体内被陆珠下的蛊虫, 就是怪物体内没有长大的虫子,只要杀死陆珠, 他们就能恢复正常! 城民们一整个晚上都在让步枭对女巫动手。 但是陆齐生坚持,要等到陆珠醒过来之后,亲眼看着她被折磨,看着她露出惊恐和后悔的神色,再将她折磨致死。 陆齐生跟步枭说:“只要你让她痛不欲生,我就放过所有的人,把带来的怪物,全部都赶到深水之中淹死。” 步枭他们本来就没有别的路可走了,现在他们必须要杀了陆珠,并且还要在杀陆珠之前,为所有人,为这个世界报仇。 他们甚至和怪物达到了同盟,重新连接了水城和陆地城的通道,反正等到一切结束,这些怪物都会被陆齐生带走,他们可以重新回到陆地城生活。 于是随着陆珠睁开眼睛,等待她的地狱就此降临。 彻夜未睡的城民们,一看到陆珠醒过来,全都疯了一样开始喊道:“杀了她!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挖掉她的眼睛!” “啊啊啊,杀了这个杀人无数的恶魔!” 城民们群情激愤,整个水城之中,已经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不恨陆珠,都恨不得亲手了结她。 陆珠醒来之后,直播自然开启,弹幕一涌进来就和陆珠一眼看到了步枭丑陋阴沉的脸。 但是弹幕顾不得步枭神色多么吓人,他们很快听到了城民们的吼叫声。 弹幕根本不知道昨天陆珠睡着了之后,发生了什么。这些城民密谋着要让陆珠失去感知外界的器官,可是这才一夜的工夫,就又要杀了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很快弹幕上观看直播的人,隔着屏幕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跟着陆珠的视角很快发现了,水城的水闸之后,那些密密麻麻的,数不清的怪物。 它们全都安静地蛰伏着,都在看着水城的方向,却没有攻击。而陆珠很快在那怪物当中一排高大的,融合了许多怪物的巨型怪物身体上,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弹幕顿时就炸了—— 是陆齐生? 卧槽他为什么还活着啊! 他和其他的怪物融在一起了,双臂都没有了,射不了箭了。 可这大军压境一样的阵仗,到底是要干什么!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上一次他就要杀猪猪,这一次……猪猪还有活路吗? 我只想这个世界赶紧爆炸吧,系统,你说实话,这个世界到底是不是你捏造的梦境,炸掉吧。 毁灭吧。 这些城民们比怪物还要可怕。他们已经彻底疯了,你们有没有发现,他们的眼睛里面,全都变得猩红,连步枭的眼睛里面血管也开始变粗了。 所有人都要变成怪物了吗?我为什么反倒很开心? …… 弹幕在陆珠的脑中沸反盈天地讨论的时候,陆珠环视过整个水城,看到了祭台专门布置过,各种巨弩和武器架在祭台两侧的浮桥之上,显然为了防止她逃离,堪称无所不用其极。 陆珠越过水城的水上闸门,看到了陆地城中那些密密麻麻的怪物。 她眨了眨眼,似乎是因为刚醒,想要让自己更加清醒一点。 不过很快,步枭就亲自打了一桶水,劈头盖脸地泼在了陆珠的身上。 “嘶……”陆珠倒吸一口气。 清晨的江水还是很凉的,陆珠身上的伤口一直折腾也没有好转,反倒是凝结了不少血块,还有的地方在缓慢渗血,被水一泼,血水都顺着祭台流入了江中。 鱼群在悄无声息地聚集,陆珠眼睫湿漉,略显苍白的脸上,水珠滚落,在尚未完全明亮的天光之中,竟然有种珍珠般的莹润。 “一切的污染源就是你!”步枭“哐当”一声扔掉了水桶,对着陆珠咆哮:“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这么狠毒!” “你在大荫城制作的那些蛊虫,现在爬满了整个黑塔,和怪物体内的一模一样,一切都是你,都是你!” 步枭怒极,恶狠狠地指着陆珠。想到自己死去的亲人和城民,步枭抓紧手中长剑,等不及折磨陆珠,就想将她直接贯穿。 陆珠抬起眼看向他,她也不知道昨晚她睡着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不知道陆齐生和步枭之间达成了怎样恶毒的协议。 但她并没有像弹幕一样感到惊讶,恐慌,甚至是歇斯底里。 她被捆在木头柱子上醒过来,却依旧像是在自己的床上醒来一样平静,陆珠的眼神甚至是无辜的。 步枭看上去双眼已经红到要滴血一样,如果他此时此刻照照镜子,自己都会害怕自己的样子。 他这样子,和那天早上,陆竹灵站在城墙之下,仰头看着陆珠心中爆出恶毒想法的模样,也是要怪物化的样子一模一样。 城民们跟着步枭一起咆哮,怪物那边的陆齐生也开始骚动。 “开始……吧……”陆齐生的声音带着黏腻浓稠如毒液的恶意。一双空洞的,里面滚动着虫子的眼睛,死死盯着陆珠的方向。 步枭听到了陆齐生这么说,直接杀了陆珠的冲动稍稍被遏制住。 他看向陆齐生,陆齐生催促:“快一些……我要看着……她痛不欲生!” 步枭转回头看着陆珠,眼中的愤怒奇异地平息了。 陆珠现在才是真正的任人鱼肉,他们的冤仇,很快就能了结。 “折磨她!” “挖掉她的眼睛,割掉她的鼻子!” “拔掉她的舌头,先拔掉她的舌头,免得她控制我们!” “快弄死她!” 城民们全都开始嘶吼,这嘶吼的声音,已经快要和怪物同频。 陆珠面对这种局面,只是转动着一双清澈美丽的眼睛,环视了一圈,眼中露出了些许笑意。 步枭在所有人的欢呼中,拿了一把钳子,重新走回陆珠的身边。他看着陆珠,再也不屑和陆珠说任何一句话,他拉掉陆珠堵嘴的布巾,伸手迅速抓住了陆珠的舌头。 “好妹妹……贱人……你的死期……到了!”陆齐生尖锐的声音,在步枭的身后响起,恶毒的语言对着陆珠倾倒。 陆珠被迫微张着嘴,顺从地被步枭捏着舌头。 身边辅助的卫兵,恨不得她不顺从,好用器具狠狠撑开陆珠的嘴,方便步枭拔舌头。 但是陆珠很配合,卫兵就没有发挥的余地了。 没有人在即将遭遇非人刑罚的时候,能够保持这么淡定的样子。卫兵们恶狠狠地想,她果然是怪物之母,根本也不是个正常人! 步枭也有些震惊于陆珠的配合,甚至在陆珠的眼中看到了笑意。可这笑意却让步枭更加气愤,他粗鲁地将拔舌的钳子,夹在了陆珠鲜红温软的舌头上。 城民们的呼声达到了顶点,混着怪物的嘶叫声,早就已经分不出你我。 陆珠脑中的系统一直在发出警报,在用温柔女声,不停地询问陆珠是否需要帮助。 弹幕也是几乎要疯了,他们追了这么多个世界,都是女主角站在制高点上的。 可为什么这个世界是这样,为什么! 他们怎么能看着陆珠遭遇非人的折磨,怎么能看着她被这样伤害,她有哪里需要改造?就算一切都是她刻意地引诱,可她确实从头到尾,都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那些人自甘堕落,和她能有几分关系! 钳子夹在陆珠的舌头上,弹幕气得一部分直接退出了直播间,他们根本看不了这个。 一部分在求陆珠让系统帮忙,将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摧毁。 但是陆珠根本不理会弹幕和系统,甚至在空间中说:“反正我又不疼,怕什么?” 系统和弹幕要一起疯了,这种血腥的事件要是真的发生在主播身上,它的直播间说不定会被彻底封禁。 它会彻底毁在陆珠身上。系统不知道什么叫做绝望,但是它主系统空间的主机已经在冒烟了。 然而就在步枭满脸阴沉地后退一步,抓着钳子作势要活活扯下陆珠舌头的时候。 陆珠眼中的笑意也始终未散,但是她的眼神彻底变了,里面不再是一片淡漠和无关,反倒变成了幽深如漩涡一般的深黑。 仿佛只要步枭敢用力,就是一脚踏入了她的深渊,再也别想出来。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间一声雷鸣一般的熊吼,惊天动地在水城之中响起—— 这声音实在是太粗重愤怒,如洪钟般敲在所有人的头顶,他们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女巫的兽人回来了—— 陆珠始终不变的脸色和姿态,也在听到了这声熊吼之后,迅速变了。 “别过来!”陆珠的眼神终于铺满了慌张,但是她嘴里还含着铁钳子,这一声喊得含糊不清。 “吼——”熊吼再至,但熊影未见。 屠烈的速度是这些普通人肉眼难以捕捉的,很快。就在步枭环顾四周,准备命卫兵们对战的时候,只感觉到耳边一阵裹着水汽的疾风掠过。 下一刻,裹着千钧力度的熊爪,一爪抓住步枭捏着钳子的手,一爪抓住步枭的肩膀。 歩枭“啊!”地哀嚎一声,手臂竟然被大力直接撕裂。 接着“砰”地一声,步枭被屠烈踹飞,直接撞碎了水城的房屋墙壁,撞进了屋子里。 “吼——”屠烈在祭台上显形,手中抓着步枭被撕掉的手臂,转身张开流淌着鲜血的大口,狂怒地吼叫着威慑城民们。 他回来晚了(除非屠烈扯断自己的腿...) 夹着陆珠舌头的钳子掉在地上, 屠烈威慑过众人之后,迅速回身扯陆珠身上捆着的绳子。 “他们设下了陷阱!你赶快跑!”陆珠舌头一得到自由,立马对着屠烈吼道:“我命令你赶紧跑!” 她表情堪称狰狞, 再也没有之前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只是此时此刻的屠烈, 是绝对不肯听陆珠的话转身自己跑掉的。 就连弹幕都很不理解陆珠, 他们在听到那声熊吼的时候, 在意识到是屠烈回来的时候, 全部都欣喜若狂。 屠烈肯定能够救下陆珠! 可是屠烈回来了陆珠竟然让他走, 难道她真的是自己找死吗? 屠烈一双漆黑的兽眼, 深深地看了陆珠一眼, 扯露出绳子的动作更快。 他回来晚了! 屠烈兽形身上的毛发全都湿透了, 他刚才在爬上岸的时候,将水城的两个守水城后门的卫兵咬死。 他跑过来, 直接看到步枭正在对陆珠用刑, 屠烈险些当场疯了。 昨天他才出壑德荒漠,正准备朝着大荫城的方向跑的时候,有一只蝴蝶雕追上了他, 那是他送给陆珠的蝴蝶雕之一。 这些蝴蝶雕虽然智商都不太高, 但只要不是陆珠的命令, 它们绝不会离开陆珠的身边。 而三只蝴蝶雕是一窝的, 它们绝不可能单独行动,除非……另外两只死掉了。 屠烈看到这只蝴蝶雕, 心就狠狠地提起来, 果然没多久那蝴蝶雕就坠落在他面前。 屠烈这才发现,蝴蝶雕身上竟然穿着一只折断的箭/矢! 有人射杀了蝴蝶雕, 屠烈瞬间就想到了陆珠遭遇了危险。在淮高城当中,没有人不知道那三只蝴蝶雕是陆珠的, 没有人敢伤害女巫的蝴蝶雕。 除非女巫受到了伤害! 屠烈很快就想到了他在没有离开淮高城的时候,闻到那些越来越臭的卫兵们,越来越臭的城民们。 那些城民们身上的味道,代表他们的恶意越来越浓重,可是陆珠表现得很正常,并且一直安抚屠烈。 但这一次要回兽神山取水的事情,屠烈本来就有一些心慌,他不光心慌于兽神瀑布的水是否真的有用,他还心慌于陆珠的态度。 陆珠说无论兽神瀑布的水有没有用,这一次都会跟他走。 可是从大荫城出来开始,陆珠对于这些人族有多么在意,屠烈一直都看在眼里,她是不会放弃这些人族的,她真的会跟自己走吗? 屠烈一直在问自己,这个受伤的蝴蝶雕出现之后,屠烈几乎瞬间就笃定陆珠不会跟他走了。 陆珠在这个时候一定要他取来兽神瀑布的水,也肯定是提前知道了什么! 所以屠烈毫不犹豫地扭转了方向,重新朝着淮高城狂奔而来。 他一天一夜没有休息,全程都在高速奔跑,而在即将接近淮高城的时候,他看到数不清的怪物,都在朝着淮高城陆地城的方向聚集。 这么多怪物如果全都聚集在陆地城的方向,那无论淮高城的城墙有多么坚固,无论那些卫兵储存了多少火油,也绝对抵抗不住怪物的侵袭。 他们一定会重新回到水城当中。 所以屠烈在要接近淮高城的时候,选择了像他们之前进入淮高城水城的时候一样,走水路。 屠烈在淮高江中快速地游动,他不知道淮高城当中现在是什么样的状况。 而陆珠选择在这个紧要的关头上把他支走,到底是怕抵抗不住成千上万的怪物,人族就要灭绝,她选择跟人族一起死,而给他留了一条生路,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屠烈更倾向于其他的原因,因为陆珠那么喜欢蝴蝶雕,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不会射杀蝴蝶雕。 在屠烈千辛万苦游到淮高城的水城,准备从水城的通道登陆的时候,看到他的卫兵们直接射箭攻击他。 屠烈就知道,并不是因为怪物陆珠才把他支走,而是出了别的事。 他杀死了那些卫兵,急匆匆地赶过来,在中途就忍不住发出熊吼,为的就是威慑水城当中的民众。 果然如他所料,在他看到陆珠竟然被捆在祭台之上的那一刻,屠烈的熊吼发自内心的狂暴。 他们竟然敢这么对她! “你快走啊!”陆珠的声音也尖利起来。 屠烈不肯听她的话,还在解捆在陆珠身上的绳子。 屠烈当然可以直接把绳子全都扯断,他的力气能够瞬间拽断这些绳子。 可是在他解下绳子之后他才发现,这些一圈一圈缠绕在陆珠身上的绳子   屠烈当然可以不管不顾地将这些铁线扯断,他绝对有这种力气。 但是这些铁线全都勒在陆珠的身上,如果屠烈贸然用力,陆珠的骨肉会比铁线先断掉。 屠烈不敢使劲扯,就凑近了柱子用牙齿去咬那些铁线。 一直束手就擒的陆珠,开始疯狂地挣扎,一边挣扎一边对着屠烈声嘶力竭地喊:“赶紧离开这!我让你赶紧离开这你听到没有!” 屠烈现在绝不肯离开,他甚至在怨恨陆珠。怨恨陆珠为什么在遭遇危险的时候,不让他留在身边保护,反倒将他支走。 屠烈不管不顾啃咬着那些铁线,而就在这时,一直准备看着陆珠受尽折磨的陆齐生,也开始催动怪物攻击水城的闸门。 他们不可能让屠烈把陆珠救走,就算杀掉水城当中所有的民众,今天陆珠也必须死。 被扯断了一条手臂的步枭,又被屠烈狠狠踹了一脚,现在正在屋子里面挣扎着吐血。 他本来应该死掉了,任何人遭遇这样的重击都会死掉。但是步枭吐出了几块类似于内脏碎末的肉之后,视线死死地盯着他呕出的血当中扭动的虫子。 那些虫子已经生长到和野生的蚯蚓差不多大小,步枭这个时候意识到他在开始怪物化。 必须赶快杀了陆珠!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顺着破碎的墙壁钻出来,他断掉的手臂还在流着血,胸腔大片的凹陷,整个人已经没有什么人样了。 但他依旧用仅存的手臂指着祭台之上正在咬铁线的屠烈说:“所有卫兵听令,打开锁链枪,打开水城闸门,我们必须齐心协力杀死女巫才能活下去!” “绝不能够让女巫跑了!” 步枭的声音嘶哑诡异的已经和怪物一模一样,但现在彻底被屠烈突然出现吓傻的卫兵和城民们,听到他的声音像是找到了什么主心骨一样,下意识地按照他的指示行事。 其实他们昨夜已经伙同那些怪物,做过了准备,为的就是防止女巫的兽人突然间折返。 这个提议还是陆齐生提的,陆齐生说他的怪物有看到屠烈在壑德荒漠当中奔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回来。 所以他们针对捕捉屠烈,做了一系列的准备,现在步枭一声令下,吓得六神无主的卫兵立刻开始反击。 “屠烈你快走啊!我求你了你快点走!我是不会死的!” 陆珠的眼中甚至弥漫上了水雾,她看着卫兵们将那丑陋的大灯笼拆开,里面的锁链枪已经对准了祭台之上。 而屠烈现在咬不断那些铁线,正在拼尽全力晃动着捆缚陆珠的巨大木头。 这木头足有两人合抱粗,深深地扎入水下,是浸泡在水中多年也不会腐烂的一种特殊树木,本身也非常的坚固。 屠烈狼奔一天一夜,现在身体的力气被消耗大半,可是在他疯狂地晃动之下,这根深深扎进水中的粗木,竟然被他拔出了足有一人来高。 而屠烈熊爪上面有指甲流出血来,陆珠身体跟着被屠烈抬高,看到顺着水上通道被放进来的巨型怪物,每走一步水城都地动山摇。 陆珠看着卫兵们全都围到了祭台周边,武器对准了祭台之上的她和屠烈。 “锁链枪瞄准!” “弓箭手准备!” “给怪物让出通道——” “轰……轰……”怪物群走动间巨大的声响,让人只是听着便一阵胆寒。 陆珠因为视线变高,而和陆齐生扭曲得意的脸对上。 陆珠惊慌的表情,似乎取悦了陆齐生,他就是要看着陆珠崩溃,痛苦、直至凄惨地死去,就像那天大荫城中的所有人一样! “屠烈……”陆珠闭上眼睛,在脑中对已经疯掉的弹幕和系统说:“帮我,把怪物炸开,把要动手的卫兵们全都炸飞!” 陆珠终于开口,系统当然丝毫不耽搁,实际上它已经开始狂欢了,果然屠烈是能够改变陆珠的! “砰砰砰砰——”爆炸声密集响起,整个水城都跟着震动,那些巨型怪物,还没等踏上祭台,就被炸得血肉横飞。 屠烈这时候又抱着粗重的木头,猛地一用力。 这深陷祭台之下的柱子,竟然跟着再度拔起一截。 而爆炸声伴随着怪物的嘶叫,卫兵们和城民们惊慌的逃跑声,整个水上城市都在摇晃一般,黑铁桥颤动不止,如同无法承受的哀鸣。 怪物不断从水上通道穿过,朝着这边汇聚而来,系统炸掉了闸门通道,可是怪物受到陆齐生的驱使,竟然直接跳入水中,用身体堆积出了一座尸体桥。 而随着爆炸越来越密集,屠烈彻底把粗木给从水中□□了。 他想着的是将这粗木直接扔入淮高江,连同陆珠一起,这样他跳下江水,就能够带着陆珠离开。 可是就在他抱着粗木稳定身形的时候,突然间他兽形的脚踝被锁链枪穿透。 在一片血色烂肉的爆炸之中,只剩下一只手臂的步枭,躲在一个锁链枪发射器的后面,看准时机,发射了一条锁链,直接穿入了屠烈脚踝。 步枭看到射中,顿时笑得癫狂。而他另一侧也正好有个卫兵没有死,见到步枭射中,立刻也爬到锁链枪发射器旁边,用全身力气拉动了锁链,发射出了一支。 这一支直接穿透了屠烈的腿,屠烈一只脚彻底被缠住。锁链枪上面全都是倒钩,如果想要取下,除非屠烈扯断自己的腿! 恨意值下滑为零(“为什么每一个世界都这...) 屠烈直接跪在了祭台之上, 怀中抱着的柱子朝着祭台极速倾倒,如果砸在地上,还绑在木头上的陆珠, 会直接被这木头砸成肉泥。 弹幕全都在啊啊啊, 他们捂住眼睛不敢看。 但是就在陆珠即将触碰地面的时候, 巨熊屠烈突然狂吼一声, 竟然重新站了起来。 他抱着粗木甩动半圈, 然后直接向身后的淮高江之中砸去。 爆炸声还在持续, 数不清的怪物跃上祭台, 又被炸成血泥。鱼群密密麻麻地汇聚, 血腥弥漫, 猎鱼鸟裹挟着阵阵凉风和乌云密密麻麻地压上来。 天地变色,狂风怒号, 血肉飞溅, 轰隆阵阵。 屠烈还抱着圆木的另一头,正准备跟着陆珠一起跃下淮高江,就被身后陆齐生操纵的怪物扑倒在了祭台之上。 幸存的卫兵箭/矢咻咻破空而来, 扎不进屠烈的皮毛, 却能穿透屠烈四肢。 屠烈被绊着脚, 根本无法逃脱, 但他这时候还死死抱着圆木,保持着圆木另一头落在水中, 是被捆在圆木上的陆珠面朝上。 怪物群迅速将屠烈淹没, 爆炸声却在这个时候停了。因为就连系统也根本无法精准控制炸掉屠烈身上的怪物,而不伤到屠烈。 陆珠仰头在圆木之上, 望着天空越来越阴沉,成群汇聚的猎鱼鸟, 带着乌云密密麻麻地遮蔽了天地。 她身边鱼群聚集,浮木因此又向上一些,彻底淹不到陆珠。 她躺在江面之上的浮木上,看着屠烈的方向,眼中露出了犹如实质的悲痛。 她的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来,与此同时,天空中开始洋洋洒洒地飘下了清雪。 而屠烈后背上的皮毛,几乎被怪物撕扯开,陆齐生看到了陆珠的眼泪,桀桀笑起来,催动着怪物彻底将屠烈的四肢扭断。 然后亲自操纵巨型怪物蹲下,把屠烈拼死推入江中的圆木,重新拉了回来。 过程中陆珠呛水,险些被溺死,她才和圆木一起被怪物拖上岸。 而这时候大部分的怪物都已经从陆地城进入了水城,围在了祭台来周围。 屠烈被陆齐生操纵怪物们用锁链枪穿透了四肢,水城中仅存的城民们全都缩进了房子里,但又忍不住顺着窗缝,老鼠一样朝下看。 身体已经无法直立的步枭,浑身开始融化,只不过他的融化非常缓慢,他的理智也濒临崩溃的边缘,他见陆珠被拉上来,迫不及待地要上前杀死陆珠。 但是这时候陆齐生是不肯轻易让陆珠死的,他才看到她痛苦,怎么能罢手? 现在陆珠才是真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她还是被捆在圆柱上面,侧头看着被穿透四肢,压在地上血肉模糊的屠烈兽形。 陆珠心口闷痛,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心疼。 “回来做什么,我不是要你走吗?”陆珠水淋淋的眼睫眨了下,眼泪滑落。 屠烈抬起头看向陆珠的方向,陆珠嘴唇都抖了抖。 他一只眼睛被箭矢扎穿,皮毛因为浸透了血,粘连在一起,在晦暗的天色之下看去,像是被烧焦了一样。 他的脸皮被怪物撕开,但是除了一开始威慑众人的时候,他在被怪物扑倒,把陆珠好容易送入江中之后,就再也没有叫过一声。 此刻看了陆珠一眼,也是迅速低下了头。 他救不了她了,但是他还在尝试着积蓄最后一丝力气。 他被箭/矢射穿的眼睛,蜿蜒下来的血,让他这庞大的兽型看上去,竟然像是在落泪。 他没有回答陆珠的话,兽型无法说话,他必须积蓄最后一波力气,设法将陆珠送回江中。 进入江中,她才有存活的可能。 “啊——”步枭抓着一把长/枪,朝着还被捆着的陆珠冲过去。 他现在认为,只要杀了陆珠,他就会恢复成正常的样子。 可是他胸腔凹陷扭曲,头都歪了,也站不直,如果不是怪物的话,怎么存活? 不过他最终还是没能得手,因为陆齐生很快操纵怪物压倒了他。 “放开我,让我杀了她!你不是说了吗,杀了她就好,杀了她一切就都结束了!” 步枭疯狂挣扎,最终也被怪物扭断了四肢,甚至是脖子。 但是离奇的是,他竟然还活着,脖子都断了,他还能恶毒地看着陆珠的方向,吐出各种污言秽语。 陆齐生操纵着巨型怪物,走到陆珠身边,居高临下看着她问:“感受……如何?” “你这个……贱人……我要你……看着你最……在乎的……” “吼!”一直蛰伏的屠烈,突然间挣脱了身上的两条锁链,拼着腿肉被彻底撕裂,甩脱了怪物,朝着陆齐生所在的巨型怪物撞去—— 陆齐生不防,被直接撞倒在祭台上。 屠烈趁着这个间隙,不管不顾扯断了身上穿过他四肢的锁链枪,然后抱住圆木要将陆珠重新拖下水。 但是就在他要纵身一跃,跟陆珠一起下水的时候,突然间屠烈被抓住了已经撕裂扭曲的脚腕。 “吼——”屠烈痛吼一声,被陆齐生这个巨型怪物无数双手拉住。接着其他的怪物扑上来,有一个人形怪物,手里抓着步枭要杀陆珠的长/枪,直接将屠烈狠狠钉在祭台之上。 然后无数把长/枪接踵而来,屠烈不断被穿透,再也动不了一下。 但他还抱着木头挪动,转动,用牙齿啃咬着那些铁线。 终于,所有的铁线全都被咬开,屠烈牙齿崩裂满嘴鲜血地发出了一声:“吼——” 陆珠失去了束缚,直接跌入了祭台之下的鱼群之中。 漫天小雪纷纷扬扬,依旧在飘洒着,猎鱼鸟在半空中盘旋不去,哀叫穿透每一个人的耳膜。撕裂这一片罪恶的天地。 而陆珠跌入鱼群的瞬间,陆齐生发出疯狂的嘶叫,他怎么能让陆珠跑了! 所有的怪物全都嘶叫起来,几乎将屋子里的那些躲藏起来的城民震到耳鼻流血。 屠烈终于维持不住兽形,变为了人形,他全身被□□穿透,他趴在祭台边上,死死盯着水中鱼群。 逃吧。 逃走! 他真的没有力气能送她了,快逃啊! 陆齐生已经疯了,驱动着怪物全都跳下水,去寻找陆珠,可是怪物根本不会水,他们怎么可能找得到陆珠? 此时此刻陆珠正在水面鱼群之下,她张着双臂在不断下沉,她透过鱼群的缝隙,看到了垂头看向水中的屠烈。 他该死了,可他不肯死,他没能看到陆珠逃出生天,他怎么能死? “离开这里……”屠烈眼中满是浓重的不舍,他的口鼻不断地垂落血线,流向祭台之下。 这一片区域的水全都是红色的,彻底成了一方献祭的血池。 屠烈期盼着陆珠已经游远了,用气声喃喃:“离开这个……世界。” 陆珠曾说,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那时候屠烈就已经相信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肯定,她能够离开。 但他不肯让她离开,他不想让她离开,他的执念就是带着陆珠离开人族,回到兽神山,永远在一起。 可是这一刻,屠烈看着不断跳入水中的怪物,虽然知道他们抓不住陆珠,但是屠烈怕他们阻挡了陆珠离开的脚步。 因此他由衷地期盼着,让陆珠离开这里,不是这个水城,而是这个世界。 这世上已经没什么值得她留下了。 好像从来也没有什么值得他留下,屠烈又怎么不明白,陆珠不是逃不了这些人的毒手,是不想逃。 她从一开始,就想死,不想留在这个世界,从壑德荒漠那时候,屠烈就已经知道了。 所以离开吧。 我不会再缠着你,拉着你了。 也就在屠烈彻底放手的一瞬,陆珠的脑中弹出了系统提示音。 “补偿对象恨意值下滑为零,宿主改造任务完成,归还宿主被封印记忆,是否返回原世界?” 系统突然弹出提示音,不光惊动了正在下沉的陆珠,也惊动了因为带入陆珠的视角,隔着屏幕都感觉自己要淹死在水中的弹幕。 他们全都疯了—— 啊啊啊啊啊我死了呜呜呜呜,屠烈! 熊熊死了吗?熊熊死了吗! 活不成了,活不成,全都死了呜呜呜呜呜。 为什么啊,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呜呜呜呜呜……陆珠到底为什么? 隐藏剧情放出来了。我草,我看了一点点,我人已经傻了。 火速赶来,陆珠还不赶紧跑? 屠烈!哇地一声哭出来,怎么可以这么对熊熊! 我现在甚至有点恨陆珠!明明能跑,为什么不跑! …… 但是等到他们开始看隐藏剧情的时候,就全都明白了。 而陆珠的记忆被归还,她在水中,眼中如同映入了一江血色。 像是在一双眸子里面投入了万花筒,无数的山川河流、野草繁花、日落月升、世界更迭……全都被陆珠星子一样的眼眸纳入其中。 她停止下沉,悬浮在水中的鱼群之下,她睁着眼睛,眸色的漩涡在极速流转之后归为一片平静。 她想起了一切。 身体渐渐上浮,湿漉的头颅钻出了水面,祭台之上的陆齐生还在无能狂怒,她却悄无声息地游到了屠烈头颅垂落的祭台边。 她宛如刚刚从水中钻出的人鱼,带着不谙世事的不解和迷惑。 她对上屠烈即将合上的双眼,那其中充满了她无法理解的痛苦和不舍。 他快死了。他的血快要流干了。 可是他在看到陆珠的瞬间,还是微微瞪大了眼睛,用气声说:“快走……” “离开……” 陆珠歪着头看着他,身体缓慢上升,鱼群拥挤在她身侧,让她竟然能够坐在水面上。 她凑近屠烈,身上的裙子湿漉漉地贴在她曼妙的身体上,她的双眸之中,含着血水一样的红光。 她的皮肤苍白到看不出一丁点的血色,长发湿贴在她脸上,让她犹如在水中等待转生的美丽水鬼。 她看着屠烈撕裂的脸,瞎掉的眼,接住一滴自他脸颊垂落,混杂了他血液的血泪,品尝什么美味一样送到自己嘴里,吮吸掉之后,问:“你为什么这样?” “为什么每一个世界,都这样?” 没有你我不能活(“屠烈……我好疼——”...) 屠烈已经没有力气再回答陆珠的话了, 他眼前已经模糊,看着陆珠竟然还不走,只恨自己没力气护送她。 “走……”屠烈头软绵绵地垂在祭台边上, 动了动嘴唇, 只能发出气声。 “离开这儿……”屠烈看着陆珠, 只能看清她模糊的影子, 甚至看不清楚她此刻的表情。 弹幕有些看完了隐藏剧情回来, 全都哭得不行, 都在疯狂心疼屠烈。 他们虽然明白了这个世界到底是为什么, 但越是清楚, 就越残忍现实。 屠烈此时此刻凄惨的模样, 早已经不是第一次。 弹幕哭成一片的时候,陆珠终于不再盯着屠烈好奇地研究。 陆齐生还在因为陆珠跑了发疯, 狂叫, 让怪物把屋子里那些城民们全都拉出来杀死泄愤。 他答应放这些人一马,全都是谎言。陆齐生早就已经变成了怪物,他满心都是嫉妒和憎恨, 怎么可能他的城民们全都死了, 他自己都和这些怪物为伍了, 还放过水城的城民们? 这些人在陆齐生看来, 和陆珠一样可恨,他恨不得所有人全都死去! 一时间水城之上到处都是凄厉绝望的尖叫声, 怪物冲破了房屋, 撕咬拉扯那些到处躲藏的人族。 步枭苟延残喘地趴在祭台不远处,看着这一幕, 他心中的恶念在这一刻达到顶峰,他也开始怪物化了。 这一处水城, 简直化为了人间炼狱,陆齐生折磨不到陆珠,就把所有的恨全都宣泄在这些城民的身上。 而陆珠这时候,坐在水面的祭台之下,顺着祭台的缝隙看到了这一幕,表情没有丝毫的动容和怜悯。 她被鱼群送到了祭台边上,陆珠提着湿漉漉的裙边,顺着祭台旁边深入水中的木板,一步步走回了祭台之上。 天空之中飘散着雪花,猎鱼鸟的哀鸣和这些城民们的哀鸣混合在一处,如同一曲激烈无比的交响乐。 乌云蔽日,寒风猎猎,淮高城的冬天彻底来了。 雪花落在陆珠的睫毛之上,迅速融化,陆珠从祭台的边缘,一步步走向屠烈。 这时候陆齐生终于发现了陆珠没有逃走,竟然又回来了! 就连已经变成怪物的步枭,也停止了嘶叫。 这一片水城之上,瞬间如同按下了暂停键一样,安静的只剩下猎鱼鸟伴随着寒风的呜咽。 陆齐生看着陆珠走到屠烈身边,抬手抓住那些将屠烈的身体钉入祭台的长矛,然后拔出。 屠烈只有第一根长矛被拔出的时候,才给了一点反应,那之后就像是彻底死掉一样。 陆珠把长矛都□□,然后解开了自己湿漉的外袍,盖住了屠烈兽化之后,光裸的后腰以下。 其实就算不遮盖,屠烈的身体也早已经因为这些长矛残破不堪血肉模糊了。 但陆珠还是给他盖上了,然后半跪在祭台边缘,扳着屠烈的肩膀,将他翻过来。 屠烈彻底失去了意识,浑身软绵绵的被摆弄着。 陆珠对上他和身体一样残破的脸,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她抓过一根穿过屠烈身体的长矛,将自己的掌心划破,然后捏开屠烈的嘴,将血滴入他的口腔。 屠烈睫毛很快震颤。 陆珠在脑中对系统说:“把他的记忆也还给他,我要问他几句话。” 弹幕还是在哭,知道了这个世界的一切,他们除了哭,根本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屠烈很快睁开了眼睛,但是他的眼睛之中,却像是沉入江中的陆珠一样,血色开始弥漫,倒映着数不清的画面。 陆珠跪坐在她的身边,转头看了一眼已经呆愣住的陆齐生说:“等一会儿,我先和他说完话,再跟你算账,放心,我不会跑。” 陆齐生死死盯着陆珠,桀桀笑道:“他已经死了,你用血把他变成怪物,他也只能跟我一样!” 陆珠不理会他,垂眸看着屠烈。 她的眼神中带着怜悯和慈悲,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屠烈被撕开的侧脸。 很快,屠烈眼中的血色,和陆珠一样化为浅淡的红,散发出上等宝石一样的光泽。 他慢慢转动眼睛,和陆珠的对上,瞬间,便有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眼角滚落,没入他被血浸湿的辫子里面。 陆珠垂眸看着他问:“为什么?” 屠烈动了动嘴唇,说不出为什么。 陆珠又说:“你应该知道,我创造你是为了什么,你屡次破坏我进食,为什么?” “我……”屠烈的声音依旧非常虚弱,他身体里的血已经快要流干了,陆珠只是唤醒了他,并没有将他转化为怪物。 他浑身上下,疼得他连动动眼皮都是奢侈。 但是他还是积蓄力气说:“我……不希望你……不希望主人吃那些东西。” “不干净……你早晚也会……被同化成怪物的。”屠烈仅存的一只眼,痴迷地盯着陆珠,盯着他唯一的主人。 陆珠嘴唇微抿,似乎有些生气,片刻她轻笑一声。 “我不吃那些东西,我吃什么?吃你吗?” 陆珠看着屠烈说:“是你偷了我寄存在你身体里的感知,生出了意识,还妄图以此来影响控制我。” 陆珠居高临下看着屠烈,无情地说:“不过一个玩偶而已,你的存在便是被我利用致死,你现在该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了。” 陆珠说着,抬起手,拢在屠烈的头顶,但是只有今天呜咽的风,能够知道她指尖几不可查的细碎战栗。 但是就在她要取回她的东西的时候,脑中弹幕彻底炸了,他们比怪物的哀嚎还要凄厉。 他们都在劝陆珠给屠烈留一条命。 陆珠手指一顿,从屠烈眼中汇聚的红光,再度散去。 陆珠看向屠烈说:“念你跟着我那么久,我可以留你一条命。” “等我离开这里,你可以回到兽神山去,那里永远不会有怪物踏足,你可以……” 屠烈用尽所有的力气,抬手抓住了陆珠的手。 他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他被箭/矢射瞎的那只眼,则是蜿蜒下血泪。 他看着陆珠说:“主人……不要。” 陆珠慢慢皱起了眉。 屠烈又说:“杀了我。” 这时候步枭和陆齐生试图朝着陆珠攻击而来,陆珠满心怒火双眸瞬间血红,转头一挥手,祭台之上的所有怪物,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抽飞。 步枭直接被陆珠抽到了锁链枪发射器上面,身体被穿透束缚。而陆齐生和其他的怪物则是砸成了一团,一时半会儿起不来。 陆珠瞪着猩红的眼睛看着屠烈,她那么温柔无害的样貌,配上这样一双凶煞无比的怪物眼睛,简直像是被割裂的画作。 “你是不想活了?”陆珠再度抬手,对着屠烈的脑袋。 可是她迟迟下不去手,她已经想起了一切,想起了她是谁,又是依靠什么活着。 她更想起了屠烈陪伴她有多久,每一次都因她而死。 虽然在陆珠看来,玩偶的死与活,根本不值一提。 是屠烈偷窃她的感知,生出了自己的神智,甚至是灵魂。 陆珠不应该留他。 或者说将他彻底留在这个世界,是最好的结果。 她不需要一个不听话的玩偶,她再不吃东西,会死的。 可是她想到这个世界,她和屠烈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情,耳根和眼睛一样通红一片。 她怎么能? 陆珠瞪着屠烈,屠烈毫无还手之力地躺在那里,任凭她生杀予夺。 “我可以将这世界的怪物都带走,”陆珠最终还是妥协。 “你以后可以带着族人去任何地方,你……” “主人……”屠烈看着陆珠说:“不要。” 他说:“不要扔下我……” “这世界没有你,”屠烈闭了闭眼,半面流泪,半面流血,他说:“我不能活。” 他说完之后,就闭上了眼睛。 陆珠狠狠拧了一下眉,她悬在屠烈头顶上的手,终于显而易见地颤抖起来。 她竟然感觉到了心脏如同被谁狠狠攥住一样的疼痛。 弹幕都在劝说陆珠,他们到现在才明白,屠烈最后怨恨的到底是什么——是陆珠抛弃他。 他宁愿死,失去魂魄,被陆珠吞噬,也不要在没有她世界里面活。 陆珠眼眶越来越红,可是她再不进食,她会失去进食的能力。 她以堕落的灵魂为食,她不能因为一只生了灵智的玩偶,毁了自己。 因此哪怕弹幕集体在为屠烈说话,陆珠还是将手按在了屠烈的头顶。屠烈瞪着眼睛,眼中的红渐渐化为烟雾一般的东西,缠绕着陆珠的手,没入她的身体。 五感归位,陆珠闭了闭眼,并没有感觉到什么舒服和完整,她晃了晃,直接摔在了屠烈身上。 屠烈已经死透了,他被剥夺了一切,他的身体不再流血,他皮肉外翻的伤口之中,渐渐从皮肉,变为了血色的棉絮。 陆珠砸进一片血色的柔软,却疼得蜷缩起了身体。 “啊……啊——” 陆珠按住了自己的心口,她在死去的屠烈身边翻滚,她拿回了属于她自己的感官,却根本无法适应拥有疼痛和感知的滋味。 陆齐生这时候见状立刻操纵着怪物扑上来,他们全都一哄而上地跳上祭台,朝着陆珠和屠烈围过去。 “好疼……”陆珠弓着脊背,蜷缩在屠烈的身边。 她眼中也蓄满了水雾,她看着屠烈,看着他伸出手,“屠烈……我好疼——” 堕落的造物主(“屠烈……”陆珠猛地坐起...) “啊……” 怪物全都围上来, 张开血盆大口,要将陆珠整个生吞。 陆珠面朝着天,她看着这些扑上来的怪物, 仿佛像那一次在壑德荒漠。 那是她第一次引诱人族堕落, 见死不救的人就是堕落的灵魂, 只要她死在怪物口中, 那些人就都是她的盘中餐。 可是屠烈的突然出现, 阻止了这一切, 陆珠也就只是肩膀上受了伤, 她开始筹谋引诱更多人的堕落。 但是那时候, 她并不知道什么是疼痛, 可现在她彻底拿回了自己的一切,她知道疼痛了。 “啊——” “屠烈……屠烈——” 陆珠侧头看向已经变为一团烂棉絮的, 她曾经自己创造的守护神, 他再也不会救她了吧? 陆珠眼中的泪终于流了下来。 那是属于造物者的悔恨。 “啊——”陆珠在怪物的巨口就要再度咬上她肩膀的时候,声嘶力竭地喊:“啊——” 她按着心口,渐渐变为抓住脖子上挂着的, 屠烈的兽牙。 她闭上了眼睛, 不去看不断围上来的怪物, 她只要等待被吞噬, 就能够收割这个世界上所有堕落的灵魂。 那会是一顿非常丰盛的饱餐,她会因此实力大增, 再也没有人能够在现实世界当中欺负她。 可是她现在却闭上眼, 浑身颤抖,她抗拒地尖叫, 在害怕,在崩溃。 没有了守护神帮她承受疼痛, 她亲手杀了她的守护神。 兽牙硌入了掌心,陆珠恐惧的蹬动双腿,不停地尖叫,仿佛这样就能够再度唤醒她的守护神。 “屠烈救我——救我——” “我怕——” “我怕——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要吞噬堕落的灵魂,必须先被灵魂所吞噬。 罪恶会被活尸审判——她就是这个世界最深,最浓重的罪恶。 灵魂的堕落是希望的终结——她只有被审判,才能得到堕落的灵魂力量。 她是一个堕落的造物主,从来都以创造痛苦、绝望、死亡,而存在的。她从生开始,必将和罪恶痛苦为伍,她以这些为食,也因这些更加堕落。 她吸取堕落灵魂的力量,注定一辈子都遇不见一个对她报以善意的人,她像一面镜子,只有满心恶意的人才能照的镜子。 造物主诞生万物初始,却因为世界更迭,失去信徒。 能力薄弱濒死,造物主堕落。 堕落的造物主为了逃避痛苦,为自己创造了承载痛苦的守护神。 守护神因为造物主寄存在他体内的感知,拥有了神智。 他爱上了堕落的造物主,一次又一次。 堕落造物主抹去他的记忆,一次又一次。 陆珠想起从前无数个世界,她想起她贪婪吞噬魂魄,将痛苦留给她的守护神。 可是在这一次,她将自己的感知夺回,她失去了守护神,她不过是个懦弱的小女孩罢了。 “啊——” 她在怪物吞噬她的前一秒,泪流满面地嘶喊,怪物大张的巨口,在她的面前融化。 陆珠闭着眼睛,双手紧紧捏着胸前的兽牙,怪物在她的尖叫之中,如同狂风推过的水浪一般,寸寸融化。 “啊——” 伴随着陆珠撕心裂肺的声音,整个世界上所有的生物,天空的猎鱼鸟、水中堆积的游鱼、数不清的怪物、包括那些还没有死去的幸存者们,全都如同被火光烤化的蜡油一般,在这一方世界融化。 系统狠狠地松了一口气,造物主停止了灵魂的收割。 “屠烈——”陆珠最后声嘶力竭地叫出这个名字,像一个仓皇无助的孩子。 乌云散去,雪花停止,阳光乍现。 整个世界寂静极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存在过。 陆珠压抑的哭声,堵在她自己的喉咙里面,她浑身浴血,躺在祭台之上,睁开了眼睛。 眼中清澈纯粹,黑白分明血色尽褪。 像兽神山上最清冽的泉水,透着人间最五光十色的美。只是这漂亮清透的如同星子一般的眼中,世界开始渐渐扭曲。 “屠烈……”陆珠猛地坐起来—— 医院的病床单薄,因为她这巨大的动作,晃动的吱嘎了一声。 到处一片纯白,包括头顶的白炽灯。 唯有陆珠双手之中,攥着一点血色,那是兽牙硌破了掌心流出的血。 手背上的针管滚了针,她的手背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来。 陆珠却没有理,而是目光呆滞地看着周遭的一切。 她还紧紧攥着脖子上的兽牙,那种恐惧依旧如同跗骨之蛆一样地蔓延在她每一根神经之上。 但是很快,这种恐惧平复下来了。 她松开了掌心兽牙,抱住了自己的双腿,将头埋在了膝盖里面。 她的脊背消瘦的几乎要从病号服里面刺出来,这间屋子里除了她之外,其他的病床都空着,因此没有人发现她醒来,没有人发现她不对劲。 陆珠把自己缩成一个团,她身体微微战栗,不是还畏惧着,不是还因为什么悲痛着,而是饿。 她失败了,这一次引诱了所有的灵魂堕落,却没能成功进食。 这种饿,并不是普通的饿,而是撕心裂肺深入骨髓的,像是整个胸腔都被掏空了一样的饿。 这种饥饿无时无刻地提醒着她,她再吃不到“东西”,用不了多久,真的会死。 她应该把那些“东西”吃完才回来的,陆珠手指抵着自己的胃,那里面烧灼一样的疼痛,不亚于被怪物给咬到。 但是现在她没有力气再回去了,也没有力量再把那些人重新拉回去…… 陆珠抱着自己,脑中的系统和弹幕都在出声安慰她。 弹幕虽然看了所有的隐藏剧情,知道了陆珠的身份,可还是没有办法把面前这个又瘦又小又可怜的小姑娘,和什么掌控着生杀予夺的造物主联系到一起。 而系统从绑定的那一刻开始,就知道陆珠的能力,现在无比温柔地用女声,安慰着陆珠:“要不然先喝点营养液吧?” 系统说完之后陆珠床上就多了几瓶营养液,是系统直接从空间丢出来的。 如果系统长了手的话,她肯定会直接把营养液拧开递到陆珠的嘴边。 现在空间的恨意值已经清零了,可是系统并没有提示解绑,而是开始对着陆珠嘘寒问暖呵护备至。 陆珠在那儿坐了好一会儿,直到走廊的外面传来护士的声音:“快快快!前些日子连环车祸昏迷的那些人,全都醒过来了!” “值班医生呢,快给张医生和王医生打电话!让他们赶紧过来!” 陆珠这才慢慢地从膝盖里抬起头,转头看向了门外跑过的护士。 那些人全都醒了……陆珠好不容易把这些恶念深重的人聚在一起,让他们出了车祸,陷入了昏迷,这样才能把他们的灵魂拉去另一个世界。 可是现在没机会了。 到嘴的食物再次飞了,陆珠的心情非常恶劣,抬手直接把脖子上的兽牙拽掉,拉开她病房旁边的一个抽屉,看也不看地将兽牙扔了进去。 陆珠她咽了口口水,饥饿的感觉却更加的明显。 陆珠没有办法,抖着手拿过了系统准备的营养液,打开之后直接朝着嘴里倒。 陆珠很快把那几瓶营养液全都喝了,系统把空瓶子收进去又从空间弄出了一堆。 然后弹幕就目瞪口呆地看着,陆珠简直像一个无底洞,一口气喝了足足有好几百瓶营养液,才终于兴致缺缺的停下。 根本不止饿,陆珠不是吃这些东西就能活着的人。 但陆珠摸着微微鼓起来一点的肚子,好歹能够缓解一些烧灼的感觉。 此刻才是夜里十二点零五分,该是睡觉的时间,可是陆珠躺回了床上之后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她的模样和在另一个世界当中是一样的,只是比在另一个世界当中要瘦了很多。像被谁虐待了活活饿得骨瘦嶙峋一般。 唯有那双眼睛,哪怕是呆滞地看着天花板,也清澈透亮,像倾倒进了整片星河。 弹幕全都在陆珠的脑中讨论,关于隐藏剧情,和关于陆珠的身份以及能力。 陆珠在属于她的世界当中能够呼风唤雨,引诱灵魂堕落,吞噬堕落的灵魂,为自己创造守护神。 但是在这个现实世界,她就是一个非常不幸的女孩。 她从小不受家人的喜欢,在没有觉醒造物主的能力之前,陆珠一直生活在乡下,是被父母抛弃在乡下的,父母只把她的弟弟带在身边,家里重男轻女的非常严重。 爷爷奶奶对陆珠也很的不好,整天让她做很多的农活。幸好她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以优异的成绩考出了那个小乡村。 只是外出上学,也并没有让陆珠变得幸运起来,她拿着奖学金,却在学校里面受尽欺负。 小孩子欺负人的花样是成年人难以想象的,而知道这一切的老师,也并没有因为陆珠的成绩格外的好,就偏爱她。 陆珠性格非常的顽强,就这么考进大学,交了人生当中的第一个好朋友,一开始因为写书能够赚一些钱。 但她写书赚的钱全被家里弄走了,而她唯一的好朋友……也是一言难尽。 陆珠因为气质格外的安静,眼中透着一些冷漠,看上去像一个清冷美人,所以有了自己的追求者。 只是追求者戏耍她,跟别人打赌多久能上她,被她识破之后,又狠狠羞辱她。 而她唯一的好朋友,也狠狠地背叛了她,因为嫉妒她被富二代追求,不仅勾搭了那个富二代,还伙同人给陆珠下药,险些让陆珠被一群人给糟践…… 陆珠及时跑掉了,生生熬过来,可就连进入医院,家里人也不来陪伴她,反倒觉得她丢人。 就连医生和护士,也不会对她关照,把她一个人丢在杂物间改造的,夜里非常冷的废弃病房。 按理说一个人是不会倒霉成这样的,但因为陆珠是堕落的造物主,她在觉醒之后,会吸食人的痛苦和绝望等等各种负面情绪为食。 这些东西能让她变得强大,却也让她越来越倒霉,她就是一面只能映照出坏人的镜子,除了给坏人带去死亡之外,还会给自己带来不幸。 以爱为食(爱是什么...) 在觉醒了造物主能力之后, 陆珠就没有再上学了,她用自己吸食负面情绪得到的能力,用自己写的小说, 描绘的世界, 猎杀那些邪恶的堕落灵魂。 她曾经因此阻止过凶杀案, 惩治过隐藏在暗处的毒/枭, 也把法律无法惩治的阴暗坏人的灵魂引诱堕落, 用另一种方式制裁他们。 陆珠一直都觉得, 这样活着挺好的, 哪怕她从没有在这个人世间体会过一丁点的温暖。 可是猎杀的灵魂越多, 陆珠就变得越不幸, 她越是不幸,需要的力量就会越多。 她自己也堕落得越来越快, 越来越深。 堕落的灵魂是一把双刃剑, 吸食的负面情绪和堕落灵魂越多,她受到的影响也会越来越多,直到最后彻底被这些负面的情绪和灵魂淹没, 变成一个像她自己的创造物那样的怪物。 从陆珠创造的上一个世界开始, 她就已经因为饥不择食, 把无辜的人拉入了世界当中。 但上一个世界因为屠烈答应了陆珠不会管她, 可最后违背了誓言将陆珠救走,没让那些怪物吞噬陆珠, 导致陆珠进食失败。 而屠烈也在陆珠的面前因为违背誓言爆成了一团血雾。 到最近陆珠创造的这一个世界更是……屠烈在陆珠恢复记忆之前, 把陆珠给管得连那些负面情绪都不敢吃了。 陆珠想到她跟屠烈,在彼此都没有从前的记忆, 不知道对方是谁的状况之下,甚至违背了种族在一起。陆珠到最后预知到世界要崩溃, 还费尽心机把屠烈骗去兽神山,想要因此保住他一条命…… 这实在太可笑了。 屠烈只是一个玩偶而已,是陆珠根据她小时候抱着的玩偶,创造出来的守护神角色。 而这个角色为的就是给陆珠测试人性,扩散怪物。 兽神山的水之所以能够挡住怪物,是因为那里才是感染源,是怪物的老家。 兽神山的水流向那片大陆的每一个地方,最近的就是州山林,然后是猎人河。 屠烈被陆珠从黑塔释放过后,在兽神瀑布当中洗澡,将血液清洗在兽神瀑布当中,因此感染爆发。 而屠烈每一个世界都把污染传播得非常好,可他每一个世界都会对陆珠产生异样的情愫。 陆珠对此从最开始的不屑一顾,渐渐变成了苦恼。 她无法看着屠烈用那种铺满了悲伤的眼神看着自己,用疼惜的语气劝说她,不要再吃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会毁了自己。 可陆珠别无选择,如果不进食这些堕落的灵魂,她在现实世界当中,会活活被饿死。 所以陆珠抹去屠烈的记忆,每一个世界都抹消一次。 但最近这个世界,还是因为有了系统的介入,他们发生了不该发生的,感情甚至是身体关系。 陆珠现在躺在病床上,无论脑中的弹幕怎么劝说,系统怎么温言软语,她满心都是怨恨。 她对系统说:“我们之间打的赌,你输了。” 陆珠说:“现在带着你的那些观众,滚出我的脑子。” “我没有输。”系统说:“是我赢了。” 陆珠再度从病床上坐起来,皱着眉对着一片虚空说:“屠烈的恨意值彻底消失,他也已经死了,你现在不要再赖在我的脑子里。” “可是当时我们打的赌,是你消除屠烈的恨意值,在恨意值彻底消失之后,你会找到新的食物。”系统温柔的女声,说话甚至带上了语气,仿佛也开始越来越人性化。 “你已经找到了食物。除了那些负面的情绪和堕落的灵魂,你还可以吃别的东西。”系统说:“你为什么不肯承认呢?赢的明明是我。” “你说过只要找到新的食物,你就不会再拉无辜的人进入你的世界,陆珠,一切都还来得及,你并不是堕落的造物主。” “到目前为止你吞噬掉的所有人都是罪有应得,就算上一个世界你已经引诱灵魂堕落,却最后没有吞噬他们不是吗?” “那是因为我怕疼,我早晚会再把他们拉进世界,再重新创造一个守护神替我承受疼痛。” 陆珠说:“而你现在就只需要滚蛋。” “可你到底是因为害怕疼痛,还是因为当时你躺在屠烈的身边,他不让你吃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所以你最终没有吃?” 陆珠干瘦的手指紧紧抓住被子,激烈地反驳:“我就是因为疼,我能创造一个屠烈,就能创造无数个屠烈。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比如阿夏那个小兔子就很好!” “又不是非他不可。” 陆珠一字一句地说,不知道是说给系统听还是说给她自己听。 系统没有马上反驳陆珠,弹幕这个时候也不再乱说话,都让陆珠自己先把情绪安定下来。 过了好一阵子陆珠重新躺回去了,系统这才开口说:“可你每一个世界创造的都是屠烈,哪怕我最开始在你的记忆当中,把他塑造成了在公交车上帮助你的人,我捏造了一段不存在的记忆,你明知道你绝不可能遇见善意,你也没有试图引诱他的灵魂堕落。” “因为你知道你守护神的灵魂是不会堕落的,他从衍生出来开始就爱着你。他是因为爱你而生。” “爱?”陆珠轻笑一声,满是嘲讽:“爱是什么?” “我爱过那么多的人,他们最开始都对我表达出虚伪的善意。”陆珠说:“他们觉得我特殊,觉得我有趣,可是都在接触我之后,欺辱我背叛我,视我为耻辱。” “他们难道不应该死吗?” 陆珠说的是那些本来应该死在她创造的世界当中的人,也就是此时此刻引得外面慌乱无比,正在抢救的那些人。 一场市中心的连环车祸,她费尽心机把所有人都拉进世界,她本来能够一次性终结自己的不幸。 将从小到大伤害她的所有人一次性杀死,好得到这些堕落灵魂的力量,再离开这个世界。 陆珠想离开这个世界,去到她自己创造的任何一个世界都好,这里没什么让她留恋的东西。 “你对他们不是爱,你对屠烈才是爱。”系统对陆珠说:“你既然找到了新的食物,不用再折磨自己,就不要再错下去了。” “你不过是一个人工智障,说得好像你知道什么是爱?”陆珠说:“连我都不知道……” 陆珠从病床上起身,拔掉了让她手臂已经肿得不像样子的针管。 她用手戳了戳,上面木木的感觉不到疼痛。 陆珠穿着拖鞋走到了窗边,拉开窗帘看着把他杀了呢?” “我不可能会爱上一个玩偶,作为一个得不到半点温暖的人就够悲哀了,爱上一个玩偶,这难道是什么搞笑的电视剧吗?” “我只是因为被你隐藏住了记忆,我才会对他……” “可你并没有吃掉他的灵魂,他亲自献祭的灵魂,你不是已经看到了?”系统说:“那灵魂和你的感知融在一起,清透又明亮,像你的眼睛一样漂亮。” 陆珠的眼眶忍不住地湿润,她闭了闭眼睛,手指扶在窗边,仿佛又感觉到了那种撕心裂肺的心痛。 她想对系统发火,到最后也只是淡淡一笑。 “反正他已经死了,反正我现在也快饿死了。” 陆珠说:“我再没有能力把任何人拉进我的世界,你可以放心地解绑了,我这个堕落的造物主,很快就会活活饿死。” “你不是把他的灵魂封在兽牙当中了吗?”系统戳破了陆珠,也在真诚地给出建议。 “你可以让他在你的世界当中复活,而他可以让你活下去,你明明可以以爱为食,为什么不愿意试一试呢?” “你在怕什么?”系统问陆珠。 “我没有怕,我只是不想让自己变得悲惨,”陆珠说:“人的善意和爱意是最靠不住的东西,不如痛恨和痛苦来得实在和持久。” “你穿梭这么多的世界,应该看过数不清的险恶和背叛,爱消失得太快了,我最后还是会饿死的。” “如果那样饿死的话,我不如现在就饿死,至少不会难过。” 陆珠说完之后,就不再说话了。 脑中的弹幕都在和系统一起劝说陆珠—— 爱是最浅薄短暂的东西,但也是最坚强最恒久的,你不试一试的话怎么知道自己得到的是什么样的感情? 对呀猪猪不要怕,屠烈一定能够喂饱你,一直一直的喂饱你。 他不是这么多世界都爱上你,一次又一次,你怕什么,该怕的是他! 他那么害怕你把他扔下,宁可死都不愿意在没有你的世界,猪猪,你真的要舍弃他吗? 我也想说不要再吃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了,不要让这些人再消耗你,你明明是造物主啊,你明明可以给自己创造美好的世界! 不要让不幸消耗你,猪猪,屠烈在等你,你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怪物已经全部都消灭了,你答应屠烈怪物全都消失之后就和他回兽神山,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 陆珠始终不说话,而是沉默地看着窗外,看着那些霓虹渐渐地在她的眼中变得模糊。 她创造出了爱(她创造的灵魂教会了她如...) 陆珠是每一天到了睡觉的时间, 就必须赶快睡觉的,但是这一夜她站在窗边一夜未眠。 清瘦的脊背在空荡荡的病号服   弹幕和系统始终都没有放弃劝她, 陆珠没有休息他们大部分也没有休息。 陆珠的脑中空荡荡的, 什么都没有想, 表情也非常的麻木甚至是冷漠, 仿佛根本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劝阻。 走廊外面抢救的声音还在持续着, 连环车祸受伤昏迷的人, 已经集体整整昏迷了六天。现在又同时醒来, 呈现不同程度的内脏甚至是身体损伤。 而在陆珠创造的世界, 过去了六个多月, 这些人的灵魂已经完全堕落,就算苏醒过来没有被吞噬掉, 也会为他们曾经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但现在陆珠没能吞噬掉这些人的不甘心情, 已经渐渐地消失了。 其实在退出世界的那一刻,她没有选择去吞噬那些已经堕落的灵魂,就已经证明了她的选择。 陆珠在天亮之前, 走到了她病床的柜子边上, 拉开了抽屉, 拿出了里面的一根被线拴着的, 沾血的兽牙。 弹幕和系统看到这一幕,全都在欢呼着, 系统甚至在空间当中放起了礼花。 陆珠把这颗兽牙攥在手心, 然后又伸进柜子里面掏了掏,接着她抓出了一大把……用绳子连接捆在一起的兽牙。 密密麻麻, 晃动起来叮叮当当地撞在一起,声音清脆又好听, 像兽神山的瀑布叮咚落下的泉水。 屠烈从一开始,就是承载着陆珠美好的期盼,纯净的如泉水一样的清澈感情酝酿而生。 他当然注定会成为陆珠生命当中一切美好的象征。 造物主不知道什么是爱,但她创造出了爱。 造物主以肮脏的灵魂为食,却创造出了最纯净的灵魂。 造物主试图逃避痛苦,但她不知道痛苦的背面是爱。 造物主没有感受过温暖,但是她创造的灵魂给予了她温暖。 造物主不知道怎么去回避别人对她的伤害,但她创造的灵魂,教会了她如何自爱。 不因不幸自我堕落。 不因痛苦逃避责任。 不因欲望伤害无辜。 不因懦弱伤害自己。 陆珠把一大捧兽牙按在自己的心口,黎明已至,清晨的阳光穿透盛夏的云层,从窗户洒在佝偻在病床边上的少女身上。 她抱紧了属于自己的珍宝,原来她一直都知道什么是好,她从未扔掉过爱。 熬了一夜的弹幕,看到陆珠这样子,终于安心地去睡了。 而陆珠把所有的兽牙都缠在一起,装进自己的背包里。 她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并不是淑女裙,而是普通的白衬衣和牛仔裤。 陆珠实在是太瘦了,衣服和裤子都显得有点空荡荡。 她在洗手间洗漱好,把自己及肩的头发扎了个马尾,看上去脸就只有巴掌大。 尤其是最近两次都没有进食成功,她急速地消瘦,太瘦了真的不好看。好在有那双明亮的眼睛撑着,加上早上刚刚哭过,眼睛更加美丽,像水洗过的钻石。 她从病房里出来,走到护士站,对着现在正忙得脚底朝天的护士站当中一个护士说:“你现在跟我道歉,我就不把你每天怎么咒骂我,甚至给我输偷偷换过,外面买来的营养液的事情捅出去。” 那个护士表情先是凶狠,很快在陆珠播放录音的时候,变得惨白。 半小时后,陆珠走出了医院,清晨六点半,她手机响了。 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死了吗?还不赶回家来做饭,送你弟弟上学!” 陆珠微微把电话挪开一点,面无表情看着朝她走来的一个推着早饭车的大爷,在那车子要撞上她腰的时候,她直接抬脚蹬住。 然后对这个表情微变的大爷说:“老东西,再敢用车撞我,我就把你的老腿掰断。” 陆珠表情很凶,虽然她瘦小非常,但是她凶起来,眼中都透出一些红光。 她之前从不会这样,但她……现在决定不再待在这个世界,她要离开。 要换一种生活,没有人会欺负她的生活。自然也就不准备让着这些对她恶意横生的人。 那老东西离开的时候,陆珠电话里面的女人还在叫唤。 骂得越来越难听,是系统听了都要给弹幕静音的程度。而这个时候,弹幕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陆珠在另一个世界,到睡觉的时间必须睡觉。 虽然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一样,但很多时候,陆珠必须按照家里的人规定的时间睡觉起床,每天要照顾弟弟。 到时间不吃饭没人给她留,她的家庭地位,甚至不如一条狗。 就连住院,也要每天偷偷溜出医院,去回家做饭送弟弟上学。 而今天陆珠听着电话那头的污言秽语,抬起头看了看才刚刚升起的晨曦。 她想……去他妈的吧。 于是她也在电话中说出来了:“去他妈的要迟到了,那逼崽/子迟到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陆珠骂出声,声音都有些颤。 她一直很懦弱,在现实世界,她根本用不出半点属于造物主的能力,因为这个世界不是她的造物。 她只是普通的,会引起几乎所有人不好感觉的女孩,一直被欺压,从不敢反抗。反抗只会引来更大的恶意。 但是现在她要离开这里了! 陆珠想到这里,就感觉从身体到心灵一阵轻松和愉悦。随便吧!她已经没有什么好在乎了! 虽然没能在睡梦中把她的母亲父亲包括那个小崽子一起吞噬掉,毕竟他们的灵魂早就堕落了。 但是她现在不想吃了,就算饿得厉害,陆珠也开始觉得,他们不干净。 陆珠背着自己硕大的书包,里面是她所有的宝藏。 她从医院出来,挂掉电话之后直接关机,在公/交车站等了一会儿,然后上了公/交车。 也不知道是不是命运到现在依旧在和她开玩笑,她在车上遇见了色/狼。 一个身体肥硕的猥/琐男凑近陆珠,明明很宽敞的车厢,却试图朝着她身上磨蹭。 通宵熬夜还不睡觉的弹幕看到这里,简直要气死了。 不过他们知道,这一次陆珠不会忍了。 但是就在陆珠要转头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高大的人。陆珠短暂愣住了。 她见过他。 就是系统杜撰给她的部分记忆里面,在公车上帮助过她的人。 他和屠烈的眉眼有一点点相似。 陆珠怔怔盯着他,不知道在期盼着什么。 但事实上,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也成不了真的。 这个身高明显逆天,只需要随便一句话,就能让猥/琐男退却的男人,发现了陆珠被挤,竟然露出了一个暧昧不清的笑。 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热闹。 陆珠的心沉下来,然后她也轻笑了一声。她怎么忘了,在这个世界,不会有人对她生出善念的。 所以陆珠回身,抓着自己肩膀上的书包,狠狠砸向了那个猥/琐男。 虽然她身量小,虽然她力气也不大,但是她的表情够凶狠,像个已经不管不顾的疯子。 她可不是不管不顾了吗? 系统本来要帮助陆珠电击,但是很快它发现,不需要。 陆珠在这个世界,已经彻底不会害怕了。 陆珠砸完了猥/琐男,立刻就在下一站下车了,毕竟她只是爆发了那一阵子,并没有持续爆发的力气。 而且她已经饿得摇摇欲坠,她必须先找个地方,吃饱。 就算这世界的饭没法让她真的饱,却至少能让她感觉舒服一些。 于是陆珠随便找了个地方,买了十几盒盒饭。 坐在那店门口的一个小桌子上面吃,她抖着手,大口大口塞,空盒一个接一个,引得路过的人不停驻足,议论,发出嘲笑。 但是陆珠已经不在乎了。 她吃得狼吞虎咽,很快把这些东西吃完。她去付账,开启手机扫码,上面就弹出了数不清的未接和恶毒的咒骂信息。 陆珠皱眉看了看,然后付钱。 “你还要留在这个世界?不离开吗?”系统忍不住问陆珠,毕竟陆珠吃东西的样子实在太吓人了。 清早上还在的一些弹幕,也在疑惑陆珠为什么不马上离开。 而陆珠却摇头,“不着急,我先处理点事情。” 她第一个处理的事情,就是她家里的人。 她带着材料去了她们住宅区不远的公安局,然后上交了一份从她背包里面拿出来的材料,报警了。 “我实名举报,我的父母,在五年前涉嫌买卖/儿童……” 陆珠说:“他们对我常年虐待,试图遗弃,现在还非法占有我的财产……” 由于陆珠提供的证据实在是太细致了,包括但不限于那些人贩子的姓名地址,以及当年事件的见证人。 还有她多年被打的各种医疗证明。 很显然,她不是第一天想要这么做了,她虽然一直都因为特殊的原因,遭遇过非常多的不幸,但她确实从没有放弃过为自己讨回公道。 系统和弹幕看到这里,也非常感叹。 然而很快等到陆珠的父母来警察局和她对峙的时候,弹幕震惊的发现,这两夫妻,竟然是王后和陆黎志! 那孩子不正是小王子? “你疯了”(姐姐肯定会原谅的对不对...) 弹幕之前猜测过, 会不会书中的某些角色,在现实当中,是有对应人物的。 可弹幕猜测的都是男性角色, 毕竟上个世界的简介, 是陆珠会以暗恋的对象为原型创作。 可他们真的看着书中世界那些恶毒的角色, 在现实世界也以恶毒的面貌现身, 并且比在书中世界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弹幕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原来陆珠一直都活在和书中世界差不多的恶意里面, 怪不得她能在别人对她恶意满满的时候, 淡然处之。 因为相比于书中世界刻意引诱的结果, 现实世界的真实才是更加让人心冷的。 但很快, 他们发现现实和书中的对应,远远不止于此。 陆珠很快因为主动举报, 提供有力证据, 并且完全将自己摘除,很快被送回家里。 好心的警察虽然本能对陆珠也没有好感,但至少维持了表面上的关切。 家里空荡荡的, 只剩下她自己, 她姑姑家的姐姐和姐夫接到了消息赶过来。 然后弹幕发现, 她小姨家的姐姐, 是陆兰和那个第一个变成怪物的年轻猎人。 这两个人一进门,就开始各种指责陆珠。 “我大姨养你不如养条狗, 当初没把你扔水坑里, 反倒养大了真是作孽啊!” 陆兰没有在小说世界那么像淑女,反倒双手叉腰颧骨突出, 简直就是个泼妇。 “我大姨他们,还不是因为生不出了, 才会要来个孩子,当着自己的疼着,你不是也很疼你弟弟吗?原来都是假的?” “你个小贱/蹄子真不要脸,私下搜集那么多的东西,诬陷自己的父母,你还有脸活着!” 在现实世界,她们不是亲姐妹,但因为陆珠的妈妈和陆兰妈妈姐妹嫁哥俩儿,所以她和陆兰同姓,也一起长大。 但同样的女儿,却不是同样的命运,陆兰从小被宠着,陆珠却被亲生父母虐/待,还被陆兰从小欺负到大。 “你那是什么眼神看着我!”陆兰愤怒地瞪着陆珠,咆哮:“你给我过来。现在就跟我去派出所销案!孩子是别人不要的不是买的!” 陆珠本来很怕陆兰的,因为陆兰总是会各种阴私的办法,让陆珠说不出口的吃苦头。 而且陆珠妈妈很听陆兰的话,每次陆兰说什么,陆珠就会挨揍。 但今天她只是双眸冷漠地看着陆兰,并不听她说的话。 反倒反驳道:“就是买的,从人贩子的手里买来的,花了一万七,收条我都交给警察了。” “你个贱……” “先别骂她了。” 一直站在门口的陆兰丈夫,也就是那个书中世界的大荫城猎人,陆珠的姐夫,开口说:“让我单独跟她谈谈,她一向听我的。” 陆兰闻言狠狠瞪了陆珠一眼,她觉得陆珠就是贱货,但她听自己丈夫的这件事,确实是真的,陆珠不敢和陆兰的丈夫独处。 弹幕看到这里快吐了,但是很快更让他们恶心的事情从陆珠的口中吐出。 “你跟我谈什么?”陆珠看向陆兰,又看向陆兰的丈夫说:“你想逼我跟你上床不是一两天了,我不会同意的。” 陆珠看着陆兰说:“你丈夫对我朝思暮想,单独跟我在一起恨不得跪在地上舔我的鞋子。” “我不是听他的,我是恶心得连话也不想和他说。” 陆兰的表情空白一瞬,很快厉声尖叫起来。 “你这个贱***!”陆兰骂得太难听了,直播直接屏蔽,但也正因为直播屏蔽,弹幕更是全都要气疯了,比陆兰骂得还难听。 可惜弹幕上无论和陆兰以及她恶心的丈夫怎么对线,陆兰还有她脸色大变的“好丈夫”都在对着陆珠咆哮。 陆珠非常冷静地看着,躲避着他们的撕扯,陆兰的丈夫劝陆兰说:“你先冷静不能动手!等会儿她又有话对警察说了!” “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陆兰已经哭得毫无形象,简直撕心裂肺,像在书中世界的大荫城疯了之后一样。 “你最开始就是想和她谈恋爱,没有哄她上床,是不是一直都不甘心啊!” 陆兰连自己的脸面都不顾了,这件事一直她都觉得很骄傲,从小她就喜欢抢陆珠的东西。长大了抢了追求陆珠的男人,她痛快极了,其实本身并没有多喜欢自己的丈夫。 嫌弃他没有出息,嫌弃他没有钱,只有一张脸能看。 不过听到陆珠这么说,陆兰感觉自己的自尊心都被粉碎了,因为陆珠虽然怂包,但她从来不说谎,她说是,就是。 陆兰和她丈夫已经撕到一起了。陆珠镇定地转身进了厨房。 很快她拿着一把菜刀出来,在弹幕目瞪口呆之下,一言不发朝着客厅里撕扯在一起的两个人砍去—— 陆兰的丈夫是一个健身教练,他反应还算敏锐,抱着陆兰躲过,然后用震惊无比的眼神看着一下子砍空的陆珠。 “你疯了!” 陆珠面无表情看着他们:“你们再不出去,我就说你们联合进来打我,反正你们劣迹斑斑,入室伤人,我砍死你们,也是自卫。” 陆珠说着,就要再挥刀砍过去,这一次陆兰顾不得撕扯她丈夫,转身就跑,两个人很快出屋,陆珠把门关上。 屋子里清静下来,弹幕简直不敢想象,陆珠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是怎么不疯的。 弹幕都在安慰她,陆珠本来拿着菜刀在门口发愣,听到脑中刷礼物的提示音,回神之后看了一眼弹幕。 然后陆珠竟然提着菜刀笑起来,她笑得特别开心,笑得前仰后合,好久才停下。 好半晌,陆珠擦了眼角笑出来的泪珠,把菜刀放回去,这才说:“真爽啊。” “真爽。”陆珠说:“不管不顾的感觉可真爽。” “如果以后你们被欺负,一定也不要学我之前……不要顾及什么。” 陆珠双眸明亮若碎星,看向虚空之中,说:“虽然不能把他们的灵魂吞噬,但可以让他们被痛苦腐蚀。” “不要给别人欺负你的机会。” 陆珠说完之后,笑着坐回沙发上,躺在上面把自己缩起来,抱着背包。 但是即便是她不说,弹幕也知道,她在抱着的,是屠烈。 是背包里面,那数不清的兽牙。 不过陆珠没能躺多久,就又起来吃东西,她自己把家里所有剩下的能直接入口的食物,全都吃了,甚至吃了一口生土豆。 然后勉强扛过烧灼感,打车去了医院。 连环车祸的幸存者,现在基本上全都稳定下来了。 陆珠先去了医生办公室,从医生办公室出来之后,走到了一间病房的门口,打开门。 里面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孩正坐在床上,怔怔地看着窗边。 听到开门声,她侧头看着走进来的人,表情先是惊讶了一瞬,然后笑着说:“没想到,你还肯来看我。” 弹幕已经炸起来了,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陆竹灵。 陆珠走进去,陆竹灵一直对着她楚楚可怜地笑。 两个人隔着床对视片刻,陆竹灵率先开口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从醒过来之后,就一直在想你。” “我知道那件事是我做错了。你看我已经遭受了报应。”陆竹灵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其实这个世界上,最吃她鳄鱼的眼泪的,不是步枭,而是陆珠。 陆竹灵和她做朋友那么多年,无论陆竹灵犯了什么样错,像这样哭一哭,装一装柔弱,陆珠总是会原谅她。 “你原谅我吧,”陆竹灵说:“我们的姓氏都一样,说不定你前世是我的姐姐,妹妹做错了事情,姐姐肯定会原谅的,对不对?” 她们最开始做朋友的时候,陆竹灵就是这么说的。 这像一个心理暗示,让陆珠自动把自己带入了姐姐的角色,她确实想要一个好妹妹。 陆珠舍不得陆竹灵伪装出来的那一点温柔,总是原谅她。直至她不仅勾引陆珠的男朋友步枭,还拿了步枭朋友的钱,给陆珠下药,差点毁了陆珠。 陆珠多希望陆竹灵死在她创造的世界里面啊。 从前陆珠在陆竹灵生日的时候,许愿让陆竹灵心想事成,长命百岁。 陆珠甚至连最开始知道陆竹灵和步枭混在一起的时候,都没有真的怪她。 尤其是知道了步枭不是喜欢她,只是耍她,想要和她睡,再拍了片子和朋友显摆的时候,还好心提醒陆竹灵,步枭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是陆竹灵有个少奶奶的梦,她凭借和陆珠的关系勾引步枭,想要做步氏企业的少奶奶。 她在努力怀上步枭的孩子,步枭就像个锦衣玉食直通车,只要她怀了步枭的孩子,就算做不成少奶奶,也能依附步枭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所以她和陆珠彻底撕破脸,甚至企图谋害陆珠,还觉得是帮她,毕竟步枭那些朋友,和哪个睡了都不亏。 陆竹灵还在演,她看到陆珠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以为陆珠是又吃了她这一套,毕竟她现在急需人照顾,她家里就一个身体残疾不能自理的妈妈,她这双腿还不知道要怎么手术,陆珠如果原谅她…… “我多希望你死掉啊。” 陆珠看着陆竹灵,一句话,就彻底粉碎了她再度想要利用陆珠的梦。 必须尽快离开(你的少奶奶梦碎了...) 陆竹灵的表情瞬间僵死, 面上满是难以置信。 陆珠从来不会这么说话,就算她那天发现自己被下药,差点被陆竹灵给害了, 也没有对陆竹灵露出过这种表情。 冷漠又麻木, 仿佛她们之间从来都没有关系一样。 可是这不对啊, 陆竹灵明明听大夫说陆珠在她昏迷的这些天, 每一天都会来看她的…… 陆竹灵的眼中闪过怨恨, 她讨好的表情有一些维持不住了。 但她还是压抑着自己的怒意, 可怜巴巴地看向陆珠说:“姐姐你不要生我的气。” 陆竹灵直接恬不知耻地叫陆珠姐姐。 她以为自己拿捏住了陆珠的软肋, 毕竟她知道露出那糟糕的家庭和糟糕的境遇。 陆竹灵一直都觉得, 自己肯跟陆珠在一起玩, 是一种施舍。 “我知道这些天你每天都会来看我,你看到我昏迷你一定非常的着急……你现在没有必要说这样伤害彼此感情的话。” 陆竹灵一脸的恶心表情, 把弹幕都快给恶心吐了。 她还在说:“我知道你绝对不会怪我的, 毕竟我们这么多年……” 陆珠却打断她说:“说出来你可能也不信,我每一天来你的病房中看你,都是想看你到底什么时候会死。” “你没有死在车祸当中我真的是太遗憾了, ”陆珠说:“你的少奶奶梦碎了。” “我刚才问过了医生, 他们可能怕你接受不了所以没忍心告诉你。”陆珠说:“你本来怀孕了, 但是掉了, 而且你的腿,怕是这辈子也别想站起来了。” “步家那样的家庭背景, 怎么可能要一个残疾的少奶奶?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步枭直接撞成了高位截瘫。” “他就在你楼上,还在 ICU没有出来, ”陆珠微微歪了歪头,一脸的纯真。 她说:“这么看你们还是挺般配的, 下半辈子都是在地上爬的,说不定真的能配成一对儿呢?” 陆竹灵听陆珠说的这些话,表情越变越难看,她不相信,她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开始尖叫。 这尖叫的声音真的跟书中世界的怪物有异曲同工之妙。 陆珠却站在病房门口微笑,直到小护士被陆竹灵的尖叫声吸引过来。 然后陆竹灵开始质问护士,医生是否隐瞒她身体状况的时候,陆珠这才退出了病房。 陆珠并没有上楼上去看步枭,歩枭到现在还没醒呢,而且露出今天已经恶心得够呛了。 她现在必须去吃饭,她马上就要饿疯了。 接下来还有好几个人要见,陆珠必须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处理好一切。 于是弹幕还没能从被陆竹灵恶心的那个劲儿回过神来,就看到陆珠又去吃东西了。 这一次她自己要了好大一份面,几乎是对着一个盆一直在吃,又惹来了很多人异样的目光。 吃完之后天就快黑了,陆珠没有再折腾而是选择回家。 她家里没有什么属于她的珍贵东西,只有一些衣服,堆放在她狭小的屋子里面。 但其实连这间房子都是陆珠买的,是她觉醒了造物主的能力退学之后,写书赚的钱买的。 那些书中的世界,就是陆珠猎杀现实当中无法被法律制裁的罪犯的世界。 还是有一些人喜欢看她的书的,哪怕书中内容大部分非常阴暗。 陆珠用赚来的那些钱,给自己买了一个房子,是希望脱离家里的控制。 可是她就算每个月都往家里寄钱,说她在外面打工,最后这个房子和她写书的事情还是因为陆兰,暴露了。 然后她一家人登堂入室,她赚的所有稿费都被她的妈妈给拿走。还要帮他妈妈照顾她妈妈买来的,用来传宗接代的孩子。 陆珠一开始并不知道那孩子是被人贩/子卖给她妈妈的,毕竟他们之前不在一起生活,陆珠以为那真是她妈妈生的。 但后来有一次她这个小弟弟意外摔了流了很多血。需要输血的时候她父母的血型都对不上,陆珠才发现不对劲开始查的。 其实就算系统不出现的话,陆珠也准备等到吞噬食了这些人的灵魂,回到现实世界就把这些证据全都放出来。 让这些人“死得其所”。 陆珠擅长做这样的事情,她之前猎杀也有在努力查那些背后的事,甚至有一些人会在网上说,是老天开眼了,让恶人有恶报。 但最近这两次陆珠实在是力量衰退而且饥不择食,让很多无辜的人也卷进来了。 幸好……屠烈阻止了她吞噬这些人。 也幸好系统出现了,让陆珠找到了另一种食物。 陆珠想到待在屠烈身边的时候,都是不会饿的。她开始的时候总也不明白,到后来是不敢相信。 如果系统不跟陆珠打赌,不挑明,陆珠可能还需要自己想很久才能想通。 陆珠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回到了自己在阳台附近,被隔板隔起来的一个小屋子里面。 这房子明明是她的,可在这个家里露出只有这一方很小的地方栖身。 她不能发出很大的声音,到时间必须睡觉,每天要做饭洗衣服,她过得简直像灰姑娘。 只是不同于灰姑娘,陆珠这一辈子都无法在这个世界当中,遇见属于她的王子。 陆珠是真的有一段时间,把步枭当成了她的王子。陆珠为了他学习贵族礼仪,偷偷地在屋子里面练习,对着镜子微笑,争取让自己看上去矜持又守礼。 可步枭只是跟别人打赌想要睡她,发现她实在是太迂腐,像个不开窍的老处女之后,对她失去了兴趣反倒更喜欢很能放得开的陆竹灵。 然后决定把她给他的兄弟们睡。 陆珠现在回想这些,心里甚至已经没有波动了。 在选择离开这个世界放弃一切的那一刻开始,步枭他们,就在陆珠这里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陆珠洗漱好之后,锁上了房门,美美地睡上一觉。 此时此刻她的父母在看守所里面,她“可爱的”,会和她的妈妈一起骂她的弟弟,等待的将是被送去福利院。 陆珠这一晚上连做梦都是无比美丽的,梦里她梦到了兽神山,梦到了那个陆珠从来都没有去过的地方。 她梦到有一个高大的影子,和梦里的自己一起快乐地生活在那儿,陆珠知道,那是屠烈。 她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是被活活饿醒的。 陆珠清早上起来草草洗漱,然后哆里哆嗦像个瘾/君子一样,慌张地往嘴里塞东西吃。 家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给她吃了,陆珠吃掉了昨天那半个生土豆,然后迅速下楼去吃早餐。 她吃东西吃得太多了,一个人把所有早餐的样式都点了,然后全部吃光。 有人以为她是吃播,可她的面前并没有摆放着手机和摄像头。 陆珠看着似乎比昨天更瘦,她的脸颊都凹陷了,眼睛也比昨天更大一些。 她在迅速地消耗,她必须尽快离开这个世界,去吃她找到的新食物才行。 不过在走之前陆珠还有几件事情要做,她又去了医院,那些这一次被无辜卷进这件事情的人,陆珠想要给他们一些补偿。 好在系统空间里还有几乎整箱黄金,陆珠悄悄给他们补偿,然后又去最顶层看了步枭。 当然不是想念步枭,而是试图接触步枭的哥哥,步林。 陆珠买了一大堆吃的,蹲在步枭病房的门口一整天,终于在快黑天的时候堵住了步林。 步林这一次就是被卷进来的,陆珠并不跟他废话,看着他说:“你弟弟已经废了,步家是你的了。” 陆珠看着步林说:“有一个办法能让你爸爸彻底无法再对你指手画脚……” 步林听陆珠说第一句话的时候狠狠皱眉,他知道陆珠是谁,曾经步枭惹了麻烦,还是他出面阻止了一切朝着更恶劣的方向发展。 陆珠把自己的计划和步林说了,步林最开始反应非常激烈,但是很快他就沉默了。 “走商或者是从政你总要选一个,”陆珠说:“相信你已经做出了选择,就算没有你爸爸的庇护,你也比步枭不知道优秀了多少倍,你怕自己不能在风雨飘摇之中稳住企业吗?” 步林最后和陆珠谈了大半夜,他答应陆珠,帮陆珠做一些事。 比如揭发陆珠所在的学校当中,关于校长和导师联合压迫一些学生进行的恶□□易。 这些交易存在着逼迫,逼迫那些还没等步入社会的女学生甚至是男学生,让他们屈从于所谓的有钱人,换取一个莫须有的未来职位,是比裸/贷还要可怕的一种存在。 而陆珠曾经所在的学校,校长就是罗坚壁。 陆珠的老师,就是最开始不知道这些交易,最后知道了妄图替校长隐瞒的郁山。 他曾经把陆珠从那个关系网中摘出来,没让陆珠受到迫害,却威胁她永远不许说出去。他现在也在帮着校长隐瞒。 陆珠和步林在一天之内做了交易,这一天陆珠不停地在吃东西,不停地吃,可她还是饿得要疯了。 她把剩下的大半箱黄金交给了步林,她知道步林手上也未必多干净,他这些年帮步枭处理了多少事,怎么可能干净? 但至少在这个世界当中,步林的灵魂还没有完全堕落,否则他是无法发现陆珠在另一个世界是恶魔的。 其实要让步林的父亲不能再干涉步林做的任何决定,不再独断专行决定布氏企业的未来方向,只需要斩断他政治路上的人脉就可以。 大半箱黄金,如果莫名地出现在某个高官的家中,再又恰巧被那家的保姆发现举报,那个高官必然会接受审查。 栽赃陷害当然是不能的,但一旦开始审查,那些脏东西就都会浮出水面。 关系网一旦被拉出来,步氏企业会像在海中遇到风浪一般,飘摇不定。 可就如陆珠所说,壮士断腕未必不是最好的获得自由的方式。 至于那之后步林是怎么稳住了企业,怎么变成了一代传奇,十佳青年。又怎么拉出了某知名学校校长甚至部分老师,和各大企业之间高管之间肮脏的交易。被害的学生数量达到上千名,引起社会怎样翻天覆地的舆论和轰动,陆珠就不知道了。 陆珠准备离开这个世界了,但在离开之前她必须去做最后一件事。 做自己的守护神(期待那个重逢的世界尽善尽...) 陆珠在最开始出小山村上学的时候, 曾经租住过一家人的空房间。因为租金很便宜,所以和那一家人在一起生活。 她其实很愿意,因为她从小就期盼着, 能体会下真正拥有家人的滋味, 哪怕是近距离看着别人一家和和美美。 但那一段时间的生活简直是陆珠的地狱, 当时陆珠因为年纪也因为生活不好, 非常的瘦小。 她上初中看上去简直像个小学生, 又瘦又小, 但白白净净, 像个营养不良的幼崽。 那家的男人, 是个很胖的, 事业才刚刚起步的中年男人,他有个儿子, 和陆珠年纪相仿。 长得比陆珠稍微高一点, 但也因为基因原因,或者是不好好吃饭,和陆珠差不多大小。 最开始的时候, 陆珠体会到了男人的额外照顾, 还有男人的儿子会等待她一起出门的“殊荣”。 但是渐渐地, 她感觉到了不对劲, 十几岁的小姑娘,陆珠虽然长得小, 却已经懂得很多事了。 她发现男人是个恋/童癖, 他不光试图对陆珠下手,甚至对自己的儿子也已经下手了。 陆珠当初怕得要死, 她有次被男人抱住,差点就被欺负了。是那家的女人突然带着孩子回来了, 她才逃过一劫。 很快陆珠就要搬走,因为租住时间没有到,女主人不肯给她退钱,还非常“体贴”地询问陆珠为什么。 陆珠那时候太小了,什么也不懂,就实话实说了,可是却被女人扇了巴掌撵出去了。 那时候她被撵出去,反应最激烈的不是那家的男人和女主人。而是他们的儿子。 那个男孩无数次找陆珠,希望她回去住。却并不是多么喜欢她,而是她在家里,他的爸爸就不会用那种黏腻恶心的眼神看着他,而是会看着陆珠,也不会碰他。 陆珠像一个突然降临在他生命中的“救世主”,只要她在,他的爸爸就能做一个正常的爸爸,他的妈妈也不会以泪洗面。 陆珠因为自保的离开,在他看来是背叛。 所以他恨陆珠,恨得不惜去她所在的学校诋毁她,说她小小年纪,勾引自己的爸爸。 陆珠为此险些被退学,但是最后这件事到底没有证据,只是孩子的胡言乱语,被那个男孩的母亲出面压下去了。 陆珠逃离那里,但是那个男孩重坠炼狱。 陆珠回忆着,然后在车子抵达那片平房的时候,深深叹了一口气。 弹幕不知道陆珠要做什么都跟着她,城郊楼房都是安置房,三不管地界。时不时就停水,很不方便。 陆珠去的时候,院子里一个共用的水井旁边,正站着一个身材不矮,尤其是在女人来说,算是高壮的中年妇女。 陆珠站在不远处,轻声叫:“木愫伊。” 弹幕都懒得炸了,他们算是知道了,但凡是在小说世界当中排得上号的,在现实世界全都有原型,还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木愫伊闻言转身,看向了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女孩。 陆珠这些天瘦得太厉害了,像一个骨瘦嶙峋的绝症病人。 过了这么多年,木愫伊已经认不出她。 陆珠也不废话,更不打算勾起什么“美好”的记忆,直接说:“知道你儿子齐声为什么这么多年失踪不回家吗?” 陆珠说:“他小时候被他亲生的父亲长达多年猥/亵。他恨透了他父亲,也恨透了知道一切,却从来不说话的你。” “你的儿子,恨透了你,你现在还在伺候屋子里中风瘫痪的丈夫?”陆珠说:“真是可悲。” “你说什么!你放屁!你是谁!” “木愫伊扔了水桶就冲着陆珠来,要扯她的头发,”陆珠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问木愫伊:“不想知道你儿子在哪吗?” 木愫伊立刻停住。 陆珠也恨木愫伊的,但那是很多年前了。那些年这个恶心的女人,披着一张温柔公正的外皮,故意招了她那样瘦弱的孩子进入她家住,就是因为迫于丈夫的威胁。 想要用她,拯救她的儿子。 但是陆珠觉醒成为造物主的时间太晚了,也就在近五年。 所以费了好大劲儿,才查到木愫伊一家,重点是她儿子齐声的去处。 “他进监狱了。”陆珠把纸扔在地上说:“你一定想不到,他是因为强/奸进去的,你看看你和她的父亲,不声不响地给他做了多好的榜样?” 木愫伊捡起那纸张,上面是齐声的服刑监狱地址。 她的眼皮剧烈抽搐着,已经站不住了。直接跌坐在地上,不似人声的嚎啕大哭。 她一辈子,为了孩子隐忍一个畜生,最后孩子跑了,长成了小畜生。 陆珠坐上回程的车,突然间和弹幕系统说:“或许……这样是比吞噬掉他们的灵魂,更好的解决办法。” 陆珠说:“活着比死了痛苦多了,他们的灵魂就算是活着,也已经堕落了,而堕落的灵魂,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陆珠缓缓长出了一口气,她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她没有时间盯着这些人最终的下场,也没精力再去追究那些给过她短暂恶意的,被她拉入世界,又放出来的角色。 她在这个世界已经撑不下去了,这里不是属于她的世界。 这里没有一个属于她的人,能够供给她爱意,让她以爱为食活下去。 陆珠在下午,回到了自己家。 她的父母还在警局,托着亲人给他们找律师呢。他们想脱罪,是不可能的,因为陆珠让步林看着他们了。 她威胁步林,如果他不按照她说的做,就暴露步林曾经帮着歩枭处理的那些污遭事情。她有录音的,想要从歩枭那个混球的口中得知什么,只需要等他喝醉问就行了,很简单。陆珠手中有太多了。 步林和她相互利用,相互憎恨,但这样正好。这样在陆珠看来,是最稳定的关系了。 他会帮着陆珠看着,让那些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代价。 而陆珠坐在客厅里面,第一次当着弹幕的面,把自己不离身的背包彻底拉开。 不是伸手进去找,而是彻底摊开。 一份刚刚签好的,判定死亡后的遗产赠与,她的存款和卖掉的房子之后的钱,都在其中。 捐赠的对象,是此次事件被卷入的无辜的那部分人,剩下的给福利机构。不包括她弟弟被送去的那间福利院。 一堆捆在一起的兽牙。 一只……被烧糊的毛绒小熊,只有半壁长。 三只蝴蝶发夹。 还有一只黑兔子的钥匙圈。 一张古旧的,土黄色卷在一起的纸张。 这是陆珠所有的财产。所有重要的东西了。 陆珠起身去厨房,拿了一把刀,又拿了一个干净的碗。 她回到桌边,弹幕都在劝她不要冲动,以为她要自/杀,他们再也见不得陆珠受苦了。只有系统没有说话。 陆珠把碗和刀放好之后,侧头看了一眼阳台的方向。 窗户都开着,过堂风伴着夕阳的暖,轻轻扶动在皮肤上,别提多舒服了。 陆珠坐得端端正正,先是拿起了被烧糊的毛绒熊,然后自言自语一样对着脑中的弹幕说:“该是说再见的时候了。” 陆珠说:“我很高兴能够认识你们,你们从头到尾,都有为我考虑,如果不是身处的世界不同,真想和你们做朋友。” 陆珠说:“也想和选择改造我的那个女将军做朋友,她一定是个非常好的人。” 弹幕都在说:也不是多好,就是个老狗逼。 陆珠笑笑,抱着烧糊的熊说:“这个是屠烈的原型,我从小一直抱着,换了很多地方都带着……但是有次我弟弟要抢,我不给,他就给我烧成这样子了……” 陆珠的表情有片刻黯然,但是很快就恢复,抱着小熊又拿起了那个小兔子的钥匙圈。 她根本不知道跟谁才能说这些,也就只能跟弹幕和系统说。大概是因为隔着世界的原因,弹幕不会因为陆珠的体质对她产生难以控制的恶意。 所以陆珠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摊开在面前,说着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的话。 “这个小兔子的钥匙圈儿,是屠烈在一个现代故事世界送给我的。” “这三个小蝴蝶……”陆珠表情露出一种怀念,一种难以言喻的羞涩。 “是有一个故事世界,他在幼儿园的时候送给我的发夹。” 她一样都没舍得扔,但是因为知道屠烈的原型只是一只毛绒熊,所以根本无法接受而已。 陆珠把三个蝴蝶发夹,别在屠烈的毛绒熊上面,钥匙圈也挂在毛绒熊的手臂上。 然后拿起了刀子。 弹幕都在热烈的讨论中—— 我现在明白了,标题上面的麻木不仁,是陆珠对自己的麻木不仁,对自己不好也是一种作恶! 哇猪猪是要回去了吗?!是要跟屠烈重聚了吗! 她终于想通了呜呜呜呜我真的哭死,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太险恶了。 这种体质放在谁身上谁也会崩溃的…… 可是猪猪依旧这么善良,又这么聪明,幸亏她有了屠烈。从今以后能够以爱为食。 我觉得猪猪的故事很引人深省,允许别人对自己作恶,这难道不是作恶吗? 对我也是这样理解的,为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让不幸来消耗自己,这就是一种作恶。这是对自己的作恶! 我们现实当中,也会遇到很多不公正的待遇,很多恶心的人,这些丑陋的人性无处不在。我们不是造物主,我们能够做的,只是不被这些人同化影响,只是不在他们的撕咬当中变成和他们一样的怪物罢了…… 猪猪真的很好,希望看直播的所有姐妹们,都能遇到最好的人,生活在最好的境遇当中。 就算生活偶有苦涩,记住不要让自己变成怪物! 呜呜呜呜呜,要和猪猪告别了吗我真的好舍不得! 呜呜呜呜呜呜猪猪再见了! 我们都会越来越好的! …… 陆珠拿起刀,把自己的手心割开,血流到了碗里,她脸上却露出了笑意。 她的眼眶微微泛红,没有当初那种诡异又漠然的气质,她笑得真心实意。 她不会变成“怪物”了,她不会再放任自己自我伤害,放任别人伤害她了。 “很高兴你们陪我走过一个世界,陪我找到我的新食物。” 陆珠说着,抬起脸,晶莹的眼泪顺着她的脸上蜿蜒,很快被晚风吹落。 陆珠蘸着碗中的血,展开了那张昏黄的纸张,染雪的手指在上面慢慢地勾画修改。 这一次,她勾画的再也不是一个注定充满恶意的世界。 唯有这一次,她细细的描绘过每一条山川河流,繁花野鸟,期待那个重逢的世界尽善尽美。 造物主终于肯正视自己的内心和诉求。 造物主愿意改变,没有人能再伤害她。 而这世上的造物主从不只陆珠一个,每一个人,都是自己的造物主。 不因不幸自我堕落。 不因痛苦逃避责任。 不因欲望伤害无辜。 不因懦弱伤害自己。 请为自己做一个守护神。 请做自己的守护神。 番外·重逢(她重新开启了这个世界...) 原来每一个世界, 都是用造物主的鲜血绘就。 弹幕看着陆珠绽开泛黄的纸张,用手指沾着血,在仔仔细细地描绘着那个她才脱离不久的世界。 这一次没有怪物, 没有世仇, 各城之间团结友爱, 那些城主再也不是满心邪恶的灵魂。 而陆珠一手抱着烧焦的小熊玩偶, 还带着点得意地笑, 和弹幕说:“屠烈是我按照这个小熊画的, 他的原型很帅吧?” “之前是棕熊的, 后来烧焦了, 就变成了黑熊……” “小蝴蝶也画进去吧, 之前受伤的那只拿命去报信了呢……” “小兔女阿夏也画。” 陆珠絮絮叨叨,从没露出过这样的鲜活情态, 像个赶着去和心上人会面的小女孩, 尽可能地将自己装扮得光鲜亮丽。 她的眼睛如秋水一般的明净,她的语调像个终于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 弹幕都不由自主地跟着陆珠高兴了起来,系统也用温柔的女声提示:“改造任务已经完成, 现在开始解绑倒计时, 宿主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陆珠摇了摇头, 系统其实在这个世界, 没有做什么,世界是陆珠自己缔造的, 如果没有系统, 她也还是能想方设法引那些灵魂堕落。 系统只是和她打了赌,隐藏了她的一部分记忆, 让她和屠烈之间本来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因为没有记忆, 无限缩短,甚至在一起了。 如果非要说,那么系统和弹幕在这个世界的角色,大抵上就是红娘一样的存在。 通过他们的影响,陆珠终于能够看到自己的真心,接受改变,去再度相信爱,也因为屠烈无数个世界的努力,懂得更爱自己。 陆珠在纸张上面,将她想要添加的一切都画好了,夕阳已至,下一个黎明绝不会远。 陆珠对系统说:“谢谢你们,我没有什么想要问。” 弹幕都在和陆珠道别—— 猪猪再见,呜呜呜,我陪着猪猪的时间是最长的,六个月的时间,虽然我中途气跑了两天,但我又忍不住回来了。庆幸我回来了,我明白了猪猪为什么要改变,她的改变,是我们每一个人要做的改变。 呜呜呜,真好,猪猪就要和屠烈在一起了,屠烈一定会高兴死的。我会在观察期好好看着你们的! 猪猪再见,你是个很好的人,很好的造物主,创造属于你自己的美丽人生去吧! 猪猪再见! 好舍不得,我觉得猪猪的这个世界意味深厚,教我们言如霜雪,谨言慎行,也教我们自爱自强,不自弃。 姐妹们都好有感触,我的感触只有兽人好磕啊! 下个世界能真的嘿嘿嘿了吧?猪猪可别哭了我们熊熊啊!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也惦记着这个呢! 肯定行了,猪猪创造的世界,还不是她想干什么干什么。 猪猪再见! 新世界看上去真好,我也想去! …… 告别的话说了一轮又一轮,陆珠没什么要说的了。她看到弹幕上说的我也想去,歪了歪头说:“可以啊,把灵魂交给我,我把你拉进世界里。” 弹幕都以为猪猪在开玩笑,都在说“我也要去我也要去”,系统立刻提醒:“不要许愿,你们不想在星际三千年待着了?” 系统的声音很机械很严肃,它又说:“陆珠是造物主,她能做到的,把你们拉进去,所以如果不是真的想去,请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弹幕顿时就不敢说话了,他们感叹陆珠厉害的同时,有些人想起了什么在后怕。 那些最开始在弹幕上纲上线的,挑衅陆珠的,陆珠说能让他们进来尝尝滋味,难道是真的…… 他们突然间因为自己曾经言语操纵过造物主的行为而感到后怕。 不过陆珠笑得非常温和,说:“别紧张,我知道他们是开玩笑的,没人能舍得有爱在的世界。” “我们都是以爱为食。” 陆珠说完,系统开始解绑。 这一次结算之后,不仅仅是这个世界的成功,甚至后续以爱为食的陆珠创造出来的所有世界,都会算在系统的头上。 这是一个最危险的,没有人敢接的改造任务,但系统完成了,它为一个创造世界的造物主,找到了新的食物。 就像持有了三千世界的股份,今后陆珠每创造一个美好的世界,系统都能够分红。 它真的可以退休了,系统激动得连倒计时的播报音都在抖,活像是卡碟。 而陆珠把她心爱的宝贝们都装进背包,感觉到脑中突然一轻,陪伴她长达六个月,却其实只有六天的弹幕和系统,就再也寻不到踪迹。 她背上了包,桌子上只余一张遗嘱和泛黄的纸张。 纸张被晚风吹动,那上面的河流,似乎都跟清风晃了起来。 坐在桌边的陆珠趴在纸张上面睡觉,楼下不知道谁家的孩子在哭闹,要买一个变形金刚。 奶奶的劝阻声音才落下,屋子里只余被风吹开的合同。 陆珠背着背包,穿着一身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怪异的牛仔裤和白衬衫出现在猎人河边的时候,她身后的阿夏在不断地说:“主人,我给你拿着背包吧?不重吗?” 陆珠摇头,抬起头看向了头顶的三只蝴蝶雕。 它们的声音格外的凄厉,仿佛受了什么难以忍受的委屈一般,盘旋着落在了陆珠的肩膀上,啄陆珠的及肩发。 陆珠躲着却笑起来,她亲手操纵人射杀了这三只蝴蝶雕,它们有怨气也是正常的。 阿夏帮着陆珠驱赶,蝴蝶雕很快飞上天际,朝着州山林中飞去了。 “他们去哪了?”阿夏问。 陆珠眸色清亮,叹息一样闭了闭眼睛说:“去找我的食物。” 太阳正烈,阿夏人形也像个兔子不老实,看到了州山林中的野花,就忍不住越过猎人河去摘。 陆珠站在猎人河边,看上去很淡定,但是心脏已经要跳出胸腔。 她杀了屠烈那么多次,最后这一次也杀了他,他真的还会爱自己吗?他最后都哭了…… 而且收回感知之后,最开始那不能承受的心痛,就是属于屠烈的,陆珠真的非常忐忑。 要是屠烈不爱她了,要是他不能提供给自己能够吃饱的爱意……那她怎么办? 陆珠站在猎人河边,脚下的泥土被她踩得泥泞不堪。 她擅长做最坏的打算,因为她的人生之中,遇见的很多事情,都是坏事,只有更坏,没有最坏。 她想,要是屠烈不爱她了……或者某天爱她不再浓烈,不能供她食用……那就再创造一些熊…… “吼——” 简直像是陆珠危险的想法被屠烈窥知到了,熊吼声通天彻地地从州山林中传来。 不应该这么快的,蝴蝶雕才飞过州山林,怎么会这么快抵达兽神山? 可是这熊吼声音确实是屠烈的,陆珠心脏提到了喉咙,她无法想象,她和屠烈再见面,带着所有的记忆……会是什么样的。 陆珠伤春悲秋胡思乱想地在屠烈的声音里面,听到了些许愤怒。 陆珠甚至做了屠烈一见面就咬死她的设想,然后很快,熊吼声音再近,陆珠看到了州山林中蹿出了一个硕大的黑影。 她的肉眼只能捕捉到一个黑影,接着便是响彻耳边的熊吼:“吼——” 陆珠站在岸边上,抓紧了书包的袋子,她瞪着眼睛看向朝着她扑过来的黑影,甚至是大张的血盆巨口。 她其实很胆小,也懦弱。 她这一辈子没有这么勇敢过,勇敢地接受一只玩偶的爱,勇敢地离开她生来所在的世界,开启一段完全无法预料的旅程。 然而她已经回不去了。 她构建世界,是不会离开现实世界的,所以她黑夜必须要睡觉,因为现实世界白天的时候,要灵魂归体,回到那个世界过白天。 但那不是她创造的世界,所以她彻底离开,是没有方法回去的。 陆珠感觉屠烈带起的凉风裹着水汽扑面,这样庞大的身体撞上来,她这把脆骨头会直接断掉。 但是陆珠只是闭上了眼睛缩起了肩膀,她没有躲避。 她现在怕疼也怕死,但是她不想躲开,无论屠烈带给她的是欢迎,是爱、还是杀戮。 黑影涉水迅速到了陆珠面前,陆珠只感觉肩膀上抓上了一双巨大熊爪,接着便一阵天旋地转,陆珠惊呼地喊了一声:“啊!” 但是这旋转并没有停下,险些直接把陆珠转得昏过去。草木被压断滚扁,陆珠目所及除了一片黑,就是满眼的绿。 等到终于停下的时候,陆珠以为自己脑袋和屁股都移位了,但是她却气喘吁吁惊魂不定地躺在一片柔软的皮毛之上,随着这柔软的肚腹上下急速起伏着。 屠烈是满心绝望地闭上眼,以为他再也不会存在,再也见不到他的主人了。 但是等到他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他竟然在兽神瀑布里。 他的族人们就在他身边不远处,举办着他成为兽人族首领的仪式。 他的长发由族内的女子细细编好,点缀上象征着兽人族力量和美的兽骨。 他穿着一身首领长袍,本来要在兽神瀑布浸泡上一天一夜接受兽神的洗礼。 但是他睁开眼,看到了曾经死去的那些兽人重新活过来,弄疼了自己知道不是做梦,他就无法再泡在兽神山了。 他感知到了主人不仅重新赐予了他生命,她甚至重新来到了这里! 屠烈等不到兽人族的首领仪式结束,直接兽化撑破了首领袍子,朝着州山林猎人河的方向飞掠而来。 屠烈拿出了自己一辈子最快的速度,他感觉到风被他撕裂,他心如光电,恨不得一眨眼,就出现在主人的面前。 她重新开启了这个世界! 她……回来了! 屠烈甚至都不敢去想,陆珠为什么回来,他踩着州山林的树叶,在林间踏风疾行。 远远看到陆珠身影的那一刻,他终于忍不住爆发出了疯狂的喜悦,他开始狂吼。 他朝着她狂奔,他停不下来,他的四肢宛如在风中幻化成了遮天蔽日的羽翅,他感觉自己已经飞起来了—— 耳畔清风温暖,盛夏与爱一同降临这个世界,如烈日如红花。 重逢是他们赠与彼此最美最珍贵的礼物。 番外·重逢二(我来跟你缔结婚姻...) 屠烈最后关头刹不住车, 险些把陆珠撞飞,就只好抱着陆珠,一路滚过去, 用自己庞大的身躯, 减缓这种冲击力。 陆珠晕头转向地撑着手臂起身, 正对上硕大的熊脸, 熊脸看不出表情, 可是陆珠却能通过那双眼睛, 看到屠烈激动得难以自己, 又怕把她伤到, 环着她的熊爪都不敢压实的小心翼翼。 她心里的忐忑顿时全部放下, 勾着嘴唇对着屠烈笑了下,然后头晕目眩地重新躺回了屠烈身上。 她趴在屠烈柔软滚烫的肚皮上, 整个人都埋起来, 她听到了屠烈狂跳的心脏,震耳欲聋地从屠烈的肚皮,一路撞进陆珠的心里。 陆珠闭上眼睛, 那种如影随形的饥饿, 全都在这一刻离她远去。 屠烈果然还爱她, 他的爱能让她不再忍受饥饿和痛苦。 陆珠张开双臂, 想要更加抱紧一些,消瘦的侧脸在阳光下透出了莹润的光泽。 凹陷的脸颊, 这一会儿的工夫, 竟然就鼓起了一些,看上去没有那种骨瘦嶙峋的感觉了。 不过很快陆珠又惊呼一声, 因为屠烈躺在地上喘/息了片刻之后,回过神就恢复了人形。 陆珠急速坠落, 最后跌进了一个坚实光滑的怀抱,这次陆珠的手环过了屠烈两侧的腰身,彻底将他抱得结结实实。 屠烈的声音也从头顶传来,还带着难以置信和压抑不住的剧烈喘/息:“你回来了……” 这是一句废话。 屠烈抱着陆珠。抬起头看到了陆珠的头顶,又说了一句:“你重启了这个世界。” 这也是一句废话。 可是除此之外,屠烈真的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 他不敢问陆珠为什么会回来,为什么重启了这个世界。 就算他有所猜想,可那种猜想,在屠烈看来都是痴心妄想。他已经恢复了所有的记忆,他现在清楚地记得他爱上陆珠多少次,送过她多少次兽牙……也被她拒绝,甚至杀掉多少次。 他只是陆珠随手创造的生命,她能够创造整个世界,自然也能随手创造数不清的像他这样的生命。 屠烈现在拥有前面无数个世界的记忆,他根本不敢去断定陆珠的想法。 但无论这一次陆珠想做什么……屠烈都会依着她。 “你为什么……”屠烈顿了顿,陆珠抬起了头,屠烈看着陆珠问:“这一次无论你做什么,让我帮你。” 屠烈甚至不敢要求陆珠为她停留,他愿意像之前无数个世界那样,追随在陆珠的身边,任由陆珠利用他,或者是杀死他。 陆珠听到屠烈这么说,顿时感觉有点愧疚,她之前没有把屠烈当成过一个人。哪怕是知道屠烈拥有了自己的意识,陆珠都以为,只要她将自己的感知收回来,屠烈就会重新变成一个玩偶。 人是不会对一个玩偶倾注太多的感情的,尤其陆珠整天操心的都是吃不饱,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屠烈渐渐衍生出了自己的灵魂。 陆珠看着屠烈小心翼翼地询问,伸手整理了一下彻底滚乱的头发,然后清了清嗓子说:“我答应你的,等这个世界上的怪物都没了,就和你一起回兽神山。” 陆珠说:“我向来说话算话……” 屠烈的表情有短暂的空白,接着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他猛地坐起身,双手抓住了陆珠的双肩,控制不住力度把陆珠都捏疼了。 屠烈声线发颤,终于敢问出那句话:“你是为我回来的吗?” “你是因为我们的约定,才会重新开启这个世界对吗!” 屠烈双眼紧紧盯着陆珠,眼圈都有些泛红,鼻子也发酸。 他怎么敢乞求创造他的人对他有所怜悯?甚至是爱。 他明明尝试了那么多次,到最后都是痴心妄想,他根本就没有被当做一个人…… 屠烈问完这些话之后,就一错不错地盯着陆珠,连眼也不眨,生怕他一眨眼的工夫就错过陆珠对他的回应。 陆珠被他看得有点受不了,尤其是肩膀被抓得疼,抬手扶住了屠烈筋脉突起的一只手臂。 轻轻拍了拍说:“屠烈,我疼。” 陆珠眼眶也有一点发酸,她想起上一个世界当中,屠烈为她凄惨地死去,她收回了属于自己的感知,却因为那其中裹挟了屠烈的情绪,而撕心裂肺的心痛。 那是为她的心痛,陆珠这一生都没有被任何人这样需要过,这样爱过。 从前她只觉得,屠烈之所以会对她这样,是因为屠烈身体当中有她的意识,受她自己的影响罢了。 可现在她收回了那些意识,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创造的守护神从一个寄存她意识的玩偶,变成了真的守护神。 屠烈听到陆珠说她疼,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迅速地松开双臂,接着又赶紧把手放回去,笨拙地给陆珠揉着。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间没控制住。”屠烈给陆珠揉着肩膀,却还在等着陆珠的回答。 陆珠下意识地绷着自己的表情,她惯于做一种无波无澜的冷漠表情,可实际上此刻她的心里已经突然开了花,层层叠叠的花瓣,轻轻颤动的花蕊,让她根本就维持不住表面的淡定。 陆珠把后背上的背包拿下来,拉开了拉链,伸手进去掏啊掏。 屠烈简直心急如焚,陆珠不给他一句话,就好像把他架在火上烤,短短的两息之间,屠烈感觉自己已经里外焦糊了,陆珠这才从背包里面抓出了一堆东西。 那一堆东西被绳子系在一块儿,陆珠抓着晃了晃,叮叮当当的声响,是无数的牙齿撞在一起的声音,清脆至极。 屠烈已经不知道做什么反应了,他当然第一时间就看出了那些兽牙都是他的。 他也记不清楚自己到底从哪一个世界开始,就送给陆珠自己的兽牙。 但陆珠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明明很多世界屠烈看见她扔掉了…… 屠烈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些兽牙。 陆珠把手向上抬,屠烈就跟着陆珠抬起头。 陆珠对屠烈说:“这些都是你送给我的,还有阿夏,和蝴蝶雕。” 陆珠没有主动跟人表白过,她其实是一个非常羞涩又木讷的人,唯一一次答应做别人女朋友还被人给骗了。 至于在她创造的那些世界当中,无论跟任何人有情感纠葛,在陆珠看来都是假的。 她现在坐在屠烈的腿上,屠烈刚刚从兽形变为人形,一丝都不挂让陆珠的压力倍增。 陆珠都不敢低头,瓷白的脸上泛起红,她看了屠烈一眼,又侧过头看向旁边被压得乱七八糟的野草。 陆珠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说:“你的求爱我答应了,我来跟你缔结婚姻。” 屠烈万万没有想到陆珠竟然是这么回答的,他如遭雷击,但反应迅速,迅速地抬起双臂重新将陆珠,和陆珠手里拿着的那些兽牙,狠狠搂回怀里。 他抱着陆珠,看向了漫山的青翠郁郁浓浓,直到这一刻,那不知道何时从他身体当中,伴着灵魂而生的爱慕,终于落到了实处。 屠烈有一肚子想说的话,他想告诉陆珠兽神山有多好,他的族人们有多么的可爱;想告诉她兽神山上的野花特别的香,想告诉她州山林的猎物有多肥美。 他想告诉陆珠,陆珠和他缔结婚姻一定不会后悔,他想告诉陆珠,他绝不会让陆珠饿到。 他甚至想把缔结婚姻的誓言,再重新对陆珠说一遍,哪怕他已经说过了无数遍。 可是屠烈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喉咙之间像是被着突如其来的回应给噎到几近窒息。 陆珠也抱住了屠烈,手里抓着的兽牙叮叮当当地在屠烈的后背撞在一起。陆珠侧头埋在屠烈的胸口,闷声说:“我让蝴蝶雕去找你了,但是蝴蝶雕没有这么快,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阿夏在后面看着呢,你先把我放开吧,你现在这样……”不方便。 陆珠小声地说着,可是屠烈心跳的声音太大了,大到屠烈有好久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声音。 等到他找到的时候发现他在喊。 “太好了!我这就带你回家!” “不需要蝴蝶雕去找我!你进入这个世界,我能感觉得到!我的灵魂是为你而生,我能感知你的感知!” 陆珠被屠烈的声音震得哭笑不得,又抱紧他一些埋在他怀里笑了起来。 屠烈听到自己喊得这么夸张,也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的眼泪就忍不住落下来了,陆珠也是。 两个人相拥着喜极而泣,又哭又笑,并没有立刻就海誓山盟,甚至没有激动得马上你侬我侬。 他们像一对幼稚的小孩子,抱着自己日思夜想终于到手的玩具,除了开心地蹦,连玩儿都不会了。 “你还会走吗?主人……”屠烈严丝合缝地抱着陆珠,下巴放在她的侧颈,情不自禁地问出这句话。 问完之后屠烈就又提起了心,他怕陆珠答应的缔结婚姻,就只有这一个世界。 他知道陆珠的能力,他们在一起太久了,久到屠烈已经分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爱上了陆珠。 但他能分得清楚只要自己活着,这份爱就不会停止。 如果让他得到又在失去,屠烈连想一下都觉得肝胆俱裂。 陆珠这一次很快地回答屠烈:“我不走了。” 陆珠说:“我已经回不到那个世界了,以后这个世界就是我的世界。” 不管她再缔造什么样的故事,最终都会回到这里,一直生活在这里。 屠烈这才深深地把那口气呼出去,尾音甚至带着哭腔,他激动得难以言喻,浑身上下的热血都沸腾起来。 然后自然而然的,他最蓬勃的热情,不可控制地抵住了陆珠。 番外·重逢三(我现在也是兽人了...) 陆珠感觉到之后, 脸瞬间就红透了。 她瞪了屠烈一眼,然后小声说:“你干嘛,都说了阿夏看着呢……” 陆珠说完, 立刻拉过背包塞在两个人中间, 想要挡住。 结果阿夏的兔耳朵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尖, 立刻扯着嗓子在不远处喊道:“我没看!” 陆珠顿时血液都要沸腾了, 这幕天席地的环境, 还有人看着, 她可绝对没有这样的爱好。 屠烈也并没有想怎么样, 只是陆珠的回应让他太过心动, 心动自然就难以自己的有反应。 他捧着陆珠的脸, 手指摩挲着陆珠咬得要滴血一样的嘴唇,说:“别怕, 不在这里干/你。” 陆珠:……她感觉自己的脑浆也开始沸腾。 虽然和屠烈在一起这么久了, 可她还是时常无法适应屠烈的直白。 “我先化为兽形,我们回去兽神山!” 陆珠点头,把自己的背包背好, 屠烈很快兽化, 对着陆珠趴伏在地。 陆珠爬上去, 想要阿夏也上来, 结果阿夏直接化为了一只大黑兔,跟在了两个人的身后, 速度竟然也不慢。 州山林是陆珠创造, 却只被屠烈拉进来一次。 那一次她和屠烈之间,相互都没有记忆, 现在回想起来,那竟然也算是一种美好。 陆珠骑在屠烈的背上, 看着四周一模一样的树木,根本分不清方向。 但是屠烈能够分得清楚,为了照顾陆珠和阿夏,他没有跑很快,在州山林中匀速穿行。 蝴蝶雕寻到了陆珠和屠烈的踪迹,在空中鸣叫起来。 陆珠笑着仰头,透过树冠看向被割裂的阳光,由衷感叹道:“真美啊……” 原来她也可以创造出这么美丽的东西。 陆珠被屠烈带着,看着哪里都很新奇,在州山林穿行的时间有些久,但是陆珠竟然不觉得无趣。 她看到了一些鹿和奇形怪状的生物,这些并不是她一笔一画书写描绘,而是这个世界根据她的意愿衍生出来的生物。 它们看上去那么鲜活,美丽,陆珠扭着头,一时之间都看得痴了。 终于,在太阳快偏西的时候,他们出了州山林。 陆珠看到了她亲自创造,却从没见过的兽神瀑布。 离得不远,水汽就让人呼吸发窒,瀑布犹如天上来,陆珠仰着头站在兽神瀑布bsp;   水帘飞溅,叮咚清越,瀑布四周满是高矮错落的树植,鲜花在山坡上盛放,卷着水汽和凉风的花香简直让人心旷神怡。 “这里真美……”陆珠感叹。 屠烈在瀑布的水潭化为人形,下半身隐匿在水中,他对陆珠招手:“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那里有温泉。”屠烈说:“除了我,族中知道的没几个,能上去的更是只有飞禽兽人和我。” 陆珠笑起来,把手放在屠烈手心,屠烈又对阿夏说:“你就在这里玩,我们晚点来接你。” 阿夏没有意见,这里够她玩好久了。 屠烈在水中再度化兽,陆珠伏在他的悲伤,抓紧了他的毛发,屠烈开始狂奔。 飞掠过树林,小溪,他们的面前渐渐地出现了一座山。 远远望去,那山的形状就像一只坐在环山林中的玩具熊,山顶上还冒着袅袅白烟。 山很高,山壁之外寸草不生,光滑的岩石非是屠烈这样的尖利兽爪不能着路。 屠烈开始向上攀爬的时候,陆珠几乎是趴在他的脖子上,双腿卷着他的腰身。 屠烈的速度不慢,可终于爬到了半山腰,太阳西沉了一半。 陆珠格外喜欢夕阳,尤其是这样昏黄连天的时刻,让她觉得整个世界都温柔起来。 半山腰有一块突出的平坦岩石,屠烈化为人形和陆珠落在上面,陆珠站在岩石上,看着整片天地发怔。 “这里真美。” 她今天一直在感叹,到处都很美。 她以为屠烈就是来带她看夕阳,这样站在高处别有一番抬手触摸云层的壮丽。 不过屠烈绕过感叹的陆珠,钻入了陆珠身后的山石里面。 转眼他又出来,拉着陆珠的手臂说:“跟我来。” 陆珠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夕阳,然后跟着屠烈钻入了山石,狭窄的山石后面别有洞天,比外面还要美丽。 到处蒸腾着热气,昏黄的阳光顺着这一方小天地的顶部,散落下来,和这些热气混在一起,如同金粉一样漂浮着。 陆珠笑起来,看着屠烈说:“这里更美。” “咦,你哪里找的衣服?” 陆珠看着屠烈腰上系着的衣服,终于让她有地方落眼睛了。 陆珠这才敢仔细看他,肩颈宽厚,长腿蜂腰,陆珠眼睛都要不够用了。 “光是看?”屠烈拉开系在腰间的衣袖。 “这里是我狩猎过后经常会来的地方,很安静,没有人来。” “我在这里放了许多东西,这里的水温永远适合泡澡。” 屠烈腰间唯一的衣服落在地上,他对陆珠大方又热烈地展示着自己对她爱意,对她的热情。 “我想在这里干,可以吗?” 陆珠又开始头晕目眩。她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回答,反正等到回神的时候,她已经泡进了泉水中。 这水对她来说,其实有点烫,但是很快,陆珠就不知道到底是她觉得烫,还是她自己烫热了一池春水。 陆珠本来不应该羞涩到这种程度,皮肤的红,从脸一直蔓延到全身,连抓在池边的手指都没能例外。 屠烈的热情不是正常人能受得了的,不过他碍于陆珠现在实在是太瘦了,抱着陆珠简直心疼得不行,说她的脊背像一条鱼刺。 “你为什么会瘦成这样?”屠烈亲吻着陆珠有些嶙峋后颈,满眼都是怜惜。 “我肯定会把你喂胖的!”屠烈在最情动的时刻,在陆珠耳边说的并不是什么情话,而是这样一句充满“雄心壮志”的话。 陆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觉得自己现在变成了毛绒玩具,像她小时候抱着屠烈那样,她在清晰无比体会着另一个人对她的爱不释手。 被把玩着,可却并不带任何侮辱的意味,满满的都是怜惜和爱。 陆珠很快就觉得自己肚子有一点撑,只有在屠烈的身边她才能吃饱。陆珠撑得浑身懒洋洋的,屠烈坐在池边抱着她,都不肯让她自己泡一会儿。 “你太瘦了。”屠烈不知道第几次说这句话。 “我抱着你都怕我把你勒断了,”屠烈说:“一会儿我们回去之前,我就给你猎点吃的东西……” 他说着这样哄人的话,深邃的眉目在水汽的晕染当中,显得无比的温柔。 他的吻不断落在陆珠因为消瘦凸起的下颌骨、肩骨和锁骨之上,眼中满是缱绻和心疼。 陆珠觉得自己也像一滩泉水一样融化在了屠烈的怀中。 她感觉到屠烈并没有满足,兽人的欲望是人类难以想象的。可屠烈不舍得再碰她,嘴唇不断珍重地碰在陆珠沾了水汽的皮肤上,落下一个个湿漉的吻。 陆珠想了一会儿,看了看远处的背包,拍了拍屠烈的肩膀说:“你等我一下……” 屠烈不明所以,但他不想放开陆珠,他想要争分夺秒地跟陆珠在一起亲密,等会儿回到兽神山他要首先跟所有人解释陆珠的来历。 那就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总是亲陆珠抱陆珠。 陆珠又推了屠烈一下,说:“你就等我一下!” 屠烈这才终于放开了。 陆珠把自己的背包拿过来,然后从里面抽出了一卷黄纸,接着伸出手掌对屠烈说,把你的手兽化。 屠烈不需要过脑子,下意识地服从陆珠的话,兽化了手指,陆珠立刻用他尖锐的指甲勾伤了自己的手心。 屠烈连忙要来抓,陆珠对他挥手说:“都叫你等着!” 屠烈只好不动了,好奇地看着陆珠摊开了那张黄纸。 那纸张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落在池边的水中也并不会被浸湿。 水珠落在上面很快就滚落,但是陆珠沾着血的手指落上去,却立刻就吸入其中。 屠烈从没有见过这个东西,陆珠在上面勾勾画画,侧头看了屠烈一眼,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兽人?” “我不喜欢兽人。”屠烈很坚定地说:“我只喜欢你。” 陆珠无奈又问:“如果我是个兽人的话,你会希望我是个什么?” 屠烈皱起眉:“你怎么会是兽人呢,我就希望你是你。只要是你就好。” 陆珠跟这个榆木脑袋说不到一起,想了想之后红着脸,在纸上画了几笔。 然后立刻就卷起了这张黄纸,重新塞回了书包里面。 陆珠把书包扔远一点,坐在池边挠了挠自己发痒的耳朵后面。 等待了一会儿,她看向屠烈,屠烈好奇地看着她,要伸手来抱她。 陆珠突然间感觉到了变化,这实在是太羞耻,太让她不知道怎么面对。 她转过头,背对着屠烈,然后水下她的尾巴骨后面,就渐渐地延伸出了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屠烈要抱陆珠的手一顿,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耳朵后面生长出了毛发,覆盖了她整个耳朵,是纯白色的,和此刻水池当中飘着的尾巴是一样的颜色。 陆珠还是背对着屠烈也不敢转过来,她主要是不好意思。 屠烈表情何止是错愕,简直震惊到目瞪口呆。 等了一会儿屠烈没有动静,陆珠伏在岸边的池壁上面,能够感觉到屠烈灼热的视线。 陆珠深吸了一口气,装着镇定地说:“我现在也是兽人了。” 番外·重逢四(我是去接兽神赐予我的新娘...) 陆珠说:“那什么……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兽, 你说是我就可以。” “我们可以试一试……真正地结……啊!”合。 屠烈从身后紧紧抱住了陆珠,把陆珠吓得惊叫了一声,屠烈则是张口直接咬在陆珠新生的耳朵尖上。 天知道屠烈此刻的心中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他以为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跟陆珠真正的结合。 陆珠为他回来, 为他重新开启了这个世界, 让屠烈去死屠烈都已经心满意足。 可他没想到陆珠会为他做到这种程度, 陆珠竟然把自己变成了兽人! 屠烈鼻子在陆珠的脸边上嗅了嗅, 然后哑声问:“狐狸?” “嗯。”陆珠短促地嗯了一声, 紧紧地闭着眼睛。 屠烈很快搬着她的肩膀, 让她面对自己。陆珠眼睛乱飘, 不敢看屠烈, 屠烈双眼都已经红透了,在水下抓住了陆珠乱晃的尾巴。 “狐狸……”屠烈声音比刚才又哑了一些, 他凑近陆珠的耳边, 对她说:“我喜欢狐狸。” “喜欢你。” 陆珠只感觉屠烈掐着她的腰把她从水中拉出来,放在岸边的石头上,然后便倾身用高大的身形笼罩住了她。 “真的可以吗?”屠烈问。 这种问题怎么回答?陆珠抓耳挠腮, 十分不适应她的新身份, 不像只狐狸反倒像只猴子。 不过最后屠烈一直在问:“真的可以吗?你不会再受伤了吗?” 陆珠被他问得受不了了, 自暴自弃的说:“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这一试, 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陆珠没体会过这种感官全由别人操控的感觉,她到最后湿漉漉地躺在池水边上, 犹如一条被开膛破肚之后, 掏空内脏的死鱼。 她的兽形只是寥寥加了几笔,让她的耐受力从人族上升了一个等级, 但是因为陆珠心里自我认定是人,所以她并不能够真的兽化。 而她的半兽状态, 不知道怎么刺激到了屠烈。或者说屠烈就根本不需要她刺激,就已经因为彻底地结合发疯了。 陆珠到最后眯着眼睛,顺着头顶上的一处能够窥探外面的石洞看出去,外面天色已然彻底黑下来。 繁星闪烁,屠烈本来预计在天黑之前,带着陆珠回到兽神山,把陆珠介绍给自己的父亲母亲。 但是……他停不下来,克制不住。他的欲望像是开闸之后便再也拦不住的洪,要把一切目所及的村庄、山峦、树木、河流、全部都冲垮才能够甘心。 陆珠连攀住屠烈的脖子都做不到,她的后脑枕在屠烈的大掌之中,如同巨浪之中颠簸不休的小船,时而在水上,时而被卷入水下,随时都有种要被浪花摧毁的恐惧,却始终只是随着惊涛骇浪颠簸不休。 陆珠的意识不足以支撑她清醒着说出什么思考什么。 她半眯的眼睛,看到站在水池中托抱着她,虽然汗湿满身,却如同一尊蜜糖雕塑的神像一般的屠烈,身心都有种被狠狠填满的充盈。 好累……她应该把自己画成一头猛犸象。 陆珠不知道自己怎么昏沉陷入了深眠,屠烈抱着她躺在池边,仰起头顺着山洞的大洞,看着今夜灿烂的星光,觉得自己就算是现在立刻死去,永远失去生命和意识,灵魂被吞噬掉,也没有了任何的遗憾。 他抱着陆珠慢慢兽化,抖去自己身上的水,然后把睡熟的陆珠,小心翼翼地挪到了自己的肚皮上。 他今晚不想回去,只想和陆珠单独在一起。 其实如果可以,屠烈想要一辈子,都这么和陆珠单独待着。他不会觉得无趣,不会觉得枯燥,他本来就是陆珠怀中的玩偶,生来就是为了陪伴她而存在。 只不过两个色令智昏的东西,把可怜的阿夏遗忘在了兽神瀑布边上。 而兽人族首领继承仪式进行到一半,年轻的首领跑掉了。这一整夜,整个兽人族都在寻找屠烈的踪迹,自然就找到了兽神山,然后把蹲在河边玩水的阿夏当场抓获。 阿夏说自己见过屠烈,说屠烈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但是又交代不出屠烈的行踪,被兽人族的战士给带回了兽人族部落关起来了。 陆珠第二天早上被阳光叫醒,她睁开眼,都已经快到中午了。 她第一反应是赶紧起来吃东西,不过她撑着手臂起身,感觉了一下,发现自己一点都不饿。 陆珠看了一眼还在睡的屠烈,她又重新趴回屠烈温热柔软的肚皮上。 陆珠只穿了一件衬衫,牛仔裤搭在不远处的池边,陆珠趴着,双脚抬起,一下一下,轻轻砸着屠烈的肚皮。 她的兽耳和尾巴已经收起来了,她现在看上去就像个普普通通的,清清瘦瘦的,毫无战斗力的人族。 她趴在屠烈硕大的兽型之上,简直就像是趴在一张巨大的毛绒床上,陆珠砸了屠烈几下,他还没醒,陆珠就顺着屠烈的兽形朝着她的胸口爬。 然后直接一滑,骑在了屠烈的脖子上。 她用身体重量让他窒息,屠烈果然很快醒了,眼睛还没睁开,就迅速用手想拉开脖子遏制着他呼吸的重量。 但是抬起的熊掌在即将要抓到陆珠身上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熊爪就慢慢地,无比温柔地扶在了陆珠的后背上。 然后他化为人形,双臂抬起接住了骑着他的陆珠,坐起来把陆珠抱进了怀里。 “早上好,我的……夫人。”屠烈俊挺的鼻尖蹭过陆珠的脖子,声音在她的耳边,低沉而缠绵。 陆珠嘴角勾起笑意,身上还酸软着,但是她现在好歹也是兽人体质,不至于太难受。 主要让陆珠不太能适应的,是亲密感。 她和屠烈之前也很亲密,但是真的结合又不一样,这就好像……好像他们抵达过彼此最深的地方,终于触碰了彼此从不曾对人展示的柔软。 他们仿佛从此连成了一体。 屠烈抱着陆珠拱来拱去得不老实,陆珠揪住他的辫子说:“快中午了,不是早上了。” “哦,我还从没有起过这么晚。”屠烈顿了一下,也笑起来。 两个人无声地相视而笑,然后慢慢地,彼此的脸都红了。 陆珠是不好意思,屠烈……是又兴奋了。 不过他也不是个丧心病狂的禽/兽,虽然恨不得时时刻刻和陆珠缠绵,但今天必须带着陆珠回到兽神山。 两个人起身,开始洗漱,这里是屠烈一个算是秘密基地的地方,所以洗漱的东西还算齐全。 陆珠的牛仔裤皱皱巴巴,屠烈换上了兽人族的兽皮衣之后,精壮的肌肉全都裸/露在外,野性十足。 不过陆珠不太能接受他这装扮,挠了挠泛红的耳朵说:“你这……也遮不住啊。” 屠烈顿了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 接着他露出笑意,让露珠等等他。他回到洞穴之中,又在腰上系了一条长一些的兽皮。 其实兽人族大部分不会在意这些,而男子的精壮和这本钱,会大方袒露,是因为这样能够吸引女兽人的青睐。 兽人族世代如此,但这些兽人虽然是陆珠创造,却很多都是世界自己补全,她不懂。 而屠烈只当她不想给别人看他的身体,高兴极了。 他也确实再不需要给任何人展示他的身体,他只属于陆珠一个人。 “我们走吧,你抱着我的脖子,我带你下山。”陆珠本来还想背着她的包,但是想了想,又放下了。 她把她的宝贝,让屠烈帮着她藏在这个山洞里面,以后需要做什么的时候,再让屠烈带着她来。 屠烈背对着陆珠蹲下,陆珠趴在他后背上,屠烈抱住她的双腿说:“抱紧。” 下山比昨天上山还快,屠烈只是兽化四肢就够了,快速的朝着p;   “我们先去找阿夏,然后给你猎吃的!” 屠烈的声音混在极速掠过的风里,钻入陆珠的耳朵。 她没有说自己不饿,只是抱着屠烈的脖子闭着眼,感受在风中狂奔,感受着极速下落的滋味。 她觉得自己也飞起来了。她宛如化身了蝴蝶雕,自由自在地在空中翱翔着。 屠烈就是她的翅膀。 他们从兽神山下来,就直奔兽神瀑布,只不过在那里他们没能找到阿夏,而是遇见了寻找屠烈的兽人们。 “屠烈,首领继任仪式还没有结束,你去哪里了!”一个眼熟的高大女兽人,在看到屠烈的瞬间,就冲上来质问。 她身后跟着几个男兽人,看着屠烈的表情也是非常严肃。兽人族的首领继任仪式,是非常神圣的。 要整个族群中最强壮的兽人,才能作为继任者,但不仅仅是强壮,也需要对族人们抱有仁心,能够带领兽人族壮大。 可屠烈竟然在继任仪式进行到一半时,跑了。现在族内的老人们全都等着屠烈回去,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说法。 屠烈跑得气喘吁吁,他半蹲下来,陆珠就从他的身上跳下来,从屠烈的身后探头,看向了这些人。 她在兽人面前,看上去实在是娇小。尤其是在同为女性的兽人面前,她显得像一条一折就断的柳枝。 “你……带着一个人族?!”带头的女兽人看到了陆珠之后,先愣了一下,然后皱眉问。 “你把人族抢到兽神山了?”女兽人身后一个男兽人盯着陆珠说:“她穿的是哪个城的衣服?王城吗?为什么这么奇怪?” 陆珠看着这群来寻找屠烈的兽人,为首的那个女兽人不是别人,正是乌风。 只不过陆珠只把屠烈的记忆还给了他,乌风现在根本不认识陆珠。 陆珠抓着屠烈的手腕晃了晃。屠烈正想解释,被陆珠一拉,立刻对着她弯下腰。 他的姿态自然亲密,甚至有些臣服的意味,把兽人族的人都看傻了,平时屠烈是很冷酷的,基本用他无人能敌的熊爪说话。 现在他却对着一个小小的脆弱人族弯下他从不弯曲的脊背,还任由她趴着他耳边说话。 陆珠在教屠烈怎么解释她的来历。 屠烈听了之后,看着陆珠笑,然后直起腰对着众人说:“我没有耽搁兽人族的首领继任仪式。” 屠烈看着陆珠,抬起手臂,把她搂进自己的怀里,说:“我是去接兽神赐予我的新娘了。” 番外·重逢五(见家长) 屠烈一句话, 几个兽人表情都堪称惊愕。 女兽人乌风先说:“你说什么呢?兽神赐予你的新娘?” 她鄙夷地看了一眼在她眼中和小鸡仔差不多的陆珠,说道:“兽神怎么可能赐予兽人族首领一个脆弱的人族!” “就是!人族不能和兽人结合!”乌风身后的男兽人也说。 屠烈不跟他们过多解释,只是抱着陆珠说:“反正她就是我的新娘, 我会和我的父亲母亲, 还有长老们解释清楚的。” “你不能带着一个人族去往兽人族的领地, 这是有史以来的规矩。”乌风狠狠盯着陆珠说:“谁知道她是不是蒙骗了你, 妄图联合人族攻打我们。” 兽人族以强为尊, 族内除了屠烈就是乌风最强, 乌风的身后跟着的兽人们, 都很听乌风的话。 再加上屠烈平时很少像乌风一样跟这些兽人们集体狩猎, 所以如果不是屠烈太强的话, 兽人族的首领本来应该是乌风。 因此乌风表现出对陆珠的排斥,兽人们也就立刻附和。 “我不是人族。”陆珠慢悠悠地开口。 人族天生就会惧怕兽人, 惧怕这些身体和力量都能够完全压制他们的生物, 在兽人的面前,人族通常会表现出惧怕。 但陆珠不可能惧怕,这些兽人们都是她创造的。 陆珠说:“我是一只狐狸。” “你放屁!你身上一丁点狐狸的味道都没有, 甚至没有兽人的味道!”乌风立刻反驳她。 “我看你是个‘狐狸精’还差不多!”乌风又说。 狐狸精古今中外都是用来形容不怎么正派的男男女女, 这个世界也不例外。 陆珠有些无奈, 她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 然后耳朵就渐渐生长出了白毛,一直长到了耳尖。 屠烈侧头看着陆珠, 忍不住看向陆珠身后, 但是这一次陆珠并没有生长出尾巴,她知道屠烈在想什么, 还瞪了屠烈一眼。 屠烈昨天一直抓着她的尾巴,但凡她躲开一点就会被屠烈拖着尾巴拉回去, 陆珠只要回想起来耳朵就泛红。 幸好现在耳朵上覆盖满了白毛,就算是红了也没人能看出来。 屠烈挠了挠自己的脸,强忍着想去揪陆珠耳朵的冲动。 反倒是屠烈对面的几个兽人,看到陆珠真的长出了一双狐狸耳朵,表情各异。 “我是狐狸。”陆珠顶着这样一双耳朵看向了乌风说:“这回你相信了吧。” 乌风的表情简直像是吃肉的时候不小心吃进了虫子。 “你们有没有发现一只兔子?”陆珠问乌风:“兽神瀑布之前有一只小兔子,她和我是一起的。” 乌风瞪着陆珠,嘴唇开开合合,最后还是说道:“她在兽神瀑布鬼鬼祟祟的,被我们抓回部落了。” 屠烈闻言对着一众兽人说:“走吧我们尽快回部落,我会解释清楚的。” 屠烈又对着陆珠说:“放心吧,我们部落里面的兽人不会伤害外来的兽人。” 陆珠点了点头,屠烈在一众兽人诡异的视线之下,重新背上了陆珠。 跟众人一起朝着兽人族部落的方向奔去。 兽人族的部落驻扎在兽神山之下,就是陆珠和屠烈过夜的那个兽神山,只不过兽神山非常的大,兽人族部落在兽神山的另一侧。 他们飞奔起来在林间的速度非常快,没多久就到了兽神部落的外面。 兽人族就在兽神山山洞里面,在兽神山。 而他们也将兽神山的水源圈进了部落,这样便是依山傍水,面向州山林,有山有水有猎物,很适合生活。 这里的景色很美,尤其此刻正是繁花遍地的盛夏,进入了兽人族的部落,简直就像是进入了世外桃源。 屠烈带着一个瘦小的人族回到部落的事情,很快在兽人部落中传开。 一群人全都聚集到族内的兽神瀑布旁边,这里有一大片的空地,平时正是用来举行各种盛大的聚会,或者猎杀了大型动物之后祭祀兽神的地方。 屠烈也是在兽神瀑布当中受洗,才能继任下一任的首领。但是此时此刻兽人族们都是来讨伐他的,因为他破坏了神圣的仪式,还带回来一个人族,竟然说是兽神赐予他的新娘。 “我不是人族。”陆珠又把自己的耳朵变出来。 只不过她实在是太瘦小了,兽人族就连最没战斗力的羊兽人,也比陆珠高了一个头,壮了一大圈。 陆珠的说话音量还有她的身形,在这些人的眼中甚至连普通的人族都算不上。 她就像个小蚂蚁一样夹在众人的中间,被屠烈护在身后,听着屠烈面红耳赤地和这些人吵架,和自己的父母争论陆珠有多好。 只是他不能说出陆珠是造物主,就算是说出来也没有人会相信,而屠烈不允许任何人说陆珠一句不好,连他母亲说他不能跟陆珠在一起,屠烈都气得开始兽化了。 陆珠很无奈,她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没想到爱情最终还是要面临见家长这一关…… 陆珠并不想大笔一挥把这些人全都弄得服服帖帖,这些大部分都是世界自己衍生出来的,更加的真实,都拥有属于他们自己的灵魂。 陆珠听着屠烈再吵下去都要跟他的父母断绝关系,甚至是不再继承首领之位。 陆珠想了想,看向了乌风的方向。 乌风一直恶狠狠地盯着陆珠,陆珠当然知道因为什么——因为乌风喜欢屠烈。 而且乌风是这个兽人族当中,唯一的女兽人熊,她本来注定是屠烈的妻子,只要陆珠没有出现。 陆珠视线对上了乌风之后,突然间伸手从屠烈的身后抱住了他,然后对着乌风露出挑衅的微笑。 这种作死行为,让乌风差点被气出原形,尤其是屠烈这么维护陆珠,甚至都提出自己不做首领也要跟陆珠在一起。 “她是兽神赐予我的新娘,我就只会娶她!” 屠烈看着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他的父亲和母亲都是兽人熊,虽然已经年迈,但依旧身量高大压迫感十足。 他们不理解屠烈为什么会突然间变化,他们看着屠烈身后躲藏的瘦小……狐狸,只觉得自己的儿子是在胡闹。 “她那么瘦小,甚至不能和你交合,为你孕育后代!你将来是要做首领的人,你必须生很多的熊崽!” 屠烈的母亲声音非常的威严,如同洪钟一般砸向屠烈。 屠烈梗着脖子说:“我跟她已经交/合过了,可以!” “你们如果反对,我可以不做首领,我可以带着她下山,从此以后离开兽人族!” 这话说出来,连族内的长老都已经炸了。 毕竟屠烈的兽形有多么彪悍,整个兽人族有目共睹。他们以为这一代终于能有一个无比强大的兽人首领,给他们留下最优质的基因。 结果屠烈鬼迷心窍了,非得跟一个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狐狸在一起! 屠烈的母亲狠狠地皱起了眉,她的人形并不是温婉的女人样貌,而是那种一看就是手起刀落杀什么东西不眨眼睛的类型。 她看向了陆珠,似乎在反复的评估着,这个小狐狸到底能不能生出熊崽来。 场面一时僵持,兽人们不可能将屠烈这样强壮的兽人,驱逐出兽神山。 但场面又非常的热闹,所有人都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只有陆珠心里哭笑不得,面上却还在挑衅着乌风。 果然没过多久,乌风就直接站了出来,对着众人说:“大家都安静一下,兽人族绝对不会抛弃任何一个亲人,我们群居才能够存活,才能够强大!” 乌风一开口,大部分的兽人就安静下来,乌风看向屠烈,有一点怨妇看这负心汉的意味。 虽然他们两个平时没有表现出什么情情爱爱,但所有人都认定他们是一对,就连乌风也是这么认定的。 她每次狩猎回来肥美的猎物,都会把好的留给屠烈一部分。屠烈也会这么做,算是礼尚往来,但没想到屠烈突然间就迷上了一只狐狸。 乌风的视线又落在从屠烈的身后探出一个头的陆珠身上。 冷笑一声说:“既然屠烈说,狐狸是兽神赐予你的新娘,那她必然是强大无比的。” “兽人族向来是以强为尊,”乌风说:“如果她的兽形能打得过族内的任何一个兽形,就算她强!” 乌风回头看向屠烈的父母,对他们说:“到时候老首领,和首领夫人作为见证。” “所有的族人们都是见证,”乌风看着陆珠,“我们兽人族的女人也不会藏在男人的身后,展示你真正的力量吧!” “你可以随便选择一个人,”乌风抬起手,环视过所有的兽人,对陆珠说:“只要你战胜了,就是我们兽人族的一员,那个时候如果屠烈执意要选择你,他是首领,没有人能够阻拦得了。” 兽人们都开始附和乌风说的话,屠烈的眉头却紧紧地皱起,他看着陆珠,他知道陆珠打不过族内任何一个人。就连羊兽人都算在内。 屠烈太清楚陆珠就算兽化,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能耐,否则昨天晚上她到最后怎么会昏睡过去…… 屠烈正要再说什么,陆珠在他身后掐了一把他的腰,对他摇了摇头。 屠烈就抿住了嘴唇,而陆珠看向乌风说:“打架有什么意思,我不喜欢打架。” 兽人们本来勉强接受了乌风说的话,结果陆珠这么一说,所有人又都吵闹起来,因为陆珠这样显然就是退缩。 屠烈的父亲和母亲看着陆珠,眉心的皱纹都能夹住过路的飞虫。 这个狐狸身量小,能力弱就算了,竟然还是一个毫无兽人气节的兽人! 他们这么优秀的儿子怎么能和这种人在一起?! 比狩猎(就是一个迷惑人心的狐狸精...) 众人吵闹不休, 陆珠的话还没有说完,她抬起手示意众人安静,但是众人并不会听她的。 好在乌风是一个尽职尽责的“情敌”, 见陆珠还要说什么立刻阻止了众人的喧闹。 陆珠这才继续说:“族人之间打架, 多伤和气, 既然兽人是以狩猎为生, 那我们就来比狩猎吧。” 陆珠说完之后, 乌风都没忍住嗤笑出声。 所有的兽人都笑起来, 议论声再次沸反盈天, 震耳欲聋。 陆珠不由得感叹, 这些兽人们真的是精力太好了…… 乌风笑得特别开心, 在她看来陆珠连一只兔子都追不上。 兽人们是能够根据气味,根据对方的动作精神状态, 大致分辨出对方的能力的。 陆珠身上兽人的味道非常浅淡就算了, 她刚才在兽神瀑布回到兽人族部落的时候,都是屠烈一路给她背回来的。 她这样的狐狸,如果出现在野外的话, 会成为别的野兽的狩猎对象。 不过这正好顺了乌风的意, 兽人向来都是以强为尊, 以强为美。 乌风就不相信, 等到屠烈发现他的小狐狸什么也做不了,甚至狩猎都狩猎不到, 他还会执着地喜欢她, 甚至要娶她! 所以乌风笑完了之后,就对陆珠说:“好吧那你要和谁比狩猎?” “既然要比的话, 当然是和你啊,我知道你喜欢屠烈, 但没有办法,屠烈是我的。” 陆珠说这种羞耻台词的时候,心里莫名其妙有一种满足感,有一种诡异的爽感。 她侧头看向屠烈,屠烈因为陆珠这么说,表情特别激动。 陆珠拍了拍屠烈的手臂算是安慰他,继续对乌风说:“他生来就是我的人,你想要他的话,除非你赢过我。” 这话正是乌风想要跟陆珠说的,乌风听到陆珠说这样的话,瞪着陆珠的眼睛,像看着一个鸠占鹊巢的贼。 陆珠毫不畏惧地回视她,乌风这么被挑衅,也就不打算忍让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谁赢了,屠烈就属于谁!” 陆珠忍不住笑了,她没想到这种戏码这一辈子她还能自己演一次。 屠烈本来想要拒绝这种赌注,他又不是一个物品,什么叫谁赢了就是谁的?陆珠可以这么说,但乌风不行! 不过陆珠又掐了一下屠烈的腰,把屠烈掐得都要起反应,没有办法叹了口气,纵容着陆珠。 “去哪儿比?别说我欺负你,”乌风摩拳擦掌,手背都开始兽化,她一定会猎来最肥美的猎物!赢得屠烈! 陆珠靠着屠烈说:“既然兽人世代是以州山林中的猎物为生,那我们就去州山林吧。” 乌风又要忍不住笑出声了,州山林当中猛兽遍地,兽人族进入其中狩猎也要团队协作,才能够猎到大型猎物。 就陆珠这样的小身材进去,立刻会被猛兽扑倒,成为猛兽的口粮。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乌风看着屠烈说:“屠烈你不许救她!既然你说他是巫神赐予你的新娘,就要让她展示一下巫神赐予她的力量!” 屠烈有点生气,他一点也不喜欢乌风,更不喜欢乌风挑战陆珠。 不过陆珠不许他开口,屠烈就乖乖地听话,只是皱着眉点了点头。 这样的比试是兽人族比较容易接受的,就连屠烈的父母也没有出言反对,兽人族当中的长老们更是频频点头。 虽然他们都预见到了,这只小狐狸很快就会死在州山林,他们有一点可惜,毕竟他们从不伤害同族。 但如果死于猎物之口,也算是猎人族的荣耀。 于是整个族内的人,全部出动,前往州山林的狩猎入口,见证这一场“毫无悬念”的比试。 陆珠被屠烈牵着,她有一点冒汗,当然不是因为紧张,而是这一会儿太阳升起来了,兽神山的温度格外高一些,有些地方的地表都是温热的,她穿得有点多…… 屠烈看到露出汗如雨下,询问她:“你要是紧张的话,一会儿我们就偷偷地跑掉……” 陆珠笑着看向了屠烈:“他们不相信我,你还不相信我?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屠烈挠了挠头,他当然相信陆珠,这个世界就是陆珠创造的。 但就像屠烈知道,每一个世界都是陆珠猎杀那些堕落的灵魂,可屠烈依旧会担心,依旧会试图阻拦陆珠。 他生来就是为了保护陆珠而存在,根本不舍得陆珠身临险境。 州山林狩猎的入口,距离兽人族栖息的地方很近。 很快一群兽人全部都抵达了州山林的狩猎入口,乌风频频地看向陆珠和屠烈,看见他们说悄悄话的亲密样子,看着屠烈从没有过的眉眼低垂,乌风竟然还见鬼的从屠烈的身上看出了温顺。 乌风很嫉妒,可一想到陆珠很快就会败给她,她心里顿时就好受了。 而陆珠擦着汗对屠烈说:“你别想乱七八糟的了,我只是热……这里真的好热呀,你们长毛的都不热吗?” 屠烈闻言笑了,伸手给陆珠擦了擦汗,然后让陆珠等他。 他迅速折返回兽人族部落,去给陆珠寻找轻薄的衣服,他曾经被陆珠从大荫城释放的时候,偷偷地买过……还没来得及送给陆珠,如果陆珠重启世界没有将这一点也改变,现在正好拿出来给她穿。 屠烈去找衣服,陆珠就站在一众兽人的中间,乌风走到陆珠的面前,对着陆珠说:“前面就是州山林的入口,我们是比狩猎的速度,还是比狩猎的体积大小?” 陆珠擦了擦额头的汗说:“比数量吧。” 她每一句话都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就陆珠这种体型,她除非去掏鸟窝,才能在数量上赢过乌风。 当然了乌风也不可能完全听陆珠的,她为了防止陆珠真的去掏鸟窝,也提出了一句说:“猎物的个体不能小于一只兔子。” 陆珠点头道:“行啊那就开始吧,你先去,我太热了。” 乌风顿时感觉自己被侮辱了,她还想让着陆珠让陆珠先跑呢,她想看看陆珠的兽形到底是什么样子。 但陆珠这么说,乌风已经忍无可忍,她真是讨厌死了陆珠这一副掌控一切的样子。 乌风本来想两个人一起进入州山林,如果陆珠遇险的话,她就救她一命。 现在乌风看着陆珠,决定等到陆珠受伤的时候再救,让她吃点教训! “开始吧。”老首领说道:“你们一起开始这样公平!” 于是比赛正式开始,乌风兽化了四肢,率先朝着州山林的入口跑去。 所有人都看向陆珠,陆珠一动不动。 没有兽化也没打算进去一样,用手抻着自己的袖口,挡着自己头顶炽烈的太阳。真的太热了。 好在屠烈很快回来了,他找到了曾经他为陆珠准备过的衣服。 他把衣服捧到陆珠的面前,这是一条纯白色的淑女裙,还带着绣着红边的斗篷。 陆珠还挺惊讶的,笑眯眯看着屠烈,眼睛都弯了起来,问:“你什么时候准备的?快带我去换上,太热了。” “你跟我去后面的山林里,”屠烈拉着陆珠转身朝着狩猎入口的反方向走。 结果这群兽人以为屠烈是要带着陆珠跑,都来拦着。 他们现在都认为陆珠绝不可能胜过乌风,就算她去掏鸟窝也赢不过乌风。愿赌服输,当然不能让这两个人跑了。 什么兽神赐予的新娘,就是一个迷惑人心的狐狸精! “我只是去换衣服,难道你们不觉得热吗?”陆珠捧着屠烈给她的裙子,无奈地对这些兽人解释:“而且这后面也没地方能跑出去,就算要跑的话,也是要穿过州山林才能去到大陆。” “不然你们可以跟来远远地看着。”陆珠摊手说。 最后屠烈冷了脸开始兽化,这才没有人再阻拦陆珠去换衣服。 换上裙子,陆珠总算凉快了一些,她提着裙摆,朝着屠烈缓缓地走过去,她的身形曼妙娇小,仅仅一天的工夫,就不再像昨天那样看着骨瘦嶙峋。 她早上都没有吃饭到现在都不饿,陆珠从来没有这么满足过。如果屠烈一直能够提供给她这样丰沛的爱意,陆珠一辈子都不用再忍饥挨饿了。 陆珠换上了裙子回来,兽人们看着她的眼神又变了变。 如果说刚才那声怪异的服装,好歹还是行动方便的,这只有人族当中贵族才会穿的淑女裙。真的无论干什么都不方便,这裙子被猛兽追都不用跑了,直接趴在地上等死就好。 而他们看笑话一样看着陆珠,陆珠却还是没有进入州山林的意思。 她扯着自己宽大的衣袖挡着太阳,像一个出来看戏的贵族小姐。 渐渐地,随着州山林当中传出来的各种声响,所有人都不再指望着陆珠进入州山林,哪怕是去掏一个鸟窝。 陆珠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屠烈本来想要问一问陆珠到底怎么办,不过他想了想又没有问,实在不行他就带着陆珠跑掉,反正没有人拦得住他。 最后屠烈站在阳光最烈的地方给陆珠挡着太阳。 兽人族的所有人都看着陆珠,充满了鄙夷,他们都没有想到她放弃得这么彻底,到最后肯定还是要依靠屠烈帮她说话。 兽人族内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软弱无能的兽人。 没有多久,反正陆珠还没有晒冒油之前,重新化为人形的乌风回来了。 她不光回来了,她的身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猎物,手中还拖着一个硕大的野猪,野猪后面又穿了一串,粗略看上去大大小小有二十几只。 而她进入州山林,一共也没多长时间。 她确实是很勇猛,很强壮,陆珠穿着淑女裙,跟穿着兽皮浑身染血的乌风,往一起一站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乌风把这些猎物全都摔在地上,啐了一口口中血沫,看着陆珠说:“你耍我,你根本就没有进入州山林!” 发胖了(她的手指之下只会诞生爱...) 陆珠抬起手, 在自己脸边上扇了扇,没有一点风。 她的额头又流下了汗,这裙子虽然凉快但是架不住阳光太烈了。 陆珠摇头:“我当然没耍你, 我也在狩猎呀, 再等一会儿。” 兽人们又开始骚动起来, 甚至有人撺掇着乌风跟陆珠打一架, 陆珠明显在耍人。 就连屠烈的父母也皱眉走过来, 询问屠烈:“你还不肯死心?什么兽神赐予你的新娘, 亏你能拿兽神撒谎。” “这个狐狸根本就不配做我们兽人族的人, 她和她的那只小兔子, 天黑之前必须送下兽神山!” 兽人们都在附和着老首领的话, 驱逐陆珠,屠烈这一次就算想要替陆珠辩解, 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他侧头看向陆珠, 抬手抓住了陆珠的手臂,准备带着陆珠突围,离开这里, 离开这个兽人族。 虽然屠烈不太舍得家人和兽神山, 可只要陆珠在, 无论去哪里都可以。 陆珠并没有看他们, 她甚至没有看屠烈,不去听耳边的议论纷纷, 不去听这些人决定怎么驱逐她。 而是将双手搭在额头上, 看向州山林的方向。 等到屠烈的母亲察觉了屠烈的意图,要和他的父亲一起压制屠烈的时候, 陆珠这才轻飘飘地说:“你们的性子也太急了,我都说了我也在狩猎。” “猎物不一定得是死的吧?”陆珠看向了屠烈的父亲和母亲, 对他们说:“我的猎物已经来了。” 陆珠说完之后又看向州山林的方向,也就是这个时候,州山林当中传来了悉悉簌簌的声响,各种动物的奔跑声,甚至是猛兽的咆哮声。 兽人们听力非常的敏锐,全都听到了这声音,瞬间安静了下来,一起朝着州山林的方向看去。 第一个从州山林当中钻出来的确实是一只兔子,但紧随兔子身后就有各种各样的角羊,野猪、大型的角鹿、野牛、三角象群、野狼鬣狗群、甚至是从来都抓不住的野豹…… 这些平时相互厮杀狩猎,生物等级分明,绝不可能聚集在一起的野生动物们,全部都聚集在一起,慢慢地从州山林当中走了出来,暴露在阳光之下。 兽人族们的兽人们,从没有见过这种景象,他们忍不住后退,因为这些猎物如果一哄而上的话,就连善战的兽人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而渐渐地这些动物聚集得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全都从州山林当中走了出来。 所有人都已经失去了反应能力,只会慌张地询问彼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有屠烈慢慢笑起来,他看见了陆珠,陆珠对着屠烈动了动她的兽耳。 然后陆珠笑着,从这些不断在后退的兽人当中走出去,乌风已经想到了什么但是她根本不敢相信。 她在陆珠走过她身边的时候,甚至伸手试图抓住陆珠。因为虽然她想跟陆珠比出一个胜负,却并没有想让陆珠送命。 朝着那些猛兽走去,没有人能够活命。 不过就在乌风的手按在陆珠肩膀上的那一刻,距离这边最近的一只野豹突然间发出了咆哮声。 这像是一种威胁也像一个信号,很快所有的兽类全部都发出了声音,朝着乌风的方向龇牙咆哮,威胁着她也压迫着她。 兽人们忍不住又后退,陆珠却朝着那些暴露在州山林之外的猛兽方向越走越近。 众人全部惊疑不定,一直护着陆珠的屠烈,此时此刻却没有跟在陆珠的身后。 陆珠提着裙摆,很快走向了那些猛兽的而前。 野豹在她的脚边躺下翻出肚皮,狼群围过来对着她呜呜地示好,就连天空当中的猛禽,也从半空中落下来,落在了陆珠的肩膀之上。 陆珠这才优雅地提着淑女裙,转身对着一众彻底被惊到呆若木鸡的兽人们,行了一个淑女礼。 然后提高一些声音喊道:“这些都是我的猎物,数量绝对能够赢一个屠烈了吧?” 短暂的寂静。 漫长的寂静。 不知道兽人当中是谁先开始跪下,然后大声地呼喊着:“是兽神,只有兽神能够让万兽臣服!” “是兽神啊!天哪是兽神降临了我们的部落吗?!” “兽神!” “兽神!” “兽神……” 这些人喊得慌乱,也非常的虔诚,连屠烈的父母都给陆珠跪下了。 不过这样倒也没有什么错,毕竟陆珠才是这些人的父母。 那一天到最后,陆珠是被抬到兽神部落的,再也没有人敢不尊敬陆珠,乌风看着陆珠的眼神也只剩下了崇敬。 当天晚上屠烈再一次举行了被打断的首领继任仪式,而跟这个仪式一起举行的是陆珠和屠烈的婚礼。 阿夏被放出来跟在陆珠的身边为她提着裙子,曾经屠烈为她准备的纯白礼服,变成了陆珠的新婚礼服。 这一夜兽神瀑布旁的小广场上而,点着了篝火,兽人们在此狂欢,迎接他们的兽神来到部落。 陆珠没有否认自己不是兽神,其实要这么认为也没有错。 这一切都是她创造的,州山林当中的动物会受到她心中的感召而来,只因为陆珠希望它们对自己表达亲近。 当天晚上兽人部落彻夜狂欢,陆珠也喝了一些酒,屠烈虽然是新郎,可他必须在兽神瀑布当中受洗,所以新婚之夜陆珠独守空房。 或者说独守空洞。 她在最高的岩壁上而拥有了一个巨大的山洞,是首领居住的地方,也是陆珠这个兽神居住的地方。 屠烈在兽神瀑布当中泡到第二天中午才出来,终于成为了兽神瀑布的新首领。 新首领要马不停蹄地带着兽人们去州山林当中狩猎,这一次他们收获颇丰,当天晚上继续狂欢,整整狂欢了三天。 陆珠听着外而吵闹的声音,并没有再参与他们的宴会,实在是太闹人了,这些兽人的精力简直无穷无尽。 而屠烈终于在他们两个缔结婚姻之后的第三天晚上,才从宴会当中脱身。 他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带着兽神瀑布清冽的水汽,回到了他自己……也是和他新婚夫人的洞穴。 陆珠那时候正在兽皮上而酣睡,屠烈冰凉的指尖抓在陆珠的脚腕之上,陆珠被惊醒了,看到屠烈之后又重新躺下去,笑着说:“终于闹完了吗?” 屠烈看着陆珠点头,眼神直勾勾地凑近陆珠,直接吻上了陆珠的嘴唇。 屠烈的唇微凉,带着刺木树皮的果木清香。 陆珠微微张开嘴,回应着屠烈的这个吻,很快陆珠的身体带着屠烈一起热了起来。 兽皮上而两个人如同州山林中生长在一起的树木一样,四肢嵌入彼此,难舍难分。 紧要的关头上,陆珠晃动着兽化的纯白尾巴,一下一下拍打在屠烈身上,说:“你父母说得对,我确实不能给你生出熊崽来。你如果后悔的话,现在去找乌风还来得及哦……嗯…” 屠烈撑着手臂在陆珠的上方,看着陆珠的眼神像外而跳动的篝火一样的炽烈。 “我知道的。”屠烈亲吻陆珠,腰身狠狠沉下,抱紧了陆珠说:“只要你在,我什么都不要!” 陆珠的耳朵连上而的白毛都盖不住的红,她匀速晃动的视线看着屠烈,带着点笑意说:“但我可以给你创造出几个熊崽。” “不要!”屠烈整个人发狠,饱含着嫉妒说:“你不要再创造出……其他的熊了。” “那你得一直喂饱我才行。”陆珠攀着屠烈起伏的肩背,说:“你能一直让我吃饱,我就再也不创造其他的……” 她的话没能够说完。被屠烈用嘴唇堵住了。 他会让陆珠一直吃饱,一直吃撑,他绝对不会给陆珠离开他,或者是重新创造其他守护神的机会。 陆珠是他自己的。 是他自己的造物主! 快天亮的时候陆珠才抽出空来睡觉,她身上盖着兽皮,趴在一片柔软上而睡得非常地沉。 屠烈首领新上任,他今天还要带着兽人们去协同作战,狩猎更凶猛的猎物,所以天一亮他就要走。 他看着陆珠恋恋不舍,但最后也不得不离开。 陆珠在他离开之后,翻身把兽皮给蹬掉了一半,一条泥泞不堪的尾巴露出来,陆珠的耳尖抖了抖,再次红了。 不知道她的梦中,又是怎样的旖旎缠绵。 这样的日子陆珠过得非常愉悦,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过这样的生活。 没人对她产生恶意,永远不用担心自己会挨饿。族人们对她尊重,她的守护神除了夜里凶一点,真的按照曾经的婚礼誓言上说的那样,给她狩猎出最肥美的猎物,把最鲜美的内脏给她吃。 然后渐渐地,族人们都发现他们的兽神不仅越来越白,皮肤越来越细腻,甚至……发胖了。 兽神瀑布的边上,地上铺了一张兽皮,陆珠趴在兽皮上,白皙匀称,但略微有一点丰满的小腿在空中晃来晃去。 屠烈在她不远处洗澡,陆珠的兽皮旁边摊开一张黄纸,旁边放着一把刀子,时隔这么久,她准备创造新的世界了。 只不过以爱为食的造物主,再也不会创造出充满痛苦的世界,黄纸上而的每一幅画而都是温暖而美好的。 而此时此刻,陆珠坐了起来,她的手里捧着一颗野猪的心脏,血水顺着陆珠的手指缝流向她的手臂,滴落在她丰润的胸口和裙子之上。 陆珠就着热乎乎的心脏咬了一口,满足地眯起了眼睛,纯白的耳朵在惬意地抖动着,这一幅画而看上去无比的诡异,却又无比的和谐。 不远处的溪水当中突然间有一头熊从水底钻出来,他拼命地抖动着纯黑的毛发,水珠全都甩向了陆珠的方向。 陆珠闭上了眼睛,脸上滴滴嗒嗒地淌着水,但是这并没有阻止她进食,陆珠捧着野猪的心脏,又咬了一口,血水顺着她的下巴流进了衣襟,染红了她身上的白裙子。 这样的白裙子陆珠有整整一个山洞,全都是屠烈下山弄来的。 陆珠伸手想要把那些脏的地方擦掉,但是她手上的血更多,很快弄得整个前襟都是。 屠烈从河底把清洗好的野猪拽上来,看到陆珠这样,笑道:“你不用弄了,晚上我拿去洗。” “你先吃吧一会儿心都凉了。” 陆珠继续吃,吃了一半想起了什么,就着满手的血,朝着黄纸上勾勾画画。 她在创造一个崭新的世界,却不需要再取她自己的血。 从此以后造物主不需要以自己的痛苦为媒介,而是以爱为媒介。 她的手指之下,只会诞生爱。 联合番外(恶女茶话会...) 系统和弹幕在通过了最后的观察期, 看到了陆珠幸福地和屠烈生活在她自己的世界之后,直播终端彻底关闭。 主系统结算积分,系统因为上一个世界超前完成任务, 这一个世界直接改造了一个造物主, 让之后的一连串世界都能够不需要矫正, 它的退休积分直接爆了。 主系统询问它想要兑换个什么身体, 退休到什么样的世界。 正常来说, 退休到小甜饼世界的配角是最好的, 这样的世界风险系数低, 而且配角大多有钱有颜, 也有好的结局。 系统带着这些积分都能在兑换身体之后再换成钱, 它就是个人生赢家。 所有的系统都想过这样的生活,体会作为人的爱恨快乐痛苦, 也做一次人。 系统之前也是这样的想法, 但是真的改造了这么多世界,它见识多了人的爱恨,肤浅地理解为这些东西不值得它花费巨大的积分去兑换。 于是它在最后关头, 没有选择花费积分去养老世界, 而是选择花费积分升入了管理层。 从此做了一个三千世界的调度和主管, 成为了主系统的左膀右臂。并且在虚拟空间, 兑换了一个虚拟人身,是一位模样非常“教导主任”的女性。 她怀揣着巨大积分, 自由穿梭在系统空间, 成为了能够改变小说世界角色喜怒哀乐的人,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造物主。 而正因为她曾经改造了一个造物主正在不断地创造出高质量世界, 她俨然成为了整个空间炙手可热的新星。 千年报告会上,她向主系统提出申请, 一项名为“女孩帮助女孩”的计划应运而生,灵感来源于她曾经改造的那些世界,传承一样传递的善意。 根据各项数据显示,这样的关联世界更加稳定。所以在最后系统又向主系统提出了一个福利,就是让曾经改造过的世界改造对象见个面。 “不止一个改造对象曾经说过,想要感谢给予她帮助,和选择她们的人。”系统说:“我认为让她们见面,再对她们所在的空间波动进行记录和研究,会很有意义。” 主系统机械男音毫无感情:“可以。” 于是系统亲自调度了她曾经改造的世界,创建了一个融合的时间点,将这些曾经的改造对象,拉进了同一个空间。 圆桌旁边,一身寝衣的妙婉公主,四外环顾一圈说:“把我从梦里拉来,就预备这么个寒酸的地方?” 系统:“……”她手一挥,这里变成了富丽堂皇的包间,桌面都是雕龙描凤。 郭妙婉这才满意一点,撑着手臂看向了她对面的一个……小胖子。 说是小胖子,也不能算胖,顶多算微胖,而且她眼睛清透明亮,皮肤白皙如凝脂,简直就像个人形娃娃。 她的怀里也抱着一个娃娃,是一只穿着小裙子的熊玩偶。 “我头看向一身素白曳的纱衣却掩不住明艳眉目的人,问。 “是我,”接话的人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这才看着郭妙婉开口:“我叫姚姝。” “好名字。”姚姝身侧的一个女人的眉目也是姝丽非常,眉目飞扬,笑着说:“姐姐不光名字好听,眼光也好,我听说选我的人,就叫姚姝。” “姐姐?”姚姝轻笑一声,一举一动赏心悦目仙气飘飘:“我的年岁可当不了你的姐姐了……” 她和阙南在一起足有三百多年了,前尘往事本该都忘了,但系统找来的时候,她发现她全都记得,记得清清楚楚。 她也想见当初选择她的人,自然就来了。 姚姝说着,又看向郭妙婉,郭妙婉眉目慵懒,脖颈还带着一点遮不住的红痕,实在是黎宵缠人得紧。 “你是蔓蔓?你的丧尸病毒可让我赚得盆满钵满。”一身利落西装,长发一丝不苟束在身后的女人,对着和姚姝搭话的韩蔓开口。 韩蔓侧头看她,对她眨眼:“男霸总见多了,女霸总还是第一次见,我听说你是Alpha?” 韩蔓眉目含情,对着季思源眨眼,季思源向后靠着椅子笑,说:“别骚,我有家室,我家那位疯起来我可顶不住。” “季总的治疗仪批量出售吗?”一直沉默看着众人,大马金刀坐在桌边的一个气场强劲的女人接话。 “你当时送的治疗仪,我用着很棒,我有很多黄金,”卫司雪说:“我家那位身体不太好,想再买来一些备用,我军中许多良将,也正需要。” “温馨提示:空间会面禁止相互赠送能够影响世界的礼物哦。”站在门口的系统适时开口提醒。 她的声音很温柔只可惜兑换的虚拟模样太严肃。 “卫将军的黄金很好的,纯品,”陆珠轻声开口:“我作证。” 卫司雪看向陆珠,问:“你是……那个那个,陆珠?”造物主?长这样? 陆珠笑了起来,点头。 众人这就算是彻底认识了,但是相互间要说的话并不多,很快冷场了。 系统就开始挑头提出问题,帮助她们互相了解,系统能检测出来她们对于彼此很有好感,否则妙婉公主第一个撂挑子走人。 于是很快对话如下。 郭妙婉:“我男人……曾经是个侍卫,不过君子六艺超绝,伺候人一把好手,现在已经封侯拜相。” 姚姝:“我道侣是神族,白凤,现在因为救世正受人供奉。” 韩蔓:“我老公跟各位姐姐比不了,是个普通人,但末世之前,他是家族继承人,末世之后,是基地大佬,他酷得很,最重要我喜欢。” 季思源:“我家那位是个天才,我变成Alpha就是他的功劳,他的研究成果解放了被压迫的平民,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平权,现在他在星际科研院,做院长。” 卫司雪:“我家那位是个倌爷出身,但是多智近妖。曾经扳倒过为祸百姓的长公主,现在是国师,他啊,最牛的地方是床上功夫。” 陆珠:“……我的伴侣是一只玩偶。” “小妹妹你口味这么重啊?”韩蔓捂住嘴笑,卫司雪啧了一声也笑起来。 陆珠抱紧了手里的玩偶。 然后又冷场,系统又提了个话题,下一轮诡异的对话又开始了。 郭妙婉:“我和小黎子算是两情相悦,但后来是他死缠烂打,不然我绝对不可能答应他的。” 姚姝:“我和阙南算是……我杀过他,强迫过他,还挖过他的心肝儿下酒,嗯……算是相爱相杀?” 韩蔓:“我和野哥是两情相悦,我也吃过……他的肉,是他逼着我吃,他为了让我活下去,背叛了基地藏起我,他的爱特别酷。” 季思源:“我和柏颜是……哈哈哈哈,是我混蛋他痴心。但其实追根究底,能算是一见钟情。咖啡馆外面,我见他第一面,就感觉他像一团温暖的羊毛线团,和我妈妈很像。” 卫司雪:“啊……我和折春是日久生情。”嗯,日久,生情。 陆珠:“我和我的玩偶,我们是……日久生情。” 陆珠和卫司雪说得差不多,但是意思却天差地别。 这一轮之后,再度冷场。系统的心也累了,这些个顶个都是傲娇的主儿,还能再说点什么? 她又提了个话题。 这一次郭妙婉说:“我是个公主,这不是显而易见么?一切从我开始的,不过我觉得你们都不错,最主要是姚姝,你年纪不小了吧,保养秘诀给一份吧?” 郭妙婉说着,摸着自己的脸,虽然依旧容颜正盛,但她惯于为自己谋各种各样的好处。 姚姝直接拉住郭妙婉的手臂给她渡了上百年的灵力,效果堪比回春。 提及这个场面才总算热络起来。 姚姝说:“我是个修仙的,剑修。” 韩蔓说:“姐姐给我也回个春啊!我是基地里面管物资的,现在正在灾后重建风吹日晒的,特别爱老!” “我这里有基因美容液,可以给你们分几箱。”季总霸道地说:“我什么赚钱造什么。” 卫司雪想了想摸了摸自己的脸说:“我应该不用,我家那位比我年纪大,他肯定比我先老!不过不知道修仙的姐姐能不能给我提一提武功?再教我两招最好了!我有黄金,我家那位盛产黄金!” 场子终于热起来了,最受欢迎的是修仙的姚姝,毕竟灵气她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陆珠一直安安静静抱着屠烈原型坐在那里,看着这些人聊天,嘴角带笑,开心极了。 她现在胖乎乎的,个子还很娇小,像个误入大人场的小孩子一样。 不过很快卫司雪发现她不说话,只是抱着娃娃笑,问道:“我虽然知道了,但是你也和大家介绍一下,你是做什么的吧?” 所有人都短暂安静朝着陆珠看过来。 陆珠还有些羞涩,抱着娃娃说:“我是个画画的。” “画画?”韩蔓疑惑。 “画什么?”郭妙婉问。 陆珠顿了顿说:“也写。” “那到底做什么?”季总眼神锐利。 陆珠说:“世界。” 什么? 一时所有人没有听明白。卫司雪帮着陆珠解释:“她是个造物主。” “就是说我们所在的世界,都是这些胖乎乎的小东西造出来的。” 一时间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恐龙一样的视线看着陆珠。 内心齐齐一句:操! “检测到诸位精神波动巨大,梦境即将坍塌,本次会面结束,彼此赠送的礼物将直接送达诸位的世界。” 系统站在时空交汇的点上,说:“祝愿诸位日后人生顺遂,永远做自己的主角,生来便是巍峨峻岭,山高水长,百世流芳。” 再见了,女孩们!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